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又回到各自身份的官话让叶泽心头一梗:“那刚刚呢,我不愿当你的累赘自割绞丝坠崖,你一对一时明明有机会自己上去,为什么也要松手跟我一同坠崖?”
提起这个苏明卿顿时眉头一立,气不打一处来:“殿下太胡来,若不是下方有水潭,我跟你现在已经死了!”
“所以千岁根本不知下方有水潭。”少年直起腰背,拉开一点距离看她,眸底一片热切。
“废话,本宫当然不知。”
“那千岁还跟我跳下?是要与小侄殉情?”
听听,这少年都说的什么胡话?殉情?疯了吧。
这是呆在东宫太无趣,平日男欢女爱的话本子看多了?
苏明卿震惊的看向他,几乎要被气笑,可对上少年湿漉漉,在火光映照下闪着期待光芒的眼神,她心底有什么东西一热,竟烧的面庞无端端烫了几分:“本宫那时恰巧脱力坠落,殿下不要自作多情。”
“我不信。”少年今日竟是一副偏要问出个结果的模样,他条理分明:“我割断绞丝便是为了让千岁少一个人的负重。再说你手腕的镯子里分明还藏有其他暗器,只要回手将绞丝重新射向崖畔大树,甚至卷住你的师妹,都不可能跌落。”
苏明卿:“......”她一时语塞,因为少年说的无比正确,那时她是有余力自救,甚至还有余力反杀师妹木冰幻,可她什么都没做,竟选择了追随他的身影一起坠崖。
现在回想起来,那刹那自己已经不是鬼迷心窍,更像是中邪了。
苏明卿只能将这一切都归于同心蛊的影响,是母蛊对子蛊天生的保护欲,让她做出了不理智,不正确,差点丢了性命的疯狂判断。
绝不会再有下一次!
就在她搜肠刮肚找借口的时候,少年的双手已经颤巍巍从她后背移至她的双颊,将她脸蛋一把捧住:“千岁,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苏明卿眯起眼睛,面皮一紧,嘴角下意识勾了勾,正要嘲讽几句,他竟又用拇指抚了抚她的嘴角:“千岁,别这样对我笑。”
苏明卿一愣,还没想明白她哪样笑了,少年又说:“其他人偶尔笑一笑,我知道那是开心。但千岁不一样。你跟人说话时总会先挂上笑脸,我知道那绝不是因为开心。这只能说明千岁过去曾有过一段痛苦的经历,让你在想否定,又或者要说谎时,都会下意识先用微笑面对。”
被他这样一分析,苏明卿立刻抿紧了嘴角:“殿下什么时候精于看相了,你还看出些什么?”
“千岁在来泽化镇的第一天,应该就已经知道连环凶案的男子们都是死于什么蛊。而且也猜到幕后主使就是你的小师妹。”叶泽道:“我们在鬼市的果子铺审问李明轩时,他冲出去点燃的灯笼释放信号弹,我听到跟着你的侍卫们说那是南疆的流云弹。你认出流云弹,却一反常态没有继续彻查,甚至急匆匆拉我一同回京,便是知道你师妹要对你不利。”
苏明卿哼了一声。她发现自己似乎不用对眼前少年有更多解释,他自己就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
“她扮成女仵作验尸那日我不在,但当晚我来到泽化镇,听侍卫们讲述了白天你们验尸的经过,就有些疑惑。若是能瞬间吸干人体的蛊虫,据我所知这世上只有一种,名为嗜骨。曾经......”
苏明卿顿了顿,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将那些往事对眼前少年道来,但见他十分认真注视着自己,便道:
“被我们南疆军用于平沐城之战,通过饮水下入敌人营地,一夜杀万人。这蛊血冷便化,连验尸都验不出任何踪影。因为太过伤天和,平沐城之战后,我师父卓青被先帝秘密申饬,南疆也彻底禁绝此蛊,只有少数高层手中还养了些许,也是绝不会随意泄露,用在这种乡野之地无名之辈身上。”
“这般歹毒的蛊虫,起初又是谁发明的?”叶泽忙问。
“是一个叫木先生的人,他曾被封为南疆蛊王,是我师父的幕僚,也当过我们几个的师父......”
提起另外一个师父木先生,苏明卿言语平静。木先生在她心中一直都像一个影子,非常神秘:“木先生沉默寡言,虽个子高大却总佝偻着背,总将自己拢在一件宽大的斗篷里。我从小就有些怕他,我甚至从来不敢看他的脸......”
木先生的脸像是被砍烂后又烧过,上面坑坑洼洼仿佛毒液融化后的毒虫巢穴,他甚至能随便从斗篷里摸出各种奇怪的虫子与毒蛇。
从小苏明卿就对木先生十分敬畏,但她跟师妹用蛊的本事也来自木先生,甚至后来捡回的小师妹木冰幻,也是随了木先生的姓。木先生曾说自己有个爱妻,因为某些原因跑了,他走遍各个国家一直在找,最后落脚在炎国,说是查到了妻子的下落。
“他还说自己曾有个女儿,很不听话,不如不要。捡了小师妹后木先生是真心拿她当女儿养了几年,纵容得师妹脾气古怪,在南疆无法无天。”
苏明卿咬牙:“没想到木冰幻为了诱我来此,竟不惜血本。若是让朝廷中人又翻出平沐城当年旧案,极容易在京中煽动恐慌情绪。”南疆军善蛊这种名声本就不好,当年卓青也是下了很多功夫才扭转京中对南疆军这一刻板印象。
甚至连木先生,也说不好是自己远赴西域,还是被卓青给驱离。
“若蛊虫事情暴露,败坏的可是我的名声。”苏明卿想到此处愈发愤懑:“说到底,她是我师妹,这般借他人手滥杀无辜,无论我说什么,一旦让朝中其他大臣得知此事,都会算在我头上。”
见她眼中闪过凌冽寒芒,叶泽不知如何安慰,便又用两个大拇指顺着女人的眉头轻轻抚到她眉尾:“好了好了,现在事情已经查清,大理寺如今在你掌中,怎么结案,还不是千岁说了算?”
这倒是,苏明卿听到此处心头一松。她甚至心中早已有了全盘计划,回京后如何将这件事的锅全部扣到花家头上。
那藏匿杀人犯的奶果子铺在黑市。
而京郊黑市有花家的势力,光是这点就够花楹透喝一壶。
毕竟现在朝堂中唯一对她威胁最大的就是花楹透,虽然花楹透现在一副安分模样,可有机会敲打她,苏明卿就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把柄。
叶泽又说:“你师妹偏执多疑,从她敢随便挖开你们师父坟墓这点,就知道她根本不在乎任何事。”顿了顿,他紧盯着苏明卿的反应:“她只在乎卓青死没死。”
提起师父的坟墓被挖,苏明卿眼中闪过厉色,牙根一紧,原本搂着少年腰的双手都不自觉掐紧:“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所以千岁,你跟你师妹,都爱上了你们的师父卓青。这才反目的吧。”少年突如其来的一句让苏明卿像被闪电劈中,她厉喝一声,双手瞬间从少年腰际抬起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殿下,你在说什么鬼话?”
“难道不是吗?”女人这一下力道十足,叶泽瞬间被掐的眉眼涨红,额头青筋暴起,尽管如此,他还是温柔的捧着她的脸,眼中带着看破一切的疼痛,嘶哑着飞快道:“前些时日在锦风馆,千岁醉酒后睡的人是我,嘴里却一声声喊着师父!”
刺啦——像是一层遮羞布被彻底撕掉,又像是一颗已经掩埋许久的脓包被挑破。
苏明卿瞳孔地震,掐人脖颈的手指也不自觉松开,她是真没想到“皇太女”竟会在此时,此地,此刻跟她摊牌。
两人不着寸缕窝在不足三米宽的洞穴中,外面凄风苦 雨,没有一丝丝躲避的余地。
“你其实早就猜到了那晚的人是我吧。”少年注视着她:“第二日朝堂上我打的那个喷嚏,你也听到了。只是我不开口说破,你就顺着我心思,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还想要维持一副摄政王与皇太女君臣有别的假象。”
“可你的身体,需要我的血。”少年深深看入她眼底,那清澈的眼神仿佛能洞穿她所有的龌龊,所有的阴暗,所有的不堪:“而我,我喜欢你,很喜欢。”
眼见苏明卿震惊的不知该如何反应,叶泽低头便吻上了她的嘴唇。
叶泽吻她的动作极其温柔,只是贴着苏明卿的嘴唇吮吸亲吻,偶尔伸出舌尖舔吻她嘴角。
“唔,你......”他话说半截突然这样,这让苏明卿非常不适,刚想推开人,模糊清冷的少年磁性音又从他齿缝中溢出:“有些冷,小侄想与千岁先做些取暖的事,我再告诉你你师父的尸体去哪儿了。”
这句话仿佛点中苏明卿的命门。
不知何时,这个在她眼中毫无威胁的“皇太女”竟也有了跟她谈条件的本钱。
她浑身一凛,忽尔伸手将他推倒在稻草上。
苏明卿呼吸急促,面色陀红,面对少年那直勾勾毫不掩饰的眼神忽而一笑:“好。以前是本宫看走眼,今日本宫定好好伺候下殿下。”
言罢,她便俯身朝少年扑了上去,吻住他。
叶泽许久没有被如此温柔以待,他激动的搂着苏明卿的脖子动情回吻。苏明卿上面吻着,下手也不含糊......
后来,苏明卿先埋头轻吮少年耳垂与脖颈,偶尔扭头嘴唇扫过少年的舌尖,便能感觉到怀里的少年被激起一阵战栗。她嘴角勾起,在叶泽迷乱急切地想寻求回应时卷住了他的舌头,缠绕吮吸,转圈舔舐,将人吻得腰软了几分,整个人都缠了上来,时不时还发出些令人遐想联翩的鼻音。
“别……千岁……别亲那儿……”少年慌乱的想要阻止她继续往下。
“不想受伤的话,别乱动。”苏明卿的语气毫无波澜,又温柔又强硬。
这些少年口中互相取暖的事,让一侧的火堆都羞红了脸。让风雨都恨不得冲进来将缠绵暧昧的氛围给浇灭。
可火已起,焰已生,何况有心算无心。
在这原始的山洞中,幕天席地,最终两个人都蜕化成了原始的野兽。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失控地叫出了声,双腿挣扎着痉挛了一下,大颗大颗幸福的泪珠不由自主顺着鬓角滴落。
这辈子,再也离不开她了。
叶泽想。
他愿意为了苏明卿,做任何事,哪怕是死!
第四十五章
叶泽觉得自己很卑劣, 几天前他还在想让她掌控一切,不能让苏明卿知道他其实早就喜欢上她,更不能表现的太过欢喜让她觉察到他异常的迷恋与欢喜。
可在悬崖上从木冰幻的对话中猜到卓青有可能也是穿越者, 并且极大可能没死时。
他所有的隐忍与城府都灰飞烟灭, 只剩下紧迫与惶恐。
哪怕心知苏明卿与卓青之间一定有极大的裂痕,可死去的白月光“复活”后又搞虐恋情深的剧情, 是叶泽绝不允许发生的。
所以他明知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今晚依旧直接明牌自己的爱慕, 承认了那夜醉酒后的疯狂。
给她压力, 逼迫她正视两人那层欲盖弥彰的关系。甚至用卓青尸体的下落故意引诱她,共赴一场临时加塞的取暖戏。
在苏明卿俯身看向他时, 叶泽知道自己成功得到了原本属于男主的感情线,当初的剧本中女主落崖和男主俞三省不可描述了七天七夜, 而现在......
已经瘫软成泥的他被女人拎起跪坐在草堆上, 双腕反翦被她用发带捆在腰后, 她一手将他脸颊扳向后方与他接吻,一边紧贴在他身后,让他所有的呻/吟化成呜咽, 晶亮的口水顺着无法合拢的嘴角流淌, 湿透了下巴与脖颈。
“这就不行了吗殿下,本宫还未真的开始伺候您。”女人语气中带着一丝疯狂与冰冷。
她应该是生气了, 气他突然捅破那层窗户纸。但她却又不动声色,用这种但凡是男人都无法拒绝的手段按他的剧本来缓缓磨。
已经死去活来三回的叶泽开始害怕, 以现在苏明卿的疯狂,他绝对撑不过原著中的七天七夜。
“告诉我, 卓青的尸体到底在哪儿?”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木冰幻脖子上挂的那个黑色长条,殿下莫非认识?”
苏明卿在他每一个濒临失控又迷乱的瞬间逼问, 她是刑讯的一把好手,如今将那些军中审问犯人的手段全用在他身上,这次她分明没有任何嗜血的举动,可依旧将他逼的泪眼朦胧,鼻尖与眼尾泛透潮红。
“说不说,嗯?”她只稍作停顿,便让叶泽失声喊了出来:“我知道,我认识那东西。别,别停,啊......”
“为什么殿下会认识那玩意,难道是先帝告诉殿下的,是先帝故意盗走了我师父的遗体?”她从善如流,将他送上云端,让他脑中绽放出大片大片绚烂的白光。
有某一个瞬间,叶泽认为自己真的会被玩死。
他在反复被强制巅峰的状态下彻底崩溃。
到了后来,他也不知嘴里都在说些什么,他好像说了很多很多话,承认了很多很多事,不光承认了自己的是穿越者,还有理有据详细的分析了卓青大概率是穿越者的猜测,就连自己本名叫叶泽,也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这浅窄的三尺洞穴,叶泽疲惫的睁开眼,模糊中看到外面的风雨已停,自己那套太女常服已穿戴整齐。
眼冒金星了一两秒,他才注意到苏明卿正坐在身畔的石墩上,手里把玩着一条白色小蛇。
叶泽面上一红,瞬间想起了很多事。苏明卿装蛇的竹筒是他昨夜无意中扫开的盖子。竹筒里的原本有两条小蛇,一黑一白,像冰凉的麻绳般缠绕上他手腕,可那时他已经意乱迷情至无暇顾及,无暇害怕,甚至根本没有感觉到小蛇爬上皮肤。
苏明卿说过这一对黑白小蛇是她最喜欢的宠物,平日总养在一个竹筒里。但凡被黑色咬上一口,若无解药拖不了一时半刻。小白蛇则并无毒性,只是用来陪伴黑蛇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