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明什么?
这只能说明,她女儿早就在推测荷包是谁送的,送的人又和她有何关系了!
姜静行从不怀疑自己女儿的智商,所以她现在只怀疑自己的脑子!
她恨不得再穿一次,就穿回到几日前,然后狠狠抽自己几巴掌:让你磨蹭,让你拖着,但凡来这之前把荷包还回去,我都不至于这么社死!
姜静行头一次感觉这么羞耻,她仔细瞅了瞅姜绾的表情......很好,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现在她很想说:我不是!我没有!我和长公主清清白白!
但实际上,她只能在姜绾虚假的微笑里,点头尬笑道:“...那我去一下,很快回来。”
说完,姜静行都不敢去看家里两个女人的表情,转身捂着脸就走。
侍女见她走的这么急,也连忙快步跟上。
等拐过一道弯路,确保身后没别人了,姜静行这才揉了把脸,恢复到正常行走速度。
侍女在前面为她引路,最后停在一处宽敞的院落前。
姜静行走进去,门口的李嬷嬷见她来了,默默叹口气,但还是恭敬请人进去:“国公请,公主正在屋里等您。”
姜静行迟疑一瞬,她不知道陆筠找她干什么,但不管说什么,二人的孽缘今日都必须有所了结。
她推开门,缓步走进厢房,屋里有些昏暗,不过也正常,这里毕竟是寺庙,不可能像宫里一样彻夜长明。
姜静行向屋里走去,发现里面的布置虽素净却不失贵重。
珠玉串成的帘子隔出里外,桌上泥金香炉清香袅袅,墙上还挂着几幅字画,看着也是真迹。
姜静行在珠帘外站定,陆筠坐在白日的位置上,二人隔着几丈距离相对而视。
见来人不说话,陆筠心中怅然酸涩。
回想过去,她每次去给皇兄送羹汤,帐前的男人都会对着她弯弯嘴角,说一句:“小姐真是贤惠漂亮,又来给主公送好吃的了。”
而她也从一开始的恼羞成怒,逐渐变为羞涩期待......
珠帘后的嗓音有些缥缈:“你的伤如何了?”
姜静行下意识看向肩头,笑了笑:“小伤,多谢殿下关心。”
陆筠从椅子上起身,她撩开珠帘,露出自己略显憔悴的面庞来,面上眼角还带着红晕,明显是不久前才哭过。
“我问过大夫了,他说你的伤不重,但即便不重,你也要好好养一养,那些凉食荤物也要忌口,我府上还有些人参,一会儿...”
姜静行没想到陆筠这样担心自己,她低头避开她的眼神,叹声道:“多谢殿下。”
陆筠察觉到她的躲避,心中一痛,不由得俯身过去,想要抬手去摸这张日思夜想的面容:“姜璇说的不错,你果然瘦了许多。”
姜静行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她脸色一变,迅速后退几步,拉开二人的距离。
陆筠掌心落空,抬手的动作也僵住了。
第84章 姜静行:一个女人一台戏
陆筠怔怔地放下手, 垂下头。
一道略带苦涩的声音响起:“如今屋里只有我和你,姜郎何必避我如蛇蝎。”
姜静行不知该说什么,她和陆筠之间的关系简单又复杂, 仔细想来, 只说是阴差阳错,命运使然,如果她是“女人”的身份,她倒是不介意和美人交个朋友, 可偏偏她是个“男人。”
其实姜静行也能明白陆筠为何眷恋她, 二人本就在武德帝的军帐前混了个脸熟, 后来又有救命之恩的加持, 养在深闺里的少女会春心萌动真是再正常不过。
可她不明白, 荷包的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陆筠也成婚多年, 除了一个荷包以外, 二人相隔万里之遥,再无其他联系。
按理来说,相安无事这么多年, 年少时那点懵懂的爱恋,早就应该烟消云散了才对。
姜静行实在是不明白,陆筠为何会对她念念不忘,还深情至此。
陆筠低着头,姜静行又比她高不少, 所以根本看不到她此时眼中笼罩的阴霾。
但看不到, 却也能猜到几分。
于是她忍不住叹道:“泰安寺今日有不少人在, 殿下冒然将臣叫来,恐会惹来他人非议, 殿下日后还是不要私下与臣见面了,对殿下名声不好。”
说完,停顿一瞬,又劝道:“臣明日命人将荷包送还到公主府,往事如烟,殿下春华正茂,还是向前看吧,何必把自己困在往事里呢。”
“往事如烟?”陆筠难以置信地抬头,却是未语泪先流:“你说往事如烟,你竟说我困在往事里?”
陆筠神情哀怨,本就白皙清丽的面庞更加苍白。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期待了这么多年的人,再次与她相见时,竟会是劝她放手!
听着娇人声泪俱下的质问,姜静行心感不妙,陆筠异常强烈的反应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
可还不等她反应,陆筠面上便浮起哀戚之色,抛却矜持道:“既然如此!抛开往事不论,我只问你,我若明日去请皇兄赐婚,你可愿意娶我!”
初闻此言,姜静行顿时惊愕不已,随即紧紧皱眉道:“殿下莫不是在开玩笑。”
陆筠被她的眼神刺伤,控制不住后退几步,跌靠在旁边的佛像上,眼中强忍着的泪水再次流了下来。
见故人如此失魂落魄,姜静行有些不忍:“殿下可还好?”
陆筠瘦弱的脊背不断颤抖,她用双手捂住脸,恨恨道:“你为何不愿娶我!”
你若不愿娶我,我这些年的思念又算什么,我费劲心思杀了驸马又算什么!
一朝梦散,心中的不甘让陆筠几近失控,她扑向姜静行,哭泣道:“你怎会不愿娶我,明明你一直都没有娶亲,明明你等我了这么多年,你有难言之隐是不是?”
说着,整个人好似伤心过度一般,靠着佛像缓缓滑落在地。
此时姜静行也慌了神,急忙捞住陆筠向下瘫软的身体,她不过是说了一句往事如烟,陆筠怎么会失态成这样。
可谁知她刚接住倒下的人,人就开始放声大哭。
哭的娇躯微颤,柔弱无骨的手掌还不断拍打着她的胸膛:“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个负心人!”
姜静行擒住怀中人乱动的手掌:“殿下冷静!”
陆筠还要挣扎,姜静行被她指尖戳到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按住手下乱动的腰身,无奈高声道:“陆筠!你冷静一点!”
陆筠顿时不再挣扎,她失力倚在背后人怀里,闭眼痴痴道:“你说过等我回来的,你为什么不愿意娶我?”
姜静行闻言微愣,下意识回嘴:“我什么时候说过.....”
可陆筠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听到她否认,顿时更加伤心:“我当时明明给你写过信,我说过我会回来的,我会离开李琰去找你的,你若愿意等我便不要娶亲......我每年都会给你写信,可你从来不回,姜郎,你在怨我回来的太晚了吗?”
现在姜静行是真的慌了,不是,她什么收到过陆筠写的信了,她怎么不记得!
姜静行脸上的愕然太过明显,陆筠看着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猜想就像是救命稻草,让陆筠牢牢抓住不放。
她嘴唇微颤,涩声问道:“你难道没有收到吗?”
姜静行点头,神情有些凝重,她的确没有收到。
如果陆筠没有说谎的话,不过,她也不觉得陆筠会说谎,那就只能是被人拦下了。
“不可能。”陆筠摇头,失声喊道:“我出嫁前你回过信的。”
姜静行默然:“臣确是收到过殿下的信,不过只有一封,上面殿下只写了太后娘娘在为您选驸马。”
当然,还有就是让她也去竞争一下,不过她当时在外面打仗,等信辗转送到的时候,陆筠都快出嫁了。
“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不知道!”
陆筠倒是没有怀疑姜静行在骗她,只是难以接受地喃喃道:“不可能的,我每次送信都很小心的,绝对不会有人知道的。”
听到这句话,姜静行神情微晒,您老原来知道要背着人啊。
她都不敢想象这些信去哪了,瞒着驸马给男人写信什么的,貌似她只在某些带点颜色的话本里见过哦!
意外的打击让陆筠神情恍惚,趁着人失神,姜静行将她扶到椅子上坐好,又倒好一杯茶水放到她手里:“殿下喝口水润润喉。”
手中的温热让陆筠回神,她呆呆地看着姜静行,眼底哀怨退去,又是一副深情似水的模样。
美人哭过的嗓音略带喑哑,但还是悦耳的:“你...既没有收到我的信,那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成婚,至今膝下都只有一个女儿?”
信的事虽然让陆筠一时惶然,可她越是深想,心里就越是甜蜜。
听到这个问题的姜静行脸色逐渐僵硬,再次感叹,她和陆筠之间真是孽缘不断。
短暂的沉默间,各种借口在她脑海里闪过。
心有所属?那就更难解释为什么不成婚了。
身体有疾?好歹是个国公,还是要脸的。
性别不和?虽然是实话,但容易吓死人。
姜静行想了又想,发现自己真的很难解释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成婚。
在陆筠期盼的目光中,姜静行故作怀念伤感,给出了那个世人皆知的借口:“臣与发妻感情深厚,哪怕她已离臣远去,臣也忘不了她。”
姜静行暗含期待地看向陆筠,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出失望和退缩来,经过刚才一出闹剧,这是她现在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既不让陆筠恨自己,又能拒绝陆筠的办法了。
可谁知,陆筠不仅不失望,反而还安慰起姜静行来。
她放下茶杯,动作优雅地擦过眼角泪珠:“我知姜郎忘不了先夫人,可斯人已逝,姜郎莫要太过伤怀,小心伤了身子。”
换句话说,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怀念的。
陆筠小时候在嫡母手下讨生活,长大了又在皇宫耳濡目染,论起女人后宅争宠的手段,姜静行这个直女是拍马都赶不上。
所以听着这话,姜静行虽然心底滑过一丝异样,但根本没能理会到陆筠话中的深意。
她微微扯动嘴角:“臣多谢殿下关怀。”
见人与自己如此生分,陆筠倒是真的有些失望,可再多的失望,也掩盖不住她心底的那抹甜意。
如果说她之前还有些怀疑姜静行对自己的心意,那么现在,她就是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的姜郎是钟情自己的,只是有苦难言罢了。
想到这里,陆筠心里有些伤感。
明明是自己背信弃义无奈远嫁,可姜郎在没有收到自己信的情况下,还是苦等多年,也不知往日在思念自己时有多伤情。
今日种种推脱之举,恐怕也是自己让他伤透心了。
陆筠越想越心疼姜静行,看她的目光也越发的柔情似水:“姜郎,我知你一时还不能原谅我,但你要相信我,我当年嫁给李琰实属无奈。”
“嗯。”姜静行强撑着自己破防的心态,随意地应道。
还不容易让人平静下来,她现在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多说,生怕再把陆筠这个小疯子给惹急了。
真是想不到,看似温婉高贵的小公主,发起疯来能这么不管不顾。
但她还是那句话:“往日如烟消散,殿下若能忘却旧事,也会多些笑颜。”
“你也是。”陆筠这次却是赞同的颔首。
那些伤情往事,实在是不必记在心里了,今日佛祖保佑她能得知旧事真相,想来也是在告诉她要与眼前人重新来过,
姜静行见陆筠接受良好,颇感欣慰,进而又试着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她微微躬身,让自己尽量委婉道:“殿下今日称呼臣为...恐有损殿下名声,殿下以后还是不要这样称呼臣了。”
“......好。”陆筠闻言俏脸微红,目光闪烁地应道。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今日白天情急之下,她好像当着不少人叫过。
这回姜静行是彻底松了一口气,有了告退的打算,她现在就想回去查查那些信去哪了,因为她不知道是陆筠身边人出了问题,还是她这边出了问题。
“殿下若无其他事,臣先告退了。”
“你去吧。”陆筠略带不舍地点头,不过眼下天色都黑了,的确是不能多留了。
闻言姜静行转身便走,而陆筠也随着她起身,送她到门口才停下。
“对了,那个荷包你还留着吗?”陆筠想起来荷包,心怀期待地问道。
姜静行推门的手微顿:“臣明日命人将荷包送还到公主府。”
说完推开门,在陆筠的呆愣地目光中走远。
站在廊下的李嬷嬷走过来,将一袭月白的斗篷给人披上:“山里夜凉,公主可注意着风寒。”
陆筠拢了拢厚实的斗篷,轻不可闻地叹气道:“还回来就还回来吧,都七八年了,也旧了,该换个新的了。”
另一边。
姜静行快步回到靖国公府的马车前,一抬大长腿便钻进去了。
车夫刚要问人有没有坐稳,便听车里传出自家大人连声的催促:“快走,快走。”
姜静行坐在一大一小两个美人之间,满脸都是真诚的笑容:“我是担心你们等急了。”
姜绾和姜璇对视一眼,最后姜璇率先发难。
大美人帕子一摆,掩唇道:“公主的荷包可找着了?”
姜静行赶紧点头:“找着了,找着了。”
紧接着是姜绾,小美人眉头一皱:“看公主如此喜爱这荷包,日后可不会再丢了吧?”
姜静行赶紧摇头:“不会,不会。”
姑侄二人相视一笑:“那就好。”
姜静行也跟着笑。
今天的马车里依旧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第85章 年鸣英:真相只有一个!
翌日, 今日姜静行又没有去上早朝,而是在自己的新书房里写信。
昨日傍晚时分,随着她平安归来的消息传入皇宫, 武德帝第一想法便是将人叫进宫亲眼看看,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一场瓢泼大雨说来便来。
最后武德帝顾忌她的伤势,只好改了主意,不仅免了她这几日的早朝, 嘱咐她好好养伤, 还让张公公亲自送去不少珍贵药材。
同时, 经过刘大人对陆执徐伤势的一番转述, 武德帝竟也难得有了些慈父心怀, 又派一队羽林卫送了个太医去辰王府看看。
姜静行搁下笔墨, 为防出错, 她仔细浏览一遍手中宣纸:
殿下亲启, 臣冒言拜上…昨日之事,殿下顾念旧恩施以援手,臣莫不敢忘。但殿下与臣之旧, 不过阴差阳错……今日情断情绝已成定论,殿下宜释结解怨,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看完自己写的东西, 姜静行抖了抖信纸, 脸上露出满意之色来。
昨天她要说的话刚开个头儿, 就被陆筠一通哭闹给打断了,后来又出了书信被劫的事儿, 她看人深受打击,就不好意思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