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被她冰冷的唇急切地吻着,他还在灭顶的愤怒里,粗暴地把她从身上扯了下来。
厉婕不依不饶地贴了上来,仿佛他身上那丝稀薄的热度,是她生命的火种,离了就活不了。
她颤抖着,狂乱着,啃咬着他的嘴唇,像在发泄着滔天的恐惧。
傅敏不知不觉紧紧抱住了厉婕赤裸的身子,一下一下抚摸她冰凉滑腻的脊背,安抚着她全身止不住的战栗。
“别怕。”他在她疯狂索吻的喘息间,低低安慰着她,“别怕,有我呢。”
他在纷乱的水花里,低低呢喃,语无伦次,“你不能死,还有我呢,你怎么会寻死,还有我呢呀。”
那些无意识的呢喃从他嘴里涌出,渐渐在他心里变得清晰起来,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是真的了。
“真的,还有我,还有我呢。”
仿佛凌乱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厉婕全身才渐渐止住战栗。
他们不知不觉相拥着站在稍浅的河水里,他们披着月光,困在了一圈涟漪里。
厉婕全身不剩一丝力气,软软地贴在傅敏身上,头埋在他湿漉漉的颈窝间。
她耳边是傅敏一遍遍的质问:“有什么想不开的,你为什么要这样?”
厉婕唇角轻轻牵了牵,她上一秒还想跟他解释,她没有寻死,只是想凉快一下。
可下一秒,她又不想解释了,她喜欢看他抓狂的样子,为她。
厉婕的手慢慢抚上傅敏的小臂,一路向下,轻轻牵住他的手。
“傅敏。”她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字,声音沙哑而魅惑。
傅敏冰冷的身体被这一声唤醒了似的,猝不及防地打了个激灵。
厉婕手指绕住他的手指,牵着他的手抚摸上自己埋在水面下那两团柔软的起伏。
她带着他的手,在那两团滑腻的皮肤上轻轻打转。
傅敏整个人像是被某种魔咒控制了,脑子拼命挣扎,身体却千依百顺。
他的手被她五指缠绕着,像下慢慢移去,划过惊心动魄的腰臀曲线,去到一片比河水还要泛滥的地带。
“傅敏。”耳边再度响起她低喃的呼唤。
“你再磨叽,我就要死了。”厉婕说完,似有若无地叹息一声。
那声叹息好像一簇摇曳的火苗,轻轻沾上了他神经里那一条细细的火药捻子,一点星火骤然亮起,继而劈啪作响,势不可挡地烧将过去。
下一瞬,埋在他身体里的万吨火药忽然爆炸,炸飞了他的血管,心脏,大脑。
一路地动山摇,直炸到他埋在最深处的灵魂。
傅敏闭上眼睛,在漫天狂乱的火花与灰烬里,听到一声遥远的,野猫的叫声。
那是他记忆里的一个声音,光秃秃的寒夜里,在窗外凄厉地叫着,像鬼哭。
他问哥哥那是什么声音,哥哥说,那是野猫发情的声音。
他被那声音震撼,被野猫原始的,不带一丝矫饰的欲望震撼。
那是他对欲望最深切,最本能的了解。
一瞬间,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连肉体带灵魂都匍匐在了这个女人脚下,战栗不已。
因为她的求爱野性直白,和他记忆中那只野猫的叫声交叠在了一起。
那么丑陋,那么彻底,一声声刺穿他人形的皮囊,把他变回一个纯粹的野兽。
只有野兽才能享受极致的性爱。
傅敏忽然掐住厉婕的细腰,把她从水里提了起来。
下一秒,他托起她两条泛着白光的长腿,将她高高抱起。
他将自己整张脸埋在她胸前,用自己烙铁般坚硬滚烫的欲望碰撞她。
厉婕高高扬起脖子,妖冶地笑了起来,像个跃出水面的鬼魅。
危险至极,却让人疯狂迷乱。
傅敏抱着厉婕,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河边走去。
他一脚踩在河床的低洼处,两人重重摔进水里。
于是他们便肆意在水里翻滚,纠缠起来。
月亮躲进了一片厚厚的云层里,整个世界忽然只剩黑暗。
厉婕在迷乱里,隐隐听到河边撕心裂肺的呼唤。
“厉婕,厉婕。”那好像是李兰宁的声音。
“厉婕,厉婕。”紧接着,有什么扑通落水的声音。
河面上传来慌乱的挣扎与呼救。
厉婕和傅敏骤然停了下来,随着翻涌的浪花,看向漆黑的河边。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厉婕裹着藏袍,躺倒在河边的碎石上。
李兰宁全身湿透,躺倒在厉婕身边,死死抓着厉婕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她半夜醒来看到厉婕不见了,吓得脑子一热,一个人追了出来。
追到河边,听到水里的扑腾声,以为厉婕出了什么事,不管不顾地冲进了河里。
李兰宁忘了自己不会游泳,差点被淹死。
傅敏把李兰宁救上来时,表情简直难以形容。
他整个人四仰八叉瘫在不远处,死了似的,好半晌没有一点动静。
黑暗里,渐渐传来李兰宁低低的哭声。
厉婕伸手摸索到李兰宁湿漉漉的头发,问她:“你哭什么?”
李兰宁的哭声便更加难以抑制,“我怕你,不管我了。”
厉婕摊开四肢,安静地躺着,任由李兰宁惶恐地哭泣,直到她的哭声渐渐止息。
河水静静流淌的声音再度清晰,厉婕身体里所有芜杂的动荡逐渐平息。
“李兰宁。” 厉婕轻笑,“我刚才差点睡到傅敏。”
她轻叹,“你搅了了我的好事。”
第七十三章 一路狂欢
昨晚那场惊涛骇浪,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只剩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河面。
只在傅敏偶尔望向厉婕的目光里,或许还能窥到一丝惊心动魄的余波。
吃早饭的时候,李兰宁就开始依依不舍了。
他们今天要继续启程了,下一个目的地是纳摩大峡谷。
李兰宁舍不得林爽。
这两天,她们一起在大山深处蹲守雪豹,一起在峭壁上迎接新生的小岩羊,一起睡帐篷,一起参加篝火晚会,一起在河边吹着凉爽的夜风谈天说地。
她从前做梦都不敢幻想自己能和偶像有这样的交集。
磨磨蹭蹭,终于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刻。
林爽送他们到了停车场,李兰宁把一路默默编好的一顶花环戴到了林爽头上。
她看着晴空下笑容灿烂的林爽,觉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李兰宁忍着眼泪,也给了林爽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胸口堵着很多话,可就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林爽看着李兰宁湿漉漉的眼睛,朝她动情地笑了笑,最后她摘下脖子上的项链,戴在李兰宁脖子上。
林爽捻起项链上那块血红的挂坠,若有所思地说:“这是一块鸡血石,我常常觉得她红得不管不顾。”嬛
她摸摸李兰宁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发丝,轻轻笑了笑,接着说:“我觉得你更需要这一抹张扬的颜色,所以,这块石头更适合你一些。”
厉婕手里夹着根烟,靠在车头,不远不近地看着两个人依依惜别。
而她忽然生起一种置身事外的闲淡和洒脱,就好像这世上的悲欢离合都和她无关。
等到四个人都上了车,厉婕从后挡风玻璃看到林爽目送他们逐渐远去的身影时,心头忽然涌起一阵莫名又尖锐的疼痛。
那种痛席卷肺腑,几乎让她呼吸不能。
她忽然喊了一声停车,然后在车里其他三个人诧异的目光下,打开车门冲了下去。
她在连天的方草丛中跑向林爽,一头撞进了林爽下意识张开的怀抱。
“谢谢你。”她紧紧抱着林爽,轻轻说道。
林爽表情有些茫然,抚着厉婕在风中纷飞的乱发,轻笑着说:“我有什么好谢的。”
厉婕没说话,她闭上眼睛,把脸埋在林爽肩头,沉默了一会儿。
像是告别,又像是默哀。
末了,她抬起头,朝林爽洒脱一笑。
“你是个好记者。”她说。
她笑着,目光却让林爽莫名感觉到一丝沧桑过尽后的悲凉。
林爽怔了怔,想要说句什么,还没在脑海中寻到只言片语,厉婕却已经转身走了。
脚步飒然,背影决绝。
林爽看着厉婕离开的背影,在阳光铺就的天地间,心头忽然涌上一阵异样的感觉。
记忆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可她却无法明白那是什么。
她只好怔怔看着厉婕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看着他们的车在蓝天碧野间渐行渐远,最后和无边的青草融在了一起。
从马场到大峡谷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路程,厉婕一路上都歪在后座上补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李兰宁惊喜的叫声吵醒了。
她睁开酸涩的睡眼看向窗外,一片薰衣草花海直直地扎进眼睛里。
天蓝得要命,那片梦幻的薰衣草开得如火如荼,一路朦胧到天边。
李兰宁和雍浩下了车,挤进路边观赏花海的人群里,车上只剩厉婕和傅敏两个人。
这是两个人从河边回来之后第一次单独相处,气氛悄然间变得有点微妙。
厉婕降下车窗,叼着一根烟就要给自己点上。
从前座伸来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把厉婕嘴里的烟拽走了。
厉婕轻笑,“傅敏,你后脑勺上长眼睛了吗?”
傅敏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厉婕,你这两天烟抽得太凶了。”
厉婕吊儿郎当地说:“欲求不满呗,你还好意思提这茬?”
傅敏懒得听她胡说八道,直截了当地问:“你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厉婕靠在椅背上,姿态懒散,嗤笑一声,“你不会蠢到真的以为我要自杀吧?”
傅敏看着窗外油画般的风景,淡淡说:“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从见到厉婕第一眼起,他就困在了她布的迷局里。
左突又撞,不辨东西,冷不防一脚陷入情欲的泥沼里,更加混乱不堪。
“我好像,到现在都还不认识你。”傅敏哑着嗓子说。
他忽然觉得铺天盖地的烦闷。
厉婕欺身向前,两条胳膊绕过副驾驶座位,轻轻环上傅敏的脖子,十指从他颈间轻柔地摸索到胸口。
他身上的温度和皮肤的质感让她觉得很舒服,恨不得一直这么摸下去。
她探头看向傅敏,眼见着他耳廓渐渐灼红。
“傅敏。”她说,“我真的好喜欢你。”
傅敏忽然抓住厉婕一只作乱的爪子,手背上青筋乱跳,“你当真吗?”
他声音沙哑,目光沉沉看着挡风玻璃外,不敢直视厉婕的眼睛。
他在害怕什么呢,是怕看到她并不那么认真的眼神?还是怕从她流光莫辨的眸子里,看到越来越不堪的自己?
他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就在昨晚,他的理智被河水吞没,碎成无数细浪,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耳廓被厉婕轻柔的吐气撩得更烫,继而传来她不轻不重的声音,“当然是真的。”
傅敏忽然转头看向厉婕,不出意外的,他在她眼睛看到一丝戏谑的笑意。
他忍无可忍,一把捏住她轻俏的下巴,逼迫她仰起头,承受自己沉重地打量。
他一字一句道:“厉婕,当真你就坦白面对我,跟我亮亮堂堂谈一场恋爱。”
厉婕蹙起眉头,做沉思状,好像真的在考虑傅敏的提议。
傅敏发现自己竟然在没出息地紧张。
他喉结滚动,忍不住加上一句,“跟我好,床上的,你要多少都管够。”
厉婕微微眯起眼睛,像只打量食物合不合口的猎豹。
有那么一瞬间,她从傅敏刻意冷淡的目光里,看到一丝躲躲藏藏的小心翼翼。
像捧着一朵带刺的玫瑰,指尖淌着一串血珠,却依然那么爱不释手。
厉婕的心猛地刺痛了一下,忽然没了兴致。
她挣开傅敏钳着她下巴的手,收回在他胸前作乱的手,百无聊赖地靠回椅背上。
“傅敏,你太没意思了。”
她索然无味地说,“玩玩而已,你怎么又当真了。”
傅敏却没有了昨天在帐篷的大通铺上,和厉婕脸对脸打嘴仗时的游刃有余。
那时他还自以为找到了治厉婕的绝招。
她不是喜欢撩他吗,那他就爱她,看恶心不死她。
可仅仅过了一晚,他的疯念就已经控制不住。
他自己说过的玩笑话,自己却当真了。
他想和她在一起,发疯地想和她在一起。
除了床上那些事,他还想要更多。
不知道是出于男人的征服欲,还是她无休止的撩拨,总之他是疯了。
他想要她的全部。
过了一会儿,雍浩和李兰宁回来了。
雍浩指着花田西边那片房子,对厉婕和傅敏说:“刚才我听看花的游客说,那边有家好吃的川菜,快到中午了,我们先去吃个饭再去峡谷玩。”
十分钟后,雍浩把车停在他打听到的川菜馆门口。
没想到乡野小路上的一家川菜小馆生意还挺红火,饭馆门口的空地上停了好几辆车。
厉婕跟着雍浩他们下了车,走到饭馆门口时,脚步微微一顿。
她看到门口地上扔着一盆绿萝,藤叶稀疏,奄奄一息。
厉婕弯腰拾起那盆绿萝,随手掐掉几缕枯黄的叶子,抱着花盆走进了店里。
正值饭点,小店里坐满了人,空气里弥漫着水煮鱼和辣子鸡的香气。
厉婕几个坐了唯一空着的那一桌。
雍浩和李兰宁点菜的时候,厉婕就把纸巾用水打湿了,一点一点擦掉花盆上的泥巴。
傅敏忍不住问厉婕:“你这是干什么?”
厉婕一边清理花盆,一边不着边际地说:“我从前有盆绿萝,不知道还活没活着。”
饭馆的老板娘穿梭在桌椅间添茶倒水,她看到厉婕把矿泉水给绿萝浇,笑着说:“要死了,还给它浇水干嘛啊。”
厉婕清理着枯叶,淡声说:“这不还没死吗?”
老板娘感慨,“要说命硬,还真是谁都比不上这盆绿萝,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十天半月都想不起来给它浇水,它就这么硬活着,就是不肯死。”
她看厉婕还挺爱惜这盆半死不活的绿萝,便说道:“你喜欢就抱走吧。”
厉婕不置可否,继续专心整理绿萝的叶子。
她丝毫没察觉到隔壁桌上,有道直直望过来的目光。
那道目光从撞在她脸上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