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晴喷笑，盯着往返的大巴的购票界面，鬼精精瞟了林窈一眼，打商量说：“如果东西我自己拿，不让你扛着跑，能不能坐大巴？”
林窈很想让她闻闻自己身上的消毒水味散了没。
她脸色不好看，岑晴语气立马软下来：“好好好，找车找车！”但依然肉痛：“这时段怕是得加钱……”
当然会加，过年的别称就是“加价”，她今天早上打个起步价路程的车，开门对方就要加五块，拒绝就花式拒载，就是这么嚣张。
过一会儿，岑晴碰一下林窈胳膊，哄人一样把朋友圈和打车软件都给她看：“我真叫了，你看！乐观点，假如我找到车的概率是50%，你也是50%，现在我俩一起找，50的50，那就是——25%？”
“？”
这题有毒。
岑晴蹙眉，痛下决心：“没事，叫不到顺风车我就去租车，我开，不会让你扛行李。”
“你好像才刚出院。”
“我没事，都没感觉了！”
“你确定车行开门了？”
“都初四了，谁家好人初四还不开门做生意！”
“……”
敲定方案，岑晴加快收拾速度。
看着这个刚出院的病号，林窈忍不住想了些有的没的。
这人之前去颐和园拍外景，从早七点到下午六点，累到眼睛打架还能一头扎进下班潮的地铁回通州，打包的晚饭都挤掉在里面，最后发圈自嘲没缘分会走散的不止人，还有牛角包。
在北京住过地下室，住过三室隔五室的单间，现在条件升级，也不过是个人员杂乱的loft公寓，隔音效果差到骂街。
明明家在这里，回来却一个人住院，出了医院——
林窈看了眼四周。
——住快捷酒店。
忙忙碌碌，劲头十足。
她想，大概人总得缺点什么才会极力去渴求什么，也才有盼头和劲头。
林窈皱眉看回那堆行李，盯着盯着，心头一松。
“算了。”
岑晴从小山堆里抬头：“啊？”
林窈认命：“别租车了，又不熟路，累还不安全。找不到车就选大巴。”她用岑晴的话安慰她和自己：“睡一觉就到了，挺好。”
岑晴迟疑的指着自己的小山堆：“可以吗？”
林窈点头。
就当力量训练了，难道真让她一个病号折腾？
但她补了一句：“行李数量得压，看你这一堆我脑仁儿疼。”
岑晴扑过来：“林朋友，省下来的钱我请你吃KFC！”
林窈一脸嫌弃，指着酒店桌子的抽屉：“你去请二十年前的我吃吧，她肯定感激涕零终生难忘把你当下凡菩萨。”
岑晴笑倒在她身上：“真的，请你吃饭，你随便挑。”
正说着，林窈的手机进来个语音通话，拿起时愣了一下。
岑晴歪头看她一眼，起身回去继续收拾。
林窈走到窗边接听，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对方先开了口：“你要去鹿林？”
林窈低头：“嗯。”
“几个人？”
林窈回头看了眼岑晴，又看了眼她的小山堆，语气硬了：“三个半。”
对面笑了一声：“那半个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一个半是行李。”
对面顿了一下，片刻后说：“我刚好去鹿林雪场，哪里接你们？”
林窈没说话，周仲霄等了等，“林窈？”
“我从家里走，另一个就在附近，可以顺路接。”林窈保持着语气平稳。
周仲霄算了算时间：“明早八点可以吗？”
“可以。那个……”
“嗯？”
“路费怎么算？”
周仲霄笑了一声，有点漫不经心，又那么理所当然：“我能跟你要钱？”
林窈握着手机紧了紧，像是没听到刚才那句话：“油费和过路费可以分摊，你算好了发我就行。”
对方又顿了顿，这次只说了句：“不着急。”
通话结束，林窈握着手机站了会儿，把地址发给周仲霄，转头跟岑晴说：“找到了。”
岑晴也拿着手机低头在看，没听到林窈说话。
“岑晴？”
“啊？”她回神抬头。
“有车了，明早八点来接，价钱……应该不会很离谱。”
“真的？”岑晴掐了手机，迅速冲她比个“OK”：“没问题！”
林窈想起刚才的梗，问：“我50%，你50%，我俩一起多少？”
她这次不用乘法，改用加法，一手竖“1”，另一只手握拳虚敲两下，坚定而响亮的说：“100%！完美！”
晚饭两人去吃粥，本来岑晴力荐她去吃火爆牛蛙，林窈往她小腹看了一眼：“您可消停点吧。”
吃完回到家，林窈跟母亲说了要出门的事。
代澜问跟谁，林窈说了岑晴的名字，高中同学，女孩子。
“就你们两个？住宿安全吗？”
林窈看着母亲，想起从她到北京第一天起，家里二老最关心就是她的安全。
她当时还没上班赚钱，他们打钱也要让她先租个干净安全的新小区。
结果逛一天下来，非自建的正规整租一居极少不说，要么太贵要么太远，于是折中选了个合租的主卧，地段热闹通勤便利，最重要是安全舒适。
折射在其他事上也是一样。
她从来没像岑晴那样吃过很深刻的苦，虽然在北京也困难过，但那些困难是很多北漂都经历过的，不值得她单独拎出来讲。
现在工作几年慢慢得心应手，也开始该吃吃该喝喝，冷了添衣累了打车，一个人住的时候还能记着收拾，回了家直接安心当废物。
她短短不到三十年的人生，其实没有经历过什么天崩地裂的崩溃和委屈，除了……
“问你话呢！”代澜朝她后背拍，沉闷的一掌，有点疼。
感性破碎。
林窈难得没有还嘴吵架，凑上去扒过代澜的脸很响亮的亲了一口，代澜猛拍她：“你有毛病呢！”
林窈扭着腰蛇皮走位躲开，回房收拾行李。
两天一夜，雪具衣服只能去了再租，剩下也没什么好带，拖个箱子有点麻烦。
可她回来只带了箱子和随身包，在房间翻了一会儿，以前的东西搬家的时候丢了大半，她常年不在家，留家里的东西不多，现在连个应急的旅行包都没有。
林窈发消息给岑晴，想问她行李箱有没有多余的位置，她放换洗衣物和化妆包就行。
岑晴很快回复，一个摊手的表情包：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JPG。
林窈面无表情的放下手机，她之前居然还打算帮这个死女人扛行李赶大巴。
人果然不能瞎共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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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神挡杀神的体面◎
最后还是提了箱子，林窈把不用带的东西都收拾出来，箱子几乎半空状态，第二天电话一来，拖着箱子就出了门。
黑色牧马人在路边打着双闪，外省车牌，很好认。
林窈看到车的时候愣了下。硬朗的车型，性能比外形更硬朗，不像他会选的车。
人真是怪，好像连攀比都有针对性。
和齐思莹他们吃饭那天，同样是没房没车没男人，林窈顶多有点话不投机的索然无味。
可在看到这辆车的时候，林窈竟然不受控制的酸了一下。
连他都买车了。
周仲霄从主驾下来，他没穿外套，身上是件灰色卫衣。
明明也快奔三，却有种犯规的男大气质，千分之一秒间，林窈在后悔自己今天出门没化妆，她及时避开他伸出来帮忙的手，把箱子换了个手，“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就行。”
周仲霄看她一眼，帮她开后车厢。
林窈过去放行李，刚提起箱子，发现里面有几个设备包和一副规整摆放的单板雪板，手头跟着一轻，箱子还是被人拎走。
“让让。”
林窈身体快过脑子往旁边挪了一步，看着他把箱子放上去。
周仲霄：“你朋友行李多吗？”
林窈说有点多，周仲霄朝前抬抬下巴，“你先上车。”
林窈说好，上车的时候拉开了后座。
后面整理的声音停了片刻，很快又续上，重新归整过的后备箱更宽敞，全是为后面一位乘客做准备。
岑晴的酒店和林窈家在一条线，几分钟就到了，林窈看到穿的粉嫩嫩的人和她身边的小山堆，及时提醒：“那边，那座粉色的山。”
周仲霄顺着她指的看过去，靠边停车，林窈开门下车去帮忙提行李。
岑晴显然听劝，很实在的压缩了行李数量，但直接增加了单个的质量，林窈猛力一拎，差点闪了腰。
她顶着张怨种脸去看岑晴，岑晴却在看车和男人，眼里飞出直白的欣赏，凹着口型小声八卦：“男朋友？”
周仲霄走过来打招呼：“你好。”然后看向林窈。
林窈给两人做了介绍。
“霄哥，这次麻烦你了！”岑晴热情道谢，林窈觉得她眼睛里嵌了个打分器，每触发一项条件就自动弹出满分。
不忍直视。
“不用客气，我也是顺路。”周仲霄浅笑，对林窈说：“先带你朋友上车。”
林窈点点头，推着岑晴往副驾走，岑晴见状不对，格开她：“你干嘛？”
林窈：“什么干嘛？”
“干嘛给我副驾？”
林窈：“你刚手术，副驾宽敞。”
这话说的，坐后座她还能直接躺呢。
岑晴眯眼看她，用一种体察民情的口吻问：“吵架了？”
“……”
现在实在不是解释的好时候，林窈竖起两根手指：“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坐副驾，要么坐大巴。”
岑晴立马钻进副驾。
林窈贴心的帮她拉出安全带，借扣带的动作停在她耳边勒令：“不是你想的那样，别乱说话。”
事实证明这样的解释毫无作用，岑晴眨巴眨巴眼，目光里一瞬间溢出更多猜想。
林窈回到后座，上车的时候瞥了眼后面。
岑晴的小山堆已经被周仲霄拢到脚边，那些差点闪了她腰的行李被他轻松提起，看起来似乎毫不费力。
他稍稍提了袖子，动作间小臂发力绷紧，肌理分明的线条充满力量感，和这辆车的气质相得益彰。
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林窈眼神烫到一样挪开，转过身扣安全带。
不一会儿周仲霄回到车上：“过去大概三个小时，你们吃过没？”
岑晴住的酒店含早，出来之前吃了点清粥面食，林窈就比较赶了，没来得及垫肚子。
周仲霄发动车子，林窈多年不在江夷，加上搬家后对这一带不熟，一时也看不出他在往哪儿开。
十分钟后，车子开进露天停车场，对面一整条街全是早餐店，周仲霄停好车，从后视镜看人：“先吃点东西。”
岑晴趁机说：“你们去吃，我正好在车上补个妆。”
“……”
林窈家里开过粮油店，那条街有好几家小餐馆，从早市到夜市都热热闹闹，有家面馆她最喜欢，从小吃到大。
大学毕业后去到北京，无论是租房还是公司附近都没有那种充满烟火气息的老街，早餐除了煎饼果子就是烤冷面，再不就是包子铺。
几年前她家那片全部拆迁，连带老街所有的店铺都跟着搬走，林窈再回家也吃不到记忆里的味道了。
老街的烟火气，大概就是闻闻味道就想从街头吃到街尾，林窈跟在周仲霄后面，他忽然停下，朝面前的店面抬了抬下巴：“不认得了？”
林窈顺着他的示向看过去，新的面店门脸很陌生，但站在锅炉后烫面调料的老板娘却是一眼就认出来。
她往后退半步去看店名，新店名叫“天天见面”。
周仲霄已经进店，正在忙活的老板娘抬头看了一眼，像是已经眼熟，竖起一根手指头：“清汤面？”
刚问完，老板娘眼一动，看到了帅哥身后走来的美女。
林窈记得老板娘，蓬松的短发总是用布巾半包着，眉毛和眼线纹过，嘴边还有一颗黑痣，可她不确定老板娘还记不记得自己，一种莫名的情怯让她的眼神有点灼热。
老板机械而流畅的问：“美女吃什么面？”
她不记得了。
林窈笑了笑，用方言要了碗热干面，周仲霄跟着要了碗红油小面，扫码付钱。
林窈听见他用的也是江夷方言。
老板娘抓一把团好的小面丢进锅里，加几片菜叶，同时开始烫面，很快做好。
林窈找位置坐下，周仲霄端面过来，把热干面放林窈面前。
料汁均匀的裹满每一根细圆面条，但其实这家的面比林窈吃过的其他家都要粗一点点，也更弹牙，一口下去芝麻酱香和各种调料混合的辛香直接炸了味蕾。
和原来的味道一模一样。
林窈的情绪全堆到脸上，这一口带来的美妙心情直接冲刷了刚才那点物是人非的小小感慨，她正要干第二口，发现周仲霄还没动筷子。
他看着她，指着自己的汤面问：“要吗？”
林窈晃神，忽然想起这家面馆不止是她一个人从小吃到大，周仲霄也算。
被她带着一起吃的。
这家店最出名就是热干面和红油小面，林窈百吃不厌，每次来吃都会陷入选择困难症，直到认识周仲霄，她每次都和他点不一样的，再和他换着吃，就能一次吃到两种。
很长时间里，林窈的出发点纯粹是因为贪吃但胃小，直到那年，她看到他和杨嘉荷一起分了两碗面，才意识到这是种多么亲密又暧昧的行为。
那天她一个人点了两碗，吃完热干面再吃汤面，面条被泡的绵软发腻，她吃两口就腻了，堵的眼泪直流。
现在想想，祝念每次吃饭都举着筷子去抢男同事的菜会让她列入反感行列，大概也是一点先入为主的个人成见。
“谢谢，不用。”林窈表情自然的拒绝，埋头认真吃面，余光里看到周仲霄捏着两根筷子擦了擦，也开始吃。
早餐高峰期，一碗面的功夫花不了多少时间，店内翻台很快，林窈先吃完，收到岑晴的消息，让她在旁边西饼店带份全麦面包。
她看周仲霄还剩半碗面，和他打招呼先去买面包，买完出来却发现他已经在外面等。
两人会合后回停车场，岑晴已经补好妆，接过面包，甜甜的道谢，林窈看了她一眼，上车后拿出手机搜了下术后恢复期的饮食忌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