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一点是，从“雨夜杀人魔”犯下第一桩案件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年，警方追查了这么久，也依旧毫无线索，苏亦欢只是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就说她知道凶手是谁，是不是有点太狂了？
苏亦欢听出程队的不信任，倒也没多解释，而是看向卷毛青年，说：“我可以提供线索，但是我要求加入调查，我要知道背后到底是谁在害我。”
沈青昀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程彻伸手将沈青昀拦在身后，挡在他们两人之间。他这个师弟见过的世面太少，容易上当受骗，这小姑娘或许就是觉得参与调查案件很新鲜，爱玩，所以才故弄玄虚，想要参与调查。
“苏同学，如果你有什么线索，欢迎你协助警方调查。但是调查案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而且很危险。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生，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吧。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加油！”
程彻说罢，将手搭在沈青昀的肩膀上，带着沈青昀往外走。
这就跟买菜时候的讨价还价一样，他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更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她的条件，如果她真有什么关于凶手的线索，自然会喊住他。
“等等。”然而喊住程彻的不是苏亦欢，而是沈青昀。
程彻眼皮跳了跳。
不是吧？师弟你这么容易就被这姑娘骗了？
“如果让你以我的助手身份加入调查，可以吗？”沈青昀目光直视面前的年轻女生。
苏亦欢眼前一亮，用力地点点头。
她果然选对了人。程队看起来至少比她年长十岁，而卷毛青年看起来很年轻，和她差不多，但是却能够受到警方的重视，即便是和他同样年轻的警员都要喊他“沈老师”，说明卷毛青年在警方的地位不低，而且程队似乎也拿他没什么办法，与其求助程队让她加入调查，不如选择卷毛青年。
程彻见沈青昀面不改色的样子，转念一想，说不定这是师弟的缓兵之计，让她当助手只是说说而已，为的是套她的话，心理又平衡了。
“那么……关于凶手的线索？”程彻问。
“我想先确认一点，钓鱼大叔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苏亦欢问。
沈青昀：“昨晚22点到0点之间。”
苏亦欢点了点头，说：“我第一次看到那个视频的时候，是在……凌晨三点左右的样子。根据公关部的调查，网上关于霸凌杀人的讨论是在早上八点达到顶峰，最早出现这个视频的一条博文动态是在四点之后发出，其余都是文字讨论，并且没有比这更早的视频了。”
这些都是今天早上和公关部开会时她听到的内容，舆情监测也在公关部的职责范围内。
“这和死者有什么关系？”程彻不明白他们讨论的明明是死者，怎么扯到那条视频上去了？
沈青昀：“你是想说，死者的手机在凶手那里，发布视频的人就是凶手？”
苏亦欢笑着点头。
还是他懂。
程彻皱起眉头，抛去对苏亦欢的偏见，跟上他们的思路。
他拿出手机，同事调查了死者的背景，发过来的资料里有死者的社交平台账号。
平时钓鱼佬就爱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一些剪辑过的短视频，最近两条视频的机位和网上盛传的霸凌杀人视频差不多位置，基本可以确定霸凌杀人视频是钓鱼佬自己架机位拍摄的。
“发现受害者的时候，并没有找到他的个人物品，包括他的手机。凌晨三点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发布视频的人只能是拿到他手机的人。”程彻的用词更加谨慎，并没有直说拿到他手机的人就是凶手，虽然他已经基本确定，因为雨夜杀人魔在抛尸后，现场不留任何一点死者的个人物品，初步猜测是被雨夜杀人魔丢弃，或者收集起来了。
这条线索虽然有用，但并不明确。
程彻问：“你怎么证明拿到他手机的人就是凶手？或许是有路人捡到了他的手机，发送视频揭露校园霸凌呢？”
苏亦欢张了张唇，她确实没有证据……但她就是知道，与她相关的人都是关键性人物。
沈青昀见她被程彻问住，皱着一张脸，说不出话，却非常肯定她自己的猜测。
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
沈青昀放松身体，斜靠在门框上，任由阳光透过天花板的玻璃照射下来，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
“你可以把你的答案告诉我，不需要过程和证据，什么都行，试着说说看。”
苏亦欢抬眸对上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清澈，诚挚，没有什么杂念，似乎可以将信任交付于他。
某一瞬间，她的脑海一闪而过那个困住展翅昆虫的琥珀头像。
苏亦欢攥了攥掌心，说出自己的推断：“我排除刚才程队所说的，是路人捡到的手机。这个手机一定在我们学校的人手里。因为最初视频发布的地方是学校的校内论坛，这个论坛只有玛丽苏贵族学院的教职工和学生才能进入。
“我怀疑，凶手一开始盯上的人就是我。他一直跟踪我，想要找机会下手，结果没想到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在跟踪我的时候，凶手发现了钓鱼大叔在拍视频，出于某种动机，他杀死钓鱼大叔，拿走了对方的手机，找到这个视频。在我发帖给陈横他们泼脏水，并且暴露我没有死的时候，对方在帖内回复了这个视频，经由学生们的传播，试图用外界的舆论逼死我。”
程彻摇了摇头，这全部都只是她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支撑，而且她未免也太“自恋”了，就凭借这一条发布在校内论坛的视频，就能够证明对方想杀的人是她？
程彻转头看向身旁的师弟，却见沈青昀认真了起来，他站直身体，话锋一转，问：“你的校徽在哪？”
根据苏亦欢所说的“答案”，沈青昀有一个猜想。
他见过这个学校的其他学生，无论在校内还是校外，他们都会在穿校服的时候佩戴校徽，教职工也会在校内戴上校徽。从学生到教职工，都以这所学校为荣，外界对这所学校的学生风评也不错，只是这次霸凌事件出来，才急转直下。
昨天见到她的时候，她只穿了校服，却没有戴校徽，是在被霸凌的时候掉落？不太可能，他检查过校徽的质量，它并非别针式徽章，而是平口扣，这种胸针扣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容易掉。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校徽。
苏亦欢揉了揉太阳穴。
她在这个世界的人生经历和记忆全是她从那99个虐文小世界东拼西凑造出来的，想要回忆起这些细节，还得让系统帮助她。
学校的校徽一学年一换，换的时候会在校徽背部刻上新的数字，表示建校xx年。
昨天报道日，领取这一学年的新校徽……她作为虐文女主，被学生会的人刁难，其他人都拿到了新校徽，唯独轮到她的时候，学生会的人说发完了，还因为没戴校徽，被教务处的老师说了一通，反正怎么倒霉怎么来。
“昨天被人刁难，没拿到新校徽。”苏亦欢对此不以为意，反正她都习惯了，但见程彻表情变化，意识到她没拿到的校徽可能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继续追问，“怎么了？”
程彻严肃了起来，说：“我们在死者的手里找到了一枚玛丽苏贵族学院的校徽。”
他们会把苏亦欢的书包当作证物，是因为她的书包里出现了钓鱼佬用的小挎包，这个小挎包在死者之前发过的视频里出现过很多次，是他的常用物，里面装的东西都是他钓鱼的装备。
刚才程彻还特意把这个明显不属于她的小挎包排除了，其余物件都单独拿出来摆在一起让她辨认书包里的物件。
警方猜测钓鱼佬手里的校徽是苏亦欢的校徽，因为书包没有，她昨天也没戴，或许是钓鱼佬捡了她的书包，贪图方便，就把自己的小挎包也塞进了她的书包，纯金做的校徽值钱，所以紧紧攥在手里。
但根据苏亦欢所说，她并没有拿到新校徽，那么受害者手里那枚校徽，很有可能来自凶手。
程彻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旦确认了这一点，刚才苏亦欢毫无证据的“故事”就越发具有可信度，尤其联系上“雨夜杀人魔”的癖好――拿到被害者的手机，获得视频，发布视频。
而且如此一来，也能够解释为什么昨天不是雨夜，“雨夜杀人魔”还是杀人了――跟踪真正的目标苏亦欢，遇到钓鱼大叔，出于某种动机……或许是钓鱼大叔的其他视频拍到了雨夜杀人魔？
“我马上联系人去调查校内论坛，那个帖子还在吗？被删了？没关系，我们有技术部。”程彻风风火火地走出玻璃花房，用手机联系手下开展调查。
苏亦欢还站在原地，拧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在想什么？”沈青昀双手插进风衣口袋。
苏亦欢回过神，摆了摆手，“我在想，如果对方一直跟踪我，伺机动手，在我去赴约的路上都是空无一人的，为什么那段路程他不动手呢？他会不会并没有打算在今天杀人？
“但他为什么去杀钓鱼大叔呢？是钓鱼大叔做了什么，让他不得不杀，还是说我和钓鱼大叔，有什么共同的地方招惹到他了？”
她还有很多疑问待解答。
沈青昀笑了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丢给苏亦欢。
苏亦欢下意识接住他丢过来的东西，疑惑地看着他。
“想知道的话，就一起去调查。”沈青昀转过身，率先迈出玻璃花房。
苏亦欢低头看向掌心。
那是一枚玛丽苏贵族学院的校徽。
第11章
程彻打算去一趟玛丽苏贵族学院，只要查一查苏亦欢所说的校园论坛，再查一查谁丢失了校徽，就能够缩小搜索范围。
他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副驾驶和后座的门同时被拉开。
程彻看了看身旁――他的师弟沈青昀，又扭头看侧后方――师弟的新任助手苏亦欢。
“开车，去被害人的家里。”沈青昀和程彻的目的地不同。
程彻莫名其妙，压低了声音问他：“刚才不是已经推出来凶手是他们学校的人吗？应该去学校调查才对啊。”
“还有疑点。”沈青昀说。
“什么疑点？这不是很清晰了吗？”程彻搞不懂，刚才他和他的“新助手”一唱一和的，都得出结论凶手是玛丽苏贵族学院的人了，这会儿又舍近求远？
“这桩案件的凶手是否确认是雨夜杀人魔？如果是，他为什么改变了平时杀人的癖好，不在雨夜杀人？他原先的目标是现在的死者，还是她？”沈青昀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系安全带的苏亦欢，“如果原先的目标是现在的死者，动机是什么？是激情杀人？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这些死者之间有什么特别的联系？
“目前警方只从相同的杀人手法、凶手喜欢在雨夜犯案、犯案之后凶手会拿走被害人的私人物品，这几点确定是同一连环杀手所为，但这次除了杀人手法相同，被害人的手机被拿走了之外，最重要的‘雨夜’这一条件并没有发生。一般连环杀手不会改变自己的习惯，他改变了他的习惯，会不会以后即便不是雨夜，他也会作案？”
程彻听他这一连串问题听得头都大了，现在想想，自己刚才下结论确实太理所当然了，也是被苏亦欢带跑，先入为主地认为她是正确的，再加上他这边获取到的信息――凶手极有可能是雨夜杀人魔，按照凶手以往的癖好，两项结合在一起，就觉得她的猜测更加合理了。
可是如果凶手不是雨夜杀人魔呢？
啊……
程彻捂脸，他的脑子要转不动了，干脆不想了，把去学校搜索之类的工作交给同事，他就按照沈青昀说的，先去被害人家里调查看看吧。
坐在后座的苏亦欢攥着手里的校徽，憋了一肚子的疑问，等车子停在红绿灯前，斟酌语气开口，问卷毛青年：“沈警官，这校徽是哪里来的？”
他该不会也入学了吧？和她同届？还是学长？是卧底，还是进修？
“今天入职讲师的时候发的。”沈青昀说。
苏亦欢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调整呼吸。
可恶！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她今年入学大一，他入职当大学老师？！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决定了！她要一年修满四年的学分，提前毕业，卷赢所有人！
平复完嫉妒心之后，苏亦欢又举手提问：“刚才你们讨论的雨夜杀人魔，是之前那个杀了14人的连环杀手吗？”
现在大家都是坐在同一辆车里的人了，程彻也不瞒着她，毕竟这个连环杀手在云水市也是出了名的，除了最近这桩案件，她自己在网上也能搜得到相关报道。
“是啊。三年了，还没落网。如果这次的案件也是他干的，说不定能成为突破口。”程彻祈祷是雨夜杀人魔干的，抓住他，云水市就又少一个连环杀人犯，市民在雨夜出行也能安心一点。
苏亦欢掏出手机，搜索“云水市雨夜杀人魔”。
这个连环杀手确实很出名，某些推理论坛里有关于他的案件总结。
三年来，14个受害人，这些受害人似乎没什么共同点，居住地也分布在城市各处，有男有女，有年轻的也有年长的。
值得注意的是，有几个受害人被特意标注了出来，都是网上比较出名的“坏人”――曾在高铁恶意占座，倚老卖老的中年男子；插队还破口大骂后面路人的大妈；偷了六十多次外卖后被挂到校园告白墙的某大学生；当了别人的小三还特别骄傲，舞到对方妻子面前的情妇……
这些人被杀害之后，网上居然有洗白连环杀手的言论，说他杀得好，这些人就是该死，连环杀手反而成了惩戒恶人的“正义使者”。
苏亦欢瞥向自己手腕缠着的绷带，她缠绷带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她的伤愈合得太快，但如果换一个人呢？都不等被推进海里，天天这么被打，早晚身体出问题。
如果想要杀她的人是“正义使者”，怎么没有先审判欺负她的人，反倒磨刀霍霍向*着她了？
她有什么错？
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都是傻x。
苏亦欢给洗白连环杀手的回复点了个踩。
“到了。受害者家属就住这个小区。”程彻的车子停了下来。
今早警察已经来过一趟钓鱼大叔的家里，告知家属钓鱼大叔死亡的噩耗。
钓鱼大叔的家庭很简单，一妻一女。妻子的职业是钟点工，按照雇主的要求接单上工。女儿还在上高中，本来今早要去上学，突然得知父亲被人杀害，请了假，在家陪着妈妈，是个坚强的女孩。
为了避免让别人认出，苏亦欢戴上口罩，跟着程彻和沈青昀进门。
“他是个好人，平时也不和别人起冲突，顶多就是爱贪点小便宜，怎么会这样……”妻子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睛。
程彻见过不少这种场面，适时给她递上纸巾。
“警察叔叔，你一定要抓住凶手！”女儿情绪很激动，既愤怒又难过，但她知道妈妈和她一样难过，所以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眼里对凶手的仇恨毫不掩饰，相信如果凶手在这里，她会直接手刃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