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白第二天翻译了一整场会议，回到酒店时已经累的精疲力尽。会议进行得很顺利，束白功不可没。霍知程邀请她一起吃饭，但她拒绝了。此刻束白只想倒头大睡，做一个彻底的放松。她刚刚洗完澡换上睡衣，房间的门铃响了起来。束白从猫眼里往外看了看，发现是拎了一个巨大购物袋的陈嘉怡。束白疑惑着打开门，陈嘉怡却一反昨日的常态，满脸笑意。
“束白，听说你今天翻译得超级好，连韩方代表都夸你呢！”陈嘉怡头一次对束白进行称赞，束白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束白谦虚道：“没有没有，那是客气话。”
陈嘉怡把那购物袋往束白手里一递，笑着说道：“这是我给你挑的礼物。昨天Will特地嘱咐的，我逛了整整一天，不敢怠慢。”
“Will是谁？”束白满眼疑惑地问道。
陈嘉怡又笑道：“就是知程啊，他英文名叫will，你不会不知道吧？昨天你走了以后我和他又聊了很久，一直到好晚才睡，今天都累死我了。本来不想出门逛街的，但他一定要我出去玩，还让我给你选礼物。哎，所以我今天真的是帮你选了好久。给你挑的都是好东西，你快看看吧！”
陈嘉怡刻意在束白面前显示着自己与霍知程的亲密关系，这让束白心里那丝小小的嫉妒不断地泛滥开来。她接过那个袋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都是一些美妆产品。
陈嘉怡断定束白只是个书呆子，对这些美妆用品毫无概念，因此继续说道：“好啦，不用谢我，你以后对我热情一点就好了。不要总是冷着个脸，显得很高傲似的。”
陈嘉怡要的就是束白对她彻底的承认和羡慕。陈嘉怡想，她比束白漂亮太多，会跳舞，又会social，总是人群里闪耀的那一个，束白理应对自己充满崇拜。她不喜欢冷漠而毫无表情的束白，简直没有把她陈嘉怡放在眼里。望着向自己邀功的陈嘉怡，束白只好简短地回答道：“谢谢你，麻烦你了。”
尽管陈嘉怡对束白的反应还不够满意，但束白眼里已经流露出了深深的倦意。陈嘉怡把东西放下，简单道别后便匆匆离开。
束白把购物袋拿进房间，漫不经心地打开看了看。袋子虽然是鼓鼓囊囊的，但里面尽是些小东西，大抵是一些化妆品、睫毛夹、面膜之类的。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应该是街边随便一家中低端的品牌店就可以买到的，并不像是陈嘉怡形容的“好东西”。
这些东西真的是陈嘉怡精挑细选出来的吗？束白拿起几样来看了看，上面的价格标签都已经被陈嘉怡小心地撕掉了，但产品包装袋后面印刷着的韩文却让束白的心瞬间跌落谷底。从这一刻开始，她不再对陈嘉怡抱着宽容的态度，那份嫉妒之心也瞬间演化成了深深的不满。
陈嘉怡觉得自己做得已经相当谨慎小心，束白不会发现其中的蹊跷。这是她逛街给自己买了无数贵重礼物之后附赠的小礼品，把这些东西送给束白，既免去了给束白选礼物的麻烦，又完成了霍知程交待的任务。她满心喜悦地奔赴霍知程安排的饭局战场，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引发了另一个女孩心中的愤怒。
不懂韩文的她不会知道，在每样东西的后面，都清清楚楚地标着“满赠礼品”这几个字。
第39章 终点站
首尔之行接近尾声，陈嘉怡也收获颇丰。来时两个空荡荡的行李箱装满了战利品，同时，这几天行程也为她积累了足够的素材。陈嘉怡悠闲地打开自己的社交平台，从从容容地写上一段没什么实质内容的鸡汤感悟。配图从江南富人区的club，到新晋热门打卡地点的弘大咖啡馆，再到老牌购物商场乐天免税店。在景色中又穿插着她个人精心挑选过的照片，俨然是个标准的富家千金。编辑完图片和文字，陈嘉怡并不着急发送，毕竟最关键的一步尚未完成。陈嘉怡想，必须要加个定位，才更能显示自己白富美的身份。她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水，慢悠悠地将定位于定在了此次出行入住的酒店，首尔的丽思卡尔顿。
陈嘉怡刚刚按下发送键没过多久，点赞数和评论数就已经相当可观。看到不断跳出来的新提示，陈嘉怡感到很满意。她当网红博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平台上有一百多万的粉丝。虽然算不上是顶级大网红，但毕竟也是个小小的公众人物。和其他女孩主打美妆美食不同，陈嘉怡在网上专门分享自己的旅行经历。她分享的地点大多都在海外，而整个旅程又都十分精致。去的餐厅都价格不菲，入住的酒店都高端奢侈。在其他同龄人都在为旅行机票住宿伤脑筋的时候，陈嘉怡早已见识过私人飞机与游艇。她得意地想，自己完全不需要为了省钱而穷游，毕竟她的旅行都是豪华游与奢侈游。
正因为超越年龄的奢华与漂亮的外形，陈嘉怡在社交平台上迅速吸引了一大群粉丝。总有人对其富裕的生活感到好奇，但这些刺探隐私的留言和私信她统统都不回。陈嘉怡知道，想要留住粉丝必须是要保持一点神秘感的。但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并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白富美。陈嘉怡对“货真价实”的定义是原生家庭有钱。只有原生家庭有钱的女孩才是真正的小公主，而从男友或者伴侣那里获得的金钱，多多少少没那么硬气。更令她气馁的是，霍知程连个真正的男朋友都算不上。他在自己的朋友圈里从不出镜，也拒绝和她合影。他要她在一切平台上保持绝对的低调，不能出现他的任何线索。想到这里，陈嘉怡心里泛起了一丝不甘。她的恋爱谈得完全没有动静，纵使得到了纸醉金迷的生活也不允许炫耀，宛如锦衣夜行一样。陈嘉怡感到委屈，于是背着霍知程偷偷摸摸搞起了社交平台上的账号，记录自己的旅行与生活。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成为了她的粉丝，这让陈嘉怡有了几分安慰。
陈嘉怡拿起手机，一条一条地欣赏起网友对自己的赞美。表达羡慕、夸她貌美，这些评论他早已习以为常。翻到下面，陈嘉怡忽然看到了一条有些刺眼的留言。
“整天到处飞来飞去，吃好的住好的，也没见你念书或者工作，一定是有钱人的小三吧？”
陈嘉怡气得浑身发热。虽然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网红博主，但她仍对差评十分在意。平时她很少回复留言，但这一次在冲动的驱使下，陈嘉怡气呼呼地回复道：“自己家有钱不行吗？再说，为什么一定要是小三？我是正正经经的女朋友！”
网友不依不饶，很快回呛道：“正经女朋友？那你倒是放一张男朋友正面照啊，实在不行侧面照也可以。”
在霍知程对她绝对低调的要求下，她手上根本就没有两个人的合影。她就像是一个隐形的女伴，他们交往的过程也没有任何痕迹。陈嘉怡有些心虚，但还是倔强地回复道：“我为什么要自证清白？这和把自己肚子剖开给你看我吃了几碗粉有什么区别？”
和网友吵了几回合，陈嘉怡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对方的几句话完全刺中了她的痛处。首先，她的确不是什么正统的白富美。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虽然并不富裕，但从小花了大价钱让她学跳舞。考进舞蹈学院后，在一群优秀的同学中陈嘉怡的天赋和能力却并不出众。好在老天爷赏饭吃，她生得相当美，这种美足够给她找到别的出路。其次，霍知程也不算是她真正的男朋友。霍知程是不婚主义者，这一点陈嘉怡当然知道。她也知道他有两个孩子，却始终不愿意和孩子的母亲堂堂正正地注册结婚。但这一点又给了陈嘉怡以原谅自己的理由。她想，在法律上霍知程仍然是单身，因此自己也并非是破坏他人婚姻但第三者。
想到这里，陈嘉怡心里释然了一些。她翻了翻自己的手机相册，发现了一张自己拍摄的与霍知程一起在釜山海鲜市场吃生鱼片的合影。图片中是她夹起一片生鱼片的样子，本意是拍自己新买的梵克雅宝手链，但不知为何对面霍知程的手却入了镜。照片并不那么清晰，但可以分明看出是一个男人的手，手上戴着的百达翡丽手表也显示出这个男人的身价。陈嘉怡刚才虽然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不会发照片自证清白，这一刻却动摇了。一方面，她的确想用照片当作自己有正式男友的证据，狠狠回击给她泼冷水的网友；另一方面，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为这段感情留下一些痕迹，否则哪一天结束了，根本没有人知道它存在过。
任何一个恋爱中的女人都无法做到完全低调。爱到某一个程度，自然而然就会想要抒发情绪，想要获得共鸣，想要留下证明。因此世界上大多数隐秘的感情被发现，都是由于当事人情到浓时不由自主地留下蛛丝马迹。陈嘉怡把那张自己和霍知程唯一的合影加了层梦幻的滤镜，鼓足勇气发了出去。这张照片比之前发的旅行照片获得了更多的点赞和回复，许多人甚至排队送上了祝福。陈嘉怡心里感到一丝幸福，仿佛自己真的有一位事业有成又大方的男朋友。她安慰自己，反正自己也没有发霍知程的正脸照，也就不算是坏了他的规矩。
第二天首尔之行正式结束，一大帮人聚在楼下集合，等待去往机场。大家都到齐了，唯独少了霍知程。陈嘉怡等得无聊，见束白在旁边安静地站着，便又走过去故意逗她：“束白，怎么样，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束白看了陈嘉怡一眼，只简短地回答道：“嗯，谢谢。”
陈嘉怡又继续说道：“听说我们回去坐的是公务机包机，你知道吗？公务机就是私人飞机，可不是那种大航班。我之前和知程坐过好几次了，束白你是第一次坐吧？等一下你好好体会体会，毕竟你人生里可能也就这一次。”
被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看轻是什么感觉？束白在收到那袋赠品之后才深深体会到。而此刻陈嘉怡的语气更是让束白感到屈辱，她低下头，平静地回答道：“不，这是我的第一次，但也有可能是你的最后一次。”
一向如同受气包一样的束白忽然说出如此具有杀伤力的话，这让盛气凌人的陈嘉怡感到不可思议。她正要反驳，霍知程却正好从电梯里出来。霍知程一脸冷漠的神情，并不迎接陈嘉怡亲热的笑容，反而走到了束白旁边，关切地问束白是否需要再去免税店买点东西。
“不用了霍叔叔，嘉怡已经给我送过礼物了。”束白的语气依旧平静，只瞥了陈嘉怡一眼。
陈嘉怡赶紧说道：“没错，我已经送过了。今天不是要坐公务机回去吗？就不要逛免税店了，早点上机，还可以看电影吃东西。”
霍知程并没有接话，也没有看陈嘉怡，而是对旁边一位随行人员说道：“你帮她叫一辆酒店的车，送到仁川机场。我们剩下的人坐我们原计划的车去公务机航站楼。”
“什么？仁川机场？不是坐公务机吗？”陈嘉怡一脸惊讶。
霍知程这才转过身来对着陈嘉怡，但眼里已经是当时面对曹曦月的那种冷漠：“我们是坐公务机，不过你就不用和我们一起了。我让人给你买了大韩航空的机票，你一个人坐普通的民航飞机回去。”
陈嘉怡目瞪口呆，过了好久才问道：“为什么？”
霍知程依旧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立的规矩就是我的原则。你要是好好遵守，那么我也不会亏待你。我让你低调，不要暴露自己的行踪，不要在网上晒这晒那，你不听。那我也只能坚持我的原则了。以后我们不用联系了。”
陈嘉怡的大脑像忽然缺氧了一般。她不知道霍知程为何会忽然发现自己的账号，他明明对这种年轻人的APP不感兴趣，平时也从未见他用过。
见陈嘉怡不说话，霍知程又补充道：“对了，回去之后记得注销你的账号。”说完便头也不抬地带着其他人上了车，把陈嘉怡一个人留在酒店门外。
束白上了车，透过车窗看见了留在原地一脸迷茫与绝望的陈嘉怡。束白想起了第一次见陈嘉怡时的情景，在她没有瑕疵的脸，她精致的珠光美甲，她昂贵的手包，以及她无比耀眼的美丽。车门缓缓关上，车子向前驶去，把陈嘉怡远远地甩在了后面。首尔的丽思卡尔顿，成了她网红生涯的最后一个打卡地。
霍知程这才舒了口气，对束白说道：“束白，谢谢你告诉我。不然可能以后要惹大麻烦。”
第40章 崇拜
连续KO掉霍知程身边的两名漂亮女朋友，束白忽然自信起来。由于外貌而产生的羞怯渐渐消散，在这一刻她终于发觉外貌的力量也不过如此。美丽的外表终有看厌的一天，且总能找到替代品，因此并不是坚不可摧的武器。
在束白看来，曾经的自己宛如是那个多年前在花团锦簇的领奖台上手足无措的自卑女孩。而现在，她蓦然发现原来当年她羡慕过的那些漂亮女孩，扒开精心包装过的外表，里面却异常单薄且笨拙。束白想，美貌和智慧并存的人毕竟是稀有的少数派，她已经拥有了其中一样，因此更应该心怀感激地好好利用。
束白第一次坐在公务机的座椅上，空间宽敞舒适，比民航的头等舱又提升了好几个档次。面对这超乎寻常的奢华，束白却并没有过分的激动和好奇。她平静而镇定地接受着命运极速的转变，保持着一贯的从容。谁能想到在两个星期前，她还住在燕外条件普通的四人间宿舍里。整栋宿舍楼都没有独立卫生间，冬天洗澡也要千里迢迢去大澡堂，晚上十二点准时熄灯断热水。而现在，她登上霍知程包下的私人飞机，坐在爱马仕的定制真皮沙发上，悠然自得地接过空姐递过来的仔细切好的水果果盘。
束白不禁在心里感叹，命运总是这样出其不意。
等到飞机平飞，霍知程便拿出一个厚信封，笑着递给束白：“辛苦了。这个是你的报酬。”
束白犹豫地接了过来。她用手轻轻地捏了捏。信封的厚度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她有些忐忑地拒绝道：“这个太多了。我不能收这么多，你拿回去一些吧。”
霍知程摆摆手坚持道：“我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怎么还会有拿回来的道理？这几天你辛苦了，况且又帮了我大忙。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见霍知程如此坚决，束白只好收下。霍知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嘉怡的个人账号的？她有那么出名吗？”
束白摇摇头，低声回答道：“不，我对各种网红博主都不太了解。只是那天在酒店里，我无意间点开了酒店的定位，发现相同定位的状态里，排在第一个的就是她。我顺手点进去才发现她是个网红博主。其实女孩子其实偶尔发一发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到了漂亮的地方旅行，总想炫耀一下的。只是她每一条定位都和你的行程相一致，再加上新发的照片里还露出了你的手表。我记得你跟我说过那是限量款，熟悉的有心人要扒的话，很容易就会找到你头上。所以还是小心一点。”
束白说的话半真半假。发现陈嘉怡的网红账号，这的确是偶然的。虚荣心作祟下的陈嘉怡每条状态都特意显示出定位，束白一搜附近的人，首先跳出来的就是网红陈嘉怡。然而揭发陈嘉怡却并不仅仅是担心霍知程被曝光，更多的是为了自己而考虑。陈嘉怡的炫耀，她的轻蔑，她时不时充满优越感的嘲讽，她拙劣的小花招都让束白觉得屈辱。此刻陈嘉怡的网红生涯已经彻底停止在了首尔。她过惯了优质的生活又缺乏谋生的技能，长期超越同龄人的衣食住行待遇又让她养成了懒惰的习惯。离开了霍知程的丰厚资源，陈嘉怡只是个普通的漂亮女孩，只能继续观望并为寻找下一棵可以栖息的大树。
听完束白的话，霍知程眼里流露出一丝感动，他放下手里的报纸对束白说道：“束白，我知道你是真心替我考虑。有你这样的后辈跟着我，我觉得很难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