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深轻飘飘地瞟他一眼,淡淡说道:“同学。”
“同学?那她咋没读书了?预选没过啊?”卫成彬追问。
“这学期辍学了。”顾嘉深不肯多说,警告他,“在别人摊位上呢,别多问。”
“行行行。”卫成彬重新坐正,开始支着下巴看那边江兰兰炒菜。
他闷在心里笑,暗道顾嘉深这小子以前哪里这样表现过,还同学呢,上回在新华书店遇见个女的,人家上来打招呼,也说是同学,他认都不认识人家。
这个江兰兰嘛,他不仅对人家熟,还对人家爸妈都熟呢,这关系,不一般,啧啧,不一般呐。
正悠哉悠哉天马行空地想着,卫成彬感觉桌子底下自己的腿被踢了一下,他疑惑地转过头看着顾嘉深,挑挑眉,示意:“你干啥?”
顾嘉深不看他,冷声提醒:“别老盯着别人看,不礼貌。”
卫成彬眉毛简直挑得要竖起来了,他努力憋住笑,轻咳了一声:“行,不礼貌,不看了,不看了。”
顾嘉深这才看他一眼,不说话了。
江兰兰对摊子上来了个大熟人的事情一无所知,她太忙了,手上的锅铲子就没停止过翻炒,何秀英也忙得来来去去的,根本没跟她多说什么话。
等炒了一锅两份的辣椒炒肉,她正要喊她娘来端,就见着两只白皙而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将两碗菜都端在了手里。
江兰兰目光一顿,顺着手背看向青筋明显的手臂,又顺着手臂看向人宽阔的肩膀、好看的脸……
“顾嘉深?你咋来了?”江兰兰讶异地出声,才发现自己声音有点哑,太久没喝水的缘故。
“嗯,跟朋友来吃饭,这两碗一碗是我们的,另一碗是哪桌?我送过去。”顾嘉深问道。
江兰兰赶紧往边上压着的纸上看了一眼:“第三桌的,就那边,多谢哈!”
顾嘉深看她一眼:“先去喝口水,不耽误什么时间。”
说着,端着两碗菜就转身离开了,先送了三桌的,然后才回到自己座位上。
余光往那边瞟了过去,见江兰兰有在喝水了,这才回转目光,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卫成彬这会儿已经顾不上看好友的笑话了,他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辣椒炒肉,眼睛一瞬间就瞪得老大了。
“好吃好吃!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辣椒炒肉了!你快尝尝!”
等空心菜杆子上来,他扒饭的速度就更快了,根本空不出嘴来说再多的话。
不一会儿,何秀英送了一碗菜上来,是烟笋炒肉,卫成彬含着满嘴饭菜,含糊地疑惑道:“婶子,咱没点这个菜啊,是不是送错啦?”
何秀英现在格外喜欢这种吃得香喷喷的后生,人家吃得香,就代表他们摊子上的菜味道好,是一种无声的肯定哩!
她笑着说道:“没送错没送错,你们都是兰兰的同学,头一次来光顾,婶子请你们吃的,好吃就多吃点,别客气!”
顾嘉深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婶子,咱们有钱。”
卫成彬也赶紧点头:“对对,咱们有钱!”
何秀英故意板了脸:“你们有钱是另外一回事,婶子说请你们就是请你们,这也是兰兰的意思,快吃吧,不然婶子要生气了。”
卫成彬还要拒绝,但顾嘉深竟然一反常态地说道:“那谢谢婶子跟兰兰了。”
“好好好,你们多吃点,不够再跟婶子说。”何秀英笑
得格外和气,见俩小伙子不推拒了,她也就转身去收拾桌子了。
这会儿用餐的高峰期已经过去,她也终于有点时间跟自家男人一起擦桌子洗碗筷。
而江兰兰也能抽空稍作歇息了。
【说起来好久没见到顾嘉深了?他们快高考了吧,希望这次他不会有问题,顺利考上大学。】
【话说,顾嘉深应该选了北京的大学吧,以他的实力,考顶尖的大学是没问题的,就是不知道会选T大还是P大了,要不然,读R大也是非常好的……】
顾嘉深吃着饭,嘴角不自觉就勾起来了,卫成彬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心里大呼:还说不是喜欢人家呢,这嘴巴翘得都能钓鱼了!
当然,他这话是不敢跟顾嘉深说的,这家伙说翻脸就能立马翻脸,嘿嘿,他回家跟爸妈说,省得那两夫妻一天天的净操心。
【哎,顾嘉深要是不当反派,又上了大学,他真的是条件极好极好的人了,又有文化,家里还藏那么多小黄鱼,长得有好……】
【好吧,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说顾嘉深好看了,江兰兰,打住!不要乱想!不能肖想!】
顾嘉深顿了顿,夹了一筷子烟笋细细嚼了。
烟笋好吃,但他却没吃出什么味道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那句“不能肖想”还是为了“小黄鱼”而失神了。
“嘿!做啥呢!”卫成彬拿着筷子在顾嘉深眼前晃了晃,“咋吃个饭还能吃愣了。”
他就说读书是会把人读傻的吧!他爸妈还不信!拿鞋子丢他!
顾嘉深回过神来,云淡风轻地瞟他一眼:“吃你的。”
【话说,我要不要提前告诉顾嘉深,他家祖上藏的小黄鱼在他家厕所啊……“书”中好像是说藏在地底下来着……他上大学肯定要花很多钱的。】
【嘶,纠结。我也不能直接跟人说啊,等下人问一句,你从哪儿知道的?我咋说?】
【我要说我“觉醒”的事,人家保准觉得我在装神弄鬼,不把我上交了切片就是好的了。】
【难道我说,我深夜扒拉你家粪坑子看见的?咦惹,恶心。】
顾嘉深望着面前丰富香喷的菜,更有些食不知味了……
他看着卫成彬还在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饭菜,心道:听不见别人心声,真好。
卫成彬哪里知道顾嘉深现在纠结中带着点愣怔、愣怔中还带着点恶心的心思,他是个胃口极大的小伙子,见顾嘉深不咋吃了,筷子使得飞快。
他才不跟顾嘉深客气呢,每次顾嘉深来他家吃饭,他妈都要将好吃的往顾嘉深碗里堆,他这个亲儿子就跟个在垃圾站捡来的似的,要是抗议一句,他妈还要翻着白眼说他“不带爱相”,哼!他要猛猛吃,猛猛吃!
“呃——”猛猛吃的后果就是有些噎住了。
卫成彬死命拍着胸膛,用幽怨的眼神看顾嘉深,都怪这家伙。
一只秀气小巧的手端着一碗汤过来,声音既清脆又温柔:“喝点汤顺一下吧。”
“谢、谢谢。”卫成彬下意识看顾嘉深一眼,磕磕巴巴地接过来,道谢。
这是碗青菜米汤,没什么特别的,但挺清爽,卫成彬一口气喝了两大口,终于感觉那噎着的感觉下去了。
回过神来一看,嗯,顾嘉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捧着一碗汤在喝。
嘁,原来自己是那个附带的啊。
第49章 高考
等顾嘉深跟卫成彬两人吃完饭, 江家也差不多忙完了。
还有零散的两桌客人还在吃,他们不是厂里的职工,所以这会儿不急着去上班。
何秀英跟江茂竹收拾着摊子, 江兰兰没啥事了,坐在邻桌咕咚咕咚地大口喝水。
“顾嘉深,你们是下个月高考吧?”她抹了抹嘴边的水渍道。
“嗯, 七月七号。”顾嘉深点头。
江兰兰:“那你准备考哪里呀?”
顾嘉深沉默了一下,还是说道:“还不确定, 大概率是往北京考。”
江兰兰心道, 果然, 这就是个清北苗子。
【啧啧,有实力的人就是不一样, 说得北京的大学多么容易上似的……】
顾嘉深又主动说道:“我们学校不是考点, 到时候要来县城考,我今天是来买书, 顺便看看县一中的考点。”
江兰兰点点头:“你到时候住哪儿?你反正没在学校上课,要不提前几天到县城适应一下吧,免得路上赶不及。”
要是提前到县城, 瘦猴那个人应该是没有能力在这边搞事情的,安全稳妥。
卫成彬笑嘻嘻地说道:“当然是住我家了, 我们都在一中考。”
江兰兰放心了:“那就好。”
她当然希望顾嘉深能顺利参加高考。她不当对照组女配了, 顾嘉深也不当大反派,大家都走在光明的大道上, 这就是最好的。
没聊几句,顾嘉深跟卫成彬因为还有事, 就先要走了。何秀英还有点愧疚:“要不是咱们现在太忙了,得叫你搁家里吃晚饭才好。”
顾嘉深笑:“婶子, 中午就吃得很好了,您还不肯收钱,下回我都不敢来了。”
刚刚卫成彬付钱地时候,何秀英死活不肯收,最终他们不得不妥协,将钱原样给收回去了。
听着顾嘉深礼貌中还夹杂着点幽默的话,卫成彬又忍不住挑眉。
这家伙,他今天真是开眼了,吃个中饭而已,竟然见到了顾嘉深好几种跟以往截然不同的面孔,啧啧。
等俩人离开了,何秀英还看人家背影,念叨着:“小顾这伢子,会有出息的。”
江兰兰很想笑,她想说,小顾这伢子,以后不光会有出息,还出息大发了。
那是小岭村里除了女主江芳芳以外,全部都无法企及的出息。
过去,小岭村人是以怎样强烈的情绪来排斥这个地主崽子的;将来,他们也会以同样强烈的情绪来羡慕这个资本新贵。
当然,那是后话了。现在,他们江家三口人,已经先一步脱离小岭村,走在致富的道路上了!
回院子的时候,陈家人已经早就回来了。
她们中午头一次开业就爆了冷,后面还是陈大铁跟陈大铜两兄弟带着同事们来吃了一顿,勉强给这次生意带来了一点热闹的气息。
不过看那些同事们离开时候的脸色,估计也不会成为回头客。
偏偏陈家人又托大,比着江家买的菜的量买了更多的菜,这会儿全挤压在厨房里,叶子菜都已经要蔫了。
见着江家人回来,陈老太搓搓手,上前问:“秀英呐,俺家老大跟老二啊,不让俺们出去摆摊,怕累着俺们哩!俺们下午就不去了,还剩了好些菜,俺便宜点卖给你们,成不?”
何秀英现在已经挺擅长跟人打太极了,当下就婉拒道:“陈婶子,不是我不想要您家的菜,实在是我们下午的菜都已经跟人预定了量了,人家按着我们说的准备了,我们吃不下其他的了。”
陈老太吸了吸鼻子:“哎呀预定预定,就是人家还没卖,你们还没买嘛,到时候少买一点那人的,不就行了?你看看,俺家买的肉和菜都是好的嘞!”
何秀英摆手:“婶子,咱做生意得讲诚信,真不行,不好意思了哈,您家里的菜留着自家吃吧。”
说着,就赶紧往自己屋里走了。
这老太太,你不走,她能一直磨。但谁叫你家都不估量一下自己的能力,就贸然采买这么多呢,瞅瞅那些青菜类的,洗又不洗干净,有的还早早就切了放在筐里,筐子也是脏兮兮的,这谁敢要?
江兰兰也跟着她娘往里走,却不想陈老太没拦她,陈红静出人意料地拦住了她。
“兰兰,我能问你个事儿吗?”陈红静不着痕迹地打量江兰兰,问道。
江兰兰不得不停下脚步:“什么事啊?”
陈红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中午在你们摊子上吃饭,还跟你们家说话的那个同志,是你们家亲戚吗?”
她那会儿盯着江家这边看呢,远远地就瞧见了,后来又假借跟她大哥二哥在厂子门口说话,更是看见江兰兰母女跟那两个青年聊天了,一看就是熟人。
江兰兰挑挑眉,哦,这是一朵顾嘉深的桃花哩:“是我同学,我们还同村。”
陈红静一听不是亲戚,看江兰兰的目光又变了变,她咬了咬嘴唇:“那、那他、他跟你应该不是对——”
她话还没说完,李贵在屋里叫她吃饭了。
江兰兰飞快地说了句“你嫂子叫你回家吃饭了,快去吧!”,赶紧开溜。
等到了自己屋里,她才缓过一口气来,心跳如雷。
私心里,她不是很想透露顾嘉深的个人情况。
其一,她觉得陈红静这人,人品不咋地,平时不管是看她们一家,还是看她自家的嫂子们,都是以一种“我是城里人,我看不起你们乡下人”的高傲姿态。
其二,其二想了想,压下了心里某个想法,若无其事地想,没有其二,人顾嘉深会去北京读大学,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回来几次了,根本没有必要给人家说。
嗯,就是这样,江兰兰在无人的屋子里点点头,重新调整好心情,去厨房烧水准备洗澡洗头。
自从摆了摊,她的头发就天天要洗了,吸足了油烟,不洗不清爽。
不仅是她,何秀英跟江茂竹每天也都将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的,这样摆摊的时候,人家一看就知道,这家摊子的摊主是讲究人。
第二天陈家人没有去摆摊了,江家重回原来的位置,生意依旧火爆。
中午跟晚上,美满食铺这一片就异常地热闹,很多食客们都主动老带新,导致排队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江家人开始觉得有点吃力了,每到吃饭的点上,三个热就都进入了高强度的忙碌中,没有一刻能停下来。
江兰兰无数次感叹,用煤炉子就是这一点不好,火力再大也大不了多少,一锅顶多也只能炒两碗菜。
不像自己在“书”中开饭馆的时候,那火都是燃气的,自由调节大小,锅也大,炒得多,又耗时短。
可惜啊,现在钱还远远不够呐!
何秀英跟江茂竹倒是没有这种想法,他们甚至觉得现在这番情景已经是做梦都会笑醒的程度了,每天看着钱进了腰包,回家一数,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