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乌托邦——高良姜【完结+番外】
时间:2024-11-17 14:48:59

  小贺叔又抽了几口烟,眼神放空的说:“大人啊,有时候就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其实事实谁都知道,就是不想担责任,所以习惯性的把错误都压在孩子身上,他们就可以苟延残喘的假装风平浪静喘息着生活了。”
  他没答是或不是,可是答案,已经在他的话里了。
  三人都没再说话,看着越来越近的藏满秘密的小岛,陷入了沉寂。
  等上了岛,村长早早在码头等着了,跟小贺叔眼神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的拉着安忘忧赶去了地里。
  “地里?”
  “对,胡阿婆死在了地里。”
  胡妮妮眼睛都快睁的掉在地上了,不可思议的说:“胡阿婆自己走到地里死的?”
  “她哪有那个力气,让春妮把她背过去,还找了把靠背椅,靠着死了。”
  村长只是含糊的说胡阿婆是觉得自己快没了,就让春妮背着自己去了地里坐着,也不知道跟春妮说了什么,疯丫头见谁就咬,所以让安忘忧她们快点赶回来。
  虽然之前村长在言语里有了铺垫,但真正看到场景还是让安忘忧愣在了原地。
  村民早已里三层外三层的将田地包裹,风吹着早稻形成麦浪,远程的海风声携着浪拍打岩石,全场没人出声,只有海浪的声音;而人群中心的胡阿婆面朝大海坐着,仿佛只是坐在那片绿油油的水稻中静静的看着大海;春妮则像只猫一样枕在胡阿婆身边守着她的阿婆,听到有人靠近立马站起身大吼,如同受伤的小兽;住持站在一旁诵经,眼角带着些许红意。
  安忘忧只好示意胡妮妮先别过来,自己慢慢的靠近她,红了眼的胡妮妮在看清来人是安忘忧后,才送了肩头,委屈的说了声:“安安,婆婆让我不要乱跑,要好好等你。”
  “我知道,”安忘忧摸摸她的头,人已经控制不住的哭起来了:“你做的很好,阿婆会很骄傲,很自豪。”
  “但是,安安,阿婆身上好冷啊,我想回家拿被子,你帮我守着阿婆好不好。”
  懵懂的女人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已经走了,胡妮妮站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了,冲过来抱住春妮,哭着说:“傻子,你到底以后怎么办啊?”
  安忘忧见春妮转移了注意力,起身走近胡阿婆,她不知道死人的嘴角为什么会笑,正如她不知道为什么胡阿婆的眼睛还在睁着,安忘忧鼓起勇气伸手想将胡阿婆的眼睛闭上,却怎么都合不上,住持只是轻轻说了声:“她有事没办完,闭不了眼。”
  “阿婆,”安忘忧此时已经支撑不住了,双手握着竹椅的把手,郑重地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春妮,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
  话说完,再次伸手的时候,胡阿婆的眼睛神奇的闭上了。
  果然,她放不下的只有春妮,在保证自己的外孙女有着落后,脚踩着她最爱的土地,守着听了一辈子的海浪声,落叶归根。
  胡阿婆的葬礼办的仓促而隆重,五月的海边格外的燥热,尸体并不能存放很久,老人们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将胡阿婆下葬,李叔专门带着强哥来了一趟,杨柳姐的身子实在没办法颠簸,本来安忘忧让他们都别来了,可李叔非要来送送,当年他妈最要好的就是胡阿婆,明明那波人最拔尖,最有文化的人,却走的最落寞而凄凉,也是唏嘘。
  送葬那天,领头的人本来定的是春妮,不知道谁通知了大宇叔,他什么话都没说径直走到第一排,从疯丫头手里接过那次参加乡村宴会给老太太拍的照片,没想到还真被胡阿婆说中了,安忘忧翻遍了他们家,除了年轻时候的照片,再没有一张最近几年的照片,估计舍不得给自己花钱,每月就靠种点地拿点补助金,老太太一生的确不轻易。
  捧着照片的大宇叔,提步前喊了一句:“儿子,来送你了。”
  安忘忧知道这一声儿子喊得是他的真心,现在人走了,好也罢,坏也罢,她养了他,也害了他,私心下的感情,随着一把灰入土,爱恨情仇也就没必要再判了。
  走之前,大宇叔难得的找安忘忧聊了一次,听说了胡阿婆的“遗言”后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你养烦了就把她送来修理厂,地点你知道,你比我知道怎么对她好,但是千万,不要扔了这个蠢货,他那个地方,还能给她铺个床。
  话说的恶狠狠又难听,安忘忧却知道王大宇心里,还是念着这个女儿,笑着点头说一定,有空也会带春妮去看他,男人烦躁的挠着头说不用,起身就走了。
  丧礼办的差不多了,晚上的宴席就直接在民宿搞了。
  喝酒的时候,村长多喝了几杯,安忘忧想起之前说胡阿婆癌症的事,脱口而出问了句胡阿婆为什么病情也是起了怪了,怎么会一夜恶化。
  村长听完就愤愤地骂起来,原来胡阿婆之前就很疼了,而且夜夜睡不着觉,他好几次晚上巡逻看到老太太站在门口,但她也没多说什么,后来两人聊了几句,胡阿婆才说自己是为了躲那群前段时间抱着骨灰来闹事的垃圾,怕春妮自己在家出事,想着送去民宿,可想想她们也不容易一堆事,也不好意思麻烦她们俩,就强忍着疼没去医院,村长还劝说病得治,不行把春妮送来他家。
  没想到人还没送,老太太就走了。
  桌上骂着那群禽兽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安忘忧脑海里却一片空白,原来是因为她,都怪她,才会耽误了胡阿婆的病情,她才是那个刽子手。
  越想越觉得难受,借口说自己有些头晕想去吹吹风,胡妮妮想跟着她却被安忘忧劝说留在民宿里,后面加餐都需要人,脚步有些浮的往海边走,快走到码头处时,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春妮是傻子,胡妮妮是妹妹,所以她不能当她们的面哭,但是她现在实在忍不了了,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岛上的蛀虫,因为她的小聪明,自以为是的夸大了自己的能力,老人们即将要失去自己的房子,胡阿婆还送了命,她就是太顺了,从来到岛上,每一件事都让她以为她有能力管好一座岛,可以给大家带来好的生活,可她忘了,她上岛前是一个失败者,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母亲抛弃她,公司抛弃她,是因为大家的努力才让她走到了这一步,但好像,她误判了自己能力,她真的好像没办法承担这份责任了……
  正哭着,一声疑惑的男声响起:“忘忧,你怎么了?”
  抬头,安忘忧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醉了,眼前的人不是徐修远吗,他怎么会在这里,可此刻的脑袋已经想不到这么多了,她不过脑子的直接说:“徐修远,你带我逃离这座岛吧。”
  徐修远莫名其妙的看着安忘忧,将背包扔在地上,直接坐在她旁边搂住她说:“好。”
  喝的有些发晕的安忘忧,似乎以为自己还在梦里,迷迷糊糊的问:“你是真人还是我的幻觉啊。”
  “你猜。”
  安忘忧摇摇头,恹恹的说:“我不想猜,我也没有心情猜。”
  坐在她身旁的徐修远感觉到了安忘忧的不对劲,见她不愿多谈,开玩笑缓和气氛说:“看来我休假休对了,我女朋友想我想的都出现幻觉了。”
  听他这么说再结合靠着的肩膀传来温度,安忘忧确认了眼前的人就是徐修远本人,人也瞬间清醒了不少,想起自己说的话立马脸泛红,可她心里事情太多了,好像难得有个人可以让自己靠一靠,索性就这么靠着他的肩膀看月亮,不再说话。
  徐修远将手放在安忘忧后背,安静的陪着她。
  等潮汐涨上来了,安忘忧才缓缓出声:“此消彼长,周而复始,真是残酷的自然法则。”
  月悬在空中,繁星点点与路灯相互发着昏黄的信号,微醺的光晕与微醉的人,徐修远很少见到这样的安忘忧,收紧搂住她肩膀的手说:“安安,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胡阿婆,死了。”安忘忧的声音没有带一丝感情,双手交叉握紧接着说:“就是春妮的奶奶,上次在村委会,我说要送她的那个老太太,你还记得吗?”
  “我好像有印象,是那个有残疾被伤害的女士的奶奶是吧,她是生病了吗?”
  “不是!”安忘忧已经忍不住了,双眼放空,仿佛惩罚般将指甲扣进虎口处,疼痛感冲上心头,咬住唇开始颤抖着说:“是我,是我害死了她,她明明可以送医院,是因为我没有管好小岛,为了权衡利益,希望息事宁人,放任那群人在岛上闹,就是我的懦弱和无能,她连去医院都不敢,在家里耗死了,可能她还可以多活一年两年,五年,可能她可以看到她的蜡染店开业,修远,我真的该死。”
  徐修远之前被派去北京学习了一个月,只是从他人口中和网上信息略微了解最近发生的事情,再结合安忘忧的话,大概猜了七八分,揉揉安忘忧的脑袋,好像她只是个做错的小孩子般,语气轻微温和的说:“没有那么多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了,后悔不能改变时间,也不能改变生命,或许她可以再活一年,或许出了什么事,没有一年,今天永远不知道明天的事,所以,没有可能,你已经做了你能力内最好的选择了,我相信胡阿婆不会怪你。”
  “她是不会怪我,可我不能没良心,真的,我不想也不能再管这座岛了,我睁开眼都是胡阿婆,下一个是谁,是赵叔?是村长,还是哪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太,还有流转地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老人们说的对,都这么年纪了,他们不想折腾了,只想静静的过日子,是我办砸了。”
  徐修远觉得眼前的安忘忧似乎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从春妮那件事到现在,的确是发生太多事了,所有人都把希望放在了她的身上,却没人想过她也只是一个三十多岁,第一次做这件事的人,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
  “我有6天的假,今天已经浪费一天了,你想去哪里?”
  对于他爽快的答案,安忘忧反而愣住了:“真的吗,你都不劝我?”
  “当你完全抽离了原有环境,才能真正清醒的判断是非对错,我觉得你的决定没有错。而且这是你的决定,我也没有资格干涉。”
  “徐修远,”安忘忧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小声说:“谢谢你。”
第63章 她叫安忘忧,是全岛人的孙女和女儿
  等二人回到民宿,大家都吃完陆续回去了,胡妮妮和春妮忙前忙后的搬厨具,安忘忧连忙松开徐修远的手上前帮忙,胡妮妮忙的头打后脑勺,这才发现徐修远来了,惊喜地说:“徐书记,你怎么来了,你也来送胡阿婆啊,你怎么认识她的?”
  说者无心,可就这么把徐修远架了上去,安忘忧连忙解围说:“徐书记放假,过来玩。”
  “喔……”拖长的声音已经说明了全部,胡妮妮还有意解释说:“姐,我可以跟春妮住,她刚才说害怕,不敢自己回去。”
  “也好,我住沙发就行。”
  “徐书记舍得你住沙发啊?”
  “你的嘴,能不能闭上。”
  “知道了。”
  徐修远听着她们的打趣,将行李背包放在地上就卷起袖子帮大家收拾东西,胡妮妮连忙说:“徐书记,不,徐区长,这个怎么能麻烦你!我们自己来就好了。”
  “我一个大男人站在那里,无论是区长,书记还是普通人,都干不出来看着你干活的道理。”
  “行吧,那姐夫,你收一下地上的酒瓶吧。”
  “胡妮妮!”没理安忘忧的喊声,胡妮妮吐了吐舌头就往后厨走,等厨具放下,却长长吐出口气,压抑了一整天,难得可以调节下气氛,她能看出来这场死亡的葬礼上,安忘忧的悲痛与自责,可她却不能撕开安忘忧包裹的皮囊,她觉得自己是大家的山,一旦胡妮妮问她,一定是说没事,还得费心安慰她胡妮妮,她能做的就是多帮忙而已。
  房屋收拾完了,大家各自回了房间,安忘忧在前台给徐修远办入住,验证完身份证后将房卡递给他,徐修远举着房卡说:“你去睡吧,一楼我守着就行。”
  “你的身份,不能这么委屈你。”
  “什么身份,就是个普通人,哪有让媳妇自己睡一楼的说法。”
  安忘忧其实有时候很迷茫她跟徐修远的关系判定,微信里他们是相处很久无话不谈的亲密情侣,甚至某种角度是事业的伙伴,可现实中,他们俩陌生的不如跟岛上的老大爷熟悉,今晚关系的快速发展,已经让安忘忧没有办法判断出下一步的走向,而徐修远一副自洽的神态,好像什么都在掌握之中,也让她格外的不爽。
  “别争了,我刚好理一理需要跟妮妮对接的东西,你去睡吧。”
  她那认死理的倔强性格,徐修远之前体验过好几次,见好就收的说:“知道了,如果有什么事,你给我电话。”
  “嗯。”
  客人都没有了,还能有什么事,第二天一早安忘忧就把起来煮早餐的胡妮妮叫到一旁说有点事找她。
  胡妮妮有些莫名,刚坐下就见安忘忧将手里拿着个笔记本,联想到徐修远的到来,心里也明白了点情况,没等安忘忧说话就抢先说:“安姐,你好好去玩,我看店就行。”
  “我还没说什么事,妮妮,你反应也太快了吧。”
  “情侣搞对象,很正常,反正民宿的流程我大概知道,现在又停止运营了,岛上更没有什么事了,你就安心去吧,出去散散心,挺好的,没人管我们,我带着疯丫头玩几天。”
  胡妮妮一副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样子,安忘忧却知道她是想让自己放心,拿出本子递给她说:“这里面是这段时间的流水,我们的财务板块是外包出去的,所以我的记录都在桌面的Excel表里,是我简单做的成本支出表,账上还有十万块钱,之前虽然赚了一笔,但是后面这些事的确也很影响大家,我本来想着做两个咱们自己的品牌,一个民宿,一个你的私房菜馆,是我没能力,让你跟着我,也没让你如愿,是我做姐姐的无能。”
  听着安忘忧的话,胡妮妮越听越慌,抓住安忘忧的手说:“安姐,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这是我的家,我不回这里回哪里。”
  “也对,是我多想了。”
  “对了,妮妮,我出去的事情不要跟村里的人说,现在的情况,我怕他们多想。”
  “那,他们问我,我怎么说啊。”
  “你就说我有事就行,别的不要多提。”
  “啊?”
  “其实妮妮,这样不也挺好吗,”安忘忧抬头看向远处的大海说:“一切又回归到开始的样子,我们只是想上岛种点菜,结束了就回上海继续找工作。”
  胡妮妮总觉得安忘忧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等她交代完了就去做早饭,安忘忧则去收拾东西,等徐修远下来吃完早饭,两人就去坐早班船。
  本来两人过去就好,胡妮妮非要送他们,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见船开动了,直接大哭起来:“安姐,一定要保重啊,注意身体,要幸福啊!”
  安忘忧被她的反应吓到,跟徐修远眼神对视,徐修远忍不住笑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把你拐卖走呢。”
  “她就那个大起大落的性格,习惯就好了。”
  今天小贺叔家里有事,是他的朋友开船,安忘忧不认识这个人,也就没跟他多说什么,船一到岸,两人就找了家咖啡馆商量接下来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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