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南溪刚要和李杳说等一下,就听见她支支吾吾地同她告别:“南溪姐,那你快回去吧,我们下次再聊。”
小姑娘的电话挂得极快,风风火火的。
一挂电话,李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周聿白。
心里打鼓,只祈求刚刚那句话没被周聿白听到。
她试探着开口:“舅舅……”
“吃完了?”周聿白的面上看不出喜怒。
李杳的脑袋点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嗯。”
“收拾好东西让小李送你去机场。”
李杳求之不得,攥了手机就想跑,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被突然叫住:“等等。”
李杳稍息立正站好,满脸忐忑。
周聿白的脸色有些发白:“什么时候去爱丁堡?”
“后天的飞机。”
周聿白放下了筷,抬眸看她,眼中的冷漠让李杳害怕得有些腿软。
“去了别打扰她。”
“好。”
一直到出了餐厅,李杳才松下一口气来。
求婚?南溪姐被人求婚了?她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忍不住瞎想。
李杳看见迎面走来的人,忙拉住了他:“承良哥!”
“杳杳,怎么了?”
“我舅舅他估计心情不太好。”李杳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承良一眼便看出其中端倪,笑道:“你又惹你舅舅生气了?”
“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
李杳在心里叫嚣,那哪能一样,前两天那都是好消息,哪怕只是一条随便的语音,都能让周聿白给她的零花钱涨一涨。
今天……想到这,她垂下了脑袋,有些懊恼,把事情七七八八跟宋承良讲了个清楚,脸上的愧色更深:“舅舅应该挺难过的。”
宋承良听到这眉头紧锁了起来,又问了一遍:“求婚?你问过南溪了?”
李杳摇头,“还没细问。”当时她吓得魂儿都快没了,只顾着挂电话和逃跑了,哪记得那么多。
宋承良心里也有些没底,上次的分别,他看在眼里,两人的关系显然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无法确认桑南溪那方是否真有求婚这么一回事,更无法确认周聿白的态度,是否还是一听见桑南溪的名字就会理智尽失。
要说已经不在乎了,可这些日子以来,周聿白先前嘱咐的事情还有条不紊地在进行着。
毕竟其中要承担的风险不是一点半点,为此,在桑南溪离开后,他还特意问过周聿白一句,是否还要继续下去。
周聿白的回答只有继续两个字。
可要说在乎,他却又那般释然地让人离开,断了一切的联系。
宋承良思虑片刻,只能说:“先生没那么武断,没定论的事,往后少说。”
李杳猛点了点头,“我再问问南溪姐。”
宋承良不再逗留,快步往餐厅走去,到的时候周聿白正站在窗边点烟。
他手上的疤已经好得差不多,长出了新肉,受过伤的肌肤总比周边的颜色要更浅些,斑斑点点的,让人无法忘怀那夜所带来的震撼。
宋承良看了眼时间,今天去的地方山路多,最近雨水多,保不齐到了晚上还会下雨,为保安全,他们出发的时间不能往后延。
他走到周聿白的身边:“先生,车子已经备好了。”
周聿白除了脸色看着要苍白些,语气倒一切如常:“走吧。”
时间紧,最近的一些工作宋承良只能在路上跟周聿白汇报:“王岱岩那边最近好像有些不安分。”
王屿近来有松口要让他入家门的趋势,在给王琬沅施压,王岱岩那得了人护着,骨头自然不再似先前那般硬着。
周聿白阖上了眼,轻嗤一声,“软骨头一个,盯着他,看他接下来什么动作。”
“还有件事。”宋承良的语气微顿。
周聿白抬眼看他,宋承良才接着道:“老爷子说订婚就不大操大办了,王家那边的名单已经定下来了,您这边回去后也该早些定下来好。”
周聿白一时沉默,“知道了,跟老爷子说我回去后把名单给他。”
等到工作都汇报结束,周聿白才有了片刻休息的时间。
可一闭上眼,便是先前那通电话挂断前的那几句话。
屏幕上的脸蛋他模糊地看到几眼,微弱的路灯下只能隐约看清她的轮廓,看着没瘦。
他没有打断李杳,最近甚至有意无意地在放纵李杳,就是为了或许能听到她的只言片语。
求婚……之后再听见她的消息会是什么?
周聿白只是苦笑,心中却早已有了答案。
结婚。
第88章 我怀孕了
桑南溪洗漱完躺到床上才看到李杳的消息,她看得莫名其妙,发了消息去问:「什么求婚?」
李杳的电话很快又打了过来,伴随着嘈杂的人声:“南溪姐,你没被求婚吗?”
桑南溪听得一头雾水:“你哪儿瞎听来的消息。”
李杳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只又重复了一遍:“那南溪姐你真没被求婚吗?”
桑南溪哭笑不得:“没有。”
李杳稍稍安下了心,“南溪姐,你要睡了吗?要睡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还得给周聿白通风报信去。
桑南溪叫住了她:“杳杳,下了飞机自己可以吗?要不要我去接你?”
李杳想起周聿白嘱咐的话,连忙拒绝:“不用了南溪姐,我都安排好了,等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啊。”
挂了电话,李杳本想立刻给周聿白打电话,但想到家里叮嘱过的,还是将电话转为了短信发了出去。
陈枳夏从浴室出来,看见桑南溪坐在窗边,擦了擦头发,笑着问:“那小丫头刺探完军情了?”
桑南溪抿了口酒,冰块的溶解下,威士忌的醇香逐渐在口腔中弥漫,她轻笑:“我这有什么可以刺探的。”
陈枳夏笑而不语,在她身边坐下,“之后还回国吗?”
“回啊,家在那儿,肯定得回。”明天没工作,她今晚喝了很多,语气听着有些轻飘飘的。
“夏夏,你有事要和我说。”桑南溪扭头去看她。
雨水拍打在窗户上,外面的狂风骤雨下,这一刻屋里却安静得出奇。
陈枳夏面色适然,打趣着道:“咱俩还是一如既往地默契。”
她拿起桌上的另一个杯子,倒了些酒,放在鼻下轻闻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
她语气沉缓地开口:“南溪,我怀孕了。”
桑南溪握着酒杯的手一震,些许的酒液泼洒出来,在木地板上晕成一片水痕。
那片水光下,倒映出清冷的月色。
对于这个消息,她或许早有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前一阵的时候她发现陈枳夏的觉比往常要多,来了爱丁堡之后也几乎没见她碰过酒。
或许从那个时间段开始,她就有所察觉了。
她一直没提,只是在等,等一个陈枳夏愿意告诉她的时候。
“你是怎么想的?”桑南溪看向她平静的侧脸。
陈枳夏耸了耸肩,像是只是在汇报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工作:“下周去巴黎,三天后回国,然后就打掉呗。”
桑南溪伸手抱住她,试图将身上的热意传递给她。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陈枳夏低头呢喃。
到了这一步,她难免怀疑自己。
桑南溪伸出手指抵了一下她的额头,问她:“自私什么?因为你选择了自己吗。”
陈枳夏眼中含着泪光:“你说得对,我已经做好决定了,就不后悔。”
“那这一回,我陪你回去吧。”桑南溪放心不下她。
陈枳夏摇头:“这事我总是要和家里人讲的,况且哪能瞒得住奶奶,大不了奶奶把我打一顿,我只是怕……奶奶她会担心。”
桑南溪轻拍了拍她的背:“你要相信奶奶,她是个很坚强的小老太太,而叔叔阿姨,也会尊重你的决定。”
“还有夏夏,其实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站在你的身后,别怕,你没做错任何事。”
陈枳夏边哭边笑,拿着纸巾擤鼻涕:“你个臭丫头,我本来不想哭的,非得把这事儿搞得这么伤感。”
这一夜,桑南溪睡得极不安稳,她梦到了她没日没夜坐在海边的那一阵。
她望着深不见底的海水,朝她奔涌而来的巨浪,无数次,她无数次地想要将自己淹没。
在梦里,她没有遇见闻清珩他们,走进了那冰冷的海水中,咸湿的味道涌入她的鼻腔,窒息感一点点将她的胸腔填满,直到,只剩下海底的刺骨的冷与黑暗。
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天还没亮,她强迫自己又一次闭上了眼。
醒醒睡睡,一直快到下午一点的时候,桑南溪才醒了过来。
但那种惶惶不安的感觉却仍旧没消失,她的脸色明显就差了下去。
桑南溪看了眼手机,一片平和
“南溪,你锅子的火还没关。”陈枳夏惊呼。
桑南溪猛地回过神来,一失手却又将桌子上的玻璃杯给打碎。
她蹲下身去收拾,指尖却又被锋利的玻璃碎片划破,渗出些许鲜红的血液。
陈枳夏忙道:“你先在旁边坐一会儿,我来收拾。”
桑南溪怅然若失地坐在椅子上,手上的纸巾已经被血液浸透。
陈枳夏收拾完,忧心地看着她:“你怎么了?是不是还在担心我?你放心,等到时候我给你报平安,我一休养好,就再来爱丁堡找你玩。”
桑南溪点了点头,低声应好。
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陈枳夏帮她拿了过来,“你爸。”
桑南溪接过电话:“喂,爸。”
“囡囡,最近在那儿过得怎么样?”桑明德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谨慎。
“挺好的,办了几场展,跟朋友们出去玩了玩。”
……
与往常不同,哪怕电话陷入了沉默,桑明德也没有提出要挂断。
桑南溪问:“爸,还有什么事儿吗?”
桑明德尬笑了两声:“没什么……你钱够不够用,国外的开销总是和国内不一样的。”
桑南溪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够的。”
“那爸爸不打扰你了,你工作去吧。”
“好。”
电话即将挂断,桑南溪又问了一句:“爸,您还有话要跟我说吗?”
桑明德轻咳了一声,“没有,能有什么事儿,不聊了。”
陈枳夏看桑南溪又愣在那里,把热好的牛奶塞到她手里,温热的温度隔着玻璃杯渐渐温暖了她的掌心。
“怎么了,这副表情?”
桑南溪微抿着唇,“我觉得我爸好像有事瞒我。”
陈枳夏见她面色沉重,宽慰道:“等我回了国,去帮你看看。”
桑南溪蹙眉:“你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我再去打个电话。”
她嘴里叼了片面包,端着牛奶喝了一口,缓解了胃里宿醉的不适感后,翻到了杨芸的电话。
刚想打出去,李杳的电话却率先打了过来。
“杳杳,到京北了吗?”
话刚问出去,桑南溪就察觉出了不对,“杳杳,怎么哭了?”
电话那头僻静得吓人,小姑娘抽抽噎噎的,说出口的话连不成完整的句子,桑南溪只能隐约从中拼凑出其中的意思。
“南溪姐……舅舅他……出事了……”
第89章 我要去见他
桑南溪手中的玻璃杯倏然落地,耳边一阵阵的耳鸣声传来,她扶住了窗户才勉强地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陈枳夏听到动静,转身来看她,看见她煞白的脸色,一下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桑南溪的嗓音发颤:“杳杳,你再跟我仔细说一遍。”
李杳断断续续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下飞机后,我爸就被叫走了,我也是偷听到的,只说是因为雨水……松动,落石就砸下来了。”
电话倏地挂断,桑南溪握着电话,叫了一遍又一遍:“杳杳!”
陈枳夏慌忙来抱住她,“南溪,怎么了,你冷静一点。”
桑南溪茫然地抬眼:“他出事了,夏夏,周聿白出事了,他怎么会出事呢?”
“我要打电话给承良,小妮子骗我呢。”
她宁可李杳是骗她的。
桑南溪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屏幕上,却怎么也翻不到那个号码。
“南溪,你别急,我帮你打。”陈枳夏夺过她的手机,翻到了号码,拨了出去。
可随着时间流逝,冰冷的女声一遍遍传来,陈枳夏为难地看向她,桑南溪的心也渐渐沉了下来。
她将周聿白所有联系过她的电话通通拨打了一遍,可无一不是无人接听。
桑南溪身上还穿着睡衣,愣愣地往屋外走。
“南溪你要去哪儿。”陈枳夏拽住她的手腕。
桑南溪平静的脸上却明明白白写着执拗二字:“我要去见他。”
陈枳夏抱住她,不让她往外走:“你去哪儿见他!”
桑南溪原本止住的眼泪突然从眼尾迸出,顺着脸颊浸湿了陈枳夏肩头的衣衫。
她不知道他在哪儿,也不知道他伤得怎么样,甚至,连他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
“夏夏,你松开我,我不干傻事。”
桑南溪推开陈枳夏,眼中的泪无意识地滑落,面色却毫无波澜,她坐在椅子上,那双含泪的眼眸,似海中断崖后的深海,冰冷死寂。
桑南溪一言不发地订了最近能回国的机票,哑声问:“夏夏,你能帮我看看,国内的平台上有……他的通告吗?”
桑南溪只能先去考虑最坏的结果,“没有,连和他相关的词条都搜不到。”陈枳夏将消息转述给她。
陈枳夏看着她的模样,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她走到她身边,将她轻轻环抱住:“南溪,我来给陆时雍打电话,他总是知道的,你别急。”
桑南溪一怔,刚要摇头,就被陈枳夏打断:“南溪,现在不是我和他避嫌的时候,一通电话而已,你别觉得我为难。”
陈枳夏一边这么说着,电话就已经拨打了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就在这份希望落空的前一刻,电话总算被接通。
“喂。”陆时雍的声音带着丝丝倦意。
国内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陈枳夏是了解陆时雍的,这个时候他照理指不定在哪儿潇洒,可这一回,他那却异常寂静。
桑南溪没让陈枳夏开口,拿着电话尽可能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不那么颤抖:“陆时雍,我是桑南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