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哥,你明天能陪我出去一趟吗?我想去招工那边看看。”
虽然这件事情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完成,可有裴忆安在身边,纪知岁安全满满,至少他看人的眼光,比自己准很多。
“是想给食肆招些人手?”
“嗯,食肆现在生意差不多稳定了,可人手不够。”食肆生意不错,可家里的劳动力就那么多。
裴忆安提议道:“与其招工,岁娘可以考虑买下几个忠心的奴隶。”
“啊?”这是纪知岁没有设想过的道路,她一脸疑惑看向裴忆安,等人人解答。
“百味食肆现在发展的势头很好,后厨做菜也不能全落在你一个人身上,保不齐有人会起什么歪心思,与其用那些别有心思的人,不如直接买下几个奴隶。”裴忆安仔细的分析,将其中的利弊同人说得清清楚楚。
纪知岁瞬间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要是后厨出了什么叛徒,起了异心,那时候肯定会影响食肆的生意,与其招募外面那些不确定因素,还是奴隶靠谱。
卖身契在他们手上,也不用担心有人为了点蝇头小利的出卖他们。
纪知岁再一次感叹裴忆安的睿智和谨慎,他看待一件事,会考虑事情的方方面面,这点她就比不上。
隔天,两人就去了集市的一个角落,这里是人牙子专门售卖奴隶的地方。
纪知岁从来都没有来过这处地方,之前她只是在集市外面采购东西。
这里,不少人被捆着脚链,锁在笼子里,不少年龄段都有,他们身上穿着破烂的粗布麻衣,骨瘦嶙峋,脸上的表情是麻木和漠然。
乍一看到这样的场景,纪知岁的目光中不免有些愕然和心疼。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评判,在这个朝代买卖奴隶很常见,因为卖身契在手上,主人家还能够随意定夺这些奴隶的生死,仿佛这些人命根本不值钱。
想到了这些,她的情绪也变得有些萎靡,要是在这里买下奴隶,是不是也算是帮凶,毕竟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裴忆安轻易就发现了身边人的转变,她似乎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场景,又似乎在为这些人难过?
他的大掌包裹过那只小手,把人拉到了自己身后,高大的身形将人护住,不让她再看到这样的场面。
“我们先回去。”
清冷的雪松香和沉稳的声音让纪知岁回神,她将那些乱糟糟的情绪驱逐了出去,可声音依旧有些闷闷。
“安哥,你说我们买下这些奴隶,是不是不好?要是没有买卖,这些奴隶就不用被关起来了。”
“岁娘,要是我们不买下他们,那不少人可能都会饿死,被卖来当奴隶的人,很多连吃饱饭都成困难。”
“这些也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我们买下奴隶,让他们吃饱穿暖,就算是在帮助他们,并不是在害人。”
虽然被安慰了,心情好受了一点,可看着不少奴隶腿脚都被锁着,纪知岁还是有些低沉,“安哥,你说这个世上为什么有这么多奴隶呢?”
“因为不将自己卖了赚点钱,等待的就只有饿死。”
当一家人连饭都吃不饱,就会卖儿卖女,这是其一。
洪涝,旱灾,战争……
这些能够轻易摧毁一个城,到那时,城内的百姓流离失所,四处逃难这些能够侥幸生存下来的人,多数会成为人牙子的囊中之物,这是其二。
这也是纪知岁第一次直面这个朝代的残酷,祁州县并不算贫困,在北街的那些邻居,有些也只算得上生活拮据。
真正困难的人,大概连填饱肚子都困难,多得是饿死的,人都要饿死了,哪里还管是不是当奴隶。
“安哥,你说以后大家能不能都吃饱饭?”
第87章 吃饱饭
纪知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问出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她只是感觉,因为没饭吃饿了,那样的死法真的太痛苦了。
“这是岁娘所希望的吗?”裴忆安双目灼灼看向面前的人,那目光中带着外人看不懂的深意。
他对这个世界上怨怼更多,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们裴家世代守护的江山,得到的只有猜疑毒害,有时候体内的暴戾因子甚至想让这个朝代为裴家陪葬!
只是,这样的想法已经平息了,和岁娘在一起的日子,他那些阴暗的念头很少出现。
更多的是平和,就连生活似乎也变得灵动起来。
就连体内的毒素带来的影响,似乎也不再难以忍受,他也不是那么废物。
“嗯,如果可以,我希望大家都能够吃饱饭。”至少用不着活活饿死,她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体会过不少次饥饿的滋味,那可真不好受。
“好,我也希望岁娘的愿望可以实现。”裴忆安就只这么说了一句似安慰的话语,纪知岁并没有往心里面去。
可对于裴忆安来说,他前面许下的是一个承诺。
既然她想要看到那样的场面,他也要努力实现。
上头的那位,他倒不介意换个姓。
“好了,我们回去罢。”裴忆安发现拉着人就打算往回走,离开这边。
这处会让岁娘难过,他不愿意看到她难过,她的这张脸上也不应该是难过的表情。
“不用,我们去找人牙子问问看,食肆再不招人就忙不过来了。”纪知岁前面和裴忆安聊完,心情也好多了。
在她的坚持下,裴忆安陪着她一起去找人牙子,这一路上,他的手紧紧握着,没有一点放开的迹象。
“公子,你们这是想买奴隶?看看想要什么样的?这些都是新货,年纪轻轻,一个个手脚麻利着。”人牙子说起这些奴隶的语气,就好像在评判什么货物般。
又或许在他的眼中,这些奴隶本就是他售卖的货品。
纪知岁情绪不高,对挑选奴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你们之中有人会做饭吗?”裴忆安开口,他想着买下几个给岁娘打下手。
“贵人老爷,我!我会!我以前可是做饭的一把好手!”有道声音卖力的推销着自己。
只见那发出声音的人是一个中年妇女,她身板小小个,肤色黝黑,瘦弱的脸庞上是浓眉大眼,显得那双眼睛有些可怖。
尤大姐是难民,她的家人在逃难的路上都死光了,饿晕在路边时,有人将她捡了回去,给了她一口热汤热饭后,以三百文钱卖给了人牙子。
不少贵人老爷来买奴隶的时候,根本就不带看她一眼的,她已经三十好几,历经风霜,看起来就和四五十的老妪没什么区别,就算拼了命干活,在贵人老爷的眼中,也不如那些十几岁的小年轻。
她没什么市场,已经跟着人牙子走了好几个县,人十有八九会砸手里,人牙子对她非打即骂,甚至还动了想要将她卖给傻子做媳妇的念头。
尤大姐并不想,所以她一定要将自己卖出去。
听到这位贵人老爷的问话,尤大姐便主动热情的推销自己。
纪知岁也被这道声音吸引,她来到尤大姐面前,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尤大姐有些紧张,却也知道这或许是机会。
她目光期盼看向纪知岁,哀求道:“贵人小姐,我真的很会做饭!求求你,把我买下吧!”
那目光中带着热烈的期盼,还带着对生的渴望,似乎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同身边麻木漠然的其他人来说,很不一样。
那眼神一下就抓住了纪知岁的心,她同人牙子买下了尤大姐。
人牙子正愁有个货砸手里了,没想到对方还挺争气,成功将自己以一两五钱的银两卖了出去。
纪知岁又挑选了一个小丫头,看起来才十来岁的模样,这个要价就比较贵,要四两银子。
付好了钱,纪知岁就带着人离开了,离开前,看着这些被束缚住的人群,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的能力和资金都有限,就算想要帮助这些人也有心无力,只希望这些人能够找到好的主家。
纪知岁的目光落在两个人被自己买回来的人身上,好奇问道:“你们有名字吗?”
尤大姐率先开口道:“贵人小姐,我叫尤大姐。”
而后那小丫头才弱弱开口道:“我家里面都叫我二花。”
“那你们都是哪里人?可还有亲人在世?”她需要了解这两个人的基本情况。
“贵人小姐,我是从怀阳逃难过来的,已经没有亲人了。”尤大姐说道。
前些年怀阳被大洪水冲了,房屋庄稼都被冲没了,大家四处逃难,就算还是有在世的亲人,想要联络上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贵人小姐,我是隔壁荔城人,家里孩子太多,都要揭不开锅,所以把我卖给了人牙子。”
二花家里有七个兄弟姐妹,自己和三妹都被卖给了人牙子。
纪知岁对这两人的情况也有了基本了解,“既然你们有名字,那就还叫原来的名字,我买你们来是因着我开了间食肆,食肆缺人手,需要人帮忙。”
尤大姐和二花的目光有些好奇看向这位贵人小姐,没想到对方买自己来就只是去食肆帮忙的。
要知道他们这些奴隶和家仆又是不一样的,他们的地位更加低下,干的活往往也会更苦更累。
他们已经做好了要做粗使丫鬟,甚至还可能随时迎接主人家非打即骂的准备。
却没想到,对方只是要让她们在食肆干活。
“贵人小姐,这……”尤大姐本想着最坏不过是入虎穴,她可不想嫁给傻子做媳妇。
没想到迎接自己的,算是个好差事,她有些激动。
纪知岁听到这个称呼,眉头轻蹙,“你们也别一直叫我贵人小姐了,我姓纪,名知岁。”
“纪小姐。”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这个称呼至少比前面那贵人小姐好多了,她算是接受了这个称呼。
第88章 煲仔饭
了解了情况,纪知岁便带着人到了百味食肆,打算让着两人去后厨打下手。
赵阿婆他们见到将猪肉馅往猪下水里面灌,脸上不免都有些惊愕之色。
赵阿婆着急忙慌的阻拦道:“岁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怎么把好端端的猪肉塞到猪下水里面,到时候这些猪肉都白白浪费了,可使不得!”
裴二嫂见到赵阿婆这模样,脸上不免露出笑意,“赵阿婆,这样弄可好吃得嘞!”
那时候自己见到岁娘买这些猪下水回来时也很惊奇,可尝试过岁娘的手艺后,她完全屈服了。
“这样真的能好吃吗?”说话的是尤大姐,她们家以前可不是没吃过猪下手,一股子臭味。
“当然咯!你们可不要小看岁娘。”裴二嫂很是自豪,岁娘的那双巧手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裴二嫂这样的表现,让纪知岁想到了她的那些头号真爱粉,总是第一时间跑到她视频下面夸夸夸。
既然没问题,赵阿婆她们也能够放心做了。
今天干活的人多了三个,赵阿婆手脚麻利,尤大姐她们也是干惯了活计的人,很快也适应了。
船商那边腊肠要得急,大家基本都都在后厨忙活,没怎么休息。
纪知岁打算好好犒劳大家,大骨汤已经炖上,到时候再炒几个菜。
至于主食,她在做这些腊肠的时候,就有了想法,打算给大家做个煲仔饭。
大米前头已经浸泡了一个时辰,浸泡的时间久,烹饪的时间就会越短,做煲仔饭需要用到砂锅,在锅底薄薄抹一层油,在防止粘锅的同时还能够增加锅巴的香脆度。
将大米沥干水分,在锅中铺平,慢慢倒入清水,让水量刚刚好没过大米,这样能避免冲走锅底的油层。
盖上锅盖,小火开始烹饪,当锅盖小孔中蒸汽开始变多时,说明砂锅中的水分正在收干,这时候需要在锅边淋上一层油,防止中间过度烘烤糊底。
把锅中米饭八分熟时,将腊肠切片均匀的铺在米饭上,让腊肠的肉香味能够充分浸入米饭里。
几分钟过后,铺上青菜叶和鸡蛋,盖上锅盖焖煮一小会后就可以出锅了,这时候的鸡蛋也正好是溏心的状态。
出锅后,倒入调好的料汁,煲仔饭也算是完成了。
尤大姐和二花两人目不转睛的看着纪知岁的动作,都已经不知道吞咽了多少次口水了,她们已经不记得多久没填饱过肚子了。
这猪下水加肉馅做出来的味道也太香了,她们从来不知道原来猪下水还能有这般的香味。
等纪知岁将煲仔饭做好以后,尤大姐和二花很快的将目光转移开了。
这可是主人家吃的饭,和她们可没什么关系,也不是她们这些奴隶应该肖想的。
只希望等等纪小姐能够给她们多一点吃的,哪怕是糙米也好,只要能够填饱肚子就好。
纪知岁看着站在远处的两人,朝这两人挥手,“尤大姐,二花,快去洗手来吃饭。”
两人的目光不可置信,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纪小姐说什么?要让她们过去吃饭?
这……这怎么可能呢!
两人局促的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她们只是买来的奴隶而已。
纪知岁看着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两人,也猜到了其中的缘由。
奴隶在这个朝代是没有人权的,相当于主人家养的狗一般,别说上桌吃饭了,能够吃饱饭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纪知岁的思想到底不生活在这个时代,要她认同朝代的奴隶制也是困难的,她买下这两人,也仅仅是想当做食肆的帮工而已。
她上前,一手拉着一个,将人拉到了饭桌前:“你们两现在就给我好好坐下吃饭,下午可还有不少事情要忙活呢!”
裴家人对于纪知岁的行为并没有任何意见,现在是岁娘在管家,再者这些岁娘花钱买下来的人,他们并没有资格多问。
虽然尤大姐和二花上了饭桌,可她们也不敢有任何的越矩,只是抱着面前的碗筷吃了起来,香喷喷的大米饭,拌上咸咸可口的腊肠,让人从头到脚的感觉美味。
赵阿婆知道岁娘的手艺很好,之前岁娘做了什么新鲜吃食,总会给她们送过来,可这却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吃岁娘做的饭菜,特别是那层焦香酥脆的大米饭,完全将本身的香味散发了出来,也怪不得她能够在北街开食肆。
就她这样的手艺,恐怕贵人老爷府上的厨子都没这个手艺哩。
在一家人吃饭的间隙,那些个船商来了,他们一进入食肆就开始叫唤:“掌柜的,我们要点菜。”
他们在祁州县收了点货物,忙到了现在,错过了饭点,也没有选择就近的食肆,而是饿着肚子匆匆忙忙来到了百味食肆,就等着尝纪小娘子的手艺。
裴忆安见到外面有人,站起身出去迎接。
马麻子站在后厨入口处,鼻尖是焦香的美味,引得肚子咕咕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