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给名分,一个男人怎会耐着性子去追,去花心思。
自然,游戏人间的周太子对男女之事,向来薄情寡淡。
女人于他而言,要么是带在身边解闷的工具,要么就是应付生需求上的那点事。
至于正儿八经的男女关系。
周太子活了三十年,在他的字典里,几乎闻所未闻。
后半程,梁微宁与那位女学生一起加入牌局。
陈敬渊长身立于栈道尽头,接着跨洋电话,偶尔看他的小秘书在牌桌上大杀四方。
今晚没有虚与委蛇,凭手气赢了太子爷不少筹码。
这其中主要来源是女学生。
对方连输八局,码着牌跟太子爷撒娇,软声软语声调酥媚,同刚才打游戏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生存方式。
诚如今晚,太子组局给陈先生过生日,当时送来半人高的蛋糕,她知道,不过是图个乐子和仪式,大佬并不喜这口。
女学生主动提出弹奏一曲助兴。
那架黑色钢琴,就摆放在泳池边缘,距离下方悬空足有十几米。
一个女孩子,可以面不改色坐在钢琴前,流畅完美弹完了整首《小夜曲》。
太子爷不吝惜夸奖,却笑意冷然说一句:“下次别弹了。”
梁微宁没有忽略女生眼底瞬间划过的惊惧。
惹金主不高兴。
可能只需一首曲子。
倘若以后她惹陈敬渊不悦,会是什么场面,梁微宁这般想着,下手出牌稍有停顿,指尖游走在输赢之间,不想今晚占尽红利。
正晃神时,面前伸来一只手臂,自她脸侧绅士掠过,衬衫袖口处雪松冷香溢入呼吸,那遒劲有力的腕骨间,戴着她最为熟悉的银蓝陀飞轮手表。
男人替她打出最后一张,以胜者之姿结束这场牌局。
临走前,侍应生早已将筹码兑好,梁微宁满载而归。
返程路上,陈敬渊喝了酒,所以是薄扶林司机过来开车。
暮色浓郁,女孩望着窗外夜景徐徐倒退,目光聚焦某点,怔怔发呆。
无声凝视一阵,陈敬渊低声问她,“为何最后迟迟不肯出牌。”
梁微宁回过神,转头看着男人。
一切动作都瞒不过他眼睛。
哪怕当时,仅有短暂几秒钟的迟疑。
她轻叹:“做人留一线,牌局也一样。”
殊不知,这句话落入耳里,身侧男人神色有些变化。
那晚太平山书房,父子对弈。
临末,陈董事长也说过同样的话。
告诫他行事不要太狠绝,要懂怀柔。
就是所谓的,做人留一线。
思绪回拢。
陈敬渊淡淡一笑,复又问:“第一次在沙田赛马场,你故意输掉牌面,也是这个由?”
女孩摇头。
她认真地说:“那时心境全然不同,因畏惧周总,所以束手束脚,不敢赢。”
“现在敢么。”陈敬渊问。
敢。
梁微宁对上男人深潭黑眸,没说话。
她心里有答案。
因为从此以后,即便不小心得罪,也有人为她善后。
况且,今晚大佬生日,是主角。
作为主角带去的女伴,让她赢,便是给陈先生面子。
梁微宁不知自己是真的手气好,还是那位女学生识眼色,故意讨好给她喂牌。
总之,这就是权势的力量。
车子驶入青衣,仍是老位置驻停。
看女孩垂眸解着安全带,陈敬渊出声提醒:“礼物。”
什么。
错愕抬眼,梁微宁以为自己听错。
陈先生刚才,是在亲口找她讨要生日礼物么。
莫名有些忍俊不禁。
可是。
她斟酌着用词:“时间太仓促,没来得及准备,能不能先欠着,后面有机会再补给您?”
模棱两可地画大饼。
大佬什么都不缺,且眼光甚高,若真要送,这礼恐怕不好选。
总不能效仿Josie,人家送单科满分,她就送一份免费加班券?
沉浸在幻想里,梁微宁被自己逗笑。
空气凝寂。
陈敬渊视线静锁女孩生动眉眼,语气平静一锤定音,“尽快补上,不要拖太久。”
“……”
她笑不出来。
时间已不早,梁微宁推门下车。
漫不经心几步,突然想到似乎忘了点什么。
趁着大G还未启动,她转身往回走。
隔着半降的玻璃窗,陈敬渊微微侧头,看到原本已经走远的女孩,不知出于何种缘由,又折返回来。
距离后座车门半步之遥站定。
梁微宁颊边晕开梨涡,看着他,用粤语说:“陈生,生日快乐。”
女孩声线柔美,在夜色中浅笑盈盈,肤白胜皎月。
车内,陈敬渊默默看她,眸色逐渐加深。
静视一阵,车门解锁。
陈敬渊正要迈腿下车,女孩见状逃命似的跑远。
“……”
她很聪明。
知道这样的氛围,再待下去,他一定会做出点什么。
望着夜幕深处女孩纤长背影,陈敬渊轻抬唇角,眼底溢满柔和。
晚间十点,薄扶林。
换作平时,Josie早该躺下。
但今晚特殊,犟脾气的少年仍旧坐在客厅里,翘首以盼。
明叔以为小少爷是在等先生归家,道句晚安。
直到院子外传来汽车引擎声。
沙发上的少年连忙起身,怀揣期许地跑出去,迎上男人。
陈敬渊扫他一眼,“怎么还没睡。”
早已想好借口。
Josie说:“晚餐吃太饱,想再消消食。”
嗯。
男人应了声,迈腿往别墅走。
身后,少年紧随跟上,好奇道:“爹地,今晚姐姐对您说什么没?”
“你觉得应该说什么。”
以陈敬渊的洞察力,很轻易就看出一大一小藏着秘密。
Josie果然上当。
“姐姐让我教她一句粤语,是专程为爹地生日而学的。”他满脸骄傲道。
陈敬渊随口问:“那你教了些什么。”
容他想想。
思索两秒,Josie一字一句复述。
“陈生,生日快乐,祝您食得好,瞓得香,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长命百岁,身体健康,财源广进,将公司做嘅更大更强!”
话音落,男人脚步顿住。
缓缓转身,看着Josie。
陈敬渊薄唇轻启,“你确定,有这么长。”
少年耿直点头。
第63章 一个秘书,背负太多
梁微宁洗完澡刚躺下,耳朵便止不住地发烫,用手捏一捏,怀疑是谁在背后讲她坏话。
想到这里,拿起手机准备发私信给Josie,叮嘱他要保守秘密,可一看时间已不早,算了,把人吵醒不太好。
转眼到工作日。
这是元旦放假前最后一周,即将辞旧迎新,整个公司上下都沉浸在轻松喜悦氛围中。
刚到秘书室,屁股未坐热,楼下企划部派人上来,说半月后的集团年会,各部门至少得出一到两个节目。
董事办去年找借口推脱掉,今年说什么都要迎难而上。
梁微宁正头疼,突然眼尖,瞧见玻璃墙外徐特助从电梯出来。
找到救星。
撺掇企划部同事,小声提议道:“徐特助唱歌很厉害。”
真的?
嗯。
记得她刚进中港不久,董事办团建,徐特助一首《千千阙歌》简直堪比原唱,收获秘书室大票女性歌迷。
企划部同事听完恍然大悟,点头,“OK,我去找他。”
过道里,徐昼被及时拦下。
不待对方开口,他指了指办公室,“抱歉,我要给陈先生汇报工作,有什么事,梁秘书可以全权做主。”
真的?
嗯。
小姑娘现在能独当一面,年会而已,肯定能办得妥妥的。
于是,企划部同事将徐特助原话传达给梁秘书。
梁微宁心里顿感愧疚。
徐特助如此信任她,而她,却把人家给卖了。
不行,不能这样。
最后,秘书室众人经过商议,决定集体上台,改编一首普粤结合版《青花瓷》。
那时,梁微宁才知身边卧虎藏龙。
助团里,吹拉弹唱几乎样样精通。
她刚才愁了个寂寞。
vivi继续拱火,让小老大挑战粤语部分,就当给这段时间的学习交一次答卷。
助们一听连声附和,说咱们董事办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今年评选务必要拿下最佳才艺奖。
据传闻,该奖项的盲盒金额,至少五位数起步。
久违的战斗欲被点燃。
梁微宁提半口气,正要同意,下刻又泄掉。
只能保守:“我尽力,试试。”
就这样,工作繁忙之余,董事办才子才女们,也顺便将歌曲排练提上日程。
报名的事告一段落。
内线响。
vivi接听后,朝梁微宁用嘴型说两个字,咖啡。
糟糕。
只图一时热闹,把办公室那位给忘了。
不敢再耽搁,梁微宁连忙起身去茶水间。
八分钟后,现磨不加糖。
敲门进入,徐昼也在。
见女孩四平八稳模样,便知年会节目的事已经搞定。
大班桌前,大佬面容平静倚靠真皮座椅,手里拿着年会策划方案以及初步预算表,垂目敛神,正在浏览。
按照往年惯例,这些本该由副总直接经手定夺,但今年,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陈先生要亲自过目。
梁微宁放下咖啡时,那两份文件落到她面前。
不解其意。
怔愣间,听老板淡声交代,“仔细看看,有什么不合。”
她吗。
梁微宁迟疑道:“我没参加过年会,对流程不太了解。”
作为特助,徐昼能读懂先生用意。
让一个未经事的人,以局外者视角去查阅这份策划案,更能犀利地找出关键问题所在。
由此,他出声点拨女孩,“你就想象一下,自己期待中的年会,应该是怎样的。”
期待中的年会。
热闹,放松,领红包,展望未来。
以这些为基准,梁微宁再去看方案,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空气落针可闻。
陈敬渊目光凝视女孩专注的眉眼,指了指不远处沙发,让她过去坐着看。
无意识间,梁微宁摇头。
“不用陈先生,我站着就好。”
男人再次重复:“坐。”
“……”
整整几十页的策划案,她要站到何年何月。
很明显,陈先生只是语气稍沉了些。
听在女孩耳里,却隐含不悦。
她没胆犟嘴,拿着策划书乖乖朝沙发区走去。
身后男人起身,点了支烟,去落地窗前立着。
徐昼有条不紊汇报元旦假期三天的商务行程,刚说完两条,被老板打断。
“把第一天空出来,订三张海洋公园的门票。”
“好。”
小少爷每年元旦都要去海洋公园,可为什么是三张。
脑中划过一丝猜想,又被徐昼否定。
不可能。
进展估计没这么快。
自然,他太小瞧他老板。
行程确认完毕,徐昼识眼色地提前离开。
办公室彻底静下来。
老板吩咐的工作,梁微宁总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对待。
她用笔在文件上勾画圈点,备注自己觉得不合之处。
其实主要集中于繁琐的形式主义方面。
比如领导讲话,从各部门总监到高层副总,再到董事办陈先生,每人平均五分钟,合计一起,就得花费将近两小时。
有这功夫,不如整点实际的。
当然,话不能说的太直白,所以梁微宁下笔时,尽量委婉迂回,相信大佬能看得懂。
思绪太过投入,以至于未察觉到沙发椅背后有清冽男性气息靠近。
陈敬渊视线垂直而下,落在女孩握笔的手上,腕间戴着玫瑰金四叶草手链,当时路过秘书室,听一众助说,是梁秘书男友所赠。
那位素未谋面的‘男友’,有机会,他想见见。
“字写得不错。”
嗯。
梁微宁应完声才反应过来,侧身仰头八十度,吃力地望着男人。
这个角度是第一次。
女孩眼神干净,澄澈眸底映照出的影子,清晰可见。
是他。
陈敬渊薄唇抿出淡弧,目光转向策划案,低声问:“成本预算,有没有异议。”
钱的事,该财务总监操心。
以为老板只是随口一问,梁微宁也就随口一答。
她说:“举办一场年会就要五百多万,够普通公司好几年支出了。”
话里意思,是觉得太铺张浪费。
本该就此揭过,老板却有后文。
男人身量高大,声音自头顶落下来,即便足够温和,亦给人一种隐形压迫感。
他让女孩,作具体阐述。
分明有为难人的架势。
梁微宁悲催地想,自己会不会哪天猝死。
一个秘书,背负好多。
很轻易看穿她心思,陈敬渊淡笑。
他抬手揉了下女孩头发,有安抚的意味,“就当我这个做老板的,今天想偷偷懒,梁秘书多劳多得,年后涨工资。”
第64章 舍不得敲打
涨工资!
老板要给她涨工资!
梁微宁瞬间清醒,暗恨自己因小失大,差点错过长远利益。
没问题。
只要钱到位,什么活都能干。
平复心绪,梁微宁淡定道:“陈先生给我点时间,今晚八点左右,我将详细的调整方案发到您邮箱。”
“八点左右,太晚。”
太晚?
她迟疑两秒。
“那您觉得什么时候合适?”试探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