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架子乞讨?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之前给她们家准备东西的时候,也有她姨娘的也一份厚礼。但是今日那丫鬟说,随便准备个两三千两的首饰衣裳就行,我听那口气,我家银子好像是大风刮来的一般,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
顾婉宁:“多少?”
两三千两?
她忍不住道,“怎么,她也要嫁进来?她一个姨娘,我没记错的话,还是通房丫鬟提成了姨娘,身价银子估计都不见得有二三十两,现在张口就是两三千两?”
“您也觉得不妥,是不是?我只怕是我自已太小气。”
三姨娘则道:“容容你先冷静一下。先弄清楚,是谁开口要这两三千两的?”
到底是史姑娘,还是她姨娘。
如果是后者,那以后离得远远的。
姨娘不算正经亲戚,来不来往都没人诟病,最多每年给个几十两银子打发了,这已经挑不出毛病了。
但是如果是史姑娘的意思,那这门婚事,就有待商榷了。
“是史欣的意思。”二姨娘咬唇。
这也是为什么她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的原因。
她弟弟,竟然张口就答应了,说不是什么大事。
两三千两银子啊,竟然还不是大事。
二姨娘当时就提出了反对,不过她的话说得很婉转。
她让丫鬟回去告诉史欣,这样不妥当。
“毕竟还有嫡母在上,这样的话越过嫡母,实在是有些不妥。”
没想到,那个从进门开始就昂着头,没有正眼看她的丫鬟竟然道:“这个我们姑娘早就想过了。姨娘是不能越过我们夫人,那就给夫人也准备更贵的就是,照着三四千两银子准备。”
二姨娘瞳孔地震。
就这个小丫鬟,身上的比甲都不知道穿了多久,洗得都褪了色,明显也瘦了小了,这般寒酸的人,竟然张口就是“两三千两”“三四千两”,真是好大的口气!
二姨娘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她说:“媒人之前倒是没提这茬,这么一大笔银子,我们也不是开银庄的,一时半会也不好凑。要不……”
“我家姑娘还没嫁进来,你们就开始哭穷。”丫鬟道,“大公子和我家姑娘可不是这么说的。”
二姨娘胸口起伏,用尽了所有力气控制才没有和她吵起来。
她只能看向自已的弟弟,“你和她说什么了?”
金华宇是怕这个姐姐的,见她生气,立刻低下头不敢做声。
那丫鬟却不依不饶道:“大公子和我家姑娘说,家财十万贯,不是虚数,以后都是他和我家姑娘的。”
二姨娘用力咬了咬舌尖,舌尖传来的疼痛,让她短暂忽视内心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苦闷。
她说:“你也说了,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还不是他们的,钱都压在铺子里,没有那么多现钱能拿出来去采买东西。”
这时候,金华宇竟然和她求情:“姐姐,要不就从账上挪一点银子。你也说了,这是我一辈子的大事,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欣欣不高兴……”
二姨娘几乎要吐一口心头老血。
弟弟一直都很听话,也很上进,对于自已的安排从来不质疑不反对。
“……可能是这些年,我在侯府,他在外面支撑铺子,因为商贾的身份受了委屈,所以他很看重史家……”
二姨娘和顾婉宁说着,还自已给自已洗脑,替弟弟开脱。
她甚至也知道她在自我安慰,可是她能怎么办?
她能承认,这门亲事不好,弟弟遇到的不是对的人吗?
顾婉宁和三姨娘都有些尴尬。
清醒如她们两人,都觉得这样的婚,不成也罢。
及时止损,一时痛苦。
犹豫不决,一生辛苦。
不过这种话,根本不能说。
就得他们姐弟俩自已想明白。
所以她们俩只是倾听,偶尔附和几句,但是都没有给出什么意见建议。
事实上,二姨娘也不需要。
她很快把自已说服了。
“没进门,总觉得我们赚钱容易。日后铺子交给他们自已经营,他们就知道钱来之不易了。”
“她还知道顾着姨娘,也说明是个知恩图报的,这样的人良心不坏。”
二姨娘就这样自已把自已哄好了。
回去的路上,顾婉宁忍不住问三姨娘,“花楹,你觉得这门婚事,好吗?”
“庶出之女,自以为是,口气狂妄,笼络男人的时候又豁得出去,大概得到了她姨娘真传了。”三姨娘一针见血地道。
顾婉宁听得直叹气。
“只怕以后,容容姐就是外人了。”三姨娘幽幽地道。
顾婉宁心里也是那么想的,只是再想想那个乖巧听话的金华宇,觉得他也不至于色令智昏到那个程度。
不过,她还是希望这门亲事能够作罢。
“我甚至想,要不要让容容放出假消息,就说他们家要没钱了,看看对方还肯不肯嫁。”
“那定然是不肯嫁的。这点不用试探,容容姐心里就很清楚。两家联姻,对方有权,看上的不就是他们家有钱吗?”
“也是,是我糊涂了。”顾婉宁道,“且看着吧,我觉得日后可能还不消停。”
“如果容容姐真的清醒,就应该给自已留条后路。她自已出来,像我这样过,日子过得更好。”
顾婉宁心说,那可不能。
对于二姨娘来说,弟弟就像她的儿子一样。
会为他操心,会因为他做的事情而伤心生气,但是什么时候都不会放弃他的。
“姐姐你信不信,史家姑娘进门之后,立刻就会把手伸到铺子里去?”三姨娘道。
这是一头胃口很大的狼。
只怕还是只白眼狼。
顾婉宁托腮道:“现在也不好劝容容了。”
“她也知道自已骑虎难下。就算她有决断,看着她弟弟被迷成那样,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做坏人的。她也就只能自我安慰。”三姨娘道,“在成婚之前,咱们都别再去了。”
“嗯。”顾婉宁也是这么想的。
劝也没法劝,看着还生气。
晚上睡觉的时候,顾婉宁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成自然地直接滚到了徐渭北怀里,和他絮絮叨叨说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她自已把人捧得那么高,完全是自已作的。”徐渭北对此评价道,“史家若是什么好人家,还轮得到他们?”
“我就担心容容以后会更难受。”
“她那样精明的人,难受也不过一阵的事情。”徐渭北道,“她能狠下心来。”
虽然和几个姨娘接触不多,甚至经常张冠李戴,但是徐渭北对她们各自的性情,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金容容绝对是这几个人之中最能狠下心的。
现在不过是她被亲情冲昏了头脑。
“她吃不了亏。”徐渭北摩挲着顾婉宁柔顺的头发,“不过这种乌烟瘴气的事情,你别参与,回头出力不讨好。”
“我有数的,我就是担心她。”
“有空担心担心我。”徐渭北哼哼。
对他来说,短短数日已经成为习惯,现在他晚上不搂着顾婉宁一起躺着,就觉得空落落的,连心里都像空了一大块。
“担心你?”顾婉宁瞪眼看着他,“怎么,皇上又要罚俸了?”
徐渭北:“……我让你关心我,没让你关心钱。怎么,饿着你了?”
想到今天早上刚到手的两万两银票,顾婉宁笑嘻嘻地道:“没有没有,关心你。”
你有钱,你是大爷,她是狗腿子。
“累不累,要不要给你捶背捏肩?”顾婉宁自已被自已笑得不行。
笑闹之后,她又问徐渭北今日忙什么。
然后徐渭北就开始怼天怼地,骂完皇上骂大臣……
当然,有些他也没提,比如祖母请他去,说了些他不爱听的话,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还有件对他来说可能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周景元飞鸽传书回来,说已经带着边大夫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
别说,这周景元一去,还真有点效果。
只是徐渭北不敢抱太大希望。
即使事到如今,他也不觉得边大夫是坏人,会害他。
因为边大夫如果想害他的话,他早就没了。
怕是边大夫也没有办法,所以只能瞒着他。
顾婉宁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
徐渭北听着她呼吸声渐渐均匀,嘴角露出自已都没有察觉到的笑容。
现在他每天都期待天黑,期待和她在一处,耳鬓厮磨。
转眼间就到了金华宇成亲这日。
顾婉宁换了新衣,包了红包,和三姨娘一起去。
大姨娘怀孕的缘故没有能去,但是送了一扇亲自绣的珍贵的双面绣插屏,绣着交颈鸳鸯,很应景。
顾婉宁去的并不算早。
她们到的时候,金家已经高朋满座,热热闹闹,众人都在等着新娘子到。
顾婉宁和三姨娘坐在一处吃点心说话,等着新娘子进门。
“二丫还惦记着来吃席,”顾婉宁笑道,“结果她爹留她在家里扒玉米。说玉米是金贵东西,别人不让碰,就她待在我身边,知道怎么弄。”
昨天二丫让人给顾婉宁带话,怨念深深。
三姨娘闻言收回不知道投向何处的目光,忍俊不禁:“她是个爱凑热闹的。”
“你在看什么呢?”顾婉宁凑过来顺着她刚才看的方向看过去。
“我刚才看到有个身形闪了过去,好像是容容姐,但是我并没有看真切,可能是看错了吧。”
这大喜的日子,金容容怎么可能抬起袖子抹泪呢?
金家是娶妻,又不是嫁女。
除非——
她是去拜祭父母了。
三姨娘和徐渭北想的一样。
她觉得这次金容容多半是要吃亏,但是按照她的性子,吃亏只是暂时的,早晚她得讨回来。
“我的眼皮怎么开始跳了?”顾婉宁自言自语,伸手揉了揉眼睛。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孩子们的欢呼声:“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第259章 成亲的幺蛾子
众人翘首以盼,都在等新娘。
没想到等来了新娘子,也等来了——
幺蛾子。
顾婉宁原本没有打算出去凑热闹。
虽然她是很喜欢热闹的人,但是她今日来是要给二姨娘撑场子的,所以她得端庄。
眼睛可不能乱看。
可是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吵吵闹闹,但是就是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这怎么忍?
看到顾婉宁有些坐不住了,三姨娘就出去探听消息。
片刻之后,她脚步匆匆地回来,附在顾婉宁耳边道:“只怕今日的喜事会波折不断。”
“怎么了?”
“外面送亲的那个号称史家舅母的闹了起来。”三姨娘眼神之中闪过一抹嫌恶之色。
“她闹什么?她不是来送亲的,是来闹事的?”顾婉宁愕然。
她心里琢磨着,难道是史夫人的娘家人,故意为难小妾的女儿?
但是三姨娘说的话,让她大吃一惊,直呼“她们可真敢”啊。
“她不是来送亲的,她是来要饭的。”
原来,那所谓的舅母,根本就不是史夫人娘家亲戚,而是于姨娘的娘家嫂子。
顾婉宁:“……”
不是说,姨娘家的亲戚不算亲戚,不能走动的吗?
怎么到了他们家,姨娘家的亲戚成了正经亲戚不说,还在婚嫁这种场合作为送亲的重要亲戚出席?
离谱。
顾婉宁坚定认为自已没有受到封建糟粕影响,能尊重庶女对于生母及其家庭的维护。
但是你个人维护,不应该摆到台面上,挑战公序良俗,更重要的是,你这样连累了你婆家被人看不起啊!
任何事情,牵扯到别人,都要慎重。
况且退一万步讲,就算你让你那不该上台面的舅母来了,咱们就悄悄的,不要声张,偷偷见证你的幸福行不行啊!
毕竟金家也算家大业大,今日内席三十桌,流水席两百桌,这是多大的排面?
闹你妹!
“她要干什么?”顾婉宁眉头皱紧。
“要什么下轿钱。”
顾婉宁:“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个讨钱的由头?之前聘礼不都多多地给她送去了吗?”
贪得无厌的人,让人不适。
“就说她们家有这个规矩。”三姨娘也不忿,“有规矩就该提前说,好好商量,怎么都行。可是她今日这个关头发难,分明是故意的。”
“肯定是故意的。”顾婉宁道。
按照她的脾气,这会儿就不该退步。
但是现实比人强。
现在那么多宾客看着,不值得为这点小钱闹得面上无光。
二姨娘那个人,尤其注重面子。
而且今日是她盼了多少年的大喜日子。
顾婉宁能理解今日对她来说的特殊意义。
她答应了父母要把弟弟抚养长大,今日就是对父母的交代。
喜事不能变成笑话。
“我看容容吩咐人去取银票了,说是给一千两,但是那个舅母却说一千两是打发叫花子,要六千两。”
“她怎么不去抢!”顾婉宁气结,“他们于家可真厉害,卖了女儿不说,现在又来卖外甥女?他们也不想想,他们配吗!”
新娘姓史,是正经的侍郎府的姑娘。
他们于家,哪里来的脸!
“我看容容脸色不好,”三姨娘担忧地道,“但是她弟弟,似乎是愿意的,好像在劝她拿出银子来。”
顾婉宁嘴上没说话,心里却肯定地道,完了,这个弟弟真是白养了。
作为男人,他可以不那么细腻,不能完全理解姐姐这么多年为他的付出,这些看在亲情面子上尚有情可原,尚可说弟弟爱年轻,以后会懂。
可是连基本的是非观都没有,连原则都没有,以后二姨娘根本指望不上他。
今日明明是喜事,可是对二姨娘来说,却是“遇劫”。
被打劫了。
而且结果还得咽下去这苦水,对着宾客笑脸相迎。
今日不能出差错,否则二姨娘的精神就崩溃了。
她会觉得对不起父母,让父母丢人。
所以最终,她肯定会出这六千两。
不过真的让人太不爽了!
顾婉宁想了想后起身往外走。
三姨娘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