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没人，外公也不在，顾鸢松了口气。
院子里，迟瑜和外公在花房下棋，一老一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顾鸢正要出去，姜之遥打了视频过来。
“妈妈，您还在美国吗？”
视频里的背景好像是办公室，姜之遥也是穿着正装，严肃的面色在看到女儿的时候流露出些许温情。
“浅浅，外公这几天怎么样？”
顾鸢有些意外。
姜之遥和外公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以前听外婆说起过是因为外公更喜欢舅舅而不喜欢妈妈，久而久之父女之间便有了隔阂。
“外公这几天很好，就是经常和我说起小时候的事。”
姜之遥点点头，“有提起过你外婆吗？”
“有，外公的记忆很多时候都在和外婆刚结婚的时候，会跟我讲他们以前的事。”顾鸢抿唇，顿了下问道：“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姜之遥抱歉地说道：“可能要再过一段时间。”过了几秒钟，她又道：“浅浅，妈妈想看看外公。”
顾鸢起身往出走，“外公应该在花房，我现在过去。”
姜之遥一直看着手机，画面刚拍到花房，姜之遥那边似乎有人在叫她。
“浅浅，妈妈突然有点事情要处理，你拍张照给妈妈发过来吧。”
顾鸢还没来得及说话姜女士就挂断了。
真的这么忙吗？
顾鸢拍了几张照片发过去。
……
本来以为迟瑜呆一会儿就回去了，结果到下午三点他竟然往厨房走，还把冰箱里的东西都拿出来，袖子也挽了起来。
顾鸢呆愣地看着他忙来忙去，“你不回家吗？”
迟瑜把一盒香菇塞到她手里，口吻随意自然，“把这个洗了。”
“不是，”顾鸢抓住他的手腕，提醒他，“今天是大年三十，你不回家和你妈妈一起过年守岁吗？”
迟瑜低敛下眼，挑着眉峰，眸光略深，声线低沉，“我不是跟你说过了？”
“什么？”
他说什么了吗？
“我妈过年不回来，就我一个人去哪里都一样。”
说完他蓦地俯身，视线灼灼地凑近，“上次来的时候说的，你不会忘了吧。”
“我……”还真忘了。
“我当然没忘，我是怕你等会儿回去不好打车。”
男生利落的喉结滚了下，顾鸢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贺叔叔也休假了，要不我打电话麻烦他送你。”
迟瑜挑了下眉，无所谓道：“随你。”
说罢他就去处理面粉了。
顾鸢拿着手机往客厅走，外公叫住她，“你干嘛去，怎么没在厨房帮小鱼，你别老欺负他。”
顾鸢指了指自己，“我。”又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欺负他。”
顾鸢笑了，“外公，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他了。”
老爷子哼了哼，“反正我就是知道。”
顾鸢：“……”
绝对告状了，告状精。
“我先去给贺叔叔打电话。”
“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等会儿过来接你最爱的小鱼。”
“不打。”老爷子一把夺过她的手机，“小鱼跟我们一起过年。”
顾鸢眨眼，“外公，是你要留小鱼一起过年？”
怪不得那么有恃无恐。
“小鱼一个人在家多可怜，正好我们三个一起还可以玩斗地主，你就把人留下吧。”说着老爷子的声音放轻了一些，“你做的饭也太难吃了。”
顾鸢瞪他，“您说什么？”
“没什么啊，我说浅浅爱吃莲藕小肉丸不知道小鱼记住了没有。”外公边说边把手背到身后往厨房走。
顾鸢只好跟去厨房把老人拉出来，“您在外面待着，我去帮忙。”
迟瑜看她去而复返，下巴点了点香菇，“先洗这个。”
顾鸢往外瞄了眼走远的外公，低声说道：“你真要留下跟我和外公一起过年？”
“外公叫我留下的，我也不好违背老人家的意愿。”迟瑜说着把面粉往她脸上一弹，顾鸢被呛得闭上了眼睛，嗔怒道：“迟瑜！”
话音刚落，外公的声音幽幽响起，“你别欺负小鱼。”
顾鸢抿着唇假笑，扭头朝外公保证，“不欺负。”
末了顾鸢眄他一眼，打开水龙头乖乖洗香菇。
迟瑜盯着她看了好几秒，唇角缓缓勾起。
香菇洗完，顾鸢主动问他，“还有什么要洗的？”
迟瑜拿出一盒草莓，“都洗了吧。”
“好。”顾鸢接过来认真清洗。
迟瑜总觉得她在憋着什么招。
等草莓洗好了，顾鸢靠在岛台上拿起一颗自顾自地吃起来，迟瑜偏眸看过来，顾鸢扬眉，“你要吃？”
迟瑜摇头，“你吃。”
“好。”顾鸢端着盘子点了点脑袋，衬他不注意的时候掬了一把水，等走到门口，顾鸢叫他，“迟瑜？”
“怎……”
顾鸢等他转过来把手里为数不多的几滴水朝他脸上泼过去，然后转身出门动作十分丝滑。
等迟瑜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跑回客厅了。
“呵—”迟瑜低笑了声抬起胳膊擦了擦脸，语气宠溺，“还真是有仇必报。”
顾鸢给外公喂了几颗然后拿着剩下的去了厨房。她刚走到门口，里面的人就朝他看过来。
顾鸢警惕地盯着他的双手，迟瑜勾唇笑了下，“怕我泼你水？”
“你会吗？”顾鸢眨了眨眼睫，眼球清澈见底里面像有一汪泉水，有雾蒙蒙带着星星一样的光，楚楚动人无辜纯净。
迟瑜侧脸咬肌绷紧，投过来的视线下晦暗不明。
喉结动了动，他放低声音，“不会。”
“你保证。”
“我保证。”
顾鸢这才走进厨房，把盘子给他，“你要吃吗？”
迟瑜把手抬起来给她看，顾鸢了然，“那我放冰箱了，你等会儿自己取。”
“我说你就不能……”
顾鸢扭头，“什么？”
迟瑜压下眉看她，漆黑的眼底情绪不明，没有出声。
顾鸢犹豫着开口，“你不会是想我喂你吧？”
迟瑜撩起眼皮，细致凝视着她，“不行？”
顿了下又补充道：“我怕你等会儿自己吃完了？”
顾鸢拿起其中一颗递到他唇边，“吃吧。”
迟瑜当真不客气地吃下，完了抬下眉毛。
顾鸢再拿起一颗。
一来二去剩下的草莓都进了他的肚子。
等盘子空了，顾鸢开始对台面上摆着的东西发问：“这是要弄什么吗？”
“那个是饺子馅。”
顾鸢又指向另外一个盆子，“这里面的是什么？”
“那是莲藕和肉沫，炸丸子的。”
“旁边那个呢？”
“香煎带鱼。”
……
问了一圈下来，顾鸢看他的眼睛开始发光，“迟瑜，以你的手艺要是开饭店绝对客人爆满。”
“哦”他语气淡淡，“没这个兴趣。”
顾鸢继续激励他，“你真的不心动吗？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一代厨神呢。”
迟瑜勾唇似笑非笑道：“那你呢？”
“我就是你背后的大老板啊，保证让你出道。”顾鸢自信满满，“到时候你首先要有一个响亮的名号，不如就叫金鱼大厨，怎么样？”
迟瑜弯下腰，低眸直视着她，语气玩味，“顾总的想法真不错。”他停了几秒，尾音拉长，“可惜呢，我没这方面的兴趣。”
顾鸢眼睫轻颤，又听他道：“因为我只给我的家人做饭。”
心跳声沸反盈天，顾鸢僵了须臾，眼神微闪，“那我真是有口福了。”
“哦—”迟瑜腰背挺直站好，拖着散漫的音调，缓缓道：“以后别欺负我了，外公都看不下去了。”
顾鸢咕哝了句，“告状精。”
“说什么？”迟瑜倏地扭头眉宇压下，视线灼灼地盯着她看。
顾鸢仰着脖子硬气道：“不就是骗你吃了几瓣酸橘子，用得着去告状。”
“那没办法。”停顿一秒，他低哑的声音撒下，犹如实质落在心间，“外公疼我。”
第41章 鬼屋
迟大厨掌勺，这顿年夜饭非常丰盛。
老爷子嘴里夸个不停，手下却一直在给顾鸢夹菜。
“小鱼真厉害，浅浅来尝这个。”
迟瑜谦虚道：“外公过奖了，您尝这个。”
“哈哈哈，好，好。”老爷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人年纪大了就爱热闹，吃完饭三人围在一起斗地主。
顾鸢和迟瑜有意放水，没一会儿两人的脸上就贴满了纸条，相反外公脸上干干净净的。
玩了几局外公就困了，老爷子平时睡得早，扶着老人休息下，顾鸢瘫在沙发上拿起手机看消息。
言酥：【当当当……，新年快乐，这是我今天下午心血来潮给我们画的画，看看能不能找出你在哪里】
顾鸢看着那一排排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简笔画嘴角微抽，在正中间圈出了她然后发过去。
言酥：【还是姐妹懂我，一下子就找出来了，徐百川看了半个小时都没看出来】
顾鸢：【或许他应该配一副眼镜了】
言酥：【就是就是】
顾鸢喝了杯果汁，就见言酥又发来了消息。
【浅浅，一直想跟你说句对不起。
本来早该对你说的，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所以才用了文字的方式。
你说的对，我之前对你的喜欢太过理想化，我把一个人无法全部集齐的美好品质都强加在你身上，是我太自私了。
但我想跟你做朋友，不是因为你被赋予了多少美好的标签。
而是因为，那个曾经在我最难堪的时候拉过我一把的人，她是我在严寒的冬日得到过最美好的温情。
所以我想要变得更好，想要和她成为一样优秀的人。】
顾鸢眨了眨眼睫，握着杯子的手指微蜷。
冬日？
她并不记得自己在冬日里帮过什么人……
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顾鸢急忙将其抓住。
大概是在初一第一学期快结束的时候，顾鸢和边秣去卫生间，看到有几个人在欺负一个小姑娘。
边秣急着去看池砚舟的篮球比赛先走了。
顾鸢抓住一只抬起的胳膊将人甩开，那姑娘蹲在地上哭的泪眼婆娑，顾鸢问她怎么了，小姑娘只说肚子不舒服，问她有没有卫生巾。
顾鸢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挡住，让她等自己一会儿。
但等她回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后来衣服出现在桌仓里，顾鸢也没再想那件事。
原来是言酥。
“怎么了？”
顾鸢抬眸，迟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顾鸢眯起眼睛，勾唇笑道：“在想，”停顿了下，她看向迟瑜，缓慢说道：“原来我也曾是别人的光。”
迟瑜怔住，神色难辨地看着她，须臾才出声，“你都知道了？”
还以为她都忘记了。
可她是怎么认出来的，不是没看过他的脸吗？
顾鸢拉着他的胳膊从沙发上起来，“我们去院子里放烟花吧。”
把之前买的仙女棒和小烟花都拿出来。
两人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顾鸢把小猪佩奇和派大星一一摆好，然后朝旁边的迟瑜伸出手。
“什么？”
“打火机啊。”
迟瑜把她拉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在这儿站着。”说完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燃引线。
刹那间，眼前绽放出火树银花，站在院中的女孩被暖色的光晕包围，迟瑜敛下眼睑，抽出一根仙女棒点燃塞到她手里。
顾鸢也拿了一个给迟瑜，见他不动，顾鸢用自己手里的这跟引燃，然后把两根都强硬塞到他手里。
顾鸢踮起脚尖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帮我拿一下。”
女孩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迟瑜手指攥紧，心跳空了一拍。
还没反应过来，顾鸢又从盒子里拿了好几支用他手里的引燃。
花火摇曳下，女孩脸上终于洋溢着笑容，迟瑜勾起唇，学着她的样子在空中画圈。
忽然，胳膊被人拽了下，迟瑜偏眸就对上一双装满星河的眼睛。
顾鸢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在想什么？”
迟瑜垂下眼看着她，“怎么了？”
顾鸢问：“你知道一根仙女棒可以燃烧多长时间吗？”
迟瑜微怔，“不知道。”
“一根仙女棒可以燃烧九秒，瞬间释放180亿火焰，比银河系的星星还要多，所以我喊你出来放烟花，是要给你满天繁星。”
金色的花火在她身后绚烂绽放，女孩仰着小脸，那双眼眸灿若星辰。
迟瑜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思绪忘了怎么运转，身体僵硬无法动弹，他紧紧盯着女孩，眼底流露出的炽热和激情，仿佛在诉说内心的澎湃。
许久，他弯唇，“我看到了。”
“喜欢吗？”顾鸢问。
迟瑜点头，“喜欢，很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