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俪心中计较一番,便梗着脖子,语气有些不自然的道:“我……知错了”这般,嘴上服软,心里不服的模样,虽然还是让人看着生气,但对于萧俪这种打死不认错,还要对着干的人设来说,已经好太多了。
果然,她余光撇到了沈昭蒙,眸中一闪而过的错愕。
萧晴面上虽然不显,但心底惊讶,以至于她喝茶的动作一顿,自己都没发觉。萧俪是她的长女,对她怎会没有期待呢,只是她虽然已经位极人臣,但是皇帝对她的猜忌也愈发重了,因此将皇子出绛,她对这个皇子继夫百般宠爱,事事依顺,免不了就和女儿就离心了,她这个女儿如今这般,她这个当娘的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心中愧疚,可是如今这事情,被沈昭蒙知晓,若不重罚萧俪,让沈昭蒙满意,若他将此事告知皇帝,将是一场风波,她这个位置保得住保不住都难说。
所以当沈昭蒙提议,将萧俪送去书院读书的时候,她当即就点头了,送出去吃吃苦头也是好的。
萧晴放下茶盏:“知错就好”
她同侧首的夫君对视了一样,继而道:“先前请了夫子来家中替你授课,你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并未学到些什么,我和你父亲商量了一番,决定送你去书院求学,好好学学圣贤之道,修身养性。”
萧俪听完这话,眼睛都亮了,这意思是要离家去求学啊,还是住校的那种,。目前她虽有记忆,可是对这异世不熟悉,和这些打小就熟悉的人在一起,保不准就会露馅,能出去一段时间,让她适应一番,她求之不得。
开局就送大礼包,不由的让她心里乐开了花,立即就应承了下来:“好,我愿意去。”
沈昭蒙眼底的疑惑更浓了,他以为萧俪没搞清楚状况,当是在京城的应天府书院,这种贵族书院,天天去应卯就成,书院里还有她昔日的那些个狐朋狗友,继续过她那潇洒日子。
想通了这一节,沈昭蒙心底冷笑,还假装关切道:“俪儿此次去嵩阳书院,山高路远,我定好生安排人护送着,打点好行囊,把你妥妥帖帖的送过去。”
他期待着萧俪炸毛反抗,却不曾想,萧俪并未有任何反应,只是不咸不淡的应了声‘好’
萧俪心底激动,眼瞅着沈昭蒙面上神情僵硬,显然是被她憋的不轻。
他娘的反应倒是正常,稍微错愕之后,便恢复如常,不过说话的语气明显比初来之时轻快许多了:“倒也不必急着启程,等你伤完全养好了,再走不迟,书院里乃是圣贤地,男子不可进,你屋里的这些侍儿你看着安排,届时带上杨絮和柳絮即可,待你有所长进,再回来。”
“好,都听母亲安排。”最好是一年半载的不用回来,萧俪在心中祈祷。
萧俪说完,萧晴便起身了欲走“那你好好歇着养伤,万不可胡闹,我们先回去了。”
萧俪假意挣扎着起身相送,萧晴摆了摆手“不必起来了。”
说罢便带着沈昭蒙走了。
“恭送家主,正君”
俩小侍儿的声音打门外传来,萧俪长呼了一口气,总算是送走了。
接着就俩人低着头,绕过屏风朝她走来,离了足足两米远,噗通一声,二人就跪下了:“求大小姐别赶奴才走”
萧俪这辈子还没被人跪过,很是不适应,且他俩这话说的也莫名其妙,让她一头雾水,只得试探的问道:“谁要赶你们走?”
两人跪伏在地,悄悄撇头对视了一下,刚刚他们侯在门外,屋里的话他们也听了几分,自打知道了大小姐要去嵩阳书院,他们第一反应就是,他俩应该是要被退回家里了。
他俩都不是宰相府里面的家生奴才,只是家里穷,被送到了府里来伺候,因为模样还算周正,就被派到了大小姐院儿里,如今大小姐要去嵩阳,一时半会回不来,这个院子也就空了,他们怕大小姐趁着这个由头,将他俩给退回去,以后再选新人伺候。
特别是邀风,说话声音都发颤了,被退回家里,挣不了银钱,加上他又破了相,那个女人会要他,家中姐姐姐夫也容不下他在家中吃白饭,除了在在宰相府伺候一辈子,实在是没有其他容身之处了。
萧俪见俩人谁也不说话,只一个劲的磕头,这阵仗她实在是觉得不自在,便摆出原主平日里的架势,冷呵一声:“起来回话!”
二人果然被吓得一个机灵,好在都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
萧俪记忆中,采月的胆子是要大些的,便朝他一努嘴,问他:“采月你说”
采月腿肚子直打哆嗦,但是他家里穷,父亲病重,长年累月的需要药汤吊着,若是他被遣出去,父亲的药就断了。
只得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奴才听家主说,小姐要去书院了,这院子空着着也不需要人伺候,奴才以为……”萧俪去那么远的书院,心里肯定是有气的,他俩就成了撒气桶,采月心里怕极了,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但是还是碍于萧俪的威压,心一横,又跪倒在地上一遍磕头一边道:“求大小姐让我和邀风留在府里吧,即便是去厨房、浆洗房,做个粗使奴才也愿意。”
原来是怕失业啊。
她还当是什么事呢,这好办,当即对他俩说:“我走了,你俩还在这院里伺候,做些洒扫的活计就成。”
她躺久了,也觉得腰疼,想要起来走走,便对邀风道:“来扶我一把”
二人一脸惊鄂,邀风忙上前,搀扶住了萧俪的手臂,不过起来还是有点困难,采月是个有眼力见的,爬起来辅助着帮忙。
萧俪被人一左一右的扶着,终于起来了,初时牵动伤口,有些疼,在屋里慢慢悠悠的走动了几步,倒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被俩陌生男子扶着,她也不自在,慢慢的让他俩撤了手,自己慢慢往院外走着。
采月和邀风紧跟在后面,脑子里虽然有些糊涂,大小姐今日怎的这么好说话,心里却是欢喜的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下去,萧俪天天没事就在院里溜达,熟悉着府里的人和事,采风和邀风向两个小尾巴,诚惶诚恐的在她身后跟着,动不动就跪下请罪,她知道原身带给他们的恐惧,一时半会也消不去,也不勉强,任由他们去了。
她母亲萧晴偶尔也会带着沈昭蒙来看她,她应付的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眼看伤也养的七七八八了,想着就要上书院,便命邀风拿了一些书来,提前看看,文字是否能看懂。
她以为邀风拿来的会是写这个朝代的圣贤书,谁曾想一打开,居然是一本风月小说。
文字虽然和前世的简体字不同,但是她却意外的能看懂,也就窝在小塌上看了起来。书里的内容不过就是一套烂俗的梗,穷秀才和青楼哥儿的故事,烂的不能再烂了,没翻几页她就失去了兴趣。
她正准备将书合上,让换一本,目光却撇到一段话,大概意思就是:‘男子的容貌和德行都同样重要,若是容貌有损,会被妻主休弃。’
萧俪目光转向脚边的邀风,他正在给火盆添碳,火光映在他洁白的脸上,额角那块月牙状的红痕被映衬的越发明显了。虽然他有意拨了些碎发遮掩,但是行动之间,还是会被看到。
邀风总是低着头,大概也是想要掩盖他额上的疤痕。
她在心里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原身作的这些孽,她要啥时候才能还完啊,也不知这古代有没有去疤药。
第3章
半月之后,在她娘来看她的一个早晨,萧俪就暗示她的伤全好了,可以出发了。
他娘当即就道:“那收拾收拾,后日出发吧。”
后日一早,一家子就送她去了长津渡,大庆国水运发达,渡口众多,许多重要的城市之间的连接都是水路,因此水上交通自然而然由政府掌握,设官船,以保证航运。
萧俪此次去嵩阳书院,就是需要乘坐官船。
长津渡是京都最大的渡口,商人运货往来,百姓或者贵族出门归来,都需要在这个渡口集散,热闹非凡。
萧家今日的车马很是低调,萧俪下了马车,环视了一番这热闹的景象,码头之上人头攒动,各色各样的人都有,不过搬搬抗抗出力气的都是女人,男子大多都是面带纱巾,规规矩矩的跟在女子身后,偶尔拎着个小包袱,上下船只。她又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这是个女尊国度,风土人情和她所熟知的现代,差太多了。
她来到了晓晴和沈昭蒙的马车前,恭敬的行了个礼:“母亲,父亲,孩儿这就走了,请您二老保重身体,勿要挂念”
萧晴撩开车帘,这里人多眼杂,她身份敏感,并不想被人认出来,便没有下车,只在车里叮嘱道:“去吧,一路上都已安排妥当,到了书院之后,潜心读书,莫要胡闹。”
萧俪见萧晴语气虽然严厉,但都是殷殷关切只语,眸子里也流露出了不舍,就知道,她这个母亲是爱原身的。
心里戚戚,就柔声答道:“谨遵母亲教诲”
接着萧晴唤来了杨絮和柳絮,对柳絮吩咐道:“你向来机灵,小姐的钱财就交由你来保管,这些钱是你们这一年来所有花销,只准用在正道上,若是用到了别的地方,回来我就打断你的腿。”说话间还撇了一样萧俪,眼神里面警告的意味很是明显。
萧俪假作心虚地缩缩头,装作一副知道了的模样。
萧晴满意的收回目光,示意沈昭蒙将一包银子递给柳絮。
柳絮接过银子,捏着拳头认真道:“家主放心,奴才一定保管好小姐的钱袋子,不让小姐乱花一分钱。”
她这模样将在场的人都逗笑了,萧晴见都交代的差不多了,便催着他们上船。
等萧俪上了船,沈昭蒙才提议道:“妻主,俪儿走了,咱们也回去吧?”
萧晴口上应承,却没有吩咐车妇启程,而是唤来了贴身护卫白沐,询问道:“船上的人员可都摸排清楚了?可有什么特殊人员?”
“船上的都是些日常经商的商户,也有几个世家子弟,出去游玩,都正常,只是最下层有一批流放道岭南的罪臣家属,柳大公子柳修筠也在其中。”白沐自然知道大小姐和这个柳公子的过节,眼瞅着宰相面色沉了下来,赶紧解释道:“不过凡人都是被圈禁在船的最底部,那里潮湿逼仄,又不得走动,大小姐在顶层,决计是遇不上的。”
“嗯,多派几个好手跟着,务必保证小姐安全抵达书院。”
“是”
萧俪上了船,往里走着,杨絮柳絮跟在她身侧护着她,这艘官船很大,甲板上站满了人,萧俪被挤得晕头转向的,好在柳絮是个懂行的,一路带着他们往边上靠,找了个小丫头,问她“妹子,你是这船上的使女吗?”
那小丫头十五岁上下,可能是常年在水上晒着的缘故,脸上黑黢黢的,扎着个圆圆的发髻,用粗布包着,说话声音又快又清脆:“是的姐姐,可是要替您引路吗?”
“嗯嗯,这人太多,我们对船上的门路不熟悉,你带着我们找找我们的客房。”
“那把您的船引给我看看,我看看您住那间客房。”
柳絮将怀中的一块黝黑的小银牌递了给她。
萧俪见这小丫头一见这牌牌,眼睛都瞪大了,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明显,对着她鞠躬道“贵人您跟我来。”
萧俪心想这小丫头看人还真准呢,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主子。
他们三人跟在她身后,她没有带着他们走船舱的正门,而是带着他们沿着船舷走,一路绕到了船体的侧身,然后从一个小楼梯往上爬。
小丫头殷勤的给介绍着“贵人您看,咱这条官船一共有三层,一层在甲板之下,地方逼仄潮湿,通常是放货物的,偶尔有些流放到陇南那边的犯人,会被关在下面,二层呢价格不贵,一般是平头百姓和商户员外,三层嘛基本就是达官显贵之人,像小姐您这般的器宇轩昂,我一瞅就知道您身份不凡。”
萧俪听了这一串,就抓住了一个重点‘流放陇南’,心中顿时来了兴趣,原身构陷的柳家也是流放陇南,不会这么巧吧。
七绕八拐的,小丫头就带他们来到了客房,小丫头热心的帮她们推开了窗户,萧俪环视了一圈,两进的厢房,地方宽敞,干净整洁,窗外就是江景,视野也通透,还是不错的。
萧俪满意的点点头,心里记挂着刚刚小丫头提的犯人,便将她招呼过来问“你刚刚说的,甲板下面的犯人都是些什么人,你知道吗?”
“贵人,这……”
萧俪见她吞吞吐吐的,眼睛却是滴溜溜的转,心里显然是有鬼主意的,立刻就有了计较。
把边上的来柳絮喊过来:“柳絮,给我一块银子”
“啊?小姐,这才上船,家主刚刚的吩咐您忘记啦?奴才这条腿还想要呢。”柳絮捂着钱袋子,夸张的哭嚎着。
萧俪知道她是装的,抬起手来,弹了她脑门一个弹嘣;“快点的,这是正事”
她见柳絮磨磨蹭蹭的打开钱袋子,一副不想给的模样,便自己伸手进去拿了一块。捏在手里,在小丫头面前一晃道:“说吧”
小丫头眼瞅着银子,咽了咽口水,笑得谄媚“小姐我一看您这面相,风流倜傥,我就知道,您一定是个中高手”
啊!萧俪不明所以,什么高手?。
小丫头谨慎的往门外看看你,确认没人,才压低了声音道“这一批里面确是有个极品,不光脸蛋好看,身段也好”
……这都聊的啥呀。
小丫头见她没反应,以为萧俪嫌乎她年纪小,办不了这拉皮条的事情,顿时有些急了,拍着胸脯保证“小姐别看我年纪不大,干这行我可是老手了,您等夜里,我和官奶奶商量好价格,报给您,您觉着没问题,我将人给你带来,怎么样?”
眼看着越聊越远,萧俪只得提醒道“我问你犯人叫什么”
小丫头确是一脸不解“办这事谁还管他叫什么啊?”
办什么事?萧俪只觉得鸡同鸭讲。
小丫头妥协了,“行行行,那我把名字给打听了,晚上来给您报价的时候给您说。”说罢就将双手捧道萧俪面前,示意她给银子。
萧俪想了想,有些不放心“那等你晚上带来信,就给你。”
“行吧,那晚上您等着我,嘿嘿”
萧俪只觉得这小丫头最后这笑声,带了七八分的猥琐下流,看她那眼神也是别有意味。
萧俪还糊涂着,再看一同进屋的杨絮和柳絮,杨絮一看就是实诚人,她们三人的行囊,重的大的,基本都在杨絮身上背着,她身板子也壮实,一路上也是闷声干活,到了客房,也是闷声做活,铺床贴叠被,归置行囊,她聊天这空档,杨絮都干的差不多了。
再看柳絮,身板苗条,瓜子脸,脑子里面鬼主意多,进屋到现在,就沏了一壶茶水,然后就是听她唠嗑。
这会子正将一杯茶水递给她,萧俪接过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赶了一上午的路,确实渴了,这柳絮是个会来事的,难怪原主之前喜欢她,干什么破事都把她带着。
萧俪想到此处,试探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那小丫头说的啥意思?”
柳絮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真诚:“官船上各种各样的人都有,而且一般行船时间长,许多经商的老板在船上一呆就是十天半个月的,夫郎们不在身边,耐不住寂寞,所以船上有些做皮肉生意的也不稀奇,她刚刚肯定是以为您好那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