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的元神蹙了下眉，平复了下心境后转过身。
她强扯笑容看着小青的元神，轻声道：“平等契约是好事。我和阿水若不是剑君尹剑平多事，都不会签订这主仆契约。罢了，往事休提。我再拜托你一件事，将那日……的场景告诉我。”
“好。”小青哀伤地看着她，将当日千途川一战的画面凝练成型。
“彼时，魔王珐天被你重创，而你也因双瞳入体失神。清君抱着你，却不知为何将清君双剑合一杀你。云中仙君及时出手，将你夺了去。”
青云颔首，这和云中说法一致。
【此前我因炼化魔瞳而无暇细究此事。如今看来，清君应该是在帮阿水渡劫挡雷时被某种力量（或许就是祂）侵入了魂识海，以致于事后闭关休养。若真是如此，菩提枝遍布上清灵界已成气候，那么，祂要灭杀于我也是理所当然。】
“你走后，清君就此昏迷。我将他带去你闭关的千途川，令他在洞内凝神自查魂海。”小青幻化出当日的记忆。
青云见着凝神入定的清君，多想去抱他一下，却知道这不过是一缕记忆。
“一日，你……”小青默默地看着青云，在青云诧异的眼神下，坚定道，“确实是你，带着天星绿芽和阿水前来。我当时并未深想，由着你们进入地底。也在这时，那名女仙……”
“她名唤幽古。我认得封你识海的仙力气息。先前，我与她交过手。”青云低声道。
“那叫幽古的女仙引我出洞，我与她交战一处。至于洞内发生什么……我并不知道。只是，那位进入冰道地底的女子虽不是你，却有你的气息。”小青轻叹了声，“事后，我才发现真得不是你，只是拥有你气息的傀儡。然而，迟了。”
“这么说，冰道地底的场景，只有阿水和天星绿芽知晓？”青云轻声道。
【如今绿芽失联，那就只能再探阿水的魂识海。】
“是。”小青顿了下，又道，“青云，你来此的目的我知道。但是，你似乎或者在回避一件事。与清君命运休戚相关得不正是签下生死命契的你吗？这世上若谁能断言清君生死，那个人……必然是你。”
青云默默地听着她的话，心道：是啊。正因如此，我才不敢轻易断言，势必要见到他才能认定。
“好。多谢你小青。”青云敛起波澜的心境，环顾四周的翠竹林，露出回忆的笑容。
“这片竹林内真得发生了很多事。”她收起这份怀念，又对小青道，“此处是龙族孵化池，周围蕴含金龙的仙力，于你仙体有益。你的魂识海内还有大量的千途川寒冰力量，借此机会，好生在这修练。我需去阿水的魂识海一探究竟。”
“嗯。”小青见她元神要走，又道，“青云，无论清君如何，你一定要活下去。他盼你活着，是他魂识归寂时传给我的最后意念。”
青云重重地闭眼，背对小青颔首，而后化光离去。
她的元神落回仙体，不由自主跌坐在地。即是因体内的诅咒之伤加重，也是因心伤所致。她仰脸看向小青的龙身慢慢地复归孵化池中心，被一堆蹦跳的龙蛋包围，低首凝神聚力后，再次站起来。
青云旋手将阿水的青金色龙身引到星云旁边，轻声道：“你我主仆一契，进你魂海倒是容易些。”
说完，青云再次凝出元神，尝试以魂契为引进入阿水的魂识海。
然而，这一次她看着自身元神身上缠绕着冰棱锁链的虚影，心知菩提树即将扛不住这附着天意的诅咒。
她暗自握拳，元神再次流向阿水的龙头。
第102章 仙尊
千途川、冰道地底、天意屏障内，在青云紫府玉碑上的并蒂莲花印被冰封一半时, 千途川的冰道地底下，清君也从入定中缓缓地醒来。
他的仙识魂海内，有一道无影之声在说：“时机，到了。”
一双冷凝的目光蕴养天地星河、万物生灵, 璀璨而夺目。
然而, 它们却毫无情绪地穿透千途川地底的重重冰澜，穿透云叠如褥的千途川上空, 透射云霞光耀的九重天云顶, 直入上方的无尽苍穹星海。
走在成神合道路上的清君, 借用神赋予的天之法眼看到运转天地的庞大复杂无比的九天星阵。
九天星阵有九九八十一环, 乃创世神固天锁域的护生大阵, 蕴含天意规则的力量。
在最内的第九环的套阵上有一处微小的环状星云。它如同一支绚烂纯美的并蒂莲花。
这是青云与清君以仙灵命魂为誓, 一起契定的同生共死的天地魂印。
此时, 在这美丽的莲花星云上，左侧的莲花已经如水汽遇阳光, 不断被侵蚀消失，最终留下一朵白莲在枝头半遮微拢。
这代表两人的同心共死魂契断裂, 彼此再无法约束对方。这既是两人的磨难, 亦是……幸事。
天道永远不会将事做绝，或者说祂无法做绝。因祂乃是世间万物法则、生灵的公理。
青云的仙体生于斯、长于此, 自也是其中一员，奈何，她的灵魂非在此界诞生，视为变数。
同样，天道要一个致天地变动的变数灭亡, 就会摆布重重棋子，不令变数为祸天地。
清君启口微张, 清冽的声音如四周的寒冰般彻骨，毫无情绪道：“法则生灭，轮回有终。尔终是奈何不了她，需借世人生灵之力。”
“汝道名——生死，曰——轮回。莫忘汝合道之心。助她以一线，然则，护界护生乃尔之天命。出关吧。”此时的无影之声像是清君在自问自答。
他是他，又是祂，却不纯然是他/祂。
清君入道“轮回”，以情悟道，终也合于此道。
舍去七情的清君缓缓地从冰面上站起，低首看向穿透心口的棕褐木锥。
他出掌成爪，毫无感觉地将它拔了出来，溅射一地的金色血液。
在他如星河的眼神注目下，金色的血液又快速地流回仙尊法体，连带心口的伤痕都迅速愈合。
清君握着杀死法体的木锥，上面余留的属于青云的气息已经消散，没有同心魂契做引，已无法找到青云现在的位置。
【杀我得竟是一个与她相似的傀儡。天意，难测。】
他侧眸看向冰面上封冻住的小小天星灵，旋手将半神之力投注天星灵，化去冰封，又助天星绿芽重新凝仙体，化成人形。
片刻后，天星绿芽化为已经固化的男人形象，跪服在地，微颤道：“多……多谢，仙尊。”
“你与她尚有主仆契约牵连，能感应到她的位置，带本尊去寻她。”清君低首看着这人，旋手将他的记忆读取，明白了道种傀儡的来源。
一滴青云赠予的道液，经仙植孕养而赋生机，又因保存不当失了生气，被幽古、静姝等流炼制成器。
“终非尔命，得之亦失。”
他对此事批了八字，又冷漠地看向颤抖的天星绿芽，将他带着后一步跨出天意屏障，离开地底冰层。
合道者必为天之使者，拥有隔绝天契感应的能力。他一点天星绿芽的额心，将青云对他的感应切断。
清君立在千途川的冰原之巅，静静地凝望无穷的远方，等待天星绿芽的答案。
天星绿芽拳紧手，控制着不去看这个危险的神人。
他凭借增强的天赋技能，对天地契约的感应能力，察觉眼前人的修为不可测估。【若是如此，那这人现在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境界……大罗金仙之上的……准圣境。】
这是无比可怕的境界，一步之后成圣，乃是合道之初，恐怕天上地下自此一人。
天星绿芽想到这，惊恐地垂下头。
他闭目间想到青云，勇敢地问出那句：“为何？”
“命契已消，感应不到变数的存在。”清君却也回答了他的不明问题。
天星绿芽震惊地仰望他，失声道：“你……死后复生，初步合道，是是……准圣境……可，青云是你的……是……变数？”
天星绿芽顺溜想的脑袋猛然想起青云拥有鸿蒙紫气一事……乃是孕道者。
【正因如此，我才想要用她的道液孕育道种，日后道种为神子，凭借此身份，我和道种可以独占青云创世的鸿蒙紫气。凭此永立天地，成为她身边的第一存在。】
不得不说，妖仙就是敢想敢做，比较直接。
继而，天星绿芽联想到道种已死，被人炼为傀儡……万般算计一场空。他就明白那句“终非吾命，得之亦失”的批语意思。
他后悔不已，喃喃道：“天不予我道，也不予她生。可是，你是她的……”
【青云还活着。然而，这两人的命契已消，必有人以命祭契，保住另一方。可是，他复活了……成了准圣境界的合道人选，为天除变。青云就是变数，变数必被天除。
天意，好可怕的天意。我也成了一颗置局入死境的天道棋子。】
天星绿芽狠狠地将拳头塞进嘴咬住。
这时候，他无比后悔当初的决定，为什么因一己之私而害青云，害了她的道侣清君，致使局面进入这样的无解状态。
他后悔地喃道：“我……我没想杀你。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和她有了孩子，您该自觉消失……呜……我是不甘心，又怨了她……呜……”
“道途无悔。一旦后悔，路近终途。”清君垂首看向懊恼、惊惧、害怕种种情绪凝聚在脸和眸的天星绿芽，缓缓地转望无尽之方。
天星绿芽拥有的情绪，清君将永远不会再有。只因，合道者无私情。然而，清君仙体内的一角还有一片不甘被攻破的生域，那里留有一点执念。
他将手背于身后，冷情道：“说。”
“北……北方。”天星绿芽说完就捂住了嘴。
这种无法招架、被驱使的力量是什么……入神的力量吗？
清君的目光凝向北方的陇海之处，思量道：龙族。龙族有什么她需要的东西吗？小青、阿水……原来如此。
他扬手将天星绿芽化为仙植，收入袖囊，漫步而出。
这一步跨越上清灵界遥远的南北距离，一步到达陇海的北域。与身携带天意屏障让清君独立于天地，无人可窥其所在。
清君立在天穹云端，双目穿透层层的空间线条，凝视在龙族禁地孵化池外伫立不动的青色身影。
他感受到半神体内的生域一角传来悸动，又被他护界护生之道碾压沉寂。
但是，清君凉薄的双唇在冰冷地低喃：“元神临天咒有损，伤势还在不断加重。仙体又被冰凰的天赋冰术重创。
青云，怎么伤得这么重。”
清君抬手放出袖囊里的天星绿芽，低首看他时清冷道：“本尊化去你于我的记忆，送你回她的身边。这是替身咒。”他说完，将咒法点传给天星绿芽。
“什么？”天星绿芽诧异地仰望他，察觉额心入法，一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清君旋手一送，将天星绿芽送入龙族禁地，落在青云仙体的足边。
“天星灵拥有感应天地契约的天赋，以身护你道体，不令冰凰的天意冰火咒伤你元神。青云，入道斩执吧。”
龙族禁地的孵化池
青云的元神在阿水的魂识海内游走，比起小青的冰封魂海，阿水的魂识海反倒全是水，而且充满千途川底的大量的水系仙力。
她寻到阿水的元神，却无法将他唤醒。因为魂识海内庞大的仙力压迫阿水的元神，致使他休眠自保。
“千途川交汇幽冥、魔气、仙灵三力，而千途川底含有仙力。幽冥之力已经被红莲业火灼尽，龙体内的魔力也已经被我的功法吸收，余下全是这贪龙游历冰河地底获取的仙力。
正因为全是仙力，致使你无法承受，就无法苏醒。”青云环顾庞大的魂识海水域，旋手画阵，在阿水的魂识海内摆下一座聚仙力的阵法。
“以此阵将魂识海内多余的仙力汇集一处，再以返流阵缓慢输出。如此，你就可以逐渐炼化仙力，提升修为。孵化池之力可以蕴养、强劲龙身，待你的体内、
外达成平衡，就能出关。”
青云思罢，旋手祭阵，收拢水域内的庞大仙力，设置上下套环的返流阵法。片刻后，她转身望去，见阿水正悲伤地望来。
“青云，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他。”阿水说完，忍不住摸把眼泪，一下子抱膝蹲下去。“对不起……青云……对不起……都怪我鲁莽，听信坏人的话。”
青云的元神仰首，压下奔涌而上的情绪。
她又低下头，看着他道：“站起来。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安慰你。你将那日的情形告诉我。”
阿水憋屈地仰起头，在青云的元神注目下默默地站直。他看着青云的元神在波动，心知青云定是受了伤。
他压下惭愧的情绪，旋手将那日的记忆凝为画面。
“我们听你的话，从你身边离开后，天星绿芽前往禾风城，而我前往五蕴仙符城暂避。”阿水抹把眼泪，低声道，“后来，我听五蕴仙符城的消息处说河伯城有动静，而且出现了五蕴之一的青云仙子……我想着你可能从战场回来就追了过去。”
青云闭了下眼，忍着脾气道：“说重点。”
论这世上能挑拨青云心火的人真不多。一个雷鹬，前有仇、现有恩；另一个就是啰里啰嗦、不知轻重的龙族异种——阿水。
阿水抿了下唇，将河伯城偶遇天星绿芽的画面凝出。两人相遇后，他又随在天星绿芽和傀儡青云去了千途川，再及千途川冰道地底的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