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加斯塔盖家也很和平呢。”
管家就这样看着不敢对视的我和施瓦茨大人，继续淡淡地吃着饭。
喀锵！
初冬澄澈的青空下，响起清脆的声音。
加斯塔尔宅邸的前庭。在面向露台的草坪上对峙的，是身着燕子尾管家服的泽拉尔德先生和……穿着朴素束腰外衣的宅邸主人——施瓦茨大人。
他们各自手持木剑。
“……挺厉害的嘛，泽拉尔德。”
施瓦茨大人用黑色的眼眸直视着猎物，同时举起右手的木剑。
“施瓦茨大人的剑术果然名不虚传。能与您切磋，我深感荣幸。”
泽拉尔德先生的胡须半掩着嘴唇，嘴角露出微笑，双手握住剑柄，摆出下段的架势。
脸颊感到刺痛，不仅仅是因为寒冷。紧张的气氛也传递到了这边。
我站在猫脚桌前，屏住呼吸注视着保持距离的两位男性。我旁边的亚历克斯也和我一样凝视着他们。
不过，与每次木剑相击时都会颤抖肩膀的我不同，亚历克斯始终兴奋地为两人加油助威。
泽拉尔德先生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率先发动了攻击。
面对他从斜下方挑起的剑势，施瓦茨大人毫不畏惧地迈出一步，以闪电般的速度击落了对方的剑……
但是，泽拉尔德先生立刻重新握住被弹开的剑，流畅地向主人的喉咙刺去。将军扭转脖子躲开了这一击，顺势横向挥剑砍向管家的身体。
泽拉尔德先生向后跳开躲避，但被剑刃掠过的夹克纽扣在空中飞舞。
“好厉害！好厉害！！”
面对不断持续的剑击，红色马尾辫晃来晃去的亚历克斯非常兴奋，但我没有心情欣赏两人的对战。更确切地说，速度太快了，我已经无法用眼睛跟上剑击的节奏。
总之，我希望一切能平安结束。
……事情的起因是今天早上。
“找到了这个！”
亚历克斯从仓库的深处拿来了几根木棒。
扁平细长的板子前端尖尖的，另一侧有护手和把手。即使我从未使用过，也知道这种形状。
“这是木剑吧。是之前的住户帕斯托尔伯爵的东西吗？”
“我在这里的时候没见过有人用，可能是上一代的吧。”
与这座宅邸相处时间最长的亚历克斯说道。
剑术是贵族子弟的爱好。在几把木剑中，也有儿童用的，也许是父亲在指导儿子剑术吧。
一瞬间，我脑海中浮现出父子在庭院中挥剑的和谐场景……但是，帕斯托尔家因为父子的爵位继承之争而发生了大惨剧。
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故事。
“它们很干燥，把它们细细地劈开，用来生火怎么样？”
“米歇尔，你就只想着厨房的事。这是橡木做的，而且经过打磨，非常坚硬……”
我们蹲在地上，将长短不一的木剑排列在一起，讨论着它们的用途，这时，
“——哦，这是令人怀念的东西啊。”
老管家的声音突然从我们头顶传来。
泽拉尔德先生手拿一把木剑，以熟练的动作摆好正眼的架势。
“以前就是用这种武器进行训练的啊。”
他挥剑左右劈砍，动作轻盈地转身，然后蹲下身子，以剑尖到手臂成一条直线的突刺姿势停止动作。看到他如此华丽的武艺，完全感觉不到年龄的影响，亚历克斯和我都鼓掌喝彩。
“哦！爷爷，好帅啊！”
“像跳舞一样漂亮！”
“哎呀，这都是以前积累的经验。”
老管家摸着胡子，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似乎也挺高兴。
“话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宅邸的主人施瓦茨大人出现了。他今天下午才上班，所以早上没叫醒他，但似乎是听到了我们在庭院里的喧闹声，所以下来了。
“早上好，施瓦茨大人。我马上准备早餐。”
将军对打招呼的我说 “稍后再说”，他的注意力已经转向了别处。
“木剑啊。家里还有这种东西啊。”
施瓦茨大人从排列着的木制武器中捡起最粗最重的一件。在他手中，长剑看起来就像细长的小刀。
“刚才，泽拉尔的爷爷挥剑的样子好帅啊！”
庭园少女不顾旁边管家的 “喂！” 的肘击，手拿儿童用的木剑，模仿着泽拉尔德先生的动作。
施瓦茨大人用手掌拍打剑身，确认其强度，然后看向燕尾服。
“来一战如何？泽拉尔德。”
面对主人的邀请，管家挑起白色的眉毛。
“我等，实在是……”
他刚要谦虚地推辞，话却停了下来。
“…… 不，能有幸与天下的加斯塔尔将军切磋，是武人的荣誉。我很乐意奉陪。”
第五十八章 请教我护身术
泽拉尔德先生抑制不住好奇心和自尊心，像少年一样眼睛闪闪发光。……啊啊！总是阻止的人反而更起劲了！
“那个，虽然是木头做的，但武器还是很危险的吧……”
我慌忙插嘴，但
“那边的草坪比较好。没有陷阱。”
“久违了，可能控制不好力度，请见谅。”
“哦，你觉得我需要你控制力度吗？”
“这只是措辞上的委婉。能与施瓦茨大人交手，我希望全力以赴。”
“两人都加油！”
呜呜！没人听我说话。不过，他们两人都是军人，这种锻炼应该已经习惯了吧……只是我不习惯啊！
两人不顾我忧心忡忡，摆好剑的架势。
……就这样，怪物和不死者（托马斯大人总是这么说）的单挑拉开了帷幕。
——在施瓦茨大人的猛攻之下，一度后退拉开距离的泽拉尔德先生重整态势后，再次举剑冲锋。施瓦茨大人用没有刀刃的剑身挡开管家的攻击，顺势反击。
经过几回合的交锋，两人的距离缩短。在全力推搡的近身搏斗之后，打破僵局的是施瓦茨大人。
“哼！”
施瓦茨大人用力将与对手交叉的木剑横向推倒。
“什么！？”
双手紧紧握住自己剑的泽拉尔德先生，因反作用力单脚离地，失去了平衡。而将军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修长而强壮的腿，扫向老管家的皮靴。
泽拉尔德先生不堪重负，从肩膀着地摔倒。当他急忙抬起上半身时，喉咙处已经被橡木剑尖抵住。
“我赢了。”
背对着上午闪耀的太阳，施瓦茨大人露出洁白的牙。仰视着的泽拉尔德先生在逆光中眯起眼睛，举起双手说：“我认输。”
“哎呀呀，真厉害。不愧是救国的英雄啊！”
“你刚才那也不是全力吧。如果武器不同，结果可能也会不同。”
主人伸手扶起称赞他的管家。
……总之，看到两人都没有受伤，我就放心了。
在松了一口气的我旁边，亚历克斯跑了出去。
“施瓦茨大人，好强啊！老爷爷也很厉害！好酷啊。我也想学习剑术！”
对于像飞扑过去一样欢呼雀跃的庭园少女的提议，宅邸的主人干脆地说：
“可以。”
可以吗！？
哇！亚历克斯高兴地欢呼，而脸色发青的是我。
“施瓦茨大人，没问题吗？要是受伤了……”
对于担心的我，他豪爽地笑了。
“武道之路难免受伤。如果本人想挑战，那就去尝试，如果不合适，就放弃。但既然要做，就要认真对待。”
“是，施瓦茨大人！”
亚历克斯给出了前所未有的好回答，但我的不安并没有消除。
“但是，亚历克斯是个女孩啊……”
“那又怎样？我认识的一个女性，能用单手挥舞比她身高还长的巨剑。”
“真的！？好酷啊！”
太棒了！我也非常想见到她！
听到施瓦茨大人的话，不仅亚历克斯，连我都忘记了自己的立场，兴奋地追问。
“总之，如果真心想学习剑术，首先要在泽拉尔德的指导下学习基础。”
“啊？不是施瓦茨大人教我吗？”
对于明显不满的庭园少女，主人摇了摇头。
“我是野路子的力量型。与其一开始就养成奇怪的习惯，不如让懂得指导方法的人来培养你更好。泽拉尔德更适合。”
施瓦茨大人是因为形势所迫才上战场的，而泽拉尔德先生出身军人家庭。而且他似乎长期负责贵族宅邸的警卫工作，应该也有培养后辈的心得。
“跟老爷爷学啊……”
对着皱起眉头的亚历克斯，施瓦茨大人更进一步说：
“如果觉得泽拉尔德不合适，那就跟托马斯学习试试？”
“啊！？”
听到这个意外的名字，少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红发竖起。
“为什么是托马斯大人啊？抓野猪的时候，他不是很弱吗！”
对于亚历克斯的不满，施瓦茨大人严肃地反驳。
“托马斯的剑术是初代剑圣的源流派，招式非常优美。就是弱了点。”
您这是在夸奖的同时又贬低了吧。
据说初代剑圣是福尔梅亚骑士道的奠基人。贵族托马斯大人的剑术流派也很贵族化呢。
“切。比起托马斯大人，我还是跟老爷爷学吧。”
……亚历克斯，请您再稍微委婉一点妥协吧。
“那等我变强了，施瓦茨大人也要和我切磋哦。”
“嗯，努力吧。”
对于充满干劲的最年轻庭园师，主人微笑着。打断这和谐的主从对话的，是老练的管家。
“我在旁边听着，你们还真是大言不惭啊。我的修炼可是很严格的哦。你们不会很快就逃跑吧？”
“哼！老爷爷你能跟得上十几岁人的体力吗？”
“可笑。那么，首先来比赛劈一百根柴吧。看谁更快。”
“好啊。我会让你哭爹喊娘的！”
骂骂咧咧地朝着柴房走去的老爷爷和孙女。怎么突然就进入修炼模式了……不过，在工作的同时锻炼也没问题。冬天燃料消耗也多。
剩下的我和施瓦茨大人对视一眼，缩了缩脖子。
在亚历克斯和泽拉尔德先生以修炼为名帮我砍柴和打水的时候，我在家里做家务。
“早餐怎么办？”
“现在时间不太合适。等你们吃午饭的时候我一起吃，然后再出门。”
“遵命。那我只准备茶就好了。”
我一边确认下午要上班的施瓦茨先生的日程，一边回到宅邸。
只有佣人的时候，午餐会简单解决，但如果主人也要一起吃，就必须做量大的食物。提前使用晚餐用的肉，下午去市场……。
一边考虑菜单一边看向窗外，我看到泽拉尔德先生正在指导亚历克斯如何挥斧砍粗柴。……我家的剑术教室还能兼顾实际利益，真是太感谢了。
但是，主人是将军，管家是原军人。连园丁都是剑士学徒……。
……非战斗人员只有我一个人吗？
宅邸也是要塞，只有我一个人毫无防备，作为将军家的女仆，这合适吗？
海盗袭击的时候，野猪来袭的时候，我都只能躲起来看着。
即使不能一起并肩作战……至少能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比较好吧？
我一边烦恼一边走着，
“喂，米歇尔！”
突然，一只大手掌猛地挡住了我的视线。
“哇！？”
在几乎要撞到鼻子的距离，我惊慌地停了下来。
“怎、怎么了，施瓦茨先生。突然……”
我抬头看着走在旁边的他，
“这是我要说的话。”
他用无奈的声音说道。
“你打算走到哪里去？”
他放下遮挡的手，我看到眼前是走廊尽头的墙壁。
“你毫无犹豫地一直往前走，我还以为那里有通往看不见的异界的道路呢。”
……不会出现那种像是要开始另一个故事的展开。
“对不起，我有点心不在焉……”
如果施瓦茨先生没有阻止我，我就要向墙壁发起无谓的战斗了。
他对惶恐的我苦笑了一下。
“注意点。危险的时候我可不一定总是在你身边。”
……是啊。我必须更加坚强。为此……。
“施瓦茨先生，我有一个请求。”
我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请您教我护身术！”
“护身术？”
对皱起眉头表示惊讶的施瓦茨大人，我点了点头。
“是的。虽然正规的剑术可能不太可行，但我认为至少要能保护自己。”
听了这话，他用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
“……明白了。我来教你吧。”
太好了！我也能成为让加斯塔尔家信赖的佣人了！将军平淡地继续说着，而我内心在欢呼。
“那么，我会袭击米歇尔，米歇尔就喊出来。”
……什么？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茫然地呆在那里，施瓦茨大人突然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身体因反作用力而摇晃了一下。
“啊，那个……？”
我歪着头，他说：
“喂，你正在被袭击。喊出来。”
施瓦茨大人靠近那张有伤疤的脸，凶狠地对我说。哇，真的很可怕。
“呃……呀……？”
我用平常说话的音量喊，他立刻指出：
“再大声点。”
“呀！”
“从腹部发声！”
“呀！！”
“注入气势，还能更大声吧！”
“呀啊啊啊啊啊！！”
我拼命喊叫的瞬间，面向庭院的走廊窗户被猛烈地敲击。
“米歇尔，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两个都没事吧！？”
脸色大变贴在窗外玻璃上的是之前在柴房前的亚历克斯和泽拉尔德先生。
施瓦茨大人代替因大声喊叫而呼吸不匀的我，打开窗户向外面的管家和园丁解释。
“没什么。突然鲁涅横穿走廊，米歇尔被吓到了而已。”
“是这样吗。我还担心是不是有贼进来了。”
“真是的，米歇尔太胆小了！”
听了施瓦茨大人虚假地解释，泽拉尔德先生和亚历克斯放心地苦笑了一下，然后回到柴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