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酒店人员送来午餐。
梁微宁边吃边做着手头的事,一个没留神,差点被鱼刺卡到喉咙。
今天大意了,不该点这么麻烦的东西。
将餐盘推到一边,为提高效率,她只能先暂时委屈下自己的胃。
工作状态,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下午一点五十分,赶在最后关头将数据发送到老板邮箱。
梁微宁揉着酸痛的脖颈起身,拿杯子去玄关饮水机前接水,视线不经意瞥到暗纹收纳台上的购物袋。
此刻精神放松下来,才看清包装表面印着几个字——瑞雲藥房。
梁微宁似乎意识到什么,忙不迭拆开袋子,里面果然躺着几盒感冒药。
发私信给徐昼:【这是给我的?
一楼电梯正通往顶层套房。
信号有延迟,徐昼跟在老板身后进门,未曾留意到手机。
距离线上会议仅剩不到一小时,梁微宁放下水杯走到客厅,将饭菜送入微波炉中加热,糊弄着把午餐吃完。
半小时后,她收拾完毕带着笔记本电脑上楼。
来到套房外,梁微宁抬手敲门。
这个点数,本以为开门的会是徐昼,结果房门打开,一具高大身躯映入眼帘。
男人一身黑色浴袍,空气里浸着洁净淡香,应该是刚洗完澡。
梁微宁心跳滞住半拍,站在门外略显迟疑。
懊恼自己最近做事总是不够谨慎。
敲门之前,应当先询问一下大佬是否方便才对。
现在这种情况,是该进,还是……
身后人半晌没动,陈敬渊转身将目光落过去,淡声:“有什么问题。”
额?
见男人神色平静。
梁微宁怔怔摇头:“没有。”
没问题。
进到房间。
梁微宁落座于客厅,距离不算太近,但对面那位的气息存在感依旧很强。
视线所及,男人容色沉静倚靠着沙发,沐浴后身上潮气未散,头发半干往后拢,面部无一点遮挡下,使得五官轮廓愈显深邃而硬朗,仅这般无声坐着,就已令人难以移眼。
共事三个多月,这是梁微宁第一次接触到他生活中的样子。
与平日工作时的状态相差无几,男人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投射而出的银白光线,映衬得真丝浴袍柔滑精贵,胸肌线条在布料下隐约鼓胀。
她承认,自己肉体凡胎,而且是食荤主义。
做陈敬渊的秘书,有时候真的很考验定力。
撇开杂乱思绪,梁微宁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登录线上会议系统,给参会人员群发链接密码。
忽略时间的流逝,全副精力投入其中。
不知觉十分钟过去,等她再抬起头,看到男人正从卧室出来。
一身浴袍,已换成衬衫西裤。
室内安静,梁微宁轻轻移开目光。
会议前准备事项做完,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打发时间。
她是不是来得太早。
心里这般想着,沾染男人气息的阴影自头顶落下。
梁微宁有条不紊操作着电脑,实则却有些分神。
女孩坐姿得体端正,停留在屏幕上的视线专心致志。
陈敬渊走到案几前,俯身拿起烟盒打火机时,不着痕迹看她一眼,明显感觉到,面前人比刚才放松不少。
只因他穿了件浴袍,所以她不自在。
他这小秘书,平日里艺高人胆大。
该害羞的时候,倒是一点不含糊。
随着男人重新落座沙发,头顶的重量感撤去。
总统套房明明空间十足,可每次两人距离拉近,她都总觉呼吸不太顺畅。
梁微宁看着男人正打开手机,突然想到昨日那条调休申请,便适时解释道:“调休的事陈先生可以直接忽略,当时想撤回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有点没话找话的嫌疑。
陈敬渊似没看出她的刻意,修长指尖停在女孩的私信界面,落在屏幕上的视线深不见底,他淡淡启唇,语速不紧不慢,“原来梁秘书除了会屏蔽老板发动态,还能抽空记得自己的调休申请。”
动态,屏蔽。
顿住几秒,梁微宁不动声色地反应过来。
自己做过什么,自然心知肚明。
她赧然笑了笑,努力斟酌着用词:“陈先生误会了,我只是不想自己的私人动态打扰到您,没有别的意思。”
陈敬渊听完没说话,只不咸不淡将目光从她脸上扫过,那一眼喜怒难辨,但足以给她的第六感留下痕迹和警惕。
梁微宁心里万马奔腾。
话说,陈敬渊是怎么知道自己发动态屏蔽了他。
而且,下属对上司屏蔽私圈不是很正常么。
一时无言间,徐昼敲门进来,及时打破这不尴不尬的局面。
五分钟左右,会议开始。
贸易部海运业务的几名负责人就位,不难听出,他们连试麦时对陈敬渊的招呼敬语,都隐约带着几分紧张感。
对于他们而言,这场会议注定不好受。
关于邮箱里的那份海运明细,陈敬渊已经看过。
在梳筛选的同时,梁微宁还将其与对应季度的关税申报记录作比对,并且特意标注出异常项。
简单一张表,合计不足百行数据,但每处细节都直戳要害,精准达到他预期的结果。
梁微宁猜得没错。
数据是冰冷的,但陈敬渊却想要它们开口说话。
系统里有共享文件库,透视图拖拽上传,几名负责人看完后集体失声。
当局者怂。
梁微宁对海运业务的熟悉程度远不如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不知者无畏。
她不怕得罪人。
毕竟,鬼知道这张表是谁做的。
会议时间不长,仅持续半小时。
陈敬渊全程惜字如金,偶尔淡淡插进一句,就足以让对面兵荒马乱。
大佬不喜纸上谈兵,他更看重落到实处的具体策略。
跟随多年,一帮人自然清楚陈先生的脾性,各自阐述完解决方案,会议便陷入一片死寂。
陈敬渊未做定夺之前,他们大气不敢喘。
现场唯有梁微宁最为轻松。
她安安静静写着自己的会议纪要,指尖敲动键盘发出轻微响声,成为众人耳里最美妙的催命符。
终于,凌迟结束。
坐于沙发上的男人低嗓缓缓开启,“一星期之内,将执行结果作书面汇报,发到梁秘书邮箱。”
什么。
发给她?
梁微宁打字的动作一顿,只觉头皮发麻。
第27章 择偶标准
每当这种时候,直觉告诉她,未来一周恐怕自己又有的忙。
当然,大佬的指令谁敢质疑。
一众高管连忙点头应声,那下线的速度,堪比修罗场逃生。
会议纪要收尾,梁微宁例行共享到贸易部,顺便抄送给陈敬渊。
离开总统套房前,想到那条石沉大海的信息,她眼神示意徐昼,小声说:“谢谢你的药。”
什么药?
徐昼愣住两秒,随即回过神来。
他扶额:“你谢错了人,上午的感冒药,是陈先生吩咐我买的。”
嗯?
客厅尽头,站于落地窗前打电话的陈敬渊,听到玄关处两人嘀嘀咕咕,不由侧身将目光朝门口落去。
也在这时,梁微宁出于短暂惊讶,下意识转头看向几米开外的男人。
由此,两道视线在空中静静相撞。
那瞬间,对上男人幽深的注视,她心里划过一丝涟漪。
暗想,大佬对每任秘书都这么照顾?
大概是的。
毕竟,身份地位的悬殊,不允许她多想。
连雾岛之行,转眼到了周六,也就是返程当日。
上午九点,接到电视台专业团队抵岛的电话,对方跟她商议采访的时间以及地点。
时间最终定在一小时后。
而地点,却很有讲究。
这是《观察者》栏目首次尝试户外访谈,小岛人文环境特殊,所以需要好好琢磨。
梁微宁找来一张连雾岛纸质版地图,经过多方排查,几番深思熟虑后,她拿起桌上的笔,在济州礁台深处打出一个圈。
就这里了。
徐昼得知此事时,略显疑惑,没记错的话,采访时间应该是在他们回港的次日上午,怎么突然改到今天,而且还在连雾岛。
他以为梁微宁做这个决定之前,是征询过陈先生意见的,于是便没多问,兀自返回顶层准备相关事宜。
本次访谈,电视台派来的是一位女主持,年龄三十左右,谈吐温雅,一身白色西装气质干练,显然是栏目根据受访者的特征量身定制。
至于陈敬渊有何特征。
梁微宁轻抬眸子,目光静静落向前方那道优越出众的身影。
前半段采用‘闲访’模式,就是边走边聊。
由主持人随行,引导并控制访谈节奏,摄影团队全程跟拍。
梁微宁落后几步,作为与主题无关的人物,她只能陪同,不能入镜。
后半段,场景设置在一片湖泊前,绿色草坪上搭着中式原木桌和藤椅,一壶白茶两只青釉瓷杯,一改《观察者》往日严肃做派,这次颇有闲庭漫步纵观大势的格局。
看起来,电视台为创下本次访谈的收视新高,真是做足了噱头。
进入私人专访环节后,女主持变得不再那么游刃有余,提问时总在不着痕迹观察对面男人的脸色。
毕竟,探讨陈先生的私生活,本埠财经记者能够完全做到稳如泰山的,几乎为零。
提及择偶标准,陈敬渊没有回避,平稳的语气落入收音器里,显得有几分认真。
他说:“一切事物在得到前,未知与不确定性,更具有等待价值。”
梁微宁闻言,忍不住清眸微转,拿余光扫了男人一眼。
原来大佬对自己未来另一半,也有着开盲盒般的冒险精神。
听到男人的回答,主持人略感意外,同时亦怀揣着侥幸,期许可以得到更多信息。
对方继续问:“目前在陈先生心里,有合适人选吗。”
这才是真实目的。
无非就是想确认联姻消息是否属实,以此增加话题热度。
梁微宁暗诽间,却听陈敬渊淡声反问:“什么才叫合适。”
合适。
主持人略作思考,列举出三点硬性条件,比如:“匹配您的身份地位,贤内助,门当户对。”
“仅此而已?”
短短四字后,陈敬渊便陷入了沉默。
现场访谈,最怕受访者突然冷场。
就在主持人绞尽脑汁想要拉回话题之际,原木桌对面传来男人清淡嗓音。
“既然这样,不如开发一套婚姻智能系统,按照你所说的规则进行精准结合,岂不是更省时省事。”
清风徐徐,梁微宁端立在男人身后,几步之遥。
她看他漫不经心端起茶杯,从容啜饮。
阳光自茂密的树叶间细碎洒下,铺落在男人线条清晰的侧脸,眼角泛着兴致索然,对这所谓私人专访环节,再无继续聊下去的欲望。
‘陈先生’三字摆在台面上,终究不敢得寸进尺。
主持人黔驴技穷,无可奈何笑了笑,最后只能以一句“陈先生很幽默”,为本次访谈画上圆满句号。
作为半个东道主,梁微宁在结束时邀请栏目团队留下吃午饭。
没曾想,客客气气一句,倒被那位女主持顺杆子答应。
饭间气氛还算和谐。
对方与工作时的性情不大一样,私底下基本属于典型的e人格,说得多,却没有半字废话,全都冲着一个目标,便是陈敬渊。
拐弯抹角打探大佬的私人情况,平日喜欢什么运动,习惯什么样的口味,以前有没有感情史。
她呼出口气,觉得耳边好聒噪。
“所以,陈先生以前到底有没有感情史?”女主持坚持不懈地问。
梁微宁麻木转过头去,回一句:“实不相瞒,我也想知道。”
“……”
下午三点,中港团队预备返程。
出发去机场前,闫局带队亲自来送行。
双方驻足寒暄完毕,继老板之后,梁微宁和徐昼依次上车。
酒店门厅外,商务轿车缓缓启动,闫局心中仍有未解谜团,犹豫须臾,不得不迈腿走上前去,轻敲后座车窗。
两秒钟,漆色玻璃徐徐降下,露出男人深邃冷隽的面孔。
车外人正待开口,陈敬渊已率先启唇,“不知闫局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断尾求生’。”
“陈先生请讲,我洗耳恭听。”
有些事当局者迷,陈敬渊点到即止,“连雾岛未来走向何处,端看闫局舍不舍得丢掉现有的包袱,轻装上阵。”
丢掉包袱,轻装上阵……
默念了一遍。
莫非,陈先生的意思是——
再看去,车队已经走远。
闫局定定站在原地,目光悠长,此时的内心已然波涛汹涌。
连雾岛三天的交涉,不及临别前这一句,果然是陈敬渊。
第28章 老板心思
去机场的路上,车内安静至极。
因药效作祟,梁微宁坐得有些昏昏欲睡。
她努力保持着清醒,急需受点突发刺激,方可让她瞬间回血。
有时候想什么来什么。
就在她第无数次与困倦作斗争时,对面响起陈敬渊淡淡嗓音,“擅自更改采访时间和地点,梁秘书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这么一下,梁微宁彻底活过来。
正襟危坐,她下意识挺直腰板,说:“是您默许的。”
陈敬渊抬目看她一眼:“把这股聪明劲用到生活中。”
哦。
梁微宁知道,大佬暗指那晚泡错温泉,然后还感冒的事。
她轻咳:“温泉的事是意外,我平时不蠢。”
而且不全是她的错,那鬼迷日眼的前台也该换了,什么服务水平。
“挺自信。”
陈敬渊阖上眼假寐,漫不经心评价最后一句。
女孩浅浅笑了笑,没反驳。
后半程,梁微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其实旅游业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到集团项目的后续发展。
陈先生选择连雾岛作为国内第一个试点,想必这里,有着其他地方远无法匹及的硬性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