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芳，你看那是不是你姐啊？”其中个子高挑，扎两个麻花辫、叫曲婷婷的踮起脚从一众黑压压的人头上看过去，拍着江芳芳的手臂问道。
“好像真是哎，她这是在干嘛？摆摊？”另一个皮肤稍黑的，叫李丽的说道。
江芳芳也顺着二人的目光看过去，见着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女生在人群中一边笑着说什么，一边收钱卖什么东西，可不就是她那堂姐江兰兰了嘛！
“我们去看看！她竟然开始摆摊了，真是稀奇！”曲婷婷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边上两人就往人群中挤。
江芳芳不想去，她看着江兰兰就有点不开心，这人隔三差五地缠着付海，一点都没有自知之明，让全校人都看不起，作为她的堂妹，这也让她觉得有点抬不起头来。
更甚至，她那段时间都有点不好意思跟付海走得近了。
但两个同学都对这件事情兴致勃勃，她也不好意思一个人说不想去，只好跟上两人的脚步挤了过去。
等三个人终于挤到了江兰兰的摊子面前，摊子上的嗦螺差不多快卖完了。
江兰兰也没有想到会卖得这么快，整个人都沉浸在喜悦里，对每一个顾客都笑得灿烂。
“江兰兰，你这是卖什么啊？咦~你身上好脏啊，这吃食别人买回去吃，能放心嘛？万一吃出病来了你赔都赔不起吧！”
李丽趁着人群散开，走到江兰兰的面前，见她手上油腻腻的，篓子里也是油腻腻的，裤腿上还有泥巴，十分嫌弃地说道。
江兰兰听见有人叫自己，抬头一看，嚯，以前的同学，再往旁边一瞧，嚯！江芳芳！
现在江芳芳在江兰兰这里已经不是单纯的江芳芳、堂妹了。
而是江·女主·白莲花·芳芳，是她要远离的存在。
“田螺不认识啊？还有，我哪里脏，我手都是洗干净的，我的食物也是干干净净的，你少胡说。”她没好气地回道。
还以为她是以前那个傻呆呆的江兰兰呢，敢惹她，就别怪她反击了！
再说了，她也就裤腿上有泥巴，是早上走路的时候，被路边过去的驴车给溅上去的，身上的衣裳可是干干净净！其他所谓的脏东西都是卖嗦螺时弄上去的油！
以前这两人就跟在江芳芳的边上，没少给自己使绊子，也没少给自己翻白眼，这会儿跑到自己跟前舞，还不是想下自己的面子？她心里清楚着呢。
李丽当然知道她在卖田螺，被这么一怼，一张圆脸儿瞬间就红了，当真是没有想到一段时间没见，这江兰兰的嘴巴竟然跟开光了似的——能说会道了。
她不甘被怼，又说道：“你说干净就干净了，我就看见你衣服脏手也脏了，你做这黑心的生意还有理了，白送我我都不吃！我倒要看看，谁敢买你手里这种脏东西。”
江兰兰直直盯着李丽，眼神似刀：“我劝你少血口喷人，眼瞎耳聋嘴巴贱就离我远些，唾沫星子可别喷到我吃食里了。”
“哎你啥意思啊，我们是好心来看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曲婷婷见伙伴被怼了，居高临下地说道，“才辍学多久啊江兰兰，你就变得跟个乡下老太太一样一点都不讲礼貌了！亏我们还想着照顾一下你的生意，让你也多少赚点钱呢！”
江兰兰上下打量了曲婷婷一眼，低下头开始收拾空篓子和剩下的荷叶，嘴里淡淡道：
“第一，你可不是什么好心，说得这么好听，骗谁呢。第二，我没书读我认，但你也甭说什么乡下老太太没礼貌，你也就是个镇上的人而已，你奶奶也未必识字懂礼貌，眼高过顶的你看
不起谁啊？第三，我的东西都卖光了，生意好着呢，你们想买，我还不卖呢！用不着你照顾。”
别回头来说吃坏了肚子来讹她！
“你——你简直是个泼妇！”曲婷婷简直要气炸了。
“彼此彼此，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江兰兰头都不抬。
第11章 一叠海带
“江兰兰你欠教训是不是！果然少读一点书都不行，才辍学多久啊，就变得这样野蛮可怕了！”李丽撸起袖子，指着江兰兰骂。
一直没说话的江芳芳见两方人简直要打起来了，忙拉了拉两人的袖子，扭头朝着江兰兰说道：
“姐，你别这么说话，大家都是同学，人家没有恶意的，大街上吵起来也不好，要不你给人道个歉吧。”
说着，她似乎又怕堂姐不高兴，补充道：“要不我道歉也行，你是我姐，我代你道歉也是应当的。”
不等江兰兰说话，她朝着曲婷婷和李丽说道：“婷婷，丽丽，不好意思，你们别跟我姐计较，我代她给你们道歉了。”
江兰兰抬头，盯着江芳芳看上去像是在担心两方人情绪而十分为难的脸，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她以前到底是什么脑子啊，每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每次明明都是自己受了欺负还不敢反击，偏偏江芳芳这么一说，她就瞬间充满了愧疚，觉得这个堂妹为了自己真是委屈大发了。
现在想起来，她除了老是想方设法跟在付海身边追逐人家，除了为了付海搬起砖头砸人，也没做什么出格的坏事了，就这，她的名声也依然一日比一日差，什么不好的形容都往她身上贴，什么污水都往她身上倒！
“谁要你替我道歉了？”她冷漠地反问。
“什么……”江芳芳愣住，显然没有想到江兰兰这样对她说话。
这不对劲，她心想。
“我说，”江兰兰盯着这个好堂妹，一字一顿地说，“谁要你替我道歉了？”
“我在这里摆摊摆得好好的，你们凑过来干什么？凑过来也就算了，张口闭口就是说我脏，给我赶客，要不是我今儿生意好已经卖完了，她这话传到顾客耳朵里，就算是我的东西干干净净，人家还会买吗？”
“既然是不怀好意，还想要我笑脸相迎？先撩者贱懂不懂？”
三个人都彻底愣住了，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面的江兰兰，甚至心里还在惊疑：江兰兰不是个蠢货吗？不是个怎么说她她也笑呵呵的根本不敢反驳吗？不是个只会追着付海跑的不要脸的人吗？
怎么就，变了呢？
“她们不是故意的……”
“嗯，你们都不是故意的，只有我这个没文化的野蛮人是故意的。”
江芳芳还想多说点什么，江兰兰却已经拿起背篓，眼神都不再给三人一个，漠然地离开了。
烦死了！她想。
本来今儿心情挺好的，嗦螺卖得好，顾客们也没有什么挑三拣四找不痛快的，偏偏东西都卖完了，还来这么几个故意来找事的家伙。
晦气！
江兰兰狠狠踢了下前边儿路上的小石子，小声地“呸”了一声。
不过也没有多想，毕竟今天她可不是以前那般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场嘴仗，她也没输！
估计那几个人，今儿晚上都要睡不着了吧！哈哈哈！
这么想着，心里的气恼散发出来了，便提着篓子走到了离集市不远的小河边。
将篓子放在水里洗了洗，稍稍沥干水分，江兰兰就去买肉了。
她说服刘桂花让自己来买肉的理由倒不是假的，集市口子那里摆肉摊的老板确实是自己初中同学谭佳佳的爹。
并且谭佳佳还是少有的以前跟自己关系挺不错的人，曾经两人也是有着手拉手一起去上厕所的交情的，甚至有两回她还去过人家家里玩耍，谭佳佳的爹娘都认识自己。
只不过后来谭佳佳初中读完就没有再上学，而她在高中则忙着追着付海跑，渐渐地两人的来往也就不多了。
听说去年谭佳佳处对象了，但是还没有结婚。
“哎。”江兰兰轻轻叹了口气，谭佳佳跟她同龄，眼看着都要结婚了。
她缓慢地往猪肉摊子上走去，倒是不怎么着急，因为现在小集市也挺多，多少分散了一点买肉的顾客，这会儿也还不算晚，摊子上肯定是有肉买的。
这回篓子洗干净了，没有人能闻见那股浓重的香味，江兰兰径直走到谭佳佳的爹谭屠户摊子前，摆开笑脸，乖巧地喊人。
“谭大伯好，我要买肉。”
声音甜甜的，谭屠户记性好，一听就知道是闺女以前那个同学，他也笑着打招呼：“是兰兰啊，你要买多少，大伯给你割！”
江兰兰指着边上一块儿挺不错的肉说道：“我要买斤肉，要肥一点，大伯，给我割这一块行吗？”
“行！”谭屠户不嫌她要得少，用眼睛凭空测量了一下，然后干脆就是一刀，甩上秤，秤杆子平平稳稳往上翘，比一斤要多一点。
他用麻绳给捆扎了一下，递给江兰兰，又顺手从旁边拿了根没沾几点肉的筒子骨：“这根骨头拿回去炖汤，补一补。”
江兰兰没有推脱，认真道谢：“多谢大伯！”
“客气什么，有空来大伯家玩，佳佳在家里嘞！”谭屠户说道。
刚巧又有人来买肉，谭屠户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利落地给人去割肉了。
江兰兰提着肉，又拎着骨头，美滋滋地离开了。
天色还早，她手里又有钱，就在正儿八经的集市里面去逛了逛，见人家有卖海带的，爽快地买了片海带，用来炖骨头汤正正好。
头一回赚钱，江兰兰舍不得花钱多买什么，只来回逛了一圈，就往回走了。
回去的路上没有再遇到牛车，江二牛恐怕买完种子也早就回去了，江兰兰只好靠着两条腿走，一路不停地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到家了。
这会儿也才十一点，正正好是刘桂花做饭的时候，她拎着肉进去，刘桂花第一眼没看到肉，倒是看到了那根又大又长的筒子骨。
“还真送了大骨头给你？”她用猜疑的目光看了眼江兰兰，有点疑心她是不是肉没买够，用剩下的钱买骨头了。
“是真的奶，肉摊老板认出我了，不仅给了我骨头，肉也称得足足的。”江兰兰说道。
刘桂花高兴了，从她手里接过了肉跟骨头，对这两样东西做出了规划：“肉中午吃，吃了你爷你叔他们有力气下地，骨头晚上炖！”
她从碗柜上拿了秤，将肉重新称了一下，见确实比足斤足两还抛了一点，就咧着嘴笑。
“奶，晚上骨头炖海带吧，我还买了海带。”江兰兰反身从放在地上的篓子里拿出一片海带。
“你哪来的钱买海带？”刘桂花瞥江兰兰，这回是真疑心了。
不过她也没有想通，毕竟肉钱就给了一块三毛，没有多的。筒子骨是人家肉摊老板送的，但海带不可能还是海带摊老板送的。
江兰兰在做嗦螺之初就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集市里村里人好几个，肯定有人会注意到她，她也不准备瞒，就把这个事情给说了。
“我卖嗦螺赚了点钱，所以见到海带就买了，海带炖汤有营养，也好喝，我们多炖点。”她把捞田螺又做田螺去卖的事情说了。
刘桂花这会儿已经不关心海带不海带了，她甚至也不关心江兰兰是在哪儿炒的螺，用了多少猪油和调料，一双三角眼紧紧盯着江兰兰，嘴巴一张：“田螺卖了多少钱？”
江兰兰倒是不意外她奶这个态度，钱啊，谁都知道钱是好东西，刘桂花更是爱钱爱得不行。
她伸出手指比了个尺度，说道：“我做了这么多田螺，五毛钱一份，一共卖了十二份，六块钱。”
其实田螺远不止这么多，她一共卖了十块钱，早在路上就将其中四块藏在了自己身上，并不跟另外那些钱放在一起。
刘桂花没有怀疑江兰兰瞒下一部分钱，她现在已经被那六块钱给震撼到了。
这可是从塘里捞出来的玩意儿，平时家里还砸碎了用来喂鸭子，竟然就卖了这么多钱！城里的工人一个月也才赚四五十嘞！
这要是天天卖，一个月刨去油盐钱，岂不是还有一百多！
她在心里迅速扒拉着算盘，很快就将这笔账给算清楚了。
当下，她脸上那
点猜疑也去了个干净，连表情也变得和蔼了：“你还会做这种菜呢？剩下的钱呢？”
江兰兰发誓，她奶这表情从来都只会在面对江富平和江芳芳的时候才会有，对着自己展现，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她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买海带之外剩下的五块多钱，还没等她递过去，刘桂花就已经利索地抢过去了。
她对着屋外的光，认认真真数了两遍，确认了江兰兰是真的拿出了这么多钱。
她这下也不怪江兰兰自作主张买海带，还从那叠毛票中大大方方地抽出了五毛钱给回张兰兰：“这五毛给你做零花。”
她说道：“下午我让你娘和你婶子也去捞田螺！”
江兰兰点点头，又说：“奶，我是去我同学家做的，答应了给她家两毛钱租金，还没给呢！”
刘桂花指着她手里那五毛钱说：“我不是给了你钱，你拿去付。以后在我们自家做，不要去麻烦人家了！”
其实她想说的是用别人家的竟然还要付租金，这简直是在白白送钱给人家！
两毛钱呢！租一个月，相当于给人家送将近三斤的猪肉了！谁家能有这么败家？
江兰兰不说话，就望着刘桂花手里的钱。
刘桂花等了等，没等到她这孙女应答，想着这田螺她做的肯定不好吃，何秀英跟赵爱金平素做饭的味道也不咋地，做了肯定也会卖不出去，衡量了再三，到底还是又抽出两毛钱递给了江兰兰。
江兰兰接了，点点头应了，这桩事也就在家里过了明路。
不过这几块钱给了出去，她心里也是很痛的，这可是她从昨天忙到了今天，人都累得不行才赚到的钱。
但也没有办法，她要赚这个钱，并且不可能瞒得住家里，只好打定主意在今后的生意上都要偷偷抽出一部分私藏起来。
藏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能叫藏吗？根本不叫！江兰兰理直气壮地想。
第12章 爆香回锅肉
中午这顿饭是江兰兰做的。
刘桂花拿了钱，心情大好，对这个孙女的态度也好了许多，甚至都愿意将掌勺的“大权”给了她。
当然，江兰兰心里清楚，这是她奶对自己的厨艺还是不大相信呢，毕竟家里不是刘桂花做饭，就是她娘、她婶做饭，她是没怎么展示过厨艺的，咋就一下子就很会做菜了呢。
她当然不怵，去菜园子里扯了一把大蒜，又折了一把莴笋叶，一把荠菜，就开始利落地洗菜、切菜、炒菜。
莴笋叶切碎了焯水，捞起来过井水，让它保持颜色翠绿。
荠菜切碎了，搁鸡蛋液里搅匀。这鸡蛋还是刘桂花从房间里拿出来交到她手上的。
猪肉先不忙着切，她准备做回锅肉，虽然只有一斤，但切薄一点，也多少都能尝到几片。
锅中烧水，江兰兰将一整块肉都丢进去煮，这个步骤无需放任何调料，盖上盖子等着肉烂熟，就将之捞出来，稍微冷却一下切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