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泪自眼角滑落,梁微宁细弱哽咽,轻颤湿软的嗓子夹带哭腔,又问一遍:“陈先生让我轮岗,真的只是要我去学习?”
一句‘陈先生’,成功阻止男人劣行。
绅士风度地抬高她小脸,陈敬渊俯首靠近,幽暗视线静锁女孩水雾朦胧的眼。
“是不是单纯学习,要看你的本事。”低嗓裹挟暗哑,似碾过烧红滚烫的铁砂,偏这毫无起伏的声线中,却饱含资本家流淌于血液里的残忍无情。
小姑娘懂的。
路就在眼前,怎么走,全凭她自己意愿。
可以平坦顺荡,也可以荆棘丛生。
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对她影响,天差地别。
无声对视间,那只手移至敏感地,激起皮肤一阵颤栗,女孩颈间绯色上涌。
思绪陷入铺天盖地的浑浊,她保留最后一丝清醒,微弱啜泣道:“如果本事够大,会有什么后果。”
依旧未等来男人回应。
不悦她心不在焉,陈先生用漫长沉默的掠夺,让她再也开不了口。
一切结束,凌晨。
卧室大床上,梁微宁软绵绵蜷在男人怀里,眼皮沉重,很快传来均匀呼吸声。
夜深人静,温柔的吻落在她耳后。
黑暗中,陈敬渊指腹一遍遍描绘女孩精致五官的廓形,想到前刻在浴室,她执着于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
出于私心,他想彻底断掉她脑子里的念头。
一开始,小姑娘虽在他的计划内,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却并不想让她卷入过多。
未来的路本就不好走,哪怕捅破天,有他护着。
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本该充满活力地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偏离轨道,对她而言无半分益处。
梁微宁不知先生所想。
她认为,入局是迟早的事。
高位者把她保护得太好,若等将来分道扬镳,她该如何应对走出温室后的无助与彷徨。
利剑出鞘前,需要经过千般锤炼。
梁微宁不怕烈火,怕的是人生一眼望到头,故事才开始,就已经被命运麻木地画下句号。
她要活到大结局。
第109章 陈先生的策略
累到极致,连做梦力气都无。
梁微宁醒来时,隔着半透明纱帘,看到站在露台外接电话的高挺身影。
同居至今,大致掌握陈先生的作息规律。
尤其是早上,哪怕前夜如何操劳,次日六点生物钟,铁打不动。
就像一台机器,无论怎样超负荷运作,好似总有耗不尽的动力。
有时候真想知道,那具强健体魄下,到底有没有弱点,究竟要靠什么,才能撼动一丝一毫。
至于他的心。
会不会也如身体一样。
其实聪明人,谈感情越简单越好,梁微宁从不深究对方,也鲜少花精力去琢磨自己。
谁对谁更真,更深,追究起来,无意义。
静躺两分钟,梁微宁撑着酸软的腰下床,去衣帽间,找一找今天穿什么。
自从脱下职业装,强迫症有所好转。面对琳琅满目的衣服,已不如从前那般纠结。
四月初,京城气温逐渐攀升,挑了件面料柔软的裙子做内搭,外面是中长款收腰束带风衣。
刚把裙子套上,男人进来。
动作微有停顿,因为正要反手去提后背拉链。
陈先生出现的及时。
他缓步走近,绅士地帮她将拉链合起。
“谢谢。”梁微宁小脸红红,不管经历多少次肌肤之亲,面对男人的碰触,机体总会做出本能反应。
根本不想的,但控制不住。
小姑娘面颊染粉晕,镜子里双眸轻垂,自顾自穿戴剩余衣物,眼珠偶尔移向旁侧,来来回回,就是不看他。
陈敬渊轻笑着把人转过来,指侧碰了碰她下巴,似在无声询问,大清早,脑袋里在想什么。
她抬起眼帘,看着男人一本正经道:“您还没回答我昨晚的问题。”
够执着。
静默中,原本放在她颊边的手,缓缓下移至脖颈处,梁微宁忍不住咽了咽嗓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又落入陈先生掌心。
刚刚本不该提醒,‘昨晚’两字,便是洪水闸门。
自作孽。
可让她最委屈的是,一切结束后,陈先生自身后搂着她,用纸巾慢条斯擦拭手指,近在耳畔的温嗓,冷静中带着警告。
他气定神闲问:“做时用敬语,告诉我,是什么感觉。”
梁微宁闭眼。
想到几分钟前,她指甲深深嵌入男人手臂,溢出那句‘您慢点’。
心潮乍然翻涌。
从没想过,陈先生会将此事,以这种方式和口吻搬到台面上。
习惯已成自然,短时间内,想要改掉好难。
她知道,他不悦。
小姑娘蠕了蠕唇,像下定某种决心,小声跟他发誓,“不会有下次了。”
意思是,尽量改。
“改不了,该如何。”陈敬渊没打算放过她。
非常浅显的道,如同小孩子犯错,不知悔改,就得接受惩罚。
平时不纠正,偏要等今日,以行动给她敲警钟,暗示,他耐心已耗尽。
梁微宁不敢犟嘴。
没有男人愿意听到女朋友对自己用敬语,不伦不类,像在养情妇。
定下神,她提出建议:“要不,扣我工资吧。”
细若蚊足,陈敬渊没听清。
“扣什么。”他问。
“我工资。”
女孩斩钉截铁。
因为在她眼里,金钱惩罚,对她伤害值最大,也最刻骨铭心。
了解这姑娘的脾性。
所以,陈敬渊一时无法反驳。
他轻笑,随手将用完的纸巾丢进纸篓,手掌握住她肩膀,把人翻面转过来,正对着他。
凝视须臾,改变策略。
“一个月内,没再出现‘您’字,或者叫我一次名字,有奖励。”
“……”
还有奖励?
梁微宁以为自己听错,再次确认道:“从现在开始生效吗。”
男人默许。
她立马点头,笑得灿烂。
没问题。
终归要顺着来,找对方法,加以引导。
用强,只会让她暂时服软,转眼恢复如初,原地踏步,永远改不了这臭毛病。
安静的衣帽间里,陈敬渊垂目替怀里人衣服,检查裙摆,还有后背暗扣。
收拾一半,想到什么。
歉意的吻落在她发间,失笑:“先去清洗。”
时间已不早,看样子又得迟到。
小姑娘红着脸,眼神幽怨进浴室。
-
到公司,赶上八点五十九分打卡。
接完水,去格子间区域寻找一圈,仍未找到Alina。
奇怪,大早上没上班,去哪溜达了。
向靠窗三组的同事打听,经对方一说,才知道是被派出去外勤。
市场部,所谓外勤,实则就是毫无技术含量的跑腿工作。
以Alina高傲的性子,愿意接下这差事,倒挺出乎意料。
“那昨天呢。”她问。
同事说:“也在外勤。”
好吧。
新人刚进组,就有跑不完的外勤。
有意思。
下午三点,总监再次找上门,询问她助手人员是否能尽早定下来。
梁微宁感到好奇,往后累死累活的是她,当事者浑不在意,上司倒挺焦虑。
急着往她身边塞人,存何居心。
昨晚,大佬始终没给她准信。基于‘梁钦差’背后的真相,到底应该装聋作哑,还是换上戏服,陪这帮人演一段。
演得好,是助力。演不好,就是捅娄子。
容她想想。
终于,临下班前,梁微宁去总监办公室,向他要人。
谁。
Alina。
对方诧异:“新人?”
新人又如何,她态度坚定。
当然,免不了买一送一,梁微宁摊开那份清单,手指在其中某栏戳了戳,还有他。
二组的业务精英,Win.
无疑,这人选到对方心坎上,当即拍板:“梁秘书好眼光。”
呵。
女孩笑了笑。
当晚,为彰显诚意和感谢,请两位助手吃饭。
地点在望京,一家适合五名以内团体聚餐的烤肉店。
Alina风尘仆仆而来,脚上高跟鞋在餐厅地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放下包,拉开椅子坐下,喝着水环顾半圈,“另一位没来?”
“在路上堵车,预计十分钟到。”
梁微宁将干碟小食推到她面前,“饿了就先垫垫肚子。”
Alina没客气,戴一次性手套开动。
五分钟,胃部稍微有些饱感,进入正题。
无前缀废话,Alina单刀直入:“为什么选Win,你知不知道,他是部门里谁的人。”
熟悉开场白。
大公司通病,少不了的内部派系斗争。
梁微宁没什么反应,示意对方继续。
第110章 取悦到陈先生
观女孩表情,可能心里有底,既然这样,Alina倒没那么激动了。
语气放缓,慢悠悠吃着盐焗香豆,挑眉问:“就不怕我也是眼线?”
眼线。
对她而言,好新鲜的词。
没想到有一天,以自己小小秘书身份,也值得被别人安插眼线。
“你会吗?”梁微宁问。
不待对方答话,她接着说:“就凭你昨日到岗,任劳任怨跑一整天外勤。我觉得不会。”
直接下定义。
静默几秒,Alina轻笑。
“别把人心想得太简单,现在不是,不代表将来也不是。”
梁微宁点头:“说的有,但将来太远,我一介凡人控制不了,能做的,只管当下就够。”
两人碰杯。
“那就预祝梁钦差旗开得胜。”
打住。
她强调一遍:“真不想做什么钦差,我只是来学习。”
好。
“祝早日实现青云之志。”
之前在顶层,互看不顺眼,此时此刻,从彼此身上找到共鸣。
聪明人,永远都能做出对自身最有利的选择,Alina亦不例外。
自从转岗事件后,她将一切看得明白。
面前女孩,一句枕边风,随随便便改变一个人的职场命运。
未来如何,的确无法控制,但眼下,值得她加注一把。
业务精英Win到店时,连声说‘抱歉’,让两位女士久等。
Alina拿过旁边空杯,倒满,示意对方罚酒。
“不沾酒,今晚开了车。”Win笑着摆手。
“没关系,敞开喝,代驾费算梁秘书头上。”
这。
下意识看向女孩。
梁微宁礼貌浅笑,眼神鼓励,喝吧。
当事者发话,Win犹豫两秒,端杯一口饮尽。
Alina鼓掌,爽快。
再次替对方斟满。
“刚进部门,就听闻师兄在二组战功赫赫,按如此势头,想必年底的述职晋升,一定大有希望。”
闻言,Win一愣。
师兄?
梁微宁解释:“我是港大上届毕业生,你应该比我高五届。”
恍然大悟。
原来和梁秘书是校友。
对方惭愧:“早奋斗五年,好像也没什么用。”
没明讲,大概所谓述职晋升,并非板上钉钉。
见人惆怅,Alina连忙倒酒安慰:“在市场部,谁不知你深受总监器重,好好干,前途无量,没问题的。”
提及‘器重’两字,Win苦笑,一杯下喉。
梁微宁不动声色吃菜,随口搭话:“师兄海量。”
三杯喝完,面红耳赤,这酒,劲头十足。
不能再喝了。
趁头脑尚有几分清醒,Win抓紧时间询问正事,“师妹这次下基层,陈先生有没有什么特殊指示?”
“有。”
梁微宁一本正经道:“他给我半年期限,要求,必须学有所成,否则卷铺盖走人。”
对方沉默。
“恕我直言。”Win提出自己想法,“医疗康复线不好做,你该选别的。”
比如?
“我手头有个项目,简单易上手,能很快出成绩。”
为表达诚意,Win还随身携带项目策划书。
梁微宁伸手接过,认真翻阅,边看边给予肯定,“嗯,确实挺适合我。”
适合小打小闹,面子功夫。
来这么一出,无非就是变相试探。
如果梁秘书真是来学习的,一定会急于向陈先生证明自己的能力,做项目自然要挑简单快捷的最好。
但倘若打着学习幌子,另有目的,那么就会千方百计选择重量级的核心项目,因为可以借机打入管层。
偏偏她现在,两种情况都不是。
选了个最难,又最边缘化的项目,若不是被突然提起,压根没人记得还有这样一条康复线。
一时半会,难以摸透。
Win思索间,女孩将项目策划书收好,装进自己的包里。
这是,接受了?
梁微宁诚恳道:“真是雪中送炭,多谢。”
说来说去,也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心性太浅。
总监判断得没错。
举杯,Win说:“师妹不必客气,从今往后,但凡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瞧瞧,五年白混了么。
酒场话,信手拈来。
梁微宁与其碰杯,再三感谢,谦逊至极。
全程,Alina坐于一旁,悠哉吃着烤肉,看梁秘书与业务精英斗智斗勇,听得津津有味。
结束后,Win走路已有些不稳,叫好代驾,把人送走,Alina的网约车正好也停靠到路边。
分别前,她问梁微宁:“为什么不直接灌醉,交给我,保证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套出来。”
“五分清醒最好,过犹不及。”
嗯?什么意思。
女孩没给她答案,恰逢网约车司机来电,催她赶紧上车,说此地不能久停。
OK.
Alina只好揣着迷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