拍打也好,撕咬也罢,周聿白甚至自私地想,只要这一刻的她是属于自己的就好。
桑南溪的心跳在加速,她的每一次反抗都被周聿白巧妙地化解。
血腥味在两人嘴里蔓延,他却浑然不觉。
从心痛到麻木,桑南溪的眼眶渐渐泛红,她含着泪看向那个低头热吻自己的人。
他眉眼间的神色凌厉了许多,五年的时间,让他身上多了一种独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
熟悉的味道勾起了过往的记忆,桑南溪闭上了眼,试图掩藏内心的悸动。
可,徒劳无功。
周聿白从前从不抽烟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反倒是她包里常放着一包烟。
周聿白每次见到她手中燃起的火星总是皱着眉头训斥她:“烟抽多了皮肤会差。”
桑南溪一听,眉头一皱,也不管他在做什么,颇有些蛮横地坐在他身上,跟个流氓似的昂着脑袋:“我皮肤差了就不喜欢我了?”
周聿白有些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听了好话的女人嘻嘻一笑,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不行!不能我一个人臭。”
一边说着,她故意含了口烟,堵上了他的唇。
吻到动情处,她又突然起身跳开,冲着他做鬼脸:“让你说我臭,就熏你!”
周聿白说:“烟的信徒是排忧解难的上瘾者。”
而他,一切都尽在掌握。
当初那个信誓旦旦的男人明明近在咫尺,可为什么每一次唇齿的交缠都隐隐带着一股烟草的味道。
他,也有解决不了的事吗?
含在眼中的泪终是顺着脸颊淌下,沾湿了他的指腹。
冰冷的,带着几丝苦涩。
“就那么不愿意?”
他还是舍不得看她哭。
他松开了她的唇,鼻尖相抵,可从前那双满是他的眼睛却再未放在他身上。
一旦对上了视线,便是讥讽。
“我们分手了你知道吗?周聿白。”她瞪着眼看他。
周聿白看着她疏离的面孔,心中刺痛。
他们太了解彼此,更知道怎样的话能刺痛对方。
他们在一起后,也有对桑南溪念念不忘的前男友找上门来。
她洒脱得厉害,心情好就甩对方一笔钱,笑眯眯地说着:“我们好聚好散。”
心情不好,就是一句:“分手了就该老死不相往来。”
那时候,桑南溪还开着玩笑问他:“周先生,以后你想做好聚好散的那个,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那个?”
周聿白将她搂在怀里逗弄:“那我得做和你纠缠不清的那个。”
一语成谶,分别来得猝不及防。
桑南溪是做了决定就不愿回头的人,可这一刻他依旧执拗地,几乎自虐地问她:“所以呢?”
桑南溪深吸了一口气,眼睛还有些微肿“所以,你刚刚干的事儿,我可以报警。”
一句话,足以让他丢失的理智回笼。
“呵。”他轻笑了一声,慢慢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掏出手机,随便按了几个数字,亲手递到了她跟前,“报吧,我就在这等着。”
他就那么倚靠在墙上,静静地看着她。
桑南溪偏着头不应声,两个人就那么谁也不让谁地对峙着。
直到桑南溪紧咬着唇瓣隐隐出现血色,周聿白的心底没由来涌出一股怒气。
他掐着她的下巴,看着她松了口,这才冷嘲着问道:
“你哭什么?你要报的警,一会儿要进局子的人是我。”
“桑南溪,你告诉我,你哭什么?”
白皙的肌肤上不过稍微使了点劲儿便隐隐透出一圈淡淡的红晕来。
看着刺眼。
周聿白在外头再狠的手段,在面对桑南溪的时候就全成了废铜烂铁。
她只要眼眶一红,瘪着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他就再对她狠不下一点心来。
“你那点犟劲儿,也就全使我身上了。”
偏得他还就吃这套。
周聿白松了手,深吸了口气,迈着步子往屋内走,显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出去。”桑南溪冷声开口,语调却还有些哽咽。
可她的逐客令,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打火机发出一声轻响,玻璃上倒映出两人的倒影,一点猩红夹在男人的指尖,与窗外的霓虹灯融为了一体。
烟燃了一半,周聿白转身,整个京北的灯光在他的身后闪耀,像是营造了一场虚幻的梦。
而他,是这场梦的造梦者。
青烟阵阵,她却突然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直到低哑的嗓音穿透漫漫黑夜,碾过心间,他说:“桑南溪,我们好好聊聊。”
他眼皮微掀,看向她单薄的身影,手指却不自觉得发着颤。
在周聿白的成长经历中,他几乎鲜少有需要低头的时候。
但总有一个人,让他破了一次又一次例。
他在等一个答案,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好,聊聊。”
可桑南溪却倏然一笑,嘴角的弧度有些漠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答:“没必要。”
像是怕他没听到一样,再抬眸,他们四目相对,她眼中的冰冷不加一丝掩饰。
烟燃尽,落成了灰。
她的答复是:“周聿白,我从不重蹈覆辙。”
也是,她多潇洒一人儿呢。
伴随着话音落下,周聿白的身形晃了晃,他怒极反笑:“好,桑南溪,你真是好样的。”
听在耳中,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咔哒——嘭——”
桑南溪瘫倒在床上,眼角的泪滑落,氤氲了一片。
她远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洒脱。
第6章 还真是白疼她了
她桑南溪多么有本事,在她这里,甭论周聿白在外旁人要给多大的面子。
在她这儿,还不是只能憋了一肚子气走。
五年前如此,五年后一如既往。
周聿白的太阳穴被气得突突地疼,下意识想翻口袋里的药,手机倒是抢先一步响了起来。
他刚刚要的视频,发来了。
视频监控里的画面算不上清晰,但桑南溪那模样就差没哭得背过气去了,和刚刚那个梗着脖子在他面前耍狠的人截然不同。
这算个什么事儿。
他眸色渐深,指尖下意识滑过屏幕上那小人儿的背影,心中钝痛。
桑南溪是朵极张扬热烈的玫瑰,哪怕跟他吵架吵得眼泪巴巴掉,也从没见过她服过半分软。
这五年,她说走就走,现在又有哪个人值得她哭成这样。
她走的时候就连滴眼泪都没掉,总不能是因为他。
周聿白揉了揉眉心,从电梯口又折了回去,就站在离桑南溪房间不远的走廊尽头。
他给俞念拨了通电话。
要说不惊喜,那一定是假的,她在周聿白身边的这两年,他主动打电话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阿普唑仑片,是什么药?”
俞念这么一听,谨慎了起来:“你怎么了?”
“我没事,帮朋友问的。”他声音平稳,听着倒不像有什么问题。
“那要看怎么用,主要药效就是针对镇静催眠、抗焦虑。”她说完,对面却没了声。
俞念拿下电话一看,嘿,给挂了,真把她当人型百科了。
手机上短短十几分钟的视频放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胸口堵得越发厉害。
他站在落地窗前,脊背微弯,喃喃自语了一句:“还真是白疼她了。”
……
天刚蒙蒙亮,杨芸掐着时间打算去叫桑南溪起床。
打开门,却不由一愣。
哪怕只是匆匆一瞥,那人的气质也实在是显眼。
她踌躇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的功夫,周聿白却已经迈着步子走了。
还真是孽缘,这么大个京北,也就一晚上的功夫,这都能碰上。
杨芸有些忐忑地看了一眼桑南溪紧闭的房门,心存侥幸,他们俩总应该没遇见吧。
眼见着那电梯门合得严严实实的,杨芸这才敲了敲房门。
“南溪,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出发了。”
大约过了十几秒的功夫,桑南溪握着行李开了门。
她戴着墨镜,浑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麻烦你了,小芸阿姨。”
浓重的鼻音让杨芸不由心头一紧,“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再休息一天走。”
桑南溪摇了摇头,“不用,我就是有些认床,没睡好。”
一直到坐上了车,没再见着周聿白的身影,杨芸那颗提着的心才微微放了下来。
一路上,杨芸的眼神总时不时地落到桑南溪身上。
眼见着快到机场,她佯装不经意地问起:“南溪,昨晚……有碰见什么熟人吗?”
这父女俩的关系不好,她被夹在中间,说话总要再三考量。
但桑南溪这一遭回来倒是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人也沉稳了。
“和枳夏碰了一面。”桑南溪语调平稳。
她不好再问下去,顺着话茬道:“枳夏我倒是有印象,你们大学时候玩得就好。”
桑南溪抿了抿唇,没心力再去思考她话中的意思。
杨芸在京北还有工作,只送她到机场。
临过安检前,她终究还是拉住了桑南溪的手,小心翼翼地开口:“南溪,你爸爸他年纪也大了,说话冲了些,你也别跟他计较,他也是为了你好。”
“这些年,你不在,他也很想你。”
杨芸知道以她的身份这些话其实不太好开口的,但又生怕父女俩回去又闹个天翻地覆的。
桑南溪静默地看着眼前这个跟了她父亲许久的女人,初见的时候,她对杨芸,算不上有什么好感,甚至有些厌恶。
但时隔经年,看着她因为担忧而微微皱起的眉头,终究还是应了声:“好。”
其实和杨芸顾虑的不同,桑南溪回家后反倒一直没和那个催她回家的父亲碰上面。
她呆在家里的那两天,恰好碰上了最忙的那两天,桑明德几乎住在了公司。
等到桑明德有空的时候,桑南溪又接了个画展策划,在沪城待了快半个月,忙得脚都不沾地。
工作占据了她所有的时间,在京北的那一夜,只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伴随着心脏骤然的抽痛恍然闪过几个片段。
而那个响过一次的陌生号码,终究是沉到了通话记录的底端,再没有亮起过。
倒是俞念断断续续地找她聊过几回,原本桑南溪是想着请她吃饭,奈何实在抽不出时间,只能一拖再拖。
俞念不在意这些,她像是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两人虽聊得不多,但她一口一个“桑桑”地叫着她,倒也不令人生厌。
一来二去,哪怕桑南溪顾念着周聿白的关系并不愿与她过于亲近,可到底是难抵她这份有些过分的热情。
“桑桑!我到沪城了!”俞念激动声音突然冒了出来,手被手心里的手机隐隐震得有些发麻。
“那我今晚请你吃饭?”桑南溪试探着问道。
她算了一下时间,总能抽出点空来。
早点把这顿饭吃完,她也能早点把这份人情还了。
俞念倒是没立刻回她,电话那端的人声混着机场嘈杂的声音若有似无地飘入她的耳中。
“承良,怎么是你来接?小李呢?”
“送先生开会去了,我这儿正好去给先生送个报告。”
俞念倒没太在意她是顺带被接回去的那个,笑着挪揄了一句:“我就说,平时也没见我有那么大面子。”
“俞小姐,您说笑了。”宋承良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充分照顾到了双方的面子。
俞念撇了撇嘴,懒得跟他计较。
“桑桑?”俞念寒暄完,连叫了几声,桑南溪才“嗯”了一声。
“我这儿估计还有事,等晚上吧,晚上我去画展找你,顺便咱们吃顿饭。”
桑南溪声色如常,刚刚的停顿宛若不过只是不经意的失神:“好。”
第7章 我们刚在一起没多久
冬日里的沪城,天本就黑得早。
那场不久前的一场大雪早已消散,雪水融化在泥土里。
大雪初落的时候人们惊叹于雪花纷飞的纯白,可到头来,夹杂着雪水溅起的泥点子少不得引人咒骂。
今天外面飘着雨,不过五点刚过,天就已经黑了下来,但这座城市,似乎总没有被黑夜笼罩的时候。
整座沪城被绚丽的灯光照亮,路灯下,总能轻易通过飘零的雨滴辨明风来的方向。
十二月刺骨的寒风,带着厚重的湿气,一点点透过衣服钻入骨头,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馆里的人所剩无几,桑南溪算着时间往门外走去。
“南溪,要回去了吗?”馆内的灯光有些晃眼,桑南溪眯眼看了几秒才认出了人。
她笑道:“嗯,约了人。”
李文睿看着她眉眼微弯的模样,心神微动:“办展快半个月,我倒还没请你吃顿饭。”
桑南溪也不推诿,耸了耸肩膀,表情灵动:“李大画家是该好好请我吃一顿。”
“不过,还是等庆功宴的时候,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敲你一顿。”
李文睿听着她的话,不由失笑,现在他大概能猜到为什么展馆里的人都说她处事圆滑了。
他的心意还没来得及表露,就已经被拒之门外了。
两人说笑着走到门口,桑南溪的手机像是算准了时间般响起。
“桑桑,我看见你了!”
她和俞念其实也不过只见过那一面,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那么笃定没认错了人的。
车灯照得她睁不开眼,李文睿绅士地挡在了她面前,遮住了大半的光线。
汽车无声地停下,是一辆商务车,贴着车膜,压根看不清里面坐了谁。
俞念的自来熟大概是天生的,哪怕是刚刚见面的人,她都好像熟得跟认识了多年一样。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李文睿不知怎的也被拉上了车。
上车的那一瞬,桑南溪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俞念瞥了一眼车后座的人,半张脸隐在灯光下,不苟言笑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吓人。
也不知道周聿白这家伙抽了什么疯,明明忙得连饭都吃不上一口,今晚倒是空出时间跟她出来了。
而且,她敏锐地发现,周聿白今晚,喷香水了。
算不上浓重,是一种极清冽淡雅的香味。
这是铁树开花……还是老孔雀开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