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愿坐在黎晗影身边,并无离开的打算。
管家不在,她用手捧着脸颊,装作刚才翻看相册的事情没有发生,翘起双腿一荡一荡地同他闲聊:“我刚才跟管家说,虽然家里就我们三个人过年,但也该有个辞旧迎新的气氛在,给明年增添添好兆头,就让他们把房子里的布置都换一换,哥哥觉得怎么样?”
黎晗影总能给足她情绪价值,以非常支持的态度响应道:“你的审美向来很不错,这件事你决定就好,我也很期待布置完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惊喜场面。”
于是,施愿的唇角,也跟着晃荡的脚掌一起翘了起来。
随着动作,她薄荷绿的蕾丝针织裙摆,在小腿旁边如同花瓣一样散开。
不过她高兴几秒,想起某件事,又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头:“我差点忘了,过年前是不是还要去大姑姑和三叔叔那里送节礼?大姑姑一向不喜欢我的性格,现在只有我们三个小辈过去,她肯定又要开始教育我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大姑姑,就是黎见煦的大姐黎见映。
因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称谓,索性施愿也跟着黎晗影他们一起叫姑姑。
黎见映身为长女,性格严肃,观念古板,对于身为自家妹妹独子的黎闻烈尚能有几分容忍,但对于在她看来是不过是个寄住者的施愿,却是各方面都审视严格。
过往有黎见煦护着,黎见映为着几分面子情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人后总会找机会敲打施愿两句,让她身为养女,不要做出让黎家丢脸的事情。
庆幸的是,施愿和黎见映一年见不了几次。
不幸的是,每回碰见,施愿总要膈应几天。
失去了黎见煦这位长辈,他们这几位小辈过去,怕是黎见映这次装也不装了。
施愿苦着脸,脚尖在桌布底下勾着黎晗影的裤腿,可怜兮兮同他商量:“要不送节礼的那天,你就带着阿烈一起去,大姑姑要是问起我,你就说我人不舒服,病了。”
黎晗影伸出食指,失笑着顶了下她的额头:“快点呸两声,人哪有自己咒自己的——你放心,在你和大哥他们一起出差意大利的时候,我已经提前拜访过姑姑和三叔了,姑姑听说你现在已经开始在黎氏上班,心里很欣慰,还在我这里夸了你好几句。”
黎晗影的面面俱到,让施愿的心又产生几分波动。
虽然都是纵容溺爱,可对比陆观承无用的讨好,黎晗影却是如此周全和贴心。
她低声向黎晗影道了句谢,听见黎晗影笑着询问忽然这么客气干什么,有心想要再对他甜言蜜语几句,视线的余光却捕捉到端着托盘,从厨房里走出来的管家。
“牛肉三明治和鱼片粥做好了,二少小心烫。”
管家叮嘱一句,端着托盘的手不变,由女佣依次将食物放到黎晗影面前。
施愿殷勤地将刀叉放进他手里,笑着撒娇道:“哥哥把粥吹一吹,可别烫坏嘴巴。”
他们相视一笑,在来自外人的几双眼睛之下,似乎也拥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而说话耽搁的这段功夫,下行的电梯里又送来了一个人。
走过来的黎闻烈穿了身简单的黑白家居服,头上还竖了根不肯顺服的呆毛。
他打了个哈欠,抹去眼角溢出的生理眼泪,看着两人状态亲密地并肩坐在一起,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和清醒,问道:“这么开心,哥哥姐姐在聊什么?”
“在聊这个年该怎么过。”
施愿记得上次给黎向衡准备的炖汤,黎闻烈也喝过一碗,当时还夸奖过味道不错。
眼下那位擅长广式炖汤的安大厨,也在早餐桌上奉献了自己的手艺。
她将面前不远处的一大瓮汤水推了过去,“你也快点坐下来吧,今天有你爱喝的汤。”
黎闻烈撩起眼皮,朝盛汤的砂锅里看了眼。
他口味重,对于汤汤水水不算感冒,但至少施愿没有再把他不喜欢的东西记成喜欢。
这点进步让黎闻烈觉得感动。
他的眸光中也带了点真切的温柔:“难得姐姐这次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只是施愿给他的甜头就这么一丁点。
不过是推汤给他的一个动作,和急着想跟黎晗影继续说话,而对他敷衍展示的微笑。
黎闻烈拿起汤匙,等待女佣给自己盛汤的间隙,透过纯银材质的反光,又瞧见施愿和黎晗影的眉来眼去——施愿的目光虽不是那么恋慕坦然,黎晗影望向她时却是满心满眼。
……能暂时被选择就那么得意吗?
黎闻烈盯着黎晗影这位在他看来处处表里不一的兄长,嫉妒之火又在心口蔓延。
说好了要忍耐,要对施愿伏低示弱。
但这一刻,没有从起床的低气压中摆脱的他,只想冲上去把黎晗影的笑容扯碎。
微妙中,他忽然想起坐飞机回来时,凯撒亲自交代他的一个任务。
原本没想好在什么场合里跟施愿提起。
现在,机会不就来了吗?
……
黎闻烈规规矩矩喝了一碗汤,而后放下碗和汤匙。
在黎晗影被施愿的话又一次逗笑之际,他起初垂落的眼神直直看向对面,笑吟吟地打断道:“姐姐,吃完早饭,你能不能来我房间一趟?”
“我有重要的事找你。”
第60章 爱舔的黎闻烈
施愿的神经警觉起来。
她迅速回想一圈, 确定自己和黎闻烈之间并没有任何亟待解决的问题。
所以,是什么事情需要特地到他的房间里说?
就算真的有,又何必当着黎晗影的面提起。
一番考量之下, 施愿只觉得黎闻烈爱给她添堵的老毛病又犯了, 便语气带点警告, 微微歪头, 笑着问道:“阿烈, 我们都是一家人, 有什么事需要避开二哥说?”
她的本意是,如果是让黎晗影知道后没什么的事, 直接在餐桌上说就可以,如果是不能被黎晗影知道的,现在这个场合根本不合适,让黎闻烈赶紧找补个理由避免引起怀疑。
谁知黎闻烈拖长话音,重复一遍:“噢,大家都是一家人,那我直接说好了。”
他的目光侧了一下, 没有停顿,接下去的话,让施愿恨不得赶紧堵上他的嘴巴,“也不是大不了的东西,就是在意大利的时候,姐姐在我家——”
施愿忍住想要瞪他的心情,急急打断:“好了知道了,等下我去你房间就是。”
得到保证, 黎闻烈心满意足闭上了嘴。
他顶着施愿怒气转瞬即逝的神色,用隐含得意的目光掠过黎晗影所在的位置, 而后放柔声音征求他的意见:“这是我和姐姐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二哥,二哥应该不会生气吧?”
从这句话出口开始,萦绕在三人之中的怪异气氛明显到了如有实质的地步。
管家无声皱了下眉,看着自己一心一意照顾到大的少爷小姐,有种不安的预感产生。
过往都会好脾气回应的黎晗影,这一次却是忽略了黎闻烈的挑衅。
他侧首望着施愿,面孔上平淡得缺乏任何表情。
施愿清楚这种时刻,自己要是心虚地避开眼神,后续怎么解释都会缺乏底气。
她装成坦然的模样,硬着头皮同黎晗影对视,脚尖又半是讨好地蹭了蹭他的裤腿,希冀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能暂时忍让黎闻烈的行为,不要带给自己难堪尴尬。
过了足足五分钟,像是被施愿难得放低的姿态影响,又像是在她的眼睛里找不到心虚忐忑的痕迹,黎晗影终于把所有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情绪通通吞咽了下去。
他夹了一颗剔透的虾饺放到施愿喝完粥的碗里,神色恢复到一如既往的宽和。
……
等待黎晗影用完早饭出去消食,施愿妥协地跟着黎闻烈上楼。
上行的电梯里,他们彼此沉默着,谁也没有发出声音。
轿门打开,施愿望着四楼熟悉的走廊布置,软底拖鞋踩在绵密厚实的地毯上。
每朝黎闻烈的房间走近一步,他心中因为青年不懂事而蓄起的嫌弃就增加一分——果然,果然他就算摆脱野种的身份有了显赫的家世,依旧不能跟黎晗影相比。
这股嫌弃在黎闻烈推开房门时增加到极点,盖过她原本抱有的,一丝感同身受的怜悯。
她抱起双臂,将黎闻烈的身体撞得向右偏开,率先走进房间里。
“好了,现在就你和我了,有什么事赶紧说。”
“不过你最好别告诉我,弄这一出是为了和黎晗影争风吃醋。”
施愿在通往卧室、书房或者衣帽间的岔口站定,转过身来,自下而上盯着黎闻烈。
然而下一秒,黎闻烈的行径吓得她倒退半步。
啪啪!
青年二话不说,左右开弓,照着自己上了保险价值千万美金的面孔狠狠打了两耳光。
“你在干嘛?疯了吗?!”
施愿忍不住尖声质问。
黎闻烈则表现得满不在乎:“我知道姐姐刚才不高兴了,心里肯定在想怎么惩罚我出气,自己动手多累,我替姐姐打完了,只要姐姐解气就行,如果觉得不够,我可以继续。”
施愿一方面暗骂他是个神经病,一方面又觉得,黎闻烈真是鸡贼。
他这两巴掌下去,冷白的肤色漾起浅红,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红肿起。
因为一句话就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她反倒不好多加苛责了。
她忿忿瞪着黎闻烈:“以前倒看不出来你有这么多花样!”
“那姐姐是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黎闻烈的口腔在打自己耳光时被虎牙给刮破了,他用舌尖顶了两下流血的破口,注视着施愿的眼睛却亮晶晶的,仿佛接到飞盘企图得到主人表扬的小狗。
施愿没有回答。
这显然是个陷阱,无论选择以前还是现在,被喜欢的那一方都是黎闻烈。
她偏过脸,催促着黎闻烈,让他说正事少点废话。
又在黎闻烈拉着她的手走向卧室,准备给她看之所以让她来自己房间的原因时,低声感叹了两句:“以前的你和我那么针锋相对,回回有什么事情,说不了两句就会吵架打架,我还以为,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冤家。”
施愿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架不住看似专心致志带路的黎闻烈,实则却在全神贯注地感受着她的动作呼吸。
他精准捕捉到这段话,并放大其中的关键点,将“冤家”这个词语一品再品。
它有许多的近义词,譬如:敌人、对头、仇雠。
可所有这些含义相近的词汇加在一起,都比“冤家”少了几分暧昧和娇嗔的感觉。
黎闻烈将施愿的话含在口中,嚼碎、研磨、回味,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傻子。
得不到施愿的人,也得不到施愿的心,只能在这种稍稍含有遐想余地的细节里,找出一点虚幻而甜蜜的证据,然后再催眠自己,要沉住气,一切总归还有可能。
前往卧室的路不长。
施愿随意打量一眼,就看到黎闻烈放在床单上的丝绒首饰盒。
黎闻烈松开她,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将它拿起递到彼此眼前:“这就是我的要紧事。”
施愿误解了意思,没急着打开首饰盒,拧眉训斥起他来,“你送东西就送东西,搞得那么神神秘秘干什么?难道你在饭桌上说你要送我套珠宝,黎晗影还能当场发脾气?”
黎闻烈老老实实听着没有反驳。
待施愿骂累了歇口气,他打开首饰盒,里面是一只剔透无瑕的玻璃种帝王绿手镯。
身为黎家的大小姐,施愿什么东西都追求最好,而翡翠里面,最有名气、最顶级的莫过于帝王绿,她嫌弃这种澄汪汪的颜色自己佩戴起来老气,平时买的更多的也是珠宝彩钻。
尽管对翡翠了解很少,但她还是一眼看出了这只手镯价值昂贵。
“你要送我礼物,也不提前研究研究我到底喜欢什么……”
贵不贵的,施愿依旧不感冒。
她低声嘟囔着,被黎闻烈冷不丁再次捏住腕子,另手拿起翡翠手镯一套一推——在坚硬玉质束缚指节用力穿过去的瞬间,施愿感觉到疼痛,以及原本空无一物的手腕多了点重量。
“你干什么呀黎闻烈!”
“把我弄得痛死了!”
回过神来的施愿一把打掉他的手,反手捂着凸起的指关节处不住吹气。
疼痛还算能够忍受,只是她一向身娇肉贵,连根头发碰掉了都会大呼小叫半天。
与此同时,当了好久哑巴的黎闻烈终于开口,话音里透出的古怪并没有被沉浸在痛楚中的施愿注意:“……这是,和我母亲一起生了我的那个人,送你的礼物。”
“他说上次相见比较突然,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所以用这只手镯补偿。”
这要是黎闻烈送她的东西,就凭刚才他那番粗鲁的动作,她怎么也得摘下了摔他脸上。
可这是凯撒·加西亚送的。
脑海里浮现那位气度内敛,英挺俊美的灰眸男人,施愿拉拽手镯的动作一停。
他是长辈,施愿对他印象也很不错。
权衡再三,她忍受着指骨和皮肤传来的火辣肿痛感,冷起语调告诫青年道:“我就原谅你这一次,如果下回再这样,可不就是自己打自己两巴掌这么简单了。”
黎闻烈将她细伶伶的手腕抬起,目光一瞬不瞬地定在其上。
施愿起初以为他是在欣赏翡翠手镯,观察过后,才发现他在打量自己发肿的地方。
“嗯,这手镯有点小。”
“不过也是,姐姐比较起来是要丰腴一些。”
“你以为你用丰腴这个词语我就听不出来你说我胖吗?”施愿条件反射又想去拍黎闻烈的手背,却被他一手一只抓紧,暂时失去了上半身的行动能力。
彼此的身体突破安全界限,以一种逾越的姿势贴近,施愿心中警铃大作。
她扭动着挣扎几下,无疑于蜉蝣撼树,根本敌不过黎闻烈的力气,只好找个看起来正经些的话题:“闹够了就赶紧把我放开,我们又不是十多岁的小孩子了,还有你说‘比较起来’,跟谁比较?这手镯凯撒先生送我之前,还有上一任主人啊——”
没说完的话题,淹没在短促的惊叫声里。
在施愿惊慌而失措的视线里,她看到——
黎闻烈将薄唇覆了上去,柔软、湿润而富有颗粒感的舌尖,一下一下舔着肿起的皮肉。
第61章 剪不断理还乱
黎闻烈的虎牙相比普通人更加锐利。
在他舔/舐施愿手背的时候, 牙尖时而会不小心碰到施愿娇嫩的肌肤。
这让施愿生出一种猛兽进食前夕,正在对猎物进行最后的死亡安抚的错觉。
“你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