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办案追凶是我们警方的职责，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找出真凶，还受害者一个公道。”程彻抬头挺胸，目光明亮，给家属打上一剂定心针，让她们平复情绪，别做傻事。
两位家属欣慰地点头，泪眼汪汪地望着程彻，感动得不行。
这时，沈青昀突然来了一句：“我们可以开始调查了吗？”
程彻太阳穴突突直跳，师弟，你会不会看气氛啊？！
“啊……可以的。只要能够帮助你们抓住真凶，我们都配合！”女儿先扶着她的妈妈坐下，看了看戴着口罩的长发姐姐和穿长风衣还烫头的哥哥，最后选择跟在苏亦欢的身边。
苏亦欢环视了一圈，这房子不大，两室两厅一卫，有些破旧和拥挤，厅里坐了三人，其他人就只能站着了。
墙上贴着女儿的奖状，展柜里还有她的一些竞赛证书，连校园歌手比赛第十名都放进去了，看得出来父母很为这个女儿骄傲。
最显眼的是冰箱顶部摆着的一家三口的合照，放在这个位置，一眼就能看见。
这是相当幸福的一家人。
苏亦欢转过身，看见沈青昀站在入门处没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入门的挂钩上挂着许多奶茶袋，地上放着女儿的书包。书包似乎用挺久的了，肩带都磨破了，拉链头也掉了一半，用一串彩色的塑料珠子系在剩下的半个拉链头上，方便把书包拉上。
苏亦欢走到沈青昀的身旁，高中生也跟着她走到入口处。
“这些奶茶袋好可爱。”苏亦欢语气真诚。
高中生似乎也很骄傲自己收集的奶茶袋子被人欣赏，打开话匣子。
“而且还很实用。平时我爸去钓鱼，一钓就是一天，就用保温袋装着饭盒去钓鱼。我妈最常用的是这个奶茶袋，带去买菜。”高中生指着放在最上面的绿色袋子。
沈青昀垂下眼眸，看着放在地上的书包。
高中生注意到他的视线，提起书包，握住肩带破损的地方，“本来今天早上打算去上学的……额，我先把书包放回房间吧。”
她抱着书包进了房间。
沈青昀的目光跟随着她的书包，再一眨眼，就被苏亦欢的身体挡住了视线。
房门打开又关上，他没能看见房间里的环境。
苏亦欢一脸专注地盯着奶茶袋看，假装刚才无事发生的样子。
沈青昀语气肯定，“你故意的。为什么？”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阻止他继续观察。
“女孩子的事情，你少管。”苏亦欢没有解释，只是这么一说。
沈青昀盯着她思索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说：“我只是为了案子。”
“我也只是为了保护她的隐私。”苏亦欢仰头和他对视，不躲不避。
沈青昀抿了抿唇，皱起眉头，垮着一张俊脸，没说话。
另外一边的程彻已经稳住了妻子的情绪，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到那支试用装护手霜的照片，指给妻子看。
“请问这个是属于庄毅（钓鱼大叔）的东西吗？”
妻子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点点头，说：“是。这是我雇主送的，我女儿说，这护手霜是什么大牌，我都省着用，没用多少。前几天我见他的手裂开了，就给他拿去用了。他也没来得及用，还剩这么多。”
听见妻子说的话，三人沉默不语。
高中生女儿从房间里出来，见苏亦欢和沈青昀还站在原地不动，可能是调查完了，走到她妈妈的身边坐下，轻拍她的手背安慰她。
“护手霜什么的，等我以后长大赚钱了就买给您，还有爸之前说要给妈买的金戒指，我给您和爸一人买一个。”女儿握住了妈妈的手，哽咽着承诺。
三人从庄毅的家离开，已近下班高峰期。
程彻见回市区的路还堵着，便暂时没开车，坐在车里用手机询问学校那边的同事调查得如何。
同事回复：“帖子被删无法恢复。还在排查丢失校徽的教职工和学生。”
这种搜索的工作是最繁琐的，暂时没有进展也很正常。
车内气氛凝滞。
苏亦欢心情复杂，来这一趟，她更加确定自己的包是受害者偷的，她也大致猜到受害者为什么要偷她的书包了。另外，如果他还活着，手机里的那段视频绝不可能面世。
他不懂牌子，也不懂什么定制，他只知道女儿的书包破了，妻子用奶茶袋买菜，所以捡了她的书包，想要留给家人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拍到她书包掉在地上的视频，就永远不会面世，不然所有见过这个包的人，都知道那是属于她苏亦欢的，背包的人是个小偷。
沈青昀从受害者家里出来之后就没说过话，单手抵着下巴，拧眉思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程彻是个话痨，安静的气氛让他浑身不适，率先开口破冰：“怎么说？你们有什么新发现吗？”
半分钟过去了，没人回应。
行，都不说话。
程彻干脆自言自语起来：“依我看，就是庄毅拍到了雨夜杀人魔，所以惨遭被杀。”
苏亦欢摇头，“谁都不知道雨夜杀人魔长什么样子，就算拍到又能怎么样呢？又不是拍到他在作案。而且昨天不是雨夜，他应该没有打算要动手。一定是有什么契机，让对方动了杀心。”
程彻身体后仰，讽笑道：“说不准凶手真把自己当正义使者了，看到受害者偷了你的书包，就上去把人杀了。”
苏亦欢扯了扯嘴角，“这么‘正义’？怎么不见他杀那些霸凌我的人？”
“见人多，害怕了吧。”程彻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懦夫。”
“软蛋。”
沈青昀把他们骂人的话当作背景音，余光捕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车窗。
天空灰蒙蒙的，第一滴雨落下，划过车窗，留下水迹，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的雨痕出现在车窗上。
看来，今晚是个雨夜。
第12章
程彻见他们这边没什么进展，就改道去学校支援同事了。
三人抵达学校的时候，正好踩在饭点的尾巴上。
苏亦欢到点就饿，提出要去餐厅吃饭。程彻要和同事们一起奋战，在路上买了泡面和罐装咖啡去犒劳同事。
“吃饭还是吃方便面？”程彻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询问沈青昀要跟谁走。
沈青昀毫不犹豫，站在了苏亦欢这边。
苏亦欢笑眯眯地对程队比了个剪刀手。
“行。你们吃完来图书馆五楼找我。”程彻摆摆手，调出地图去找学院的图书馆。
外面下着零星小雨，程彻车里就两把伞，好在苏亦欢趁刚才程彻下车买泡面的时候，在便利店随便买了一把长柄伞，一人一伞，正好。
沈青昀单手插兜，举着一把深蓝色的伞，往学校餐厅走去。
苏亦欢戴上口罩和兜帽，撑开那把透明的伞，走在沈青昀的旁边。
玛丽苏贵族学院有三个餐厅，分布在学校的不同地点，他们现在去的餐厅是离正门停车场最近的餐厅，也是唯一一个教职工及其家属可以凭借工卡免费吃自助餐的餐厅。
在苏亦欢跟着他们去调查案件的时候，苏氏集团的公关部已经在公共平台上发布了相关的声明，一如苏亦欢所说的那样，决定成立一个反霸凌组织，也对外界说明苏亦欢现在因为精神不稳定，正在接受治疗，暂时无法出面。
学校里的学生今天一天都在讨论这件事情，就是走在路上也在和同伴聊起这个大八卦。
“这回是苏家主动向顾家提退婚耶，没想到苏家这么刚，为了一个养女能做到这个地步。”
“是为了养女，也是为了苏家自己。早上顾家才发声明说这件事和顾闻野无关，下午苏家就说要跟顾家退婚，这不是坐实了顾家撒谎吗？”
“两家都要撕破脸了，干脆撕得彻底一点，苏家还能获得外界的同情。现在人人都说苏家体面，都这样了也没说顾家一句不是，反倒是顾闻野，在朋友圈里阴阳怪气苏亦欢使用暴力。”
“她要是会使用暴力，还会乖乖让人霸凌吗？反正我不信。”
路过的两个学生同撑一把伞，交头接耳，对着手机里顾闻野的朋友圈截图指指点点。
沈青昀看向走在身侧的苏亦欢。
她比他矮一些，为了避免顺着伞沿落下的雨水会溅到他，他们隔着一段距离。
苏亦欢察觉到他的视线，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隔着口罩说话，声音有些沉闷。
“你一开始是怎么打算的？”沈青昀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一般人还真听不懂他在问什么。
苏亦欢却很自然地对上了他的脑电波。
她和沈警官的交集不多，刚才路过的学生又在讨论霸凌事件，想来沈警官问的应该是她被人霸凌也不报案，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苏亦欢很诚实，而且这件事在她这里已经翻篇了，告诉他也没什么。
“我没想到会有人拍到他们霸凌我的视频。如果我说我被人霸凌，没有证据，也不好报案，反而会惹得一身腥。
“所以我会选择私下报复。报复的方法有很多，上策是徐徐图之，等待时机，抓到他们的把柄，让他们退学，身败名裂，失去财产继承权，让他们以后见了我就绕道走，就像现在这样。”
虽说是上策，但是她需要等多久――不知道，是否能够顺利――也不知道。为了报复这些烂人，需要花费她无数时间和心力，值得吗？
沈青昀看着她，没说话。
“中策是用暴力对付暴力，找几个打手套他们麻袋打他们一顿。但是这样只能爽得了一时，打完只是一时解气，想到他们恢复身体之后还要和我呼吸同一个城市的空气，就觉得整座城市的空气都被人污染了。
“至于下策……”
她在想一些很危险的事情，但因为身旁人的存在，不得不考虑后果。
苏亦欢握紧伞柄，垂眸盯着自己的鞋面。
刚才踩过水坑，溅起的污水附着在白色的鞋面上，那点污渍在路灯的光照下越发清晰，落在鞋面的干净雨水融进污水里，却无法稀释它的肮脏，只会将那点污渍晕得更开。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沈青昀却听懂了。
“为了报仇，搭上自己的一生，值得吗？”他的声音很轻。
冷风卷着雨水吹进伞内，苏亦欢的手背被冰凉的雨水烫了一下，眼睫颤了颤。
风里传来她的轻笑声，她说：“那得看我有多恨了。”
沈青昀停下脚步，注视着她的背影，那枚贴身佩戴的琥珀如同他血肉的一部分，随着他的心脏震动而不断起伏。
再往前走一段，就是学校的餐厅，一楼和二楼还是学生餐厅，三楼才是教职工餐厅。
苏亦欢来的时候没带校卡，沈青昀今天刚入职，发了工卡。苏亦欢厚着脸皮跟在沈青昀的身旁，对在门口检验的工作人员指了指沈青昀。
“我是他妹。”
工作人员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小声嘀咕：“长得不像啊……”
苏亦欢正在“继妹”和“契妹”之间思考选哪个，沈青昀单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改口说：“是家属。”
工作人员福至心灵，笑着把工卡还给沈青昀。
沈青昀接过工卡，把卡随手塞进风衣口袋，就着这个姿势把苏亦欢带进教职工餐厅。
刚进门，沈青昀就放下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下次撒谎可以把范围说大一点，别人会自己补充信息。”
苏亦欢殷勤地接过沈青昀的伞，帮他和自己的伞放进入门的伞架上，笑着说：“谢谢沈老师～”
教职工餐厅面向所有在玛丽苏贵族学院工作的工作人员开放，是一项员工福利。
所有餐点都是自助，在窗口前一字排开，另外还有一个开放档口可以自己拿食材来给厨子加工。
只不过现在已经过了高峰期的饭点，餐厅里吃饭的人不多。
苏亦欢拿着盘子走向面食区域，旁边的开放档口传来争执的吵闹声。
“我拿到的鱼就是我的！”
“嘿？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先跟师傅说了这条鱼没人要就留给我的！”
“我先看上的鱼！”
“我先预定的鱼！”
……
不就是一条鱼吗？还能吵起来？
苏亦欢都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吵的，赶紧夹完食物到自己的盘子里，远离争端。
她环视一圈也没找到沈警官，转过身，才看见他居然在津津有味地看别人吵架。
不是吧？沈警官也这么爱八卦？
苏亦欢找了个离他们比较近的位子，端着盘子坐下，以免等会儿他找不到她。
沈青昀盯着那条在水桶里奄奄一息的鱼，拿起手机拍了照片，不知道发给了谁。
旁边正在争执的两人见他还给鱼拍照，以为他也要抢鱼，差点没和他打起来。
“我只是路过。你们继续。”沈青昀绕过他们，去问档口正在做菜的师傅，“请问这鱼是哪里来的？”
师傅正炒完最后一盘西兰花，关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探头看沈青昀的手机里的照片。
“不知道啊。食材都是放这里让我们看着做的，我问了一圈都不知道是谁的，也没敢做，就留在那里了，要是食材的主人还不出现，过了七点就可以给我们加餐了。”
沈青昀又问：“食材是什么时候拿过来的？”
师傅说：“我做菜这么忙，哪里还记得什么时候拿过来的？”
后面争那盘鱼的两人眼见就要动手打起来了，一个眼镜男提着一袋子菜走过来。
“胡师傅，现在还能做菜吗？今天在实验室待久了忘记时间，来晚了。”
师傅和这眼镜男也熟，显然他踩点来做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笑着接过他的菜，说：“悖你小子回回都在我关火之后来。你今天要是来早点，那鱼我偷偷留给你，也不用跟人家争，看他俩争得面红耳赤的。”
师傅对眼镜男使了个眼色，揶揄地笑着。
眼镜男扶了扶眼镜，听了一耳朵他们在争什么，皱起眉头，说：“我惯来是不喜欢跟人争的。谁想要，就让给谁好了。”
师傅笑着没说话，提着他带来的菜回去重新开火给他做菜去了。
沈青昀站在眼镜男的身旁，对方似乎没注意到他的注视，全程都盯着炒菜的胡师傅，等着自己的菜做好。
另外那边，苏亦欢吃了个半饱就差不多了，用纸巾擦了擦唇，往他们这边走过来，倒是想看看那条被人争来争去的“祸水鱼”到底有多好吃。
这两人还在吵，跟小学生似的翻来覆去就那几句。
“你们不能一人一半，一起吃吗？”苏亦欢听不下去了，提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