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很惊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寇刚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各位同志,今天我站在这里,心情十分沉重。”
“我必须承认,我的决策犹豫不决,让我没有在第一时间采取有效措施遏制和扭转大家对’红塔人‘的偏见和恐惧。”
“并且由于这样的情况,让我没有第一时间,去选择采用’红塔人‘、也就是在坐的思南小姐和邢彻先生的解决方案,又增加了避难所的伤亡。”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种情况,虽然并非我本意,却在无形中助长了对’红塔人‘的不公,间接导致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我深知,作为领导者,我的行为和决策对大家有着深远的影响。我未能及时引导大家走向团结和互相理解,这是我的失职。”
寇刚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深深地看向司南和邢彻的方向:
“我对’红塔人‘和所有受此影响的人表示深深的歉意。”
“这次邀请各位代表与会,就是为了让大家一同见证一下相关的法规拟定。”
“我承诺!从今往后,我将竭尽全力,确保每一位’红塔人‘都能在避难所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平等对待。”
寇刚深深鞠下了躬。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大家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这样的展开,同样在司南和邢彻的意料之外。
虽然大家心里的想法各种各样,可在此刻,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寇刚的愧疚和责任心,也看到了他改变现状的决心。
寇刚的自我检讨,不仅是对个人行为的反思,更是对整个避难所管理层的警醒,一堆人面面相觑,良久不言。
最终,还是司南打破了沉默。
她施施然举起了手,脸上的笑容万分灿烂:“我同意,寇刚上将。’红塔人‘和普通人民之间的矛盾必须得到解决。”
她想了想,该如何在这种正式场合措辞,最后务必认真地来了一句:
“我们不能再让偏见和恐惧破坏我们的团结!”
“邢彻先生有能治疗好大家的药剂,如果事情发展顺利的话,他将会与大家共享。”
司南说出的这句话,仿佛一个火辣辣的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大家的脸上。
尤其是当初坚决反对“红塔人”的,一个个都别开视线,不敢看她。
在同样的会议室,前几天还有人信誓旦旦道:“肯定是红塔人投毒!”
短短几天,谣言彻底被权威推翻。
寇刚也将大家的表情收入眼底,他翻到了文件的某一页,指着其中一段文字:“这里,我们明确规定,任何针对’红塔人‘的歧视和暴力行为都将受到法律的严惩。同样,’红塔人‘也必须遵守避难所的法律,不得有任何越顶行为。”
司南欣欣然接过,和邢彻一起仔细阅读了寇刚指出的条款。
邢彻沉思了一会儿:“我同意这个原则,但是我们需要确保法律的执行是公平的。我们不能让任何人因为身份的不同而受到不公正的对待。”
寇刚点了点头,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你说得对。公平是我们制定法律的基础。我们需要确保每个人都能在避难所得到平等的对待。”
这项话音刚落,就有人提出了异议。
“我们怎么确保,我们的惩罚手段,是能严格实施的呢?”
“大家都知道,’红塔人‘的武器,可比我们高明多了,万一真的有’红塔人‘不服管教,我们到底该用什么方法,去惩处他们?”
“对啊”
“很难完全惩罚吧”
“架不住人家炮火强啊”
……
不同的声音提了出来,会议室终于又开始讨论了。
“这有什么的。”
司南轻轻敲了敲桌子,微笑道:“我记得没错的话,我刚把两把红塔武器给了你们,反正都还没拆开,就继续用喽。”
她这话说的随意却中肯,那些武器研究部的人一听这话,脸都红了:“那怎么行,这些武器我们是拿来研究用的!”
司南一摊手:“那也可以多招徕一些像我这样的’红塔人‘啊,用红塔人去管理红塔人,就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虽然会牵扯到一些集权的问题,这就要看你们往后的政策了。”
“’红塔人‘也是人,并不是进了红塔就被妖魔化了,这一点,我觉得大家还是要搞清楚。”
“你说对吗,长官?”
司南笑眯眯地看向寇刚:“管理这方面我不太懂,但是我相信,有您这样善解人意的长官在,以后肯定不会出现隔离点那样的问题。”
寇刚点了点头,十分赞同司南的想法。
他这个时候,才发现一个真相:
司南是的为了以后做打算。
正如她所说,在红塔世界和真实世界,两方技术水平发展差那么多的地方,必然会产生割裂。
当“红塔人”和“现实人”产生巨大的、不可调和的矛盾时,以红塔能带来天灾的能力,“现实人”肯定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大家都有亲人朋友,到最后,肯定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把一切矛盾和问题,都消灭在襁褓之中,是最正确的做法。
他看向司南的眼神里,多了些钦佩。
没错,就是钦佩。
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谋划和考虑,为此不惜将自己放置在危险的境地。
不光很有担当,还很有魄力。
司南见寇刚有些走神,叫了他一声:“长官?”
寇刚回过神来,咳嗽了两声,继续和她讨论着草案中的每一个细节。
从疫苗的分配到公共资源的使用,从工作机会到教育权利……他们确保每一项条款都能体现公平和正义,确保每一个群体的利益都能得到保护。
随着讨论的深入,两人逐渐达成了共识。
寇刚决定在法律中明确规定,任何形式的歧视和暴力都将受到严厉的惩罚,无论是来自“红塔人”还是普通人民。
同时,律规也强调了合作和互助的重要性,鼓励所有人共同努力。
这一场会开了整整一天,所有与会人员都参与了草案的修改和拟定,直到一份成熟的草案出炉。
在接触到司南和邢彻两个“活生生”的“红塔人”,以及和他们相处了之后,会议到后面,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再针对他们。
还都不约而同地想:“红塔人”和现实世界相处的人,真的和平共处,好像也很不错。
天已经很黑了。
寇刚站起身,伸出手:“司南,我相信这份法律草案将是我们避难所团结的象征。让我们一起努力,让避难所成为一个真正的家。”
司南也站起身,紧紧握住了寇刚的手,虽然累,可心里是轻松的。
“寇刚上将,我也相信这份法律将为我们带来希望。不管’红塔人‘还是没有进过’红塔‘的人,都将会齐心协力,共同建设我们的未来。”
两人的握手坚定而有力,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这份法律草案将被提交给避难所的管理层和居民代表,经过进一步的讨论和修改后,将成为避难所的正式法律。
这份法律的出台,不仅是对“红塔人”的保护,也是对普通人民的承诺。
她并不知道当时自己当时的决策,为这片区域带来了多大的改变。
也并不知道当时参与指定的律规,将会变成后期的最重要的法规条款。
后来历史是这么书写的:
青州避难所开的立法会,标志着灾难社会的一大步,向着更加公正、更加和谐的未来迈进。
而寇刚上将和司南小姐的合作,成为了避难所历史上的一个重要时刻,他们的智慧和勇气,激励着所有人在逆境中团结和生存。
在司南看来,她就是在一个晴朗的清晨,被拉着开了一整天的会而已,还坐得腰酸屁股痛,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夜宵终于吃了顿烤鱼,是寇刚请的客。
第78章 红塔生存27-1天
自从开会立了法之后,司南和邢彻一下就变得忙了起来。
寇刚正在严格履行他的职责,带着司南到处做“反歧视”的演说宣讲,而邢彻则是把自己医疗包里的药剂拿出去,配合研究所研究或者稀释。
医疗方面的成果进步比武器科研好,起码真让研究所的团队弄出了有三成克制药效的新液,这对避难所萎靡的士气,有了很大的鼓舞。
有关“红塔人”的风评,终于在这几日来有了扭转。
司南和邢彻也“重获自由”,能光明正大走进居民区了――只不过她仍是没有机会去。
时间全被各种各样的宣讲演说和会议给占满了。
有时候工作起来早八晚九,让司南有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太闲了”,竟然无端给自己找了那么多事情做。
不过有一点让她十分欣慰。
从演讲台上看下去,底下人的变化更是十分明显,最开始从不屑一顾,到稍感兴趣,再到如今所有人都聚精会神,这一张张面孔就像个拥有即时反应的小人,看着他们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转变,司南心里竟然还有些得意。
“司南小姐,您的热水。”
下台润口的时候,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回头一看,竟然是汪耘!
汪耘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司南认得,那是周姨的孩子。
她很惊喜:“你们怎么来了!”
汪耘笑着给司南递上一杯热水,“周姨说,最近有个关与红塔人的讲座,是你来演讲的,特地带着恬恬过来,让我带着她去看你。”
“她最近也一直在忙她老公的事情,所以来不了――”
汪耘的话点到为止,眼神落在司南身上,十分星星眼:“最开始听见你被带走的消息,我还很慌张,没想到原来被’带走‘,是被带走’享福‘啊!”
他靠近一步,小声道:“那些领导人怎么样,有没有仗势欺人?”
司南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如果我被欺负了,你还能干得过他们?”
汪耘嬉皮笑脸的神色立马收束了,他紧紧盯着司南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现在不可以,但是以后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司南姐,我这回特意过来,也是想和你说,我打算去当兵了。”
司南从没想到会从汪耘嘴里听到这种话,一时有些讶异:“……你要去当兵?你真的想好了吗,现在这个节骨眼,当兵可不是去享福的。”
汪耘神色认真,十几岁大的少年眼神清澈却坚毅,“我也不是去享福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司南被抓走的那几天,他有多辗转反侧,昼夜难眠,他想了好久的办法,竭尽所能求了很多的人,但是连进去看一眼司南的机会都没有。
他和司南之间仿佛有天堑的差距,究极一生难以企及――可他不想这样。
他永远忘不了,在猎风烁烁的夜里,司南认真地宽慰他说:“你没有选择”。
就像这回面对着司南被抓走,在杳无音讯的荒芜中,他也没有任何选择。
可他不想再这样了。
前小半辈子浑浑噩噩只知道混在学校里,连目标和前途都混沌渺茫,一朝变故,阴差阳错下,让他与如此闪耀的人同行一次,这种互相依靠的感觉……实在是很不赖。
他想继续成长,迫切地、奋不顾身地。
他想在某一刻,司南需要帮助的时候,他能再次光荣登场:自信昂扬地站在她的面前,用着成年人最体面的微笑,对她说:“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那该多帅气啊!
司南自然不知道面前的高中生内心有多少戏,只是看着汪耘朝气蓬勃、一身冲劲的样子,也不自觉地被感染了。
少年当永远昂扬。
“只要你有规划,就去做,我很支持。”
司南拍了拍他的肩膀,颇有种长辈关怀的感觉。
如果那个时候也救下那个小女孩,她会不会也像汪耘一样,兴致勃勃地跟她说,找到了自己未来的意义……
“司南姐?”
汪耘见她眼神有些悲伤,心中一紧。
司南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怎么啦,什么时候去试训,想让我给你送行?”
说到这里,汪耘挠了挠头,颇为羞赧:“……也不是不行,试训就在大后天,不知道你有空不?”
司南笑着:“你都这么说了,还能没空吗!”
旁边的小女孩见两个哥哥姐姐聊那么欢快,却没有听到妈妈的名字,有些急了。
她晃了晃汪耘的手指,“哥哥,我妈妈呢?”
司南以为小孩想妈妈了:“你妈妈去忙了――恬恬是饿了还是想喝水?”
恬恬乌黑的眼睛瞥了司南一眼,脆生生道:“我知道,我只是想问,我妈妈呢?”
司南一头雾水,汪耘一下就明白了恬恬的话:在提醒他,还没有在司南面前说她的妈妈。
他没想到,这小孩子竟然能听懂他和司南的讲话,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妈妈的事,哥哥会和姐姐说的――”
汪耘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司南这才想起来,汪耘和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周姨正在为了她老公的事情奔波。
她神色一松:“周姨的事情,我会帮忙去问问的,毕竟人家也是为了我才惹上的官司,如果有消息了,我会直接去找周姨的。”
司南神情一软,微微弯下腰,对着恬恬道:“这下可以了吗?”
恬恬开心地点了点头,然后从口袋里翻出一根棒棒糖,递给了司南:“谢谢姐姐!”
然后又掏出另外一个口袋,拿出一个小饼干,放到了汪耘地手里,仰头道:“也谢谢哥哥!”
看着不足七岁的小女孩这么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司南和汪耘对视一笑。
也许是他们在这儿聊天被人看见了,竟然有个女人狂热地冲进来,看见司南就猛地跪了下来:“你是红塔的使者吗?!”
场面一下子就乱了起来,这个中年女人的架势太疯狂,让周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恬恬直接被吓哭了,汪耘眼疾手快,一把将小孩抱了起来。
而司南的裤脚竟然被这个人死死地抓住,怎么也甩脱不开。
旁边站岗的人见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防爆钢叉直接架着那个女人的胳膊,硬生生将她抬了起来。
看见她脸的那一刻,司南有些惊了。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憔悴却充满力量的人,那个人蓬头垢面,饱经风霜,脸颊凹陷到只剩下一双眼睛,闪烁得像蜡烛将要燃尽的最后一点光亮。
“红塔里面真的又能治百病的药吗?我需要做什么才能进入红塔?!”
她满脸希冀地想要双手合十,对着司南参拜,狂热的虔诚和孤注一掷的信仰让她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