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照片还被配以新闻报道,称赞黎家为富且仁,多年从事于爱心公益领域的善举。
从篇幅不长的文字里,施愿了解到这条狗叫“小福”。
和它的外形一样,有点老土的名字。
它的长相和从相册上消失的照片里,时时刻刻跟在黎晗影身边的那条一模一样。
摸清了狗的来源,似乎没有施愿想象中的那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经历。
她正打算往下看,容怀瑾又发来了私家侦探总结的信息:
【这条狗算是黎晗影的母亲为他挑选的,自从黎晗影将它带回家后,他的母亲就被确诊为食道癌晚期,没办法登台演唱,余生的日子都在医院的高级病房内度过。】
【黎晗影要念书,不能荒废学业,所以就算母亲得了重病,也不能时常守在她的身边。】
【后来秦阿姨去世,黎伯父又很忙,是这条狗陪伴黎晗影捱过了最痛苦的日子。】
【好不容易他能够走出来,现实又给了他一次打击,一次牵狗出去遛弯,在人行道上散步的小福,被一辆弯道超车失控打滑的越野车撞倒,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那个时候黎晗影的心理问题就开始出现了。】
【黎家将这件事封锁得很严密,就算是黎晗影的履历档案里也没有出现半个字,我找的侦探用了不少手段,联系上了国内当时给黎晗影初次看病的心理医生才了解一二。】
【至于黎晗影具体有什么心理问题,你看病情诊断就知道了。】
容怀瑾把前情提要都交代完毕,施愿也就快速跳到了最后一张病情诊断。
医生的字都不太好辨认。
施愿认了半天,才拼凑出一些对于黎晗影病情行为的记录。
病人、尸骨、带在身边。
腐烂、坟地、挖出来。
入睡、陪伴、间接性自言自语。
病情诊断那一栏写着:偏执型抑郁、病态控制欲、人格分裂、镜像自我症。
图片的末尾还有一系列的医生建议和治疗手段。
施愿看不懂药物,也不想再看。
因为她已经确定,黎晗影就是个精神病。
相比狗死了腐烂了还要挖出来的行为,把干净的骨头带在身边时常抚摸好像不算很变/态。
施愿的联想能力实在丰富,大脑下意识展开具象的画面,喉咙忍不住泛起一阵恶心。
她难以控制地干呕几下,手机屏幕上,容怀瑾又在询问:【他过去是这幅样子,就算现在看起来变得正常了,也难保将来不会复发,愿愿,这种人,你真的还打算跟他在一起吗?】
第69章 拿到股份就甩
事情搞成这样, 施愿也不知道应该把责任归咎于谁。
想来想去,她只能怪自己。
天上不会掉馅饼,更不会有免费的午餐可以吃。
一切获得皆在暗地里标好了价格, 想要得到更多, 施愿光光付出婚姻这层关系还不够。
容怀瑾还想再多劝几句。
把收集到精神病人发病时, 失手伤人杀人的案例转发给施愿, 又委婉表明了担忧和关心。
但施愿堪堪犹豫一瞬, 就把退缩的念头全盘否定。
黎晗影已经保证了过完年会将手上的一半股份转让给她, 她怎么能够在这种只差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和黎晗影提出分手呢?如果就此放手,那前面她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什么?
如同红了眼的赌徒, 在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局,她不能允许自己迎来的结果是得不偿失。
于是,她敷衍着容怀瑾,回复道:【阿瑾,毕竟那条狗是出车祸死的,又不是黎晗影亲手杀的,我们先不要想太多, 具体什么情况,也要根据他现在的表现来判断才行。医学上说了精神疾病有治愈的可能,已经过了十年,这些年我跟黎晗影相处,觉得他看起来哪哪都很正常。】
【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吧。】
容怀瑾没料到自己给出了黎晗影是个隐藏的危险分子的事实,施愿还不肯就此放手。
他握着手机,咬紧后槽牙,愤懑片刻, 只能装作理解,无奈打字:【嗯, 你的想法也对,不过我说这些只是出于关心你,看了那么多新闻报道,感觉沾上精神病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施愿没有再回应。
她单方面结束交流,回过头去,强忍着不适感二次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资料。
确定上面的图片记录和容怀瑾转述的大差不差,她又从旁边的茶几上拿来笔记本电脑,将所有图片都备份进去,存放在文件夹内只有自己知道的位置,还在外面连上了两道密码不同的保护锁。
就像曾经偷偷给黎向衡录下的音频一样。
这些资料,是她手上最后的筹码。
虽然黎向衡的那回出了点意外,但有了吃一堑长一智的教训——
这次,万不得已,她会把它们用在该用的地方上。
意识到自己也不是全无底气,施愿的心绪才没那么紧绷。
她的目光钉在已经熄灭的手机屏幕上,大脑则打起得到想要的东西就把黎晗影甩了的主意。
她安慰自己黎晗影说过很多遍,他只想要过当下平静的生活,对于股份、权力和斗争没有兴趣。大不了就借口这是当初他在酒吧强迫她的最后一笔补偿,过后尘归尘土归土,就当所有从未发生。
该来的总会到来,在这里重复内耗也无济于事。
大年初一尚且有事要做。
黎家的各路亲戚指不定要上门拜访,生意场上常来常往的几户人家也有可能会到来。
大宅里没有其他女眷,施愿少不了要出面招待。
她靠坐着出了会儿神,回归逻辑自洽的状态后,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洗头洗澡,做面部保养,再根据过年的新气象换了套颜色喜庆点的着装。
施愿从衣帽间踱步回来,发消息给家庭造型师,要她准备准备,十五分钟以后上来给自己化妆。
准备退出微信界面时,置顶对话框的转账提示,又吸引了她的眼球。
为了体现黎晗影作为计划目标的特殊性,施愿在一个多月就将他的微信置顶,只是自从上次设置成了消息不提醒后,再加上一些微妙的心理作用,她总是下意识将他发来的信息忽略过去。
施愿点开看了眼,转账的金额是十三万一千四百,备注:愿愿,新年快乐,永远开心。
这个数字相比前面的几次转账,不算多么惊人,重在其中内涵的浪漫隐喻。
在新年红包的下面,还附赠一条语音,让她醒了之后给自己回条信息。
施愿想了想,打电话过去,信号连通不到两秒,立刻被接起。
“愿愿,我还想着你要是下午起床就来不及了,这会儿倒正是时候。”
黎晗影的第一句话让施愿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有些茫然地问道:“……是家里来客人了吗?”
“当然不是。”
黎晗影的语气听起来颇为神采奕奕,仿佛昨天晚上喝到大醉一睡不起的人不是他而是施愿,“你忘了吗?每年大年初一,我都要去外祖父外祖母家里吃午饭,早上给你发语音也是想要带上你。”
黎晗影一提,施愿才想起好像是有这回事。
……只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就像过往黎向衡去自己的母亲那里吃饭,不会叫上他们这些多余的兄弟姐妹,黎家的规矩向来都是大宅里团聚一起过完年守完岁之后,第二天起床各做各的客,各找各的妈。
施愿的沉默太过漫长,漫长到黎晗影原本欢喜的语气,不由自主透出几分窘迫:“愿愿,你知道的,我母亲已经在很多年前去世了,只剩下外祖父外祖母这两位最亲的亲人。”
“你是我的、女朋友,所以我想带你去见见他们。”
说到“女朋友”三个字时,他的不习惯和赧然如此鲜明。
施愿关注的重点却在其他方面:“女朋友……你已经和他们说过我们在一起了?”
“还没有。”
黎晗影同她解释,“外祖父外祖母他们年纪大了,估计一下子接受不了,我打算先把你带过去多跟他们接触接触聊聊天,等过段时间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同他们提一提,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黎晗影一副完全以她想法为主的态度,征求着她的意见。也许在容怀瑾没有发来那些资料之前,施愿会酌情考虑。但如今决定了拿到股份就想办法提出分手,她肯定无论如何都不去。
她思考着推脱的借口,慢慢说道:“今年大哥在国外谈业务没回来,阿烈的性格又很容易惹出乱子,家里怎么也得留下两个人招待客人吧?我就不去了,明年大哥在家过年,我再和你一起去。”
当想要拒绝一件事情的时候,尽量从外界的客观因素中找到理由,而不要过多提起主观的意愿,这样哪怕对方的要求得不到满足,最多也只是失望,而不会怨怼到她身上。
这是施愿游弋花丛多年得到的经验。
果然,她为难的话一出口,电话那头期待等候的黎晗影也陷入了缄默。
他像是在叹气,又像是施愿自发产生的幻听,放低声音妥协道:“好吧,那明年再说。”
该说的话题都已经得到答案,施愿关心了他一句路上小心。
正想挂掉电话,黎晗影喊了声她的名字,踌躇着提到:“愿愿,昨天晚上……”
施愿立刻警觉:“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怎么了?”
又认为自己的语调太过尖锐和敏感,她佯装清嗓子咳嗽两声,用一贯听不出真实情绪的假笑打趣道:“哥哥喝得烂醉如泥,应该一晚上都睡得很好吧?”
黎晗影歉意地说道:“我的酒量实在不太行,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着睡衣躺在房间的床上,对于昨天喝了两罐酒以后的情形竟然一点儿都想不起来——是不是我醉倒了,然后你在照顾我?”
虽然什么都没做,甚至还在酒醉的男友旁边和其他男人接吻。
但施愿认下功劳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
她笃定黎闻烈不会跟黎晗影主动提起,他将酒醉的黎晗影扶上楼并安顿照顾的事情,便将手机放在床上开了扬声器,故意对着话筒揉起手腕来:“哥哥放心,你没发酒疯,就是闭眼睡觉而已。”
“不过喝醉酒的哥哥睡相真是不好,我怕你躺在沙发上吹久了空调感冒,就和阿烈一起将你从一楼扶到房间,阿烈放下你就走了,反而是我在旁边照顾了你半天,到现在两只手还酸得很。”
黎晗影似乎真的对她和黎闻烈做过的事情一无所知。闻言,立即真心实意地开始轻声请求她的原谅:“对不起,说好了让你依靠,结果反而还要辛苦你来照顾我。”
这种时刻,哪怕对过往的相处模式再迟钝,施愿也琢磨出了几分怪异的感觉来。
黎晗影对待她太过郑重其事,连一点小事,半真半假的抱怨都那么在意。
她皱了皱纤细的眉峰:“哎呀,我也只是和老公撒个娇而已,为你做这些事我都是愿意的。”
这句话略显肉麻,连施愿自己听着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她将手机拿远些,看了眼造型师到来还要多少时间,又不紧不慢道,“话说回来,你都承认了我是你女朋友,还总是这么客气干什么?”
然而,作为接收方的黎晗影,却越是肉麻越是受用。
他的声音明显又回到了起先眉舒目展的状态,笑着答应道:“好,我知道了,愿愿。”
“我这趟出门,也同何律师约了个时间,打算讨论下股份转让的问题,如果没什么特殊情况,这几天里他会尽快起草一份转让协议,这样你有了生活保障,我也能够放心。”
第70章 雨夜到访前夕
吃完午饭, 从外祖父母家告辞。
黎晗影看过腕上手表的时间,驱车赶往自己位于市区的另一个家。
小区是一层一户的设计,他乘坐电梯上来, 便看到门前立着的, 被黑色大衣包裹的瘦削身影。
听到轿门打开的声音, 身影随即转过头来。
“让你久等了, 何律师。”
黎晗影率先出声, 客气地打着招呼。
几个月不见, 何律师还是老样子。
他生着一张和人们印象里,从事法律行业的工作人员应当具备的精明城府, 背道而驰的面孔,两弯偏粗的眉毛在不做表情时,总是呈现向下的趋势。
细框的金属眼镜戴在黎向衡的脸上是高智贵气。
换成是他,则更像是厚重的、遮挡住彼此目光交流的毛玻璃。
就是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人,却在赫海市的律师界混的风生水起,且深受黎见煦信赖多年。
“没有久等一说,二少, 我也才刚来。”
何应诚侧过面孔,往旁边撤开一步,方便黎晗影输入门锁液晶屏上的密码。
嘀嗒。
智能锁应声而解,他目送黎晗影踏入家中,自己则把肩膀处被雪片打湿的大衣脱下来,折叠在臂弯间,才穿着一件高领毛衣,缓缓走进属于黎晗影的房子。
“不好意思, 何律师。”
“大过年还要麻烦你帮我处理事情。”
黎晗影的外祖父母和其他爱清净的老人不同,没有把房子买在宜于安养的郊区, 黎晗影从住所开车过去也不过是十来分钟的路。因此他在去拜年吃饭之前就回了趟家里,提前准备好热水茶叶。
热度正好的纯净水冲泡着品质上等的茶叶。
沁人心脾的茶香随着袅袅升起的白烟,无声渗透进何应诚的嗅觉之间。
黎晗影把玻璃杯放到他面前:“尝一尝,我记得你很爱喝金骏眉。”
何应诚喜欢什么茶,整个黎家除了雇佣他超过十五年的黎见煦记得,恐怕黎向衡也不曾留意。
略感讶然之余,他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坐在自己右前方的沙发上,眉目依旧平和的黎晗影。
“好茶。”
微微吹凉杯沿,一口下去,何应诚酝酿在喉咙里的赞美言语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黎晗影也跟着勾起唇角:“我就知道何律师会喜欢,等下还有一盒未拆封的,你走时带去。”
“谢谢二少。”
何应诚没有推辞,他的心中对待今日到来的事情,更多了几分慎重。
一番简单的寒暄结束,就意味着要进入主题。
纵使黎晗影以黎见煦遗产分配不公作为借口,何应诚还是从中嗅出了一丝禁忌涌动的气息。
原本作为黎见煦的下属兼多年好友,他认为自己有义务阻拦一下黎晗影冲昏了头脑,想要把手上一半股份转让给施愿的行为。但眼下通过有关金骏眉的几句对话,何应诚想,黎晗影连自己爱喝什么茶这样小的细节都能留意或者调查到,那么对于转让对象施愿的底细和目的,大约他也尽收眼底。
没必要的废话就不用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