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不用送我了,让二丫送我出去。”
顾婉宁知道他应该是有话要叮嘱二丫,便点点头,没有勉强。
二丫回来之后和顾婉宁说,“大爷中衣袖子露出来,都是补过的。鞋底也磨得很薄了,奴婢闲着要给大爷做两双鞋子。”
用侯府的布料用侯府的针线,哼!
顾婉宁:“你也不怕大嫂误会。”
“奴婢又没给他做中衣。再说,大夫人不知道大爷还是不知道奴婢?大爷就是眼睛长在脚底板上,也看不上奴婢啊!”
“我还以为你要说,你不喜欢大哥呢。”
“大爷那样的人,谁不喜欢?不过奴婢对大公子,就是佩服,可一点儿没肖想。奴婢将来是要找个种田的男人的。”
“那你擦亮眼睛好好找。”顾婉宁故意逗她。
二丫还在絮絮叨叨:“老爷一心扑在朝廷的事情上,老夫人又不顶事。三爷混不吝的,二爷呢,奴婢总觉得他的心不在府里……府里大小事情,都落在大爷和大夫人身上。他们两个,都是那么好的人,哥儿姐儿教得也好。奴婢顶顶佩服的就是他们两口子了。”
顾安启的发妻贺氏,出身虽然低,但是也识文断字,性情敦厚,夫妻感情甚笃。
两人膝下原有三子,长子和哥已经十二,出类拔萃。
次子稚奴几个月被人抱走,今年应该也是八岁了,这是顾家人永远的痛。
三子令哥,今年六岁,也已经开始启蒙。
顾婉宁现在想想,稚奴被人抱走的时候,顾远石是钦差,奉命彻查科举舞弊,斩杀一百余人。
稚奴被弄丢,未必不是那些人的报复。
自古做个清官,风险都很大。
日后她不想成为另一个牺牲品……
无论怎么担心,日子都还得好好过。
晚上徐渭北回来睡觉,觉得顾婉宁有些不对劲。
从前两个人是互相把对方当成空气,但是今天,显然顾婉宁把他当成了——
臭气?
就像恨不得把他放出去那般。
徐渭北哪里是吃亏的性子?
顾婉宁弯腰要把凉席铺在榻上,忽然就见斜里伸过来一只大手压在凉席上,让她动不得。
“做什么?”顾婉宁怒目而视。
“顾安启来了一趟,你以为有了依仗,就敢给我甩脸子了?”
惯得她蹬鼻子上脸。
徐渭北现在见不得顾婉宁对他这般。
顾婉宁心说,她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但是她就是看不上他那般。
这里的男人,养小妾不是人品问题,但是养外室绝对是。
都有了孩子还不负责,这简直是戳到了顾婉宁肺管子上。
这和她前世经历不无关系,她不是多管闲事,只是忍不住感同身受。
如果说女人没有男人容易成功,绝对和她们天生更容易共情,无法狠下心来有莫大的关系。
“我怎么敢给侯爷甩脸子?”顾婉宁道,“侯爷连我大哥都敢打,我又敢说什么?”
“你少阴阳怪气。”徐渭北道,“他一个大男人,来挑拨离间,真是君子。”
他还是打轻了。
“侯爷就不要贼喊捉贼了,谁阴阳怪气?”顾婉宁见他还不松手,干脆直接坐在榻上看着他,“侯爷想让我做什么,直接说便是,何必鸡蛋里挑骨头,说什么甩脸子?我就算甩脸子,侯爷在意吗?”
分明是他容不下顾安启,所以借题发挥。
徐渭北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是他今日,真是因为顾婉宁的明显异常而被惹怒了。
“早点睡吧,我们不躺下,初嬷嬷会一直守在外面的。她那么大年纪了,又是看着侯爷长大的,心疼心疼她。”
徐渭北:“……”
他大概有些恼羞成怒,毕竟他觉得应该是顾婉宁在他面前溃不成军,而不是现在,自已被她牵着鼻子走。
所以他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要和离。”
“知道了。”顾婉宁的口气像哄孩子似的,“早点睡吧。”
搞笑呢,说得像她不想似的。
但是问题是,现在大家不都需要努力吗?
徐渭北更加生气了。
他没什么和女人相处的经验,越发觉得自已从前远离女人是正确的。
有个顾婉宁这样的气人精在,他得浪费多少精力。
而顾婉宁则觉得,徐渭北明明被那么多女人围着,孩子都快生两个,怎么还像个拧巴的中二病患者似的。
莫非全天下的女人都得围着他转?
幼稚。
上帝给他开了一扇门,让他打仗天赋异禀,又关了他许多扇窗,让他在女人这件事上,情商令人发指。
他得感谢他会投胎,否则就是个打光棍的命。
“夫人,不好了。”二丫在院子外大声嚷嚷。
狗都被她吵到,此起彼伏地吠叫起来。
徐渭北: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除非起火,他才能容忍她鬼叫成这样。
这要是没起火,她嚷嚷成这样,非得把她一顿好打!
顾婉宁:二丫,你让夫人好点吧……别天天都是“夫人,不好了”。
第28章 半夜帮忙
顾婉宁也被二丫喊得心里发毛。
“怎么了?”她直接开门出去。
廊下坐着的初嬷嬷也已经起身。
“夫人,下雨了。”二丫跑进来。
雷声滚滚,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地上。
“夫人,高览说这雨得下大,那可怎么办?今日刚给那玉米浇完水,这下可坏了。”
那可是夫人的命根子,不能出纰漏的。
顾婉宁道:“高览?他说会下大雨?”
“嗯,高览跑来找奴婢,没话找话说。”
她刚要把人撵走,就听高览说下雨了,这会是一场大雨。
顾婉宁:“……”
高览三更半夜找二丫做什么?
肯定是为了套话。
“不慌。”顾婉宁道,“已经挖了排水沟,只要不是不停地下一宿,应该问题不大。”
“那就好,那就好。”二丫如释重负。
徐渭北在屋里竖起耳朵听着,不由想骂高览蠢——这不是暴露了,自已想知道更多事情吗?
回头顾婉宁别以为自已是关心她,再缠上自已。
“没事您就回去睡吧。”
顾婉宁却道:“嗯,回去睡吧,明天早上雨停了去看看。”
二丫这才打着哈欠顶着雨走了。
初嬷嬷忍不住问:“夫人,那玉米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顾婉宁笑道,并没有多说,“嬷嬷,下雨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我和侯爷都躺下了。”
“多谢夫人关心。”
初嬷嬷没动。
顾婉宁:“……”
她直接进了屋。
坐在床边的徐渭北轻嗤一声道:“把破烂东西当成宝贝。”
顾婉宁懒得理他,心说你知道什么!
等日后姐靠玉米扬名立万,闪瞎你这莽夫的狗眼。
睡觉睡觉,话不投机半句多。
顾婉宁躺在榻上,听着外面雷声滚滚,大雨倾盆,心里也有些没底。
不知道王府后院土质如何,之前她还担心不保墒,现在得担心水太多淹坏了根系。
不过好在现在已经过了出芽期,只求别刮大风,把幼苗都给刮到了。
不行,还是睡不着。
尤其当她听到外面起风了,更是辗转反侧,干脆坐起来。
“你做什么?”徐渭北竟然也没睡。
“不行,风大,会把我玉米刮倒刮折了,我得去帮它们挡挡风。”
“你疯了!”
“我就种了那么一小块地,卸下几块门板都遮挡过来了。”
顾婉宁可不能让她的事业出纰漏。
“不准去!三更半夜,你折腾什么?”
“我没辛苦侯爷,我自已去。”顾婉宁找出木屐,本来还想找蓑衣,但是想想太碍事,便作罢。
外面风大,她伞也没打。
好在府里各处廊下屋檐下都有灯笼,不至于完全看不清楚。
顾婉宁冲到了雨里。
徐渭北:“……”
这个女人,真是有大病。
但是他心里莫名又有些动容是怎么回事?
或许无论男女,只要执着,就让人钦佩。
譬如愚公移山,精卫填海,人身上有这么一股劲儿,就会让人高看一眼。
徐渭北出门喊高览,这才发现这正院里除了已经去休息的初嬷嬷和被他赶到隔壁的二丫,竟然没什么人伺候。
顾婉宁似乎不喜欢人伺候,她喜欢亲力亲为。
她是庄子上长大的,身上到底留了些朴素的底色,还算能看。
——徐渭北在军中便是如此,所以他厌恶前簇后拥出行的贵女们。
徐渭北让高览喊侍卫卸门板,也顾不得前院后院,让人把门板抬到园子里。
而顾婉宁和二丫,两个人正在旁边紧挨着的院子门口合力拆门板……
二丫一身蛮力,倒是把门板撞了下来,只是那门板,倒向了毫无防备的顾婉宁。
徐渭北眼疾手快,猿臂一伸,把顾婉宁从门板下拉了出来,拉到了自已怀中。
夏天原本衣衫就单薄,还都被大雨浇透了粘在身上,徐渭北能感受到顾婉宁的柔软紧紧贴在他胸前。
顾婉宁却被撞得胸疼。
“多谢侯爷,”她甚至都没有害羞,就直接从徐渭北怀里出来,要帮二丫一起抬门板。
搞事业啊!
不搞暧昧。
徐渭北觉得怀里一空,心里似乎也有些空荡荡的。
他之前有过很多关于顾婉宁的揣测,禁足大半个月下来,朝夕相对,却发现事实和自已想象的大相径庭。
她不恶毒,也不攻于心计,也不讨好自已。
她只爱……种地。
甚至让人生出几分钦佩。
“你们去帮忙!”徐渭北大步上前把顾婉宁拉住,从高览手中接过蓑衣强按在顾婉宁身上,然后吩咐侍卫过去。
顾婉宁挣扎,就听徐渭北咬牙道:“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顾婉宁后知后觉,但是也不是傻子,便道了一句谢,把蓑衣披上,然后过去看着侍卫忙碌。
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急,门板很难固定,顾婉宁看着风雨飘摇的玉米苗,内心焦灼。
徐渭北见状下令道:“来人,搭帐子!”
他们行军打仗,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了。
玉米地真的小的可怜,一个大点的帐子就能完全盖住。
“你退后。”徐渭北把顾婉宁拉到身后。
顾婉宁知道自已帮不上忙,也不添乱。
她看着侍卫们忙活,心中过意不去,低声吩咐二丫几句。
“行,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说话间,二姨娘、三姨娘和四姨娘,也因为这边动静太大被惊醒,过来看看。
顾婉宁见众人被雨淋得狼狈,忙道:“你们都快回去歇着,侯爷找了人来帮忙。”
没有见到大姨娘,她还有些奇怪。
不过因为实在混乱,顾婉宁就没有多想。
忙了大半个时辰,帐子搭好。
雨,也停了。
顾婉宁:“……”
兴师动众一大通,最后给她来这一出?
贼老天!
二丫给众人端来了姜汤,又按照顾婉宁的吩咐,每个人给了一两银子,一共是十五两银子。
虽然这银子花得顾婉宁心疼,但是不亏待帮自已的人,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原则。
侍卫们等到徐渭北首肯,才接过银子,谢过顾婉宁,一人喝了一碗姜汤退下。
徐渭北皱眉道:“还傻站着做什么?”
再不回去换衣裳,折腾病了,浪费银子!
顾婉宁对他展颜一笑,给他盛了碗姜汤:“多谢侯爷施以援手。日后等结出玉米,我先送给侯爷尝尝鲜!”
身边人有困难,不会袖手旁观,这是徐渭北的优秀品德。
这个男人,真是让她的评价系统错乱。
不过这会儿,顾婉宁是真的感谢他主动帮忙。
第29章 悄然改变
顾婉宁回去的时候,二丫往屋里送热水。
“嗯?”
“侯爷要泡澡,麻烦。”二丫翻白眼。
顾婉宁:“……行,都是为了帮我,你就别抱怨了。”
二丫送了两桶热水到净房,又送了两桶凉水,偷笑道:“还有点热,没关系,侯爷皮糙肉厚。”
顾婉宁:“……好了,你辛苦了,快回去歇着。”
徐渭北这会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没回来。
或许是把空间留给她,让她收拾自已?
不过这个念头刚起,徐渭北就回来了。
顾婉宁心情很好,主动道:“侯爷不是要了热水沐浴吗?二丫已经送来了。”
“不用了,磨磨蹭蹭,我已经在外面洗完了。”
顾婉宁:“……毕竟不如军中雷厉风行,侯爷见谅。”
他不洗,那她洗,不能浪费热水。
就是这水,真烫啊。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顾婉宁整个人被蒸得脸颊红扑扑的。
徐渭北躺在床上,“无意”间看了一眼,然后挪开了视线,耳根微红。
顾婉宁不知道用什么洗头发,香气淡雅,每次靠近的时候都能闻到。
徐渭北或许是习惯了,竟然不讨厌这种从前划归于坚决不能靠近的脂粉味。
顾婉宁洗了澡,换了衣裳,又补了一碗姜汤,拿着大巾子在榻上绞头发。
她没有穿袜子,脚丫子也被蒸腾得泛着粉,修剪得宜的指甲小巧玲珑,莹润饱满。
徐渭北忽而脸热。
他这些天看出来了,这个女人对他无意,不存在勾引一说。
她就是神经大条,好像对在男人面前露脚,根本不在意。
徐渭北感觉到身体发紧,不敢再想下去,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清心咒。
那是他无法静下心时候的法宝。
他发现,他好像有些混乱,总是忘记顾婉宁是顾老贼的女儿,是该划清界限的存在。
而且他从未对女子动过心,为什么会对顾婉宁生出那种不受控制的身体反应?
这不对。
一定是住在一起,太近了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