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流的她——快乐土狗【完结】
时间:2024-11-26 14:37:17

  再后来,他带着小福骨头去上学的秘密被人发现。
  赶到意大利的黎见煦当众给了他一耳光,并办理休学,将他送进精神病院强制治疗。
  进入精神病院之前,黎晗影最后一次去了教堂。
  他的嘴唇苍白,一侧面颊红肿,身上是还未换下的学院校服,他前所未有的迷惘,重复着,问出头回与司铎相见时问出的问题:“我想为我的朋友祈祷,可我没有信仰,也能够祷告吗?”
  最后一次,避而不答的司铎用中文回答了他。
  他怜悯地说道:“孩子,神爱世人。”
  将回忆中断,在体感漫长到过了一年的两分钟里,黎晗影和施愿终于来到主持婚礼的司铎面前——一样的庄重长袍,一样温和包容的眼睛,他年少记忆里的长者,岁月不曾给他凿下痕迹。
  他作为婚礼的主持,带着略显哀伤的微笑站在他们前方。
  空荡荡的教堂,似乎无人祝福,唯有司铎在轻声询问:“新郎,你是否愿意你身边的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从此与她缔结永恒的誓言?无论健康或者疾病,无论富有还是贫穷,都会爱她、尊重她、照顾她、包容她,永远对她保持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熄灭的尽头?”
  黎晗影毫不迟疑地回答:“我愿意。”
  轮到施愿时,她却同样毫不迟疑地挣开了黎晗影的手——哪怕黎晗影在发觉的一瞬间,就不管不顾她是否会疼痛,指节摁紧加重了力气,她依旧轻而易举地如同游鱼般从他掌心滑走。
  教堂隐藏的暗门打开,或轻或重的足音踏了进来。
  来的不止一人。
  有他的兄弟,黎向衡、黎闻烈,还有他认识的人,容怀瑾。
  再往后看去,那挨挨叠叠的男性身影,黎晗影也并不熟悉。
  施愿迎着教堂玫瑰窗上洒落的彩色日光朝他们走去,未知落入了谁的怀里。
  她转过头,朝黎晗影痴痴地笑,声调一如多年前的司铎。
  她宣告道:“黎晗影,神爱世人,可你是罪人。”
  “所以神不爱你,我也不爱你。”
  黎晗影的面色仍然是平静的,可在听觉神经接收到这些话语的刹那,他倏忽感觉到了痛苦。
  极度的痛苦。
  他的皮鞋与地面焊死,无法抬起脚步,痛哭着朝施愿伸出手,乞求她不要丢下自己。
  施愿却越走越远,直至不见踪影。
  ……
  黎晗影从噩梦中猛然惊醒。
  他的意思尚且迷蒙,唯一的反应,就是目光涣散地望着天花板嗬嗬喘气。
  他尝到嘴里的血腥味。
  似乎在哭求挽留施愿的行径里咬伤了自己。
  然后,一张面孔压过房间的光影,闯进了他的眼睛里。
  “宝贝,你终于醒了!”
  是数日没有听见的亲昵称呼。
  紧接着,一只雪白细腻的小手伸了出来,盖上他的额头。
  施愿感受着温度,又撤回手贴了贴自己的额头,呼出一口气,“真好,烧也退了!”
  家庭医生开的药和点滴起了作用,黎晗影差点转为肺炎的重感冒好了一些,但他的身体依旧没什么力气。他张了张嘴,如同劫后余生般察觉到施愿没有离开自己,展开双臂就想要拥抱她。
  另一双属于男性的臂膀却在这个时候挤了进来。
  “二哥,是想要坐起来吗?”
  “我来帮你。”
  “姐姐照顾了你好几天,自己也没什么力气,就别麻烦她了。”
  黎闻烈的手臂穿过他的腋下,以不太温柔的姿势将他从平躺的状态变成靠坐在床头。
  黎晗影的骨头被挤压得有些痛,他蹙起眉峰透过黎闻烈身体的缝隙去寻找施愿的面孔,才发现自己的床边有两把并排放的椅子,而且如同热恋中的情侣一般,挨得很近。
  “Leo,你轻一点,没发现你弄疼你哥哥了吗?”
  细心的施愿捕捉到他不适的表情,立刻嗔怪着拍了下黎闻烈的肩头。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没什么照顾病人的经验,姐姐不要对我那么严格——”
  不复四人对峙的仇视和怨怼,黎闻烈重新回到了弟弟的角色中,而在他昏迷前夕,不肯见面、不接电话,也不回微信消息的施愿,同样回到了刚刚和他在一起的亲昵状态。
  这是对的吗?
  还是他仍然在做梦?
  黎晗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施愿留给他的最后记忆,唯有彻夜冰冷的雨水,以及超出院墙的部分,从未亮起过的灯光。
  黎晗影迫切地想要跟施愿说些什么。
  但即便黎闻烈恢复到正常状态,有他这个第三者在,他们也不方便沟通。
  于是,黎晗影请求道:“阿烈,我不想传染给你们,拜托你下楼去问管家要几个口罩。”
  “好啊。”
  黎闻烈应承得很快,不再如同护食的狗一般缠着施愿寸步不离。
  卧室在十几秒后只剩下他们两人。
  “对不起。”
  “对不起。”
  两声道歉几乎同时响起。
  黎晗影的神色渗出一丝惊讶,而挑了一把椅子坐下的施愿诚恳地低着头,“我命人在几张牌上做了记号,本来就是冲着整赵善萱去的,可没想到她拿到了国王牌,还把我和你牵扯到一块儿。”
  “我当时想着,如果我们接吻的事情传出去,指不定要闹出怎样的风波,我才和你在家里人面前确认了关系,正是大哥最看我不顺眼的时候,万一影响黎氏集团的形象,说不准他会杀了我。”
  “我是真的害怕大哥,虽然这些年,我一直在硬着头皮跟他作对。”
  “那天回到家里以后,我的心情也乱糟糟的,一方面讨厌自己的退缩,一方面又觉得伤害到了你……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把手机关机直接睡觉了……我不是故意让你雨里等了一夜的。”
  施愿断断续续的道歉十分诚恳,却又条理分明。
  黎晗影想,在他昏迷的期间,这套说辞应当在她的内心重复预演了无数遍。
  “一得到你生病的消息,我就什么气也不想生,什么事也不要想了。”
  “脑子里只想立刻赶回来守着你,”
  “……这些天,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所以,她真的没有看到自己发了十多条的微信吗?
  她真的没有发现,自己打着双闪灯的跑车,在雨夜中一下一下地亮起。
  较真,从来不是伴侣保持长久恩爱的前提条件。
  黎晗影无谓去刨根问底。
  他在施愿近乎哽咽的语调里又勉力坐起来了一些,想要拥抱她,却在直接触碰到她的手臂前收了回去,改为柔声安慰:“愿愿,你不要道歉,也不要难过,这件事是我的错。”
  “我应该早点想好的。”
  “就算还不到在你朋友面前公开的时候,我也应该早点想好对策。”
  黎晗影从床头柜上扯出一张纸巾,怜惜而轻缓地放进她的掌心,“对不起啦,我还生着病,为了不传染给你,只好先保持足够的距离,宝宝,你用纸巾擦擦自己的眼睛。”
  “我舍不得看到你哭泣。”
  倒数唯二滴热泪滑落眼眶,施愿红着眼睛,抬起头时的模样像只胡萝卜被抢走的小兔子。
  她问道:“明明是我做得太过分,就算这样你也不怪我吗?”
  “不。”
  黎晗影爱怜地看着她,“你只是睡着了而已,人困了就要睡觉,跟过不过分没有任何关系。”
  事实上,黎晗影自认为并没有运用言语技巧,说些企图打动人心的甜言蜜语。
  他只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知施愿。
  就如同他认为伴侣之间如果对方有所疑惑询问,就应该做到坦然无私。
  他疲惫而明亮的眼光投射在施愿身上。
  冰雪消融的彼此相望过后,她扑进了青年的怀里。
  “我再也不想辜负你了——”
  “我会改掉我的任性和坏脾气。”
  她哽咽加深的语气里透出浓重的感情:
  “……我们找个合适的时间,向所有人公开关系好不好?”
第86章 命定中的轨迹
  为了照顾黎晗影, 施愿又在大宅住了几日。
  说是照顾,但她几乎没有做过伺候人的活计,不过是每天陪着黎晗影说说话、看看电影。
  生活难得有这样安宁的时刻, 似乎过往的所有隔阂, 都在相互的依偎间烟消云散。
  黎晗影的身体底子很好, 三五日间就恢复了大半。
  只是过年的假期马上就要结束, 黎向衡也于两天前回国。他短暂回了趟大宅休息整顿, 之后就马不停蹄回到了总公司, 召开关于三月份黎氏集团成立五十周年晚宴的重要会议。
  尽管得到了想要的股份,但施愿没有立刻辞去在黎氏的职务。后续的计划决定着她必须待在黎氏集团, 参与到晚宴的流程中去,才能保证成功达成目标,不会出现偏差错漏。
  看着黎晗影除了咳嗽以外,已经没什么严重的症状,她和黎晗影告别,说自己明天要去上班。
  闻言,黎晗影虽有些不舍, 却也没有强留她在身边。
  他沉浸在施愿营造的幸福假象中,本就好说话的性格变得更加宽和。
  只是,在离开前,他委婉问起公开彼此关系的日子定在何时。
  “就定在晚宴的当晚,怎么样?”
  “我记得过往都会有一个大股东轮流上台发言的环节。”
  施愿做出的决定如此大胆而任性,黎晗影看了她许久,才轻声开口:“这样的话,要是处理不好, 带给黎氏负面影响,引起股价动荡, 恐怕大哥更加不会原谅我们。”
  “可你有没有想过?说到底,我们又不是真的兄妹乱/伦,我和黎叔叔之间不曾有过法律上的收养关系,他对外也一直宣称是受了死去好友的托付,才会帮忙照顾我这个没有亲人的遗孤。”
  施愿本也没打算跟黎晗影公开,因此无论多么情真意切的谎言皆是手到擒来。
  她倚靠在青年的臂弯间,柔声哄骗他:“离晚宴还有那么久,只要我们用心准备,将我们的感情好好渲染公关,总能引起那些不知情听众的感同身受,说不定还能变成一段美满佳话。”
  “愿愿,你真的那么爱我……那么想和我公开吗?”
  黎晗影像是收到了她言语间描绘的动人场景的蛊惑,呢喃着问出这个小心翼翼的问题。
  “是啊,我想和你正大光明牵手在太阳底下。”
  “我们又不是出轨,也没有偷情,我不想再这么步步小心、瞻前顾后。”
  施愿将脸贴在他心脏跳动的位置,下了一剂猛药,“也许,我们可以直接宣告订婚。”
  订婚。
  这两个颇有重量的字眼传入耳畔,黎晗影的呼吸情不自禁颤抖起来。
  他对施愿的拥抱忽然变得十分用力,用力到施愿的气息也跟着变得不稳。
  “时间那么短,我都来不及定制两枚独一无二的戒指……”
  黎晗影一时间陷入狂喜的自言自语。
  “只是订婚呀,先买两枚戒指将就戴吧,等到了结婚,总可以留出时间慢慢定制。”
  施愿听着他加快速度的心跳,面上做出跟他相似的向往模样,内里却像抽离了灵魂一般冷眼看着,最后又提醒道,“老公,为了确保能够成功,我们的计划千万不能告诉大哥。”
  黎晗影的下巴落在她头顶的发旋,着迷地来回蹭了蹭:“我知道。”
  ……
  年假结束的第一天,新家就在集团附近的施愿比黎向衡来得还早。
  黎向衡乘坐电梯上楼,见到助理办公室里老老实实坐着的身影时,下意识驻步了一秒。
  “她什么时候来的?”
  站在长廊里,黎向衡低声询问身后的江敞。
  江敞调出打卡记录一看,回话道:“七点出头就到了。”
  施愿察觉到玻璃墙外的动静,抬头正好与黎晗影四目相对。
  没有过多犹豫,她起身走到门边,向两人问好:“黎总早,江助早。”
  相较往昔,施愿的态度变得客气疏离。
  只是此刻的黎向衡没办法分出心神去留意这些细枝末节。
  看到施愿,他总会想起那日的口不择言。
  连带着侧脸已经好了的红肿,又仿佛匍匐在皮肉深处隐隐作痛。
  刻在骨子里的绅士礼仪告诫着他,应该就过分的言语向施愿道歉,但每每想要开口,施愿为了和黎晗影在一起而做出的倔强姿态,以及黎晗影揭破他藏起施愿内裤的一幕,又会浮现在眼前。
  复杂的心绪致使黎向衡转过与施愿相视的双眼,
  他微不可察地颔首,然后朝着走廊深处的总裁办公室走去。
  “把集团晚宴的辅助工作交一部分给她吧。”
  走到施愿看不见也听不见的位置,黎向衡才像是刚想起无关紧要的事一般,吩咐江敞道。
  话音未落,他又目视前方,很快为自己的行为补充了一个看似公正的理由,“关于场地布置、装饰摆放之类的工作,都可以。她大学是学艺术的,这方面倒是挺擅长。”
  黎向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无论怎样都不会得到施愿的好脸色,背后做一万件事都不如在她面前,用实际态度服一次软来得更有效,他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却仍然别扭地、笨拙地渴望着某一天她会知晓。
  江敞垂下头,恭敬说道:“好的,黎总,我知道了。”
  ……
  二月剩下的日子,黎向衡和施愿除开公事,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交流。
  施愿借助工作熟悉晚宴的各项流程,计划着何时更方便下手。
  而黎向衡则时不时收到,他派去日夜监视在施愿新家附近的眼线的报告。
  那些报告的内容大差不差,但每听一次,黎向衡都会忍不住怒火中烧。
  顾忌着三方感受,黎晗影病好后出门,都会借口为去学院给学生们辅导竞赛课程,但每一次眼线都能准确无误地看到他开车进入施愿所在的小区,有时候午饭结束就走,有时候则待在很晚。
  除了没有住在一起,他们的关系跟新婚夫妻又有什么区别。
  监视者日复一日的报告里,黎向衡感觉到名为理智的弓弦,正在一点一点绷断。
  就这么相爱吗?
  就非要在一起吗?
  这世界上的男女如同沙漠里的砂砾一般数不清,明明随便选择一个就能开启一段正常有序的关系,却如此不顾一切,变作滔天的海浪将所有相关的人事通通席卷其中。
  受到嫉妒和阴暗之火的灼烧,黎向衡从意大利时就患上了的失眠症逐渐严重,在每个不为人知的晚上,他的手指握着丝质布料,迸起的青筋在单薄的阻隔之下悍然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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