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闲很赞同这个说法。蕴法宗在白双城外山域,仙贤小院就在白双城中。
他笑道:“行,我去看他。”
顾闲将手头的事抛给下属,穿过空间通道至雷鹬所在的仙贤小院。他立在山腰洞府门口,望入青云曾经的居所。
“雷鹬小……大仙,你这是……怎么回事?”顾闲看向前来开门的雷鹬,不免被他的气度震了下。
气度静如法道的雷鹬娴静地打开门栅,神色浅淡地引顾闲入内。
他一举一动皆有韵法,似悟了某种规则法道。
顾闲一眼扫清与青云在时一模一样的小院,心中有些感动。
【雷鹬对青云真得是一往情深。可是,青云真得不在意啊,又或者是假作不知?】
雷鹬扬手做请,淡张脸请他入石矶就坐。
他烹茶待客,行止有礼。
“多谢你前来看我。我去了飞遥域,偶然遇上行走在外的归藏大佛陀,得了他的眼缘,与他论起天情法道。”
“归藏大佛陀乃是飞遥域的掌境者,行踪向来不定。传闻他一直在飞遥域内讲佛法以渡仙民脱离仙情困厄。天情,莫非是‘天若有情’之道。”顾闲瞬间理解他这一身气度由来,颇为符合佛家看淡一切的气度。
他想提醒雷鹬不要太看重仙世,话到嘴边,成了:“雷鹬仙友好机缘。”
雷鹬试着扯起唇角,却没成功,淡然道:“我修行之道与你们不同。有些东西足了,进阶很快的。但是,光有修为无法致道大成,真正能令我开悟成道,乃是缘法。
我想……再试一次。我要去澄明仙境应聘天官,上九重天。”
闻言,顾闲不免轻叹了声。他突然就理解了时机的概念,正是道法自然。话不出口,顺了心中法意。
他重重地拍在雷鹬的肩头,端茶起身道:“我以茶代酒敬仙友,诚如青云曾提及:初心在,道长存,万古以长生。”
“多谢。”雷鹬端起茶,一饮而尽。
待顾闲离开,雷鹬看向手中的仙符灵话,瞧着上面青云发来的数条消息。
他僵硬的唇角略略弯起,温声道:“青云,青山不就我,我就来寻山。你这座高山啊,我身为神道神子,岂能错过你?这……还是你教我的呢。”
这时,远方布了十几次雷的青云在雷鹬的仙符灵话里怒喊:“雷鹬,你别装死,快回我。我需要你帮忙。你喜欢谈交易是吧。你帮了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事。”
雷鹬平静的内心起了丝波澜,将仙符灵话投向半空,露出青云的虚影。
【果然,天也在帮我。】
青云亭立云头,见到雷鹬的身影,轻吁了口气。
“雷鹬,我……”
“青云,你的元神怎么了?
”雷鹬猛得站起来,打断了她的话。
对面的青云本急切的心微微平静,也反应过来一事。
雷鹬是真正做过冥王的人,对魂术的掌控比风雷仙尊厉害得多。这也是她找他的原因。
她扬手道:“此处说话不便,你告诉我位置,我来……你在仙贤小院?”
“……嗯。”雷鹬想起流光山区深处的崖下洞府,在倾心布置的洞府内苦等她百多年,不见她入内一观,待她入洞,却是逃命之举。
他轻轻地呵了声:“你是为了谁来?”
青云见他这自嘲似却正口反问的神色,不免有些诧异和气结。
她虽没了见雷鹬就烦的心态,但也不习惯他这种奇怪的性情。
青云无奈道:“我感应不到天星绿芽和清君的位置,师父也不在钧天域,无法帮我占星卜算。我需要你的魂术帮忙追踪两人的位置。你想要什么,尽可以提。”
【原来我在你的眼里一直是这样呀。我做再多,都改变不了你对我的看法吗?青云,你好无情。天若有情天亦老,你何止是无情呢。】
“你来这里,我们相谈……”
【青云,我在家等你呢。】
雷鹬扬眸看去,仙符灵话里投射的虚影已经消失。
他的唇角越发僵硬,似乎怎么都弯不起来了。【为了清君……就是为了半道加入的绿芽,你都为他们急成这样,我呢?】
青云的来速很快,利用菩提树调度了不断出现的天雷任务,分给其它布雷天官。【这雁兮怕是有毛病,非得让我在外面工作,不让我回去九霄天吗?】
她站在山腰小院门口,看向熟悉的禁制,挥手就走了进去。
小院内漂浮着大小不一的五光十色的泡泡,仿佛进入泡泡的世界。
每一个泡泡的神光内,全是青云和雷鹬经历过的画面。
青云一时怔愣在原地,元神分体屏蔽神光的能力比正主弱的多。她捂住嘴,眼里不自觉淌下泪。
“雷鹬,你竟然用……神之光环……”
“不,青云。这不是神环。神环自你离开后灭,至今未能开启。
这是我的记忆啊,也带着我灵魂与生俱来的神力。
你感受到得是我的内心。”雷鹬从万千泡泡中走来,看向那个为自己流泪的女子,眼神空无却又好似含了很多很多……缓缓道,“若是真正的你,应该不会为我流一滴泪吧。”
青云以法术擦过面容,掩去泪痕。
她踏步上前,站在高大沉寂的雷鹬面前,想说的话在看到他背后的泡泡画面时压了下去。
那只大泡泡里,青云在紫香藤下悟水法,少年雷鹬在众多水泡泡中游走,一指戳破五光十色的水泡泡后面露惊吓,在对上青云时他又是一副窃喜的小模样……
这种情态,分明是情窦初开的少年惧怕心爱的人生气而忧虑徘徊,又有相见生喜的情不自禁……
青云的眼神颤动,撇开脸时瞥见流光山区崖下的仙洞泡泡。
泡泡内的画面是雷鹬满怀期待地布置小洞府,杵下巴守在洞府入口,期待天上云头的女子能下来。但是,日复一日,雷鹬脸上的神色从期待变为落寞,最后成了无声的失望。
青云压下喉口的滚覆,喃喃道:“这就是……你神环寂灭的原因?雷鹬……你真让我……”
“青云,”雷鹬突然探手,将她抱入怀,压下她那“失望”两字。
他忍着青云释放的仙力刺身之痛,咬牙道,“你不是说可以交易吗?我要你……做我一日妻子。”【就像红苕幻境里一样。我是夫,你是妻,我们甚至还会有可爱的孩子。】
“不可能。你放开。”青云再吐仙力,深深将他反弹出去。
仙力席卷,周遭的泡泡在瞬间消失,化为神光缠绕在青云的周身。青云扬手祭水法搁开神光,却发现这些神光诡异,纷纷融进水法当中。
“呵……呵呵呵……”雷鹬双手杵在背后的地上,伸着腿,笑看青云的无措。【你也有这时候啊,青云啊青云,向来淡定强大的你也有这种无法可寻的时候。是啊,青云只有在没办法时才会想到求人。为了他人求人。】
雷鹬又不觉得好笑了。他拂袖站起来,扬手收回了外放的神光。
青云暗松口气,收回水法。她见雷鹬面色有异,已经无法测度他的想法,只是道:“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会魂术,我可以找其他人帮忙。”
她转身就走。
雷鹬感受了下回来的神光流量,抿唇笑了下。【神光即我意,它们也不想离开你呢。】
他看着她踏出去,高声道:“青云,你知道这世上没人比我的魂术更厉害。在你来前,我已经用你的魂息追索过他的位置,甚至知道他……出事了。”
青云在院口停步,猛得转回来。她疾步来到雷鹬的面前,咬牙切齿道:“他在哪里?”
雷鹬拂了下衣摆,自顾坐在石矶桌前,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一旁:“夫人,请上座喝茶。”
青云哈了声,嘲讽道:“雷鹬,你失心疯了吗?何况,我不是她,只是一缕分体,我连想打你的脾气都差点控制不住。”
“我知道。这样不是更好?若是真正的青云,必然不会答应我的要求。她会怎么做呢?不远艰辛,跑去高宗大门寻魂术师追踪,或者前去九幽冥府,找九幽冥君帮忙。当然,她的实力……请那些人颇为勉强。”
青云冷笑一记:“你小瞧我了。我会打服他们,再让他们去做。”
“是啊。青云就是会这么做。但是你只是元神分体,打得过那些人吗?又或者,他等得起你这般来回折腾吗?”雷鹬端起茶盏,用仙力保持它的温热,又道,“话说来回,青云确实不会答应我,但是你可以。因为你回归她处,余留得也只是一段记忆。
对吧?只要你做我雷鹬一天的妻子,你就可以去找他,何乐不为?等你再去找另外一个魂术师,他们也未必能从天道屏障下寻到他的位置。”
雷鹬的长眉微微轻舒,低首看向茶盏里的浮叶,静静地等等她的回复。
青云一听是天道屏障,瞬间明白为什么魂契感应无效。
【天道又在拿仙人作伐,替祂的神子布局祭道啊!原来如此。】
她扬眉咬牙,踏步入座,接过他递来的温茶,一饮而尽。
“行了吗?”
雷鹬的笑容大了几分,莞尔道:“这哪够。走,夫人,我们去买菜。”
他一把拉起蹙紧眉心的青云,带她向院外跑去。
半道上,青云屡次挣手,却被他一句“你要违约”压制。她要带他穿梭空间通道前去,又被雷鹬强行制止。
雷鹬温声道:“夫人,别急,为夫还不是很饿。何况,你看看这大街上的寻常仙民,哪个是一步三里去买菜呢。”
第92章 夫妻
青云从街市回来, 就被雷鹬要求坐在石矶处。
她看着雷鹬在木屋门口挂上两盏清雅的荷花灯,在灵石缸里放入新的艳色小鱼,又将鲜花布置在园内角落和木屋各处……
紧接着,雷鹬又拿了买来的菜蔬入厨房烹饪。他知青云茹素, 就做了几样清口的小菜。他甚至没有买心爱的小鱼干, 因为青云茹素,他也要戒荤腥。往日雷鹬依着鹬鸟本性, 最爱吃鱼, 如今是生生忍下了。
日暮斜晖, 青云看向桌面上的菜蔬和灵米饭, 哑口问:“为什么, 因为红苕幻境?”
雷鹬端起碗筷, 给她用公筷夹了一筷绿色菜蔬, 莞尔道:“试试味道。虽然我做了很多次,但是……这是你第一次……愿意吃。”
青云默默地拿起筷子, 浅尝了口,低声道:“很好吃。但你……”
“这就好, 多吃点。”雷鹬又给她夹几筷子, 给她勺了一碗汤,开始自顾吃起来。
青云看着他认真吃饭的样子, 心里对清君的担忧焦虑更甚……她端起碗筷,三两口吃完。
她放下筷子和碗盏,侧眸道:“我吃好了。”
雷鹬轻轻地放下碗碟,朝她微笑道
:“夫人吃好了就去休息吧,这些由为夫来清洗。”
“雷鹬……”青云气得要说, 就听他道。
“青云最遵守交易规则。”雷鹬望入青云蹙紧的眉眼,又展笑道, “去吧。你若是无聊,最近西区有闹市花节,可去看花鸟虫鱼,或者……你去趟晚间的集市府,将这些微景观和测仙灵力的风铃卖了?赚的仙灵石就……”
青云一把拽过他手里的储物囊,闪身消失。
余下院内的雷鹬面对空掉的石矶,满桌没怎么动的菜蔬,轻声道:“买些你喜欢吃的东西回来吧。青云,你怎么不邀请我一起去呢?我多想……再和你一起去做买卖啊。”
青云站在花团锦簇的西区大街,无奈地抚头,叹息了声。
她的仙符灵话震动,得知云中仙君有要事,急忙应约去往九重天。
瑶池宫内,青云看向收功的云中仙君,诧异道:“怎么……入魔了?”
“嗯。幽古确实逃离十二重天的仙域,她临走前盗走十四重天的道种,以魔气伤了这名仙童。”云中仙君简易解释道。
青云瞬间懂了他的意思,转脸道:“你帮我护法,我化出功法,吸收他体内的魔力。至于他的神智能否恢复,还要看他的道心是否坚定。”
“好。”云中仙君二话不说,扬手施展护阵,封闭整个瑶池宫。
远处,雁兮看向仙力飘扬的瑶池园林,朝身边的仙官道:“你确定没看错,是她吗?”
“掌宫,我确实亲眼看到她回来。此前,你通知过我,将大部分的雷劫分派给这个新来的布雷司。
如今,她回天宫,分明是在劫数符上做了什么手脚,又或者延时布雷,致天道将急重任务在短时间内发布给我们。”陵轶仙官不忿道。
“呵,劫数符上做手脚……你也敢想。她这样是渎职,天道自然要重新分配任务,不能因为她一人耽误其他人的雷劫。”雁兮解释道。
“渎职,那就直接送她去天罚碑禀明原委,由天道降罚。”
雁兮睨了他一眼,缓缓道:“渎职算什么,至多受些皮肉苦。昭明受的罪,岂能就这样罢休。”
“昭明之祸是因她之故?她就是司录天官说得另一个因?她是分雷大阵的创立者姬青云,是她?”陵轶仙官诧异了下,耳闻雁兮让下去,躬身行礼后离开。
雁兮喃喃道:“天罚碑岂有克魔玄光来的痛苦,灭魂消道才是她最完美的结局。若是仙童能无恙从里面出来,那就证明幽古所言不假。魔族……必陨九霄。”
瑶池宫内,青云收起阴阳云盘外放的魔能力量,朝一旁的云中仙君道:“小仙童体内的魔力已经被我蚕食吸取。至于神智,等他醒来后再看。
抱歉,水哥。这些魔力来自幽古,而幽古会入魔,正是因为杀我不成,反被我封禁。我在菩提枝内渡入了一缕魔气进去,坏了她的仙道。”
云中仙君张口,无语了下才道:“她如此容易入魔,正是道心不坚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