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睛忽然一亮，主动开口：“同学，你也是来试考研课的？”
这个问题江望尘没有教她怎么回答，安屿便含糊道：“嗯……可能是吧。”
女孩儿也没在意，兴致冲冲地讲：“我是被我爸硬拉来的, 我本来不想考研, 从小就特别讨厌学习, 再说了, 我觉得本科学历就够用了，我爸偏偏不同意, 非要让我考。”
“你呢？”她说完, 看着安屿，显然是在等她接话。
安屿迟疑一瞬, 试图从她的话中找一些可以接下去的共同语言，“我是被男朋友拉来的……”
对了，江望尘之前说她是什么来着？
“大专，我是大专。”安屿暗自点头，应该是这个没错！
女孩愣住，随后礼貌道：“那你好厉害，能下决心考研。”
安屿理解错她的意思，一本正经地安慰道：“加油，你也能考上大专的。”
女孩的爸爸刚付完钱，回来就听到有不长眼的竟然这样嘲讽自家女儿，瞬间怒火冲天！
“你怎么说话呢！”
男人冲上前去，吓得女孩连忙拉住自家暴躁老爸，但男人块头太大，根本拉不住。
他伸手去推安屿的肩膀，没推动……
安屿皱起眉，不解，“怎么了？”
男人没放在心上，伸手又是一推，却被安屿眼疾手快地抓住手腕，借巧劲送了回来。
“你——”
“爸！”女孩儿气呼呼地在男人手臂上拍了一下，“你干嘛！”
男人推了几次都没推倒一个小姑娘，自觉脸上无光，但还是硬气道：“你没听她刚才胡说八道吗？”
“那你也不能动手啊！”女孩崩溃地跺脚。
这边的动静太大，江望尘想不注意到都难，抬头看见牵连到的人居然是笑笑，起身走过来。
“怎么了？”
她看起来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江望尘松口气，询问到。
安屿仍是满脸不解，见刚才和她搭话的女孩表情面色古怪，她开始思索自己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对着他简单叙述了事情经过，这下面色古怪的人又加了一个江望尘。
他轻轻挑眉，“你为什么要祝她考上大专？”
“不能这样吗？”安屿皱眉，“不是你说，大专比本科好吗？”
周围人的目光落在江望尘身上，他抽了抽嘴角，“我什么时候说的？”
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公交车上，我问你的时候，你说嗯。”安屿回忆道。
江望尘依然没有丝毫印象，只能对着父女两人连连致歉。
短暂的乌龙结束，两人依旧没有找到任何跟谭方兴有关的线索，反而听了整整一节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
下课后，江望尘又一次拿出那条短信开始端详，思索那串奇怪的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跟着人流走出教室，安屿还沉浸在刚才的课堂上。
“哥，老师说物质决定意识，那我既可以变成萨摩耶，也能变成人，那我的意识是人还是萨摩耶呢？”
江望尘的思绪从短信里抽出，闻言无奈地沉默了一阵，反问：“你都说这个世界是你看过的一本小说了，为什么还要想这种问题？”
“哦，也对。”安屿若有所思，然后恍然大悟，“所以这个世界其实是由作者决定的！”
在众人怪异的目光和窃窃私语里，江望尘拉着她加快了脚步，匆匆远离人群，来到了大厅玻璃门的外面。
安屿老老实实站直，在嘴边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再也不乱说话了。
大厅外面有一排自动寄存机，刚下课的学生们来取东西，江望尘拉着她让开位置。
“滴——您的包裹在5-44号柜子，请取走。”
机械声响起，对应的柜门自动弹开，那名学生将自己的寄存票顺手扔进旁边的垃圾筐里，拿走背包后关上柜门离开。
安屿眼睛一亮，看着柜子上面的编号，摇晃牵着的手。
“哥，看那个，540！”
寄存柜的每一个柜门上都贴了序号，安屿指着的正是编号为5-40号柜子。
那串奇怪的数字正是由540开头的，很有可能代表的就是这个寄存柜的编号！
江望尘也看到了，握着她的手收紧，耐心地等这波下课的学生走完，两人才上前去。
柜子的操作屏上有寄存和取件两个按钮，他们点了取件，随后屏幕提示让他们在下方扫码，或者输入取件码。
取件码一共四位，江望尘毫不犹豫地按下0169四个数字。
“滴——您的包裹在5-40号柜子，请取走。”
两人面露惊喜，安屿迫不及待地取出东西，只见里面居然只放着一包餐巾纸。
江望尘皱起眉，阻止了安屿拆开的动作，“这里不合适，我们回家再看。”
“好。”
他们仍然是坐着公交车回家，路上安屿紧紧抱着装着餐巾纸的背包，心中好奇万分，抓耳挠腮，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谭叔费这么大劲让他们找一包餐巾纸是为什么！
终于到了家，他们关上门，将餐巾纸主卧的桌子上，旁边的江淼面色平静，同往常别无二致。
江望尘示意，“打开看看吧，里面应该有东西。”
安屿小心翼翼地拆开餐巾纸的包装，将所有的纸巾都取了出来。
外围的纸巾非常白洁，和普通的抽纸没什么区别，只有藏在中间的几张纸巾与其他不同，有明显的使用痕迹。
“上面有字！”安屿惊喜道。
江望尘连忙将所有带字迹的纸巾找出来，看清上面的内容后，顿时怔住，眼里满是惊讶。
第58章
一共四张写了字的纸巾, 江望尘拿起一张，只见上面写着十几家公司的名字，后面附着对应的地址和负责人姓名。
“谭叔写这些做什么？”安屿有些不明所以。
江望尘将剩下三张也都铺展看, 终于在其中一张餐巾纸上找到了答案。
“这是一封诈骗团伙举报信。”
谭方兴在信中写到, 自己接到了王垣良的电话, 对方因为王海诚入狱的事对他们怀恨在心，用家人威胁他处理掉江淼。于是他主动找到了王垣良, 向对方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以此换取对方放过江淼。
对于王垣良此人，江望尘还算了解, 他一向惯会偷奸耍滑、唯利是图, 只要钱到位, 这个人是没有什么底线的。
谭方兴自然也足够了解他, 所以在他向王垣良“投诚”并成功证明自己能够给对方带来多大的价值后，对方很顺理成章地将王海诚那点恩怨抛在了脑后。
一个凄惨入狱的哥哥而已，哪有上千万利益重要？
当然，王垣良也不是傻子，他对谭方兴从没放下过防备，不仅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还长期控制他与外界的联系, 并做了一些局试图拉他下水。
但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
诈骗带来的收益已经渐渐不再能满足王垣良的野心, 他开始试图从毒品下手, 借用秦家的关系网一点一点吞下更加巨额的利益。
江望尘沉声呢喃：“秦家真的在涉毒。”
安屿迟疑道：“秦祯也参与了吗？”
秦祯是秦家的大少爷，若说他对此一无所知的话, 是完全不可能的。
但江望尘想, 他们之前认识的秦少爷，看起来并不像是会碰毒品的人, 或许秦二爷和秦祯那一脉早就在私下里分过家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没有和秦祯多嘴说什么。
江望尘将其他纸巾都一一拿出来翻开，确认没有遗漏的信息。这已经不是他们能解决的事了，谭方兴将这些东西送出来，也绝对不是想让他们自己拿主意的。
当天，江望尘带着这几张由谭方兴辗转送出来的餐巾纸，去到了市公安局的门口。
门口站岗的保安低头看。
一只纯白蓬松的萨摩耶无辜地和他对视。
江望尘牵着绳子，礼貌问道：“她可以进吗？”
保安点头，摆手，“进吧进吧，你把绳子拉住就行。”
“谢谢。笑笑，我们进去吧。”
安屿神气地抬起头来，迈出气宇轩昂的步伐。
“你好，我们找禁毒支队的警察，我们有很紧急的情报。”江望尘对着大厅内的警察道。
听到这话，坐在电脑后面穿着制服的警察抬起头来，“身份证件出示一下。”
江望尘将自己的身份证递给她。
“姓名和身份证号报一遍，在这张表上登记一下。”
果然需要确认身份信息，江望尘叹了口气，
他来之前就因为猜到事关毒品，公安局一定会慎之又慎，所以才说服安屿变回萨摩耶的样子陪他过来。
做好登记，警察将他带去一间小型会议室里，让他稍等片刻。
安屿好奇地爬上江望尘的腿，在他黑色的裤子上留下几只灰脚印。
看起来很严肃，不过蓝白基调的装修风格看起来严谨又舒适，比她们世界里主色为灰色的联盟政府好看多了。
根据谭方兴给出的信息来看，王垣良所操控的诈骗团伙规模庞大，而且将据点设在国境线附近的边陲小镇上，所有用来打掩护的小型公司全是由外国人的名义注册，他本人更是常年在境外躲避风头。
然而这一次同秦家的新合作至关重要，让他不得不亲自回到境内以表诚意，交易地点就在秦家祖籍地的旁边——漠湾村。
时间在本月末，也就是一周后。
只是谭方兴写这些信的时候，具体的日期尚未定下，因此他们必须尽快告知公安机关。
没过多久，门外走进来一名身形健朗的警察，走路带风，眨眼间的功夫便已经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胳膊尚未放稳，便听他问道：“你有毒品有关的情报？”
另一名跟在他身后戴眼镜的警察连忙将房间的门关上，转身抱怨道：“江队，您能不能别老抢我的工作？这年头有个铁饭碗不容易啊。”
被称为“江队”的警察随意地摆摆手，“行行行，你问吧。”
安屿老实地坐在一旁，闻言拍拍江望尘的裤腿，眼神示意：他跟你一个姓氏诶！
戴眼镜的警察摊开记录本，按动中性笔，这才问道：“您说的情报是什么，能给我们看看吗？”
旁边坐着的江队撇撇嘴，受不了这么慢吞吞的问话方式，但到底是忍着没有再开口。
江望尘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想了想，谨慎地问了一句，“能先看看你们的证件吗？”
“啧。”对面的人发出不耐烦的声音，但还是掏出了警察证拍在桌子上，“江钊中。”
戴眼镜的警察也取出自己的证件，递过来的动作明显轻柔多了，翻开内页给他看，“王泽，宁水公安禁毒支队。这位是我们副队，您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确保情报安全。”
江钊中摸摸下巴，狐疑地看着这名来公安局还牵着一条肥不溜湫的萨摩耶的男人。
这小子这么谨慎，难道真有什么大案不成？
确定了面前两人都是货真价实的缉毒警后，江望尘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保存完好的几张餐巾纸。
江钊中瞬间收起了随意姿态，坐直身体。
王泽戴上手套后接过纸巾，看清上面的内容后脸色一变。
江钊中见他这样，恨不得立刻抢过来自己看，“那上面写的什么？”
王泽将纸巾平铺在桌子上，江钊中很快扫视完全部内容，眼神锋利得好像一把刀。
“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江望尘如实解释：“写信人是家母的多年好友，他叫谭方兴，数月前和我失去了联系，就在昨天我忽然收到这条短信……”
他将手机打开给两人看，并复述了自己是怎样找到寄存柜的全过程，只是弱化了安屿的那部分。
江钊中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赏，“你还挺聪明。”
江望尘颔首，“他是被胁迫入局的，又冒险送出了重要情报，请问能否不再追究他所犯的诈骗罪？”
江钊中盯着情报想得入神，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王泽闻言宽慰道：“如果情报属实，这次肯定是大功一件，放心吧，只要他不触碰红线，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江望尘松口气。
警察们的安排不会告诉他，他也没有多问不该问的，将情报全都提供完毕后，就带着安屿回去了。
静候佳音。
第59章
边城, 联排的破旧楼房静静地矗立着，墙体上布满了风沙的痕迹，破碎的蜘蛛网被吹成了一团灰白的毛线, 悬在水泥板上摇荡。
不论是旁边的废弃工厂, 还是斑驳的砖瓦房, 这里目之所及均是一派陈旧的迹象，像是时代遗落在黄沙中的痕迹。
然而就在这些痕迹之下, 楼房的内部, 一间间房屋却崭新得让人毛骨悚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