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是……啊啊,他活啦!他们都活了!”
众人霎时头皮发麻,顾彦时第一个回头,差点没撅过去。
只见以斗木獬、女土蝠为前排的七星君呈扇形站在众人身后。灯光照过,原本半合的眼皮全部掀开,露出点点清冷。
季青靠后而站,此时轻易就站到了众星君面前,“星君下凡,为何而来?”
孟夏诧异地看向一身虎胆的季青。这人当这是石沟子村那些村民吗,竟然直接问人家出现的缘由,不是虎是什么。
其余人也是同样的想法,顾彦时与林星悬更是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血溅一身。
料想星君们也是见惯风浪,此时倒也不发难,往季青斜后方的位置看了一眼,清冷的目光甚至多了点暖意,“无事,此路不通,各位原路返回吧。”
孟夏看了一眼后面畅通无阻的墓道,心想要不是你们拦着,我看这路通的很。但她也知道对上神,自己半分胜算也无,便保持着沉默。
“那我们…回去?”季青回头,先看一眼孟夏,复又望向黎洵。
黎洵点头,用手轻碰一下孟夏。
这次换孟夏打头,七星君退回原位,众人便鱼贯而出。
青铜小门外,冰层已经尽数退去,残骸怪支离破碎,阿泰仍站在原地。
孟夏跳下锁链,走到阿泰面前,对着残骸怪弹出梵音。面前残肢瞬间缩小,最后凝结成一颗透明圆珠,被她拾起。
阿泰一直默默看着,看孟夏站起身才问:“客人这是在干什么?”
“送魅去轮回罢了。怎么,你不知道?”
阿泰,“我只是不知你要这识珠是为何。”
孟夏笑笑,开口:“关你屁事!”
阿泰:“……”
又听的孟夏对黎洵说道:“我算是知道了,阵眼不破,我们是到不了冢里,也回不到现实。”
姜锦棠上前一步,“现在应该是八卦阵和四象阵结合了,但他们的阵眼应该只有一个。”
“什么四象?”顾彦时虽迟但到。
“河洛四象,循环八卦,金木水火,也是春夏秋冬,此进彼退,生生不息。”姜锦棠解释。
林星悬半嘟嘴,“不会吧?那冰不会再来一次吧?”
“冰?客人,冬去春来,天要变暖了。”阿泰站在原地微微一笑。
孟夏也笑,以闪电般的速度将黑链缠绕在自己和阿泰的手腕上,“不如一起啊?”
黑链像有了生命一般紧紧贴在阿泰与孟夏的手上。
季青上前仔细看了一眼黑链,又望向阿泰,“你逃不掉了。”
阿泰想:当然逃不掉,上古神器所制,只有神才能逃脱,自己可不是。
不是神的阿泰与大家一起眼睁睁看着破土而出的野草。恣意肆扬,漫天飞舞,但锯齿状的边缘却证明了它们并不友好。
“唔,好痛,这是草吗?简直和锯子没区别。”跑在最后的顾彦时脚上挨了野草一下,隔着裤子都感到有血涌出。
姜锦棠停下扶了他一把,“你怎么这么慢,林星悬都跑的比你快。”
顾彦时已经习惯了林星悬的健步如飞,只问别的,“季青这次说进哪个门?”
“景门,离宫,属火。”
顾彦时顿悟了一回,选的好,草可不就怕火嘛。
“这次你猜会遇到什么?”一踏入门后,孟夏就问黎洵。
黎洵将开山刀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儿,与孟夏并排而走。
“玄武七星君见过了,这次应该是另外二十一宿的星君们出现了吧?”
想到那几位星君,孟夏想了想,回头冲顾彦时笑道:“顾彦时,做好准备,别再一惊一乍了。”
收回视线时,不经意与季青的视线撞上。对方先她一步别开了视线,孟夏便也淡然地移开。
顾彦时如孟夏所愿没有一惊一乍,不是因为他事先做好了心理建设,而是相较于玄武七星君,面前出现的东西实在不值得惊讶。
一件龟形青铜器趴在墓道中间左顾右盼,看起来还有几分萌态。
“青铜器成精了?”姜锦棠小声嘟囔了句。
身旁的季青解释,“是青铜鼋,上作铭文”
姜锦棠觉得今天的季青实在有些令自己刮目相看。她抿嘴笑了笑,淡棕色的肌肤在微弱的灯光下像涂了蜜脂般闪闪发光。
季青从她的脸上移开,望向孟夏,那人已经上前逗弄起了青铜小龟。
“小不点,还没幻化成人形就出来了?”
黎洵纳闷,“这又是什么?”
“鬽,古器物变的,听说会吸人血啊,小心它把你吸干。”
黎洵受不了孟夏时不时幼稚的话语,用开山刀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起来吧,让它玩去。”
孟夏听话站起,有黑影从昏暗处慢慢走来。
“谁?”黎洵将孟夏往后拉了半步。
一猫头鹰状青铜器物出现在大家的视野。
黎洵凝神细看,“是鸮尊,殷墟考古时也有所发现,看来真是商朝墓室。”
“快看,它好像可以化成人形?”
淡黄色的光晕将鸮尊镀成金色,在这光晕中有一透明人形逐渐清晰起来。直到鸮尊寡淡到消失,鸮鬽已经长成了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唯有两眼残留着细羽突出直到前额。
“快看,它好像可以化成人形。”鸮鬽机械地重复。
顾彦时怀疑自己听错了,问姜锦棠,“他在学我说话?”
“他在学我说话。”
“不是,他学我干嘛?”
“不是,他学我干嘛。”
“……”
孟夏没忍住,笑了,她将一旁的阿泰拽过来,问鸮鬽:“这人你认识吗?”
鸮鬽没说话。
黎洵把顾彦时叫了上来,“你说。”
顾彦时不情不愿地开口:“你认识他吗?”
“你认识他吗。”
黎洵觉得不对,“难道他没有智力?”
有看不见的波段闪过,强大的气体凝聚成剑式直攻黎洵。
孟夏反应极快解下黑链上前迎击。
奈何梵音未起,孟夏被剑气所逼,身上多了数道伤口、黎洵赶快甩棱而上。
青铜之身,刀剑不入,鸮鬽的脸上露出满满笑意。正要戏弄一番这凡人,就有梵音响起,扰的自己头痛欲裂。
既如此,运气唯剑,准备大杀四方,有一带须男子信步上前,竟让自己再不敢动。
看鸮鬽少年不再进攻,黎洵说:““孟夏,你没事吧?”
孟夏一抬头,是黎洵绷得紧紧的眉眼,她声音软了下来,“放心吧,这伤对我来说就跟挠痒痒一样。”
“别胡说。”黎洵低垂着眸,将外套内侧贴身藏着的小药瓶拿出,“治外伤的,等到没人的时候再涂。”
当顾彦时看到黎洵拿出祖传的小药瓶时,他就觉得自己刚被野草割伤的地方隐隐作痛。
外人可能不知道,那可是古时候御用的金疮药,是只有天子才能用的。后来因着龙骨的消失,慢慢也就失传了,现在这一瓶还不知道是仅剩的第几瓶存货呢。
他的郁闷无处可述,身边的姜锦棠却一脸“磕到了”的眼神。他感叹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转头再看季青,怎么是这么冰冷的眼神,果然是不通情趣的莽夫。
第11章 木棺里的人
鸮鬽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这使得孟夏有些烦躁。她推开黎洵递过来的药瓶,向着阿泰说了句:“这小东西和你没关系吧?我现在要把他收了,你可不许心疼啊。”
到现在为止,孟夏还有些摸不清阿泰的身份,但不影响她每次的言语试探。
鸮鬽却像听懂了一样歪着头,脱口道:“不要。”
和顾彦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不要?你伤了我还想我放过你?还有,不要用别人的声音说话。”孟夏脸色阴一阵晴一阵的,这小东西好像和以前收的那些精魅有点不同。
鸮鬽却一个闪身来到了季青的身边。姜锦棠顿时如临大敌,以为这鬽来了个声东击西,没想到季青摆摆手并不害怕。
“我曾听舵主说过有一种魅,本性纯良,爱学人样,好好教化可看家护院,甚至能成伙伴。我猜他就是吧。”
姜锦棠不可置信,“姜有德那家伙什么时候懂这些了?”
“季青,你可不要滥发善心,小心他突然攻击。”黎洵走了过来。
鸮鬽这下听懂了,伸出个脑袋,“不会。”
孟夏拉了阿泰过来,摇头叹气道:“那怎么办呢,我们现在都出不去,带着你也是个累赘。不如你告诉我们,要怎么样出去吧?”
“放气。”
“放什么气?怎么放?”孟夏紧追不舍。
鸮鬽往后缩了缩脖子,这凡人好大的气场,他老实地指了指阿泰。
所有人都看向阿泰,后者毫不慌乱,甚至笑了笑,“客人,让你找到方法了。”
孟夏扭转回脖子,恶狠狠地看向鸮鬽,“说具体点。你再说不明白,我就把你打回原形,往你身体里倒糠咽菜喂狗去。”
鸮鬽瑟缩了一下,往季青身后挪了挪,“他是怨灵,解怨,在天灵处将灵气放掉。”
“不是,这天灵是哪?”顾彦时想,难不成是和二郎神一样的有着第三只眼的地方。
季青将身子往旁边移了一下,这下孟夏彻底看不见鸮鬽了。
孟夏这才转转瞪的发干的眼珠子,说道:“就是囟门。那些死者轮回前跟婴儿一样囟门都没闭合,生前有怨气的就会从四面八方而来都汇聚在那里。等到完全闭合后怨气出不去,也就变成了怨灵。”
“走吧,来子,咱们帮你化怨去。”这语气,竟像多年好友。
顾彦时看大局已定,忍不住刷存在感,“鸮鬽,嗯,这名字真拗口。你能不能不要用我的声音说话,这样很不礼貌知道吗?”
“知道了。”鸮鬽答得很乖巧,但声音依旧没变。
顾彦时:“”
他觉得自己肺管子要气炸了。
林星悬听后笑了起来,她望着一脸无辜的鸮鬽,“我们要不要给他起个名字啊?”
一说到这个话题,姜锦棠也忍不住胡扯起来,“要不叫他大鹏吧?大鹏展翅,多好。”
鸮鬽:“不好。”
提到这个,顾彦时肺也不疼了,嘻嘻哈哈道:“还是叫酉日将军吧。”
黎洵眼珠子盯着哼哧哼哧爬走的青铜鼋,闻言回了句:“做个人吧你,怎么用上鸡的别名。”
顾彦时笑,“人说落难的凤凰还不如鸡呢,它这小小猫头鹰哎呦。”
叫自己嘴欠,怎么就忘了这鸮鬽战斗力强悍呢。刚孟夏都挨了几剑,自己这一脚挨的不冤。
“别再说了,他分的清好坏。”季青嘴唇抿了抿,“叫他挚吧,挚诚挚信。”
“那姓什么?”顾彦时揉着屁股问。
季青往前望去,已经快到小门处了。他敷衍着,“没有想好,叫小挚好了。”
“别。”孟夏满脸拒绝,“别整的跟带着个娃似的,他可不小了。不行跟阿泰姓好了,反正看起来他俩挺熟。”
姜锦棠觉得不错,看向季青,“那叫他阿挚了?”
季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嗯”了一声。
出了青铜小门,大家又回到了熟悉的青铜水车处。
黎洵在阿泰面前踱着步,“他的怨气不是已经解了吗?我们要不直接给他气放掉?”
孟夏乐了,“别一直说放气放气的,合着他是一气球啊。阿泰,你说你听着难不难受?”
阿泰张了嘴,被孟夏打断了。
“别说话,我猜你又要说:客人,我没关系的。是不是?行吧,满足你,阿挚,随便拿什么放气吗?”
这名字啊,叫叫不就顺口了吗。现在她也不跟那鬽计较刚刚伤她的事了,只希望他识趣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阿挚好像很信任季青,看了他一眼后,才说:“用针,还有你的血。”
靠!又要放血。孟夏心里骂了一会儿,把手一伸:“血我有了,针呢?”
“我这有。”黎洵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几根没舍得用的兽用麻醉剂,“别推药水。”
“推了又怎么滴,你还担心他晕了不成?”孟夏一把拿过,沉不住气回道。
“不是,我嫌浪费。”
孟夏想,还是个奉行节约是美德的大好青年。
放血是极其熟练的,刺人脑门也是不会手软的。孟夏就看着阿泰笑眯眯地倒下,心里奇道,我不是没推药水吗?
林星悬冒出一句,“他这是放没放气?”
阿挚沉默着,姜锦棠犹豫着开口:“应该放了吧,气球没气了不是软趴趴地掉在地上吗?”
顾彦时点头,“有道理。”
又说:“那我们去试一试生门?”
没有人反对,孟夏甚至还拖起了像条死鱼一样的阿泰。
顾彦时不满道:“阵眼都破了,还带着他干嘛?”
黎洵将人从孟夏肩膀接过,“阿泰被放气时太从容了,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还是带着保险。”
“那你背不动的时候换我。”
生门内的墓道畅通无阻,几人很快到了主墓室。
墓室四个角落点着长明灯,神奇地是竟然还亮着,
“这里一定有人来过。”黎洵看着墙角开口道。
众人再次将所有的闪光灯开启。借着灯光,他们看到在墓室的正中央有一方鼎,状大如舟。鼎后有一木棺,外表如新,千年不腐。鼎与棺皆刻有甲骨文,上绘龙凤图。
孟夏不敢置信地看向那方鼎,这竟和她梦到的一模一样,难道梦中让她归去的便是这墓室的主人。她快跑两步,冲上去想将棺盖打开,怎料这木棺十分沉重,她使出全力也挪不动分毫。
“快过来帮我。”孟夏从来都是从容的,这是大家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慌乱。
“你打开它干吗?万一里面冒出个粽子咋办。”顾彦时在下锅之前可是稻米,对于可能会碰到的剧情他不得不防。
没人在意他的担忧,黎洵已经扔抹布似的将阿泰放下,走到了孟夏的身旁。
季青也同样上前。
棺盖被打开的一瞬间,孟夏半个身子就钻了进去。
“孟夏!”黎洵本能地搂住了孟夏的腰,防止她跌落。
孟夏毫无所觉,她用手机灯光在木棺内部一照,不期然与一束发男子正面对上。
黎洵刚要与孟夏一起往木棺内查看,就见她像受了什么惊吓般突然往后仰。
重力的加持,让他躺在地上将孟夏抱了个满怀。
季青俯视着抱在一起的两人,伸出了手,“看见什么了?”
孟夏有些浑浑噩噩,下意识被季青拉着站起。等她意识到自己贴着季青站立时,黎洵已经将她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