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了,警告你,我饿起来可是会咬人的。”泠轻雨恶狠狠说道,不安分地想要下船。
然而叶肆已启动了云舟,破开海雾,往大陆方向疾航。他降下帘子挡风,把手伸到泠轻雨面前,“你尽管咬。”
“……谁要咬你的手了。”泠轻雨无情地拍掉某人的爪子。
“那你想咬哪里?”叶肆又凑近了些,嗓音带着起床不久的低哑,幽深黑眸闪过一丝隐秘的期待。
泠轻雨顿时骨头都酥了,别过脸,抱着双臂摩挲,“哪里都不要!我又不像你,才不要当小狗!”
“我不是小狗。”叶肆敛眉,语气有些闷沉,透着一股较真的劲儿。
“也对,你没小狗可爱。”泠轻雨觉得某人的关注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叶肆喊了喊她的名字,忽而变得郑重,“泠轻雨,你觉得……兔子可爱吗?你……喜欢吗?”
怎么突然提到了兔子。
难道他知道婵娟岛上有小兔子,知道自己曾把小兔子带过回摘月楼。
不行,可不能让他动杀心!
于是泠轻雨心口不一地说:“兔子嘛,就一般般,不讨厌,也不算喜欢。”
叶肆眸光骤暗,俯向泠轻雨的身体坐直了回去,偏头一言不发地看着昏暗的船舱。
泠轻雨掀开帘子,海风迎面吹拂,除了浩瀚蔚蓝的大海,已经能望见不远处广阔翠绿的陆地。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叫常安镇,位于碧华仙岛对岸,是南滨临海一带最繁荣热闹的小镇。
到达常安镇,久违的烟火气息让泠轻雨身心愉悦,出游的快乐涌上心头。
两人朝人海走去,她拉了拉闷闷不乐的某人,“喂,不是说到了镇上就给我买吃的吗。”
叶肆掏出荷包,紧紧跟在泠轻雨身后,替她逐个摊子付账。
不一会儿,泠轻雨手里就拿了一串糖葫芦、一盒糍粑、一包蜜饯,还挂着两袋当地的土特产干果。
“真好吃!”泠轻雨舔舔唇,把最后一颗糖葫芦喂到叶肆嘴边,“你也试试。”
叶肆双手空着,却偏偏不肯拿竹签,就着泠轻雨的手,十分赏脸地咬下了糖葫芦。
“怎么样?”泠轻雨继续逛下一个小摊。
“太甜了。”叶肆寸步不离地跟上她。
泠轻雨回眸一笑,“就是要甜的,出来游玩,叶少主就别苦着一张脸了。”
路过一个糖画摊,老板见他们气度非凡,咧着嘴角卖力吆喝,“公子,咱家的糖画好看又好吃,给您夫人买一个呗!”
“我不是……”泠轻雨想说她不是夫人,可后面两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婚礼都办了,律法上似乎没得抵赖。
“好。”叶肆破天荒地和小摊老板说话,侧目问泠轻雨:“夫人,想要什么图案?”
“……”泠轻雨怔怔道:“额,那就莲花吧。”
老板一边熔糖印铸,一边盛情夸赞,“夫人真是人比花娇,令人想到那出水的芙蓉,公子好福气呀!”
泠轻雨讪讪而笑,注视着慢慢成型的糖画,一朵金色莲花栩栩如生,“老板手艺太妙了,画得像极了!”
“夫人,要不再买一个,送给您家夫君,成双成对的好意头啊!”老板借机推销道。
“可他不爱吃甜食。”泠轻雨委婉地摇摇头。
叶肆出声道:“你方才还叫我多吃甜的。”
不料某人口味变得这么快,泠轻雨俏皮地挑挑眉,故意逗他:“那你要什么图案,小狗狗?”
“要兔子。”叶肆微不可闻地冷哼一声,赌气似的呢喃:“小狗没有兔子可爱。”
老板马上又做了一只惟妙惟肖的糖兔子,笑呵呵道:“谢谢夫人惠顾。”
听着这一声声夫人,叶肆的心情蓦然变好,取出金锭一并结账,然后拿走泠轻雨手上的全部杂物。
打赏的钱都能买一百个糖画了,老板连声感谢:“谢谢公子,祝您和夫人早生贵子,三年抱两!!”
“噗……”泠轻雨一手拿着一个糖画,差点一个趔趄摔在路上。
“当心。”叶肆连忙把东西收进乾坤袋,牢牢揽住了泠轻雨的腰。
“我没事,就是那老板的祝福太吓人了……我们以后还是扮作兄妹吧。”泠轻雨抬头,陡然见到对方通红的耳根,“……咦,你很热吗?”
叶肆喉结滚动,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手从泠轻雨的腰上松开,继而牵住了她的手臂,“街上人多闷热,我们去客栈。”
“哦哦,好。”泠轻雨也逛累了。
大街上人头涌涌,稍不留神就会被挤到撞到,但高大的少年挡在身前开路,让她走得稳稳当当,甚至连一寸衣角都没让人碰到。
“我不当你的兄长。”前面飘来了叶肆凉如夜色的声音。
“……”泠轻雨不由失笑。
泠昊风,瞧,你多遭人嫌弃。
二人来到镇上最大的客栈,泠轻雨比出两根手指,“掌柜,麻烦要两间客房。”
叶肆纠正道:“只要一间。”
泠轻雨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不,两间。”
“一间。”叶肆仍然坚持。
“掌柜,我不认识他,我们分开订房。”泠轻雨挪动了几步,与叶肆拉开距离。
掌柜大叔是个明眼人,一见是小夫妻吵架,和蔼劝道:“夫人,公子,和气生财啊!有什么事床头吵架床尾和。”
泠轻雨脑门上的神经一抽。
啧,这该死的情侣装!
“我包下所有房间,给我们开一间房。”叶肆拿出了万能的金锭。
掌柜的眼睛亮如火炬,无比惋惜地叹气,“公子,我非常想做您的大生意,可咱家的客房全住满人了,目前只剩最后一间。”
“……你不早说。”泠轻雨无奈扶额。
“夫人勿生气,咱家的上房很大,不高兴了可尽情让您夫君打地铺。”掌柜堆着笑脸赔罪道。
泠轻雨:“……”
横竖满足了需求,叶肆放下金锭,取了钥匙,和泠轻雨一起上楼,进了客房。
上房确实很开阔,但只有一张床。泠轻雨毫不客气地坐到床边,将唯一的床霸占,宣誓主权:“你不许上来。”
“……我不睡。”叶肆凝眸扫了一眼,就状似毫无兴趣地别过了脸。
泠轻雨打量着那张即使隐在阴影下也依旧立体完美的侧脸,心想某人该不会变态到连睡觉都要监视吧。
“叶肆,我不会逃跑。”
可不管泠轻雨如何承诺,叶肆都不为所动,仍是守在屋里,“我说过,与我出门,就需与我一起。”
泠轻雨拿偏执狂没辙,好在这病娇反派虽然阴晴不定,但在某些方面,却十分清心寡欲,倒还算安全无害。
于是她抛下一句吐槽,就无所顾忌地踢掉鞋子上床睡觉,“随便你,心眼这么多,迟早累死。”
睡完午觉后,泠轻雨神清气爽,在床上翻滚,大大咧咧地伸着懒腰。
猛然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人,她动作一滞,赶紧收敛,整理乱糟糟的仪表。
叶肆坐在桌前,眸色深沉如月下汪洋,一直静静注视着泠轻雨。
桌上井然摆放着泠轻雨买的各种零嘴杂物,其中松子和核桃都剥好了,整整齐齐地躺在食盒里。
暖洋洋的日光从窗外照入,此情此景莫名充满温馨,泠轻雨心海摇荡,坐了许久,主动拉着叶肆下楼吃饭。
“这顿我请。”先前在成蹊村赚了不少灵石,泠轻雨豪气道:“点菜,少于十个菜就是看不起我。”
“好。”叶肆淡笑着,头一回对吃饭有了兴致。
两人点了满满一桌子菜肴,吃到一半时,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女行色匆匆下楼,引起不小动静。
泠轻雨定睛一看,竟是《斩魔》的女主钟少妍,原来她也在这里。
对方草草一瞥,也瞧见了他们,但来不及打招呼,就一边怒气冲冲骂着,一边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客栈。
“你个天杀的混蛋!又不等我!!”
*
此夜,月明星稀。
泠轻雨渴了起床喝水,发现叶肆不在房间里,外头走廊处隐隐传来了人声。
她悄悄走近,好奇地贴着门扉,竖起耳朵细听,是叶肆和……钟少妍的声音。
“老爹每年都给你写信送礼,但你从未有所回应,也从未到龙庭阁拜会。如此辜负老爹的心意,哼,薄情寡义的臭男人,我真替他不值!”
面对一连串指摘,叶肆没有急着解释,而是示意钟少妍降低音量,“夫人在休息,麻烦钟小姐稍安勿躁。”
钟少妍一口怒气本就憋着,此刻愈发不爽,明艳的小脸都要喷出火来。
叶肆缓缓正色道:“你说的信和礼,我从未收到过。”
“啊?”钟少妍因震惊而扬起了音调,半晌又重新压下来,非常笃定地推测:“肯定是你爹偷偷搞的鬼,他一直看不惯我家老爹。”
“此事我会回去询问父亲。”叶肆沉思道。
钟少妍满目鄙夷,“不过这有什么,又不是给你娘亲的,司空宗主何至于此,真是小心眼。”
“……”
泠轻雨耳力修炼得一般,外面的对话听得模模糊糊,只听清了几个字。
辜负……薄情寡义……?
碧华宗的小少主和龙庭阁的大小姐。
貌似有点不为人知的故事啊!
第84章 故事
昨晚偷听到的话,就像止不住的山谷回响,时不时在脑子里震荡。
吃早饭时,泠轻雨的胃口都被影响了,战斗力直线下滑,只啃了两个包子和一碗粥。
叶肆把她的变化看在眼里,“不舒服?”
“啊……没有。”泠轻雨摇摇头,“就是有点累了。”
“谁让你一天就逛了半个常安镇。”叶肆慢条斯理地剥着一只水煮鸡蛋。
“我这不是怕你反悔,当然得抓紧时间。”泠轻雨纳闷道:“话说你不累吗?你那打坐,光看着就觉得腰酸背痛。”
叶肆一脸无所谓,“别无它法。”
“可以睡床啊。”泠轻雨心直口快地说。
“……”叶肆手上的鸡蛋差点拿不稳。
话一出口,泠轻雨就意识到话里有邀请某人上床的嫌疑,连忙指了指客栈大门,“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别的客栈!”
叶肆敛神定息,将剥好的鸡蛋放到泠轻雨碗里,用淡漠的语气说着执拗的话,“不去。”
安静片晌,泠轻雨试着打探:“哎,你认识龙庭阁的钟小姐吗?”
“见过,不熟。”叶肆抬眸回答。
……不熟会三更半夜找你谈话。
见泠轻雨陷入了沉思,叶肆黑眸一眯,敏锐道:“为何忽然提她?”
“昨天吃晚饭时看到她了,真是巧呀,就想顺便了解一下。你真的不清楚她的事?”
“没什么可了解的。”叶肆还是那副冷漠模样,好像只是在谈论路边的一朵野花,提不起一丝兴趣。
从他口里注定问不出东西,泠轻雨转了转脑筋,托着下巴道:“好想念昨天的糍粑,可我腿好累,走不动了,想在客栈歇歇。你能不能帮我去买?”
叶肆狐疑地凝着她的眼睛。
泠轻雨继续软着语气请求,“真的好想吃,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糍粑,但这客栈又没有。帮个小忙,好不好嘛。”
“你当真想吃?”叶肆回忆着那糯米团子究竟有何好吃的。
“想啊!我保证乖乖待在客栈里等你回来。”泠轻雨做了一个对天发誓的手势,信誓旦旦地说:“要是我跑了,给你打断我的腿。”
闻言,叶肆浓眉蹙起,盯着泠轻雨的目光愈加发紧,仿佛要迸射出锁链将人绑住。
泠轻雨只好破釜沉舟,把自己最宝贝最值钱的乾坤袋上交给叶肆。
“这是我的全部家当,抵押给你,这样总行了吧。即便要跑路,我也需要细软。”
思忖片刻,许是那双杏眸太过明亮,让人不忍其失落,纵有顾虑,叶肆还是收下了乾坤袋,默认答应了。
“靠近牌匾的那家,要花生馅的。”泠轻雨故意挑了最远且要排队的一家店。
“等我。”叶肆越窗而出,身影消失。
成功支开叶肆后,泠轻雨跑到客栈二楼,之前她留意到,这里有一间开放给客人们谈天论地的茶室。
最适合去打听八卦了。
茶室里极其热闹,围着圆桌坐满了人,恰巧有人起身离开,空了一个座位,泠轻雨立马加入。
众人打量着新来的少女,旁边一名年轻修士风度翩翩地朝她打招呼,“姑娘你好,敢问师从何派?也是来常安镇游玩的?”
泠轻雨点点头*,“扶尘派。”
修士感叹:“扶尘派可不好进,能当上扶尘派的弟子,姑娘定然十分优秀。”
“没有没有,运气比较好罢了。”
“确实是运气好啊……这世间能生得如此俏丽模样的姑娘,实在不多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修士大叔道。
泠轻雨挤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各位道友,其实我想打听个事,你们可知碧华宗与龙庭阁之间,有何故事?”
虽然她依稀记得原文里的剧情,但走到今天,她发现这个世界与原文有了不少出入,已经不能单凭原文印象去判断了。
这是个真实的、变化的、一直前进的世界,那么她也不能停留在原地。
“并非新鲜事了,姑娘竟然不知。”修士大叔惊讶地放下了茶杯。
泠轻雨拿起桌上的茶壶,乖巧地给修士大叔倒茶,“是我孤陋寡闻,愿闻其详。”
修士大叔摩挲着青色的胡渣子,缓缓讲述:“这事还得从竹如仙君说起,话说当年竹如仙君风华绝代,名冠天下,追求者众多,龙庭阁阁主便是其一。”
“钟老阁主……不,那时候还是钟阁主,他爱慕竹如仙君,修真界人尽皆知。”
“然而竹如仙君最后选择了她的同门师兄,与司空宗主结成了道侣,并孕育子嗣。只可惜红颜薄命啊……”
说到这时,修士大叔伤感地叹气,其他人也是神色怅然,纷纷为叶菡的结局惋惜。
“得知心上人离世,钟阁主一夜白头,从英俊青年化作了老翁模样,从此终生不娶,后来只收养了一个女儿。”
那个年轻修士插话道:“司空宗主不也没有续弦,还让独子跟竹如仙君姓。论深情,依我看,他们都难分胜负。”
修士大叔没有最终论断,只以一种看破红尘的口吻,淡然道:“伊人值得。”
静默了一阵子,泠轻雨问出想问的重点:“那钟小姐与叶少主有什么故事吗?”
“姑娘是不是觉得,钟老阁主会将闺女许配给竹如仙君的儿子啊,哈哈……”修士大叔豪迈地抚掌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