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粥后退一步,把路让出来。
苏柏熠迈步进屋,“刚怎么走了?”
周粥裹紧身上的开衫,“我总不能拿我所有的时间都来等你,你有事情要忙,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苏柏熠默了少许,语气多了些认真,“晚饭吃了?”
周粥点头,现在都几点了,她不吃饭是傻的吗。
苏柏熠环顾了眼屋内,“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去江月湾。”
周粥回,“我不去。”
苏柏熠看她。
周粥也看他,轻声道,“你要是想,今晚可以留下,反正我不会跟你去哪儿。”
苏柏熠不动声色地看她,“我想什么?”
周粥一顿,也不和他绕圈子,“你不就想证明我给你的9分错得离谱。”
她不信他大晚上的到她这儿,还能想别的什么事情。
第22章
周粥看着屏幕, 五分钟过去了,她一行字还没有看完,浴室里有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楼下小夫妻的床上热闹又开始, 她现在有些后悔让他留下来。
他应该也后悔留下来了, 刚才她带他去浴室, 跟他说怎么洗澡,他神色虽然如常, 但也能看出他的不习惯, 那么小的一个地方, 他身量又高, 转个身都不会太轻松, 不像他的那个房子, 浴室比她的卧室都大,更不会有这种隔音问题的困扰。
他待会儿出来就是说要走, 她也可以理解。
周粥侧身打开床头柜, 从里面拿出一对耳塞,如果那对小夫妻一直这样下去,她真的要将换房的事情提上日程了,搬一次家很麻烦, 不到万不得已, 她也不想换。
浴室的门打开, 他走出来,头几乎要撞到门框,他只穿了条黑色长裤, 微湿的黑发凌乱地搭在额前,发根上沾着的水珠摇摇欲坠地落到他宽阔的肩膀上, 慢慢向下,滑过紧实的腹肌,进到深处,消失不见。
周粥眼神闪了一下,声音有些僵,“有吹风机,我给您放--”
他抬眸扫过来的眼神止住了她的话,周粥嘴唇抿了抿,又靠回到床头,拿起平板,继续看上面的资料。
苏柏熠拿毛巾随意地擦了两下头发,踱步走到床前,站了几秒,又转身去了窗前,神色很是不耐。
房间里安静到没有一点儿声音,这就显得那对小夫妻传过来的声音更加真切。
周粥一页一页地滑过屏幕,手指间不觉也带出了些烦躁,他要是想走就走,在她家里,她为什么还要看他的脸色,她抬起头,要下逐客令。
苏柏熠将毛巾扔到椅背上,转身看她,眉头微微皱着,“经常是这种情况?”
周粥一时哑言,“……也不是,他们这一阵……也就今晚。”
苏柏熠坐到床上,背虚虚地挨到她,她身上只盖着一个薄毯,屈膝倚靠在床头,纤细的小腿露在薄毯外,他的背还沾着没有擦干的水气,似碰非碰地贴着她腿上的皮肤,空气里原本隐隐的僵持被打散。
周粥解释,“他们好像是新婚夫妻,也可以理解,就是房子的隔音太差了,”她顿一下,不自然道,“其实他们……很快。”
她话刚落地,那两道高亢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苏柏熠黑眸浅浅地动了动,“确实挺快。”
周粥轻咳一声,多少有些尴尬,她看到他光着的脚,顺势转了话头,“你怎么不穿拖鞋?”
苏柏熠道,“吴杭没把拖鞋带过来。”
周粥回,“我不是给你拿了双。”
苏柏熠声音有些淡,“别人穿过的。”
“哦。”
果然还是富家公子的脾气,留个宿会有人专门把过夜的全套东西送过来,别人穿过的拖鞋也不碰。
他不再说话,周粥也不想费心思找什么话题,沉默无声无意地蔓延,她想抻一抻有些僵的膝盖,腿一动,碰到了他的腰。
苏柏熠看她一眼,牵过她搭在薄毯上的手,攥到掌心,捏了捏,“你冷?”
周粥放松声音,“有点儿。”
其实也不是冷,她一紧张,手脚就会冰凉,从小就这样。
苏柏熠揽住她的腰,将她扯过来,她的膝盖压上他的腿,身子一歪,倒在了他的怀里,手和视线都有些无措。
他捧起她的脸颊,俯身碰一下她唇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低声道,“紧张什么,你胆子现在不是大得很,都敢拿手机点我,给我下命令。”
周粥偏开头,“您都说我有非分之想了,我胆子能不大吗。”
苏柏熠掰回她的脸,“胆子是不小,心眼没多大。”
周粥仰头看她,“我心眼也不小。”
是他说话太过分,从那晚之后,她对他多少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反倒少了以前的那种惧怕,他再看不起她,现在不还是坐到了她的床上,所以他又比她高贵到哪儿去。
她话没说出来,但她那点心思根本不可x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她也没打算瞒。
苏柏熠揿着她的腰用力,真丝的布料顺滑如水,他一揉,睡衣在他手里皱成一团,他的眼神渐渐变深,掌心贴上柔软的起伏辗转,话里有话地哑声道,“心眼是不小。”
周粥身子哆嗦了一下,他又恶劣地加重力度,她指甲深深地掐进他的胳膊里,可也抵不过他手上带给她的心悸,周粥死死咬住唇,不让一点声音溢出来。
两个人都在各自较着劲儿,他手上的揉捏用力,她就更用力地掐他的胳膊,他吃她的舌,她就咬他的唇,他粗暴地扯她的衣服,她扯不到他的衣服,就去揪他的头发。
但两个人也有不言自明的默契,所有撕扯和纠缠都是沉默无声的,他的唇含着她的唇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深重的喘息和细软的低吟全都闷进对方的唇齿里,这种唇舌相抵的颤栗好像能触及到灵魂的最深处,周粥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嘴里呜咽着哭出声。
苏柏熠扯过被子,蒙到两个人头上,他噬咬着她的唇加深这个吻,将她全部的声音都吃进去,留给暗夜的只有倒映在墙上深深长长晃动的影子。
漫漫长夜,有些事情好像永远都做不到尽头,窗帘缝隙里穿过的浓重夜色慢慢变浅,直至现了微茫的鱼肚白。
周粥微微颤着瘫在床上,连指尖都透着酥软,她全身就像是在水里浸泡过,哪儿哪儿都是汗。
苏柏熠拂开她脸颊边沾着的湿发,将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送进她的耳朵里,“我无趣又乏味,你怎么还能颤得这么厉害。”
他声音低哑,话又说得慢,热气喷洒在她耳后,周粥酸软的腰身又抖了抖,她把脸埋到他颈窝里,装死不说话。
苏柏熠的手又开始往下走。
周粥颤颤巍巍地睁开眼。
苏柏熠咬她,“说话。”
周粥抵着他的唇,声音有些闷,“因为我喜欢你啊,你再乏味无趣,也架不住我喜欢你。”
苏柏熠神色微顿,看她的眼睛,“你哄人的瞎话对谁都是这么张口就来?”
周粥双手圈上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肩膀轻轻蹭着,“苏柏熠,我真的好困。”
苏柏熠看她半晌,扣着她的腰想用力,最后又松了力道,冷着脸抻过被子裹到她身上,周粥是真的困了,几乎是即刻昏死过去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她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昏昏沉沉中又梦到了以前的日子,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他,还是一个背影,在清晨的雾里越走越远,她追不上他,叫他他也不回头。
手机震动声响起,苏柏熠睁开眼,拿过手机,按了静音,周粥皱着眉难受地轻哼两声,苏柏熠轻拍上她的背,在有节奏的拍打下,周粥抵到他胸前,慢慢回到梦里。
苏柏熠倾身过去,轻吻上她晕着嫣红的脸颊,亲完后,黑眸一怔,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眼里的温和淡去,随之漫上的是冰冷,他托着她的肩,从她身下撤出胳膊。
在睡梦中的周粥看着彻底消失在迷雾中的背影,急着喊出声。
苏柏熠的胳膊被她拽住,他垂眸看她,她的神色很不安,嘴里咕哝地说着什么,他揽着她往怀里抱了抱,继续轻拍着她的肩,眸色不自知地又带出些温和。
周粥在浑浑沌沌中转醒,朦胧的视线里,看到眼前的人,眼圈泛出红。
她就知道他还活着,他们说……他死了,可她相信他一定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苏柏熠摩挲着她眼角的潮湿,低声问,“做噩梦了?”
周粥将他的胳膊攥得更紧,轻声喃喃道“淮安哥,你能不能别留我一个人?”
苏柏熠的手慢慢停下动作,他掐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眼神锐利如刀,“淮安是谁?”
第23章
周粥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明, 她看清眼前的人,眼神微滞。
苏柏熠冷眸生寒,很有耐心地再问一遍, “淮安是谁?”
周粥轻声道, “淮安, 是我舅舅家的……哥哥。”
苏柏熠缓缓扫视着她脸上的每一寸表情。
周粥搂住他的腰,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 我从小在舅舅家生活, 生活得……”她从没有跟谁说过那段日子, 哪怕是在姨姥面前, 她看向他, 勉强笑笑, “就不太好。”
苏柏熠手臂上的青筋平缓下来,周粥往他肩上靠了靠, 感觉到他身上温热的气息, 她在梦中生出的惊悸一点点散去。
她看着他,又像是在透过他的眼睛看别人,“在那几年里,淮安哥是唯一对我好的人, 后来……他也不在了, 我刚做梦梦到了他, 怎么叫他,他也不应我,他肯定还在生我的气, 我最后一次……见他,还和他吵架了。”
苏柏熠钳着她下巴的手松开, 几下抹净她眼角的泪花,“梦都是假的。”
周粥仰头看他,“我刚说什么梦话了?”
苏柏熠搂着她的肩膀往怀里带,“没说什么,再睡一会儿,还早。”
周粥凑近他一些,嗓子里有细微的哽咽,“你亲亲我。”
苏柏熠垂眼瞧她,乌黑的眼仁儿里蒙着雾气,莹白的鼻尖上沁着些粉,红唇微微张着,满心满眼地望着他。
他心里一动,俯身靠过去,先是亲了亲她的眼睛,气息向下,又落到秀挺的鼻尖上,手托起她的脸,唇印上她的唇,起初只是轻柔的裹吮,带着安抚的意味,慢慢地,气息变了样儿,距离上一次结束也才两个小时不到,身体里烧灼的余韵还没有散尽,很快又被挑起。
窗帘轻薄,即使严严实实地拉着也挡不住外面渐渐变亮的日光,没有了黑暗的遮挡,一切都清晰可见,纤柔的曲线似覆着一层溶溶的光,感官和视觉的双重刺激下,有人几近疯狂。
周粥觉得羞耻,颠簸中颤着手乱摸了半天,扯住被子的一角想往两个人身上盖,苏柏熠抓住她的手腕,拉起来,摁到枕头上,她再也动不了,只能紧紧闭上眼,咬紧牙关,将呜咽拼命咽回去。
他挨到她耳边,低低地喘着,“睁眼。”
周粥胡乱地摇头,他骤然连续发力,周粥受不住,勉力睁开眼睛,用一双含泪的眸子期期地求他,苏柏熠却愈发强悍,且蛮横,周粥再压抑不住要冲出口的低吟,偏头咬上了他撑在她颈侧的胳膊,她尝到了咸湿的铁锈味儿,有他的汗,也有他的血。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睡过去的,这一次,梦里不再有别人,有的是那双带着冷意的黑眸,还有他又深又重的喘息,这像是一种烙印,在她还没发觉的时候,就已经刻到了她的心里。
床头柜上的手机被按了静音,屏幕亮起一个接一个的电话,但是没人理会。
苏柏熠懒懒地倚在床头,肩上和手腕上覆着见血的牙印,他丝毫不在意,随手拿起柜面上摊放着的几张纸,翻了翻,是她昨天讲标打的草稿,空白处写了些批注,大都是哪儿没说好下次需要注意的地方,应该是她讲完后做的复盘,倒是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他翻到最后一页,定住。
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潦草地写着对这次讲标的总结,就一句话,“过于紧张”。
在这句总结的下面,是更加潦草的字迹,“你就是个傻的,有什么好紧张的,他又没有三头六臂,干嘛要怕他”。
他是谁,一团胡乱涂抹掉的黑线下面,隐隐可见一个写到一半的名字。
苏柏熠深不见底的眸光,像平静的湖面被风吹起了涟漪,再无声无息地散开。
周粥窝在他怀里动了动,睡沉的呼吸还夹着微弱的抽泣,苏柏熠放下纸,轻拍着她的肩膀,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钟叔一直找不到人,电话都打到了吴杭手机上,吴杭装傻充愣,“钟叔,我真不知道三哥去哪儿了,昨晚我把他送回江月湾,他跟我说今天放我一天假,我现在跑到郊区来钓鱼了,得晚上才能回去呢。”
吴杭说完,又忍不住为他三哥抱不平,“钟叔,这话我也就只跟您说,苏锦生脑子拎不清,整天办x不出什么人事儿来也就算了,老爷子怎么这次也糊涂,我三哥得有多好的脾性儿,才会上赶着过去让人打脸,他不接电话,摆明了就是不会去,您也不用再打电话费劲找他了。”
钟叔压着声音训斥道,“你个死兔崽子,苏锦生的名字是你叫的,我看你是两天不挨打就皮痒了。”
吴杭恹恹地回,“我不也就在您面前抱怨两句。”
钟叔道,“谁面前也不能说,管好你的嘴,少说多做,别给你三哥惹事儿。”
“哦。”
吴杭挂掉电话,垂头丧气地将脚下的石子踢到湖里,继续钓自己的鱼。
钟叔给吴杭打完电话,又在院子里待了十多分钟,才换上着急忙慌的神色,进屋去了书房,跟苏允廉汇报,“还是找不到小少爷。”
苏允廉紧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钟叔小心道,“我觉得小少爷不想来,肯定不是因为唯一少爷,主要还是父子两人的隔阂太深,这件事得慢慢来,不能硬逼。”
半晌,苏允廉叹一口气,“他不来就不来吧,告诉前面,开始吧。”
今天是苏锦生六十大寿,他要借着这场寿宴,将自己外面养的那位刚生下来的孩子,认回苏家,不过碍着柏家的脸面,也没有太明目张胆,对外的名义是认养子。
这个孩子的名字起得特别有深意,是苏锦生自己起的,叫苏唯一,唯一唯一,在苏锦生这儿,这个孩子才是他唯一的亲生骨肉。
苏柏熠是在宴会结束后,才姗姗来迟。
苏锦生已经喝高了,正在院子里抱着他那新认的养子逗鸟,他看到苏柏熠,没有以往的冷嘲热讽,还主动走过想要和苏柏熠搭话,三个月大的婴儿一点也不认生,见到谁都咯咯地笑,看到苏柏熠笑得尤其欢实。
苏柏熠冷眼打量着这一老一小两张脸,别说,还真有点像。
苏锦生开门见山,低着声音道,“你不用给我摆脸色,你也不用把这账到算我头上,认回唯一是老爷子的意思,不然我有这么大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