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轻雨拿白绮绮没辙,出声打住了她的话,“行行行,我很好奇很想知道,绮绮道友,你快告诉我。”
白绮绮清了清嗓子,摆出说书老先生的范儿,“话说叶肆现今订婚的新娘,叫凌紫黛,亦来自灵犀谷,出身与泠家同音的旁系家族。”
“灵犀谷族人天生阳气旺盛,她也是至阳体质,虽比不上你的纯粹,但已是灵犀谷小辈中最为出挑的了。”
“没办法,阴寒体质要靠至阳体质中和。叶肆必须与人联姻合修……你不答应,碧华宗只能打其他人的主意。”
其实叶肆年纪尚轻,十七八岁的少年,风华正茂,却着急娶亲,只因他的身体先天虚损,想要继续活命,就得吸收阳元修炼。
而碧华宗注重礼节,坚持明媒正娶,不然若私底下偷偷给叶肆找炉鼎,其实也无人知道。
自从泠轻雨拒婚,碧华宗便与灵犀谷再度商议婚事,直到近日选出了新的联姻对象。
泠轻雨默默听白绮绮说完。
白绮绮仿佛打开了话闸子,絮絮不停地聊道:“捕捉云兽一般都是结伴而行,毕竟云兽就算好几人合力,也不一定能抓住。成蹊村的道友里,却只有凌紫黛是一个人来的……”
“也许人家喜欢独来独往呢。”泠轻雨无奈笑笑。
“我倒觉得,她的目的根本就不在云兽,而是在叶肆身上。”
白绮绮故作深沉地摩挲着下巴,继续道:“碧华宗虽然还没到,但难得遇上云兽现世,他们铁定不会放过。”
“……即使如此,那又如何。”泠轻雨垂眸锁眉,神色变得肃穆。
碧华宗必然会来,她也在等着宁霜。
“那就可以看戏了啊!”白绮绮转着亮闪闪的眼睛,兴趣盎然。
泠轻雨无语地戳了戳她的脑袋瓜。
第二天清晨,日光还未洒落,泠轻雨和白绮绮就为了抓云兽而早早起床。
吃早饭时,两人顺便问了一嘴苏小童,“当初你们是怎么发现云兽的?”
苏小童回忆:“最初是天生异象,接连数日村里都出现了万丈红光,所有树一夜之间全开满了花。你们修真界的神仙过来掐指一算,说此乃祥瑞之兆,有灵物即将降世。”
“后来又有村民偶然目睹了云兽的身影,据说是一*条雪白的飞龙!”说到这里,苏小童激动了起来,满脸神采飞扬。
白绮绮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竟然是龙族云兽,修真界可许久都没见过龙族的影子了!”
“嘻嘻,飞龙可稀罕了,千年才遇一回,咱村真是走运啊!!”苏小童双手撑着小腰,沾沾自喜地咧嘴大笑。
“那捕猎云兽有没有什么诀窍?比如云兽爱去哪里,有何喜好?”泠轻雨虚心请教道。
苏小童摇晃着头上的小辫子,“捉云兽可不简单,它会飞,会变幻身形,谁也不知道它藏在哪儿。这些天来了这么多神仙道人,到现在也没人能找到它。”
“难道什么线索都没有吗?”白绮绮蹙额。
成蹊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样抓云兽可不就形同河里捞针。
苏小童笑了笑,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看在你们是神仙姐姐,我就偷偷告诉你们――”
“这只云兽爱吃烤红薯。”
“……烤红薯。”泠轻雨心感稀奇,颇为不可置信,“这是从何得知的?”
“云兽异动后,有村民家里的烤红薯莫名被偷走了。”苏小童解释道。
“咱村可从来没发生过偷鸡摸狗的事儿,而且红薯放在篮子里,猫狗没有那么聪明,不会打开,所以一定是云兽偷吃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当下没有头绪,两人便按着苏小童的指引,来到了成蹊村的红薯地。
“两灵石一位,进去随便挖。”看田的老伯戴着草帽,在田埂前截住了她们。
“天皇老子的红薯都不卖这么贵,两灵石可以买一整座山的红薯了!”听见这要价,白绮绮简直目瞪口呆。
老伯憨实一笑,脸上堆起充满岁月质感的皱纹,“不一样,此乃云兽钟情的红薯。”
“……”白绮绮只好愤愤掏出荷包。
收完灵石,老伯给她们送了配套的铲子和箩筐,又指了一个方向,“仙姑们,可以往那边走。”
进到田里,才发现一大片广阔的红薯地,已经被挖得坑坑洼洼,绿茎丛下空荡荡,红薯早就光了。
两人只好沿着田路行至尽头,走到老伯说的地方,一人拿着一把小土铲,不停努力挖呀挖,寻找幸存的红薯。
直到日照高头,才堪堪挖满一箩筐瘦瘪瘪的红薯。泠轻雨决定先搬回去,白绮绮则留在田地里继续挖。
来之前苏小童就郑重其事地提醒她们,红薯不能放进法宝和乾坤袋里,不然沾染了她们的灵力气息,云兽一嗅到就不会出来了。
所以只能靠手搬……
一筐红薯沉甸甸的,泠轻雨搬一会歇一会,额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她从红薯地背后绕道返回客栈,路上被一处惹眼的奇观吸引了目光。
只见一棵桃树和一棵李树合抱在一起,两棵树都非常高大粗壮,树干褶皱纵横,看起来富有年岁。
粉红的桃花与雪白的李花互相交织,形色各异,又浑然一体,好似天生就是这般缠绵。
两种素雅的花香融合在一起,生成了一种新的芬芳,呼吸之间,缱绻醉人。
树枝上吊满了密密麻麻的木牌,木牌精致小巧,一对一对地绑在一起。树下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八个红字――桃李合璧,永生不离。
这一定就是苏小童嘴里的合璧树,那小鬼曾津津有味地给她们讲过成蹊村的特色风景。
合璧树便是其中一处。
传说在合璧树挂上自己和爱人的木牌,就能合欢百年,恩爱长久。因此没出现云兽之前,就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微风一吹,木牌相碰,发出清脆音响,弹奏着一曲曲天然的乐章。
泠轻雨仰头端详,这些刻在木牌上的名字,是许多人刻在心底的名字。
身后忽而传来了脚步声,她回神一探,才发觉原来树的背后有人。
合璧树的另一面,站着一个紫衣女子,昂首往花团锦簇的枝头系上一对木牌。
女子长相妩媚,身姿曼妙,出众的浓颜本就极具冲击力,又有精致的妆容锦上添花,美艳得锋利,直叫人心空。
泠轻雨正感慨着又是来祈愿百年好合的佳人,却凑巧瞥到了木牌上刻的名字――
凌紫黛、叶肆。
第48章 新娘
凝着那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名字。
泠轻雨顿时心肝一颤。
面前这女子竟就是叶肆新的新娘――
凌紫黛……!!!
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她,还好巧不巧撞见她给合璧树挂木牌。
泠轻雨追悔莫及,自己为什么要停下歇息,而且村里那么大一块地,为什么偏偏要跑来树下。
不然就不会发生这糟糕的一幕。
凌紫黛已经系好了木牌,放下手,瞧见了眼前的女孩,朱唇翘起,霎时间风情万种。
“道友也是来捕猎云兽的吧。”她端量完泠轻雨,含着笑打招呼道:“在下凌紫黛,来自灵犀谷。”
泠轻雨干笑了几声,生硬地启齿,“你好,我是扶尘派的泠轻雨。”
“……原来是泠小姐。”凌紫黛美目微怔,芙蓉脸颊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沉默片刻,她突然朝泠轻雨躬身一拜。
泠轻雨被凌紫黛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扶她起来。
“紫黛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凌紫黛缓缓直起身子,一双勾魂的眸子细细注视着泠轻雨,语气认真而庄重。
“虽然泠小姐已脱离了灵犀谷,但泠小姐始终是谷主的妹妹,主家之人。初次会见,紫黛不敢怠慢,礼数一定要尽的。”
对方不卑不亢,礼仪周全,反倒让泠轻雨显得局促了。
泠轻雨连忙拱手回礼,“是我失礼。”
她和泠昊风早已闹掰,还翻脸得十分不体面,难得凌紫黛还对她这么客气。
虽然不知道凌紫黛的情况,但回想自己曾经的遭遇,踌躇再三,她还是决定开口。
“紫黛姑娘,我有话想对你说,可能会有些唐突……”
凌紫黛困惑地拢起柳叶眉,“何事?泠小姐不妨直言。”
泠轻雨斟酌着从何说起,她担心泠昊风故技重施,给凌紫黛下噬心丹,强迫其与叶肆成亲。
“紫黛姑娘应该有听闻我的事情……不知泠谷主有没有对你做同样之事?”
她与凌紫黛对视,眼神柔暖而坚定,“若是有,不用怕,噬心丹其实可解,我们都不必做违心之事。”
不料凌紫黛摇摇头,舒颜笑了起来,“谢谢泠小姐的关心。不过与碧华宗结亲,乃是我自愿的,谷主并没有逼迫我。”
竟是自愿的!
泠轻雨不由瞟向那悬挂的小木牌。
莫非她喜欢叶肆!!
还想与叶肆永结同心!!!
见泠轻雨盯着花枝上的牌子,神色还相当复杂,凌紫黛伸手点了点木牌,木牌纷纷哐当响起来。
“我听闻了合璧树的传说,觉得十分新奇有趣,于是来此一试。”她嘴边笑意浓浓,坦荡道:“叶少主是我日后的夫君,我便刻上了他的名字,希望能灵验。”
日后的……夫君……
泠轻雨看着木牌上端正的“叶肆”二字,蓦然觉得格外刺眼。
甚至还有股冲动,想上前把牌子打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手指头在衣袖下绞紧,愣了半天,才缓回了理智。
凌紫黛挽了挽飘散的鬓边碎发,华美修身的刺绣紫衣将她衬托得更加妖娆动人,犹如万紫千红的春日里,枝头上最婀娜娇艳的那一朵花儿。
她的笑容恣意,目光灼烈,望向了远方,“若我和叶少主天长地久,灵犀谷与碧华宗便能永远交好。”
“……那你自己呢?”泠轻雨不理解,也不忍看着这么一个绝色女子为了家族舍弃自身。
“泠小姐,我听闻你自小便不在主家长大,那你也许能体会我的心情。”
听出了泠轻雨的焦急,凌紫黛没想到一个刚见面之人会为自己心疼忧愁,也忍不住对她吐露心声。
“我生在旁系凌家,从小无人问津,难以受到重视,直到如今的婚事,才有机会被族人认可,被世人认识。我选择这门亲事,为灵犀谷,亦为我自己。”
凌紫黛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摄人的双眸里蕴着不容忽视的锋芒,尖尖的鹅蛋脸透出几分冷艳。
整个人张扬而明艳,看似纤弱的身躯下,是一颗强大的内心。
泠轻雨不由有些敬佩。
但想起《斩魔》里叶肆杀妻的可怕剧情,炮灰原配的悲惨宿命,又止不住为她担忧惋惜。
“可是叶肆……”
提到叶肆,凌紫黛神色了然,淡定地徐徐道:“虽然叶少主身体阴虚,不宜修行,是个人人诟病的病秧子。但没关系,我会用我的至阳体质帮他调理身体,助他修炼提升,并一直扶持他。”
“我相信事在人为。纵然是地上的烂泥,我也会将其扶上高墙。即使是丢弃的朽木,我也会将其雕刻成宝物。”
“来日方长,我有大把的时光和耐心,就不信无法改变一个人。”
凌紫黛说罢,语笑嫣然中,洋溢着满满当当的自信。
她有目标有规划,并非只是被宗门利用的一枚棋子。相反,她要把叶肆当做棋子,为己所用。
泠轻雨秀眉直皱,“如果叶肆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若此路不通,那便培养我和他的孩儿,司空宗主的孙儿。”凌紫黛倒没太多顾虑,胸有成竹地说。
“……”泠轻雨杏眸瞪圆,大为震惊,好似被一道天雷劈中,心里既不可置信,又火辣辣地烧着。
怎么也猜不到,凌紫黛居然已经想到了生娃这一步!
“我会亲手教导我们的孩儿,不会让他走上他父亲的路。假以时日,定能在碧华宗和修真界有一番作为。”
纵然没有明说,但凌紫黛想通过母凭子贵,让孩子继承碧华宗宗主之位的野心呼之欲出。
泠轻雨继续瞠目结舌,被凌紫黛的宏图大计震慑得大气都不敢出。
这位姐姐是个狠人!
是她格局小了。
尽管命运相似,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无论是追逐自由,还是追逐权贵,随心而行才是最紧要的。
既然凌紫黛心意已决,泠轻雨也不好再多言干涉,而且凌紫黛看着还挺厉害的,应该就不用替她操心了。
那便希望她,祝福她……
能够治得了那位病娇反派吧。
和凌紫黛告辞后,泠轻雨接着搬红薯,磕磕绊绊地回到了客栈院子。
苏小童一蹦一蹦跑过来,小大人似的帮她一同抬起重沉沉的箩筐。
两人将红薯搬到客房门口,泠轻雨抬袖擦擦汗,温柔笑道:“谢谢小童。”
苏小童义薄云天地拍了拍胸膛,嘿嘿一笑,“客气啦。”
泠轻雨刚想进屋,被苏小童扯住了袖子,短短的手臂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神仙姐姐,那是不是你们说的神仙哥哥,芸生仙君呀!”
顺着苏小童的手一眺,泠轻雨这才发现庭院层层叠叠的桃李树下,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袭黑白相间的丝绸锦衣,身姿挺拔修长,双臂抱于胸前,慵懒地轻轻倚靠在花树下。
面容似玉,五官如画,每一处都精致得过分,令人直呼老天爷偏心。周身气质更是清贵出尘,宛若水中莲,天上月,绝美得不似人间之物。
一双黑眸亮比辰星,深邃的目光在繁花下隐隐绰绰,有意无意地睥过来。
接触到那道眸光,泠轻雨有一瞬间心神飘忽,随即立马回神扭过了头,避开那视线。
知道宁霜会来,那极有可能叶肆也会来,算是意料之中的重逢。但上次分别前的不愉快,她仍历历在目,一点也不想搭理这人。
泠轻雨皱皱鼻子,闷声回复苏小童,“不是,人家是碧华宗的新郎少主。”
这时,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了,一道熟悉的清丽人影走了出来。
“宁师姐,真巧呀,别来无恙。”泠轻雨眨眨眼,脸上重新焕发起笑容。
宁霜看着泠轻雨的村民打扮,淡漠如水的双瞳微动,“轻雨姑娘,好久不见。”
见宁霜关上了房门,院子里也没有再出现其他人,泠轻雨好奇问:“咦,花师兄没来吗?”
花怀舟这么黏他的心肝宝贝师弟,出远门竟然会缺席。
“怀舟在碧华宗忙别的事务,没有和我们一同过来。”宁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