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轻雨不解:“这不是很顺理成章吗?”
“姑娘你太年轻了。”修士大叔抿着茶,语重心长地摇了摇头,继而向泠轻雨慢慢道。
“龙庭阁与碧华宗早年间便不和,自竹如仙君逝世以后,双方矛盾更是激化,钟老阁主又常年神隐,与碧华宗可谓老死不相往来。”
“他的心上人在碧华宗离世,他恨透了碧华宗,又怎会让女儿嫁到碧华宗。”
泠轻雨豁然明白了,“……也是。”
对面一个富态横生的修士笑道:“是呀,让竹如仙君的儿子入赘到龙庭阁还差不多,但碧华宗肯定不会点头,所以那俩小辈联姻,压根没门!”
“前不久碧华宗举行大婚,可轰动了,新娘换了好几次,最后那个病秧子还是娶了至阳体质的泠小姐。”接着有人道。
修士大叔唏嘘:“泠小姐乃本届试炼大会的桂冠,希望她莫要成为第二个竹如仙君。”
泠轻雨在心里摇头,不会的。
她不会成为叶菡,也成为不了叶菡。
沏完茶,修士大叔隐隐嗅到一丝古怪,朝泠轻雨投去了诧异的眼神,“难道姑娘不认识你那倒霉的同门?”
“……”泠轻雨沉默干笑。
不好意思倒霉的正是本人。
没得到臆想中的故事,许是自己听错了,随后她找了个借口,便溜出了闹哄哄的茶室。
*
叶肆回到了客房,屋内却空无一人。
黑眸霎时失去所有温度,冷厉得好似在冰天雪地中矗立了千年的雪人。
他对泠轻雨的一时兴起很怀疑,但还是答应了,因为他有把握,在这个小小的常安镇,泠轻雨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正准备启动追踪法术,门扉忽然打开,一个熟悉的倩影走了进来。
“泠轻雨,你去了哪里!”
叶肆快步上前,高大的影子将泠轻雨牢牢笼罩,闻到了她身上混着非常杂乱的气息。
“我到楼下听别人聊天去了。”泠轻雨半真半假地说,发现叶肆的头发和衣裳都湿了,不由望向窗外,“下雨了?”
天色阴朦,飘洒着淅淅沥沥的细雨,无数银丝从天而降,润湿万物。
叶肆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人,乌黑蓬松的长发被雨水打湿,散落着一颗颗晶莹的雨珠,周身湿气弥漫,将如玉的脸庞衬得更加白皙俊逸。
美貌真是个大杀器。
泠轻雨在心里感叹,看着那双一不小心就会让人沉沦的漂亮眸子,“……你方才是不是以为我跑了。”
叶肆上前一步,猛地将泠轻雨抱入怀中,只有实实在在的触碰,才能让他快要崩溃的心安定下来。
“叶肆?”泠轻雨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整得发懵,呆呆地眨眨眼睛。
静谧的房间里,氤氲着淡雅又浓郁的清莲香气,霸道地覆盖掉其他所有气息。
“你有些冷,快擦干,别着凉了。”良久,泠轻雨轻轻推开叶肆,扯来了毛巾。
叶肆没有接,反而拿出了一盒糍粑,他的手很冰凉,糍粑却是温热的。
“你要的,趁热吃。”
泠轻雨愣愣接过,“……嗯,谢谢。”
糍粑入口即化,软糯香甜,她甚至觉得这淋雨买回来的,比之前的还要好吃。
一股甜意悄悄从嘴巴蔓延至心田。
*
傍晚,夜幕降临。
客栈里热闹依旧,饭菜飘香。
“夫人公子,你们今日有耳福了!咱们镇上最出名的乐师等会将在二楼演奏!!”
上菜时,店小二兴高采烈地给贵客介绍,泠轻雨笑着应好,还多点了两个菜。
不一会儿,乐师就位,十指翩翩于琴上起舞,美妙的琴声缓缓响起,萦绕整座客栈。
起初泠轻雨只是觉得调子好听,没有多在意,但后面越听越熟悉,越听越震惊。
……这个旋律?!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可能!!!
泠轻雨瞪大了眼睛,奋袂而起。
待演奏完毕,她一刻不停地跑上楼,拉住乐师激动道:“这首曲子是你写的吗?从何处来的?”
乐师愣了愣,答道:“姑娘,此曲非在下所创,乃一位公子传授。”
“是谁!他在哪?”泠轻雨急切追问。
“那位公子没有透露名字,只说过他姓萧。他前两日曾在客栈投宿,一次偶然攀谈间,教了在下这首曲子。”乐师如实告知。
泠轻雨立即又跑到客栈前台询问,然而那萧公子早已退房,并且除了一个姓氏之外,没再留下任何信息。
掌柜凭着多年经验建议道:“最近天机宫的圣地对外开放,十年难得一遇。这些天在咱家客栈落脚的客人,皆是慕名而来。想必那位萧公子,也一定会去观赏。”
眼看泠轻雨步履匆匆,楼上楼下地跑,叶肆追上人问:“发生了何事?”
泠轻雨心乱如麻,紧紧抓住那一缕线索,“掌柜刚刚推荐了一个好去处,叶肆,我们去天机宫的圣地吧!”
此时,楼上一处隐蔽的角落里,伸手不见五指,昏暗如外面的夜色。
一个蓝袍男子正于暗中观察,猎人似的犀利目光远远圈在泠轻雨和叶肆身上。
这两人,怎偏偏厮混在一起……
第85章 圣地
一辆云车沿着海岸线疾驰。
天机宫建于海崖之上,离常安镇约莫二十里,而天机宫的圣地,位于其最高处。
动身前泠轻雨打听了一轮,据说天机宫的圣地名为“水月洞天”,是一处流传了千年的秘境。
秘境的洞口每隔十年自动开启一次,开启时间为十日,最神奇也最吸引人的,是“水月洞天”中有一面能看见未来的灵镜。
灵镜只对有缘人显现,不受人为控制,于是每当秘境洞口开启,天机宫都会无偿开放他们的圣地,让天意降临。
不管是修士还是平民,许多人纷至沓来,只求成为那凤毛麟角的有缘人,一睹天机。
如果没有昨晚的插曲,泠轻雨兴许会很好奇地跑去这个神秘的“水月洞天”观光,然而她现在脑子里只循环播放着一个旋律。
她绝对没有听错――
那是穿书前网上爆火的流行歌!
可现世的一首歌,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个完全不同维度的修真世界里。
短短一个夜晚,她的脑中就炸出了上百个猜测,难道这世上还有和她一样的人吗……
泠轻雨忐忑地攥着手心,想赶快翻越重重海崖,去寻一个答案。
午时未至,云车就到达了天机宫。外来车辆不得入内,泠轻雨和叶肆下了云车,顺着人流往“水月洞天”走去。
今日是洞口开放的第七日,天机宫内依旧人山人海,盛况不减。
游客从四方而来,形形色色,有穿着道袍的修士,有一身金银的富绅,还有更多前来凑热闹的寻常百姓。
其中一个肤色极白的游客也跨入了宫门。他戴着宽大的白色兜帽,遮住了大半面容,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两人,挤进了汹涌人潮。
泠轻雨埋头赶路,手蓦然被牵住,惊奇地看向身旁之人。
“这里人太多了,会走丢。”叶肆煞有其事地解释。
“我又不是小孩子。”虽然嘴上埋怨,但泠轻雨没有挣开他的手。
叶肆知道泠轻雨有心事瞒着,垂了垂幽深的黑眸,“泠轻雨,不论你在想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离开。”
泠轻雨眺望着前方好似没有尽头的路,茫然一点点漫上心头。
这世上有太多未知,即使她是知晓剧情的穿书者,也不知道下一步会遇到什么转变,面临怎样的命运。
发呆片刻,手上传来愈发明显的温度,泠轻雨这才渐渐回神,轻声道:“我没想离开,我会遵守承诺。”
叶肆眸光一转,无声地握紧了她的手。
大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来到了“水月洞天”的洞口前,天机宫弟子正在给排队的游客逐一做登记。
泠轻雨在人群中见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对方同样留意到了她,满脸惊喜地走过来。
“泠小姐,叶少主。”凌紫黛微微施礼,还是那般讲究礼数。
“真巧呀,紫黛姑娘。”泠轻雨莞尔,发现凌紫黛穿的是天机宫的道袍,“你在天机宫?”
凌紫黛颔首,“是的,离开扶尘山后,我便来到了南滨。后来遇到聂公子,受他关照,如今借居在天机宫。”
当初她听了泠轻雨的建议,一路南下,来到了天机宫的领地。
这一个多月以来,在聂超的带领下,她完成了几个抓妖委托。当收到委托人的感谢,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活着的价值。
不是作为联姻工具的价值,而是作为一名修士的价值。
“有紫黛做门客,乃天机宫的福分。”聂超从凌紫黛身后走来,朝泠轻雨风雅一笑,“泠小姐,久违了。今日圣地得佳人一遇,实属万分有幸。”
“聂公子别来无恙。”泠轻雨回道,心想他俩感情还挺好的,都直呼名字了。
叶肆毫无叙旧兴致,拉着泠轻雨往前走,沉声提醒:“夫人,我们进去吧。”
“叶少主且慢。”聂超高声喊住了叶肆,甩了甩手上的登记簿,挑眉道:“先登记,丢了人天机宫可不负责。”
泠轻雨知道这两人一向不对付,于是主动道:“我来登记。”
登记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泠轻雨快速翻了翻,想要找到一个姓萧的简直如同大海捞针。她只好放弃,写上自己和叶肆的名字。
聂超按着规矩给他们讲注意事项,“圣地无边无际,没有尽头。倘若想出来,闭上眼睛等一段时间,洞口的传送阵便会出现。”
“好的,明白。”泠轻雨道。
“以往有人不找到灵镜不罢休,死活赖在圣地里十天十夜,最后还要我们进去将人抬走。”聂超不耐地扯了扯一边嘴角。
泠轻雨了然,难怪出入都需登记,否则根本不知道人有没有全部回来。这天机宫给大众免费开放景点,也是不容易啊。
“叶少主,看在相识一场,我奉劝一句,缘分乃天注定,千万别太执着。”见叶肆一直无视自己,聂超皮笑肉不笑地说:“若身体有何不适,可务必记得闭眼,天机宫的药修就住在西殿。”
叶肆言简意赅地淡淡道:“无妨,我有夫人照顾。”
聂超不屑地呵了一声,虽知泠轻雨与叶肆已成亲,但每当看到佳人所嫁非良人时,他的护花之心都会感到愤懑和心疼。
他扭头望向泠轻雨,立马换上满面春风,笑意优雅,“泠小姐,你是今天的第一千号参观者,祝你好运。”
“谢谢。”别过聂超和凌紫黛,泠轻雨和叶肆朝洞口走去。
进到“水月洞天”后,周围拥挤的人潮一下子变少了,往前走了一段,就只剩他们二人。
看来游客会被带到不同地方,这圣地还真是个神奇空间。
眼前的景象在不断变幻,仿佛一张张流光溢彩的画卷,泠轻雨认出来了――
这是她和叶肆初遇的场景,巍峨城楼,皎月当空。接着是试炼大会的玄甲城,机关肆虐,黄沙漫天。
而后是棠城的“风月情长”,傀儡围攻,山洞相依。还有成蹊村的树下饮酒,莲池谈心,天劫危机。
最后是碧华宗高朋满座的大婚。
……
此刻回望才发现,原来他们已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和时光。
泠轻雨正感叹着,忽觉手上一空,抬眸转头,身侧竟空空如也,偌大的空间里只剩她一个人。
……叶肆不见了!
那么大一个人呢?去哪里了?
“叶肆,叶肆……”圣地里回荡着泠轻雨孤零零的声音。
叶肆平素对她看管得那么紧,不可能会独自离开,莫非是这个秘境导致的,进来的人都会被分开吗?
眼下泠轻雨只能继续往前走,越过回忆画卷,来到了一处诡异的空白地方。
所谓空白,就是什么都没有,没有景象,没有颜色,天地与周边,都只有一片苍茫的虚无。
这圣地是卡机还是死机了?
泠轻雨无比纳闷,这时一个冰冷的机械声音缓缓响起。
“欢迎来到绝境之地。”
“……”泠轻雨霎时蒙圈了,“什么意思?”
那机械声非常“热情”地回答:“字面意思,此秘境会将一些特殊的人聚集在一起,让他们互相残杀,只有最后存活的人才能离开。”
紧接着,泠轻雨的前方渐渐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蓝衣男子闭眼坐在地上,看起来没有任何防备。
她的脚边“砰”地闪现出一把大刀。
机械声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怂恿道:“杀了他,你才能出去。”
泠轻雨:“……”
看来这圣地不是卡机,也不是死机。
而是中病毒了,还病得不轻。
她走到那人跟前,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位兄台,你还好吗?”
等了等,蓝衣男子睁开了眼睛。
这人远看时就觉得挺好看的,现在近看,发现他的外貌相当英俊,剑眉星目,轮廓分明,如出鞘的刀锋般锐气逼人。
尽管五官极其英挺,但气质却没有很冷酷,甚至是偏柔和的,眉宇含笑,散发着一股豪迈与潇洒,十分独特。
“你不杀我啊……”他好奇地打量泠轻雨,弯起的嘴角带着一丝痞气,“难道你就不怕我会杀你?”
泠轻雨哭笑不得,无奈地耸耸肩。
这人该不会是在洞里待久了,一直找不到灵镜,精神出问题了吧。
于是她借用聂超的话,劝慰道:“道友,机缘乃天意,强求不来,别太执着了,早点回家吧。”
蓝衣男子:“……”
“能起来不?我们再找找出去的办法。”对于杀人才能出去的离奇规则,泠轻雨不太相信,而就算是相信,她也做不到。
眼看泠轻雨毫无攻击的打算,蓝衣男子从地上站起身,神秘兮兮地笑道:“姑娘,会在此相遇,说明你我是同道中人。”
“此话怎讲?”泠轻雨抬头诧异望着他,男人和叶肆差不多高,起码有一米八七左右。
“我曾独自来过,也曾与同伴一起来过,但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来到这片虚无。”蓝衣男子摩挲着下巴,“唯独这一次,遇上了姑娘。”
“……”泠轻雨也知道这鬼地方古怪得很,但她目前没有头绪,只能叹息:“道友,除了灵镜,这世上还有许多好玩意,别为它浪费太多时间。”
蓝衣男子俊眉一挑,觑向清丽的少女,“你来这儿,不寻灵镜?”
“其实……我是来赌赌运气,找人的。”
“噢,要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