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昭明姬心脏随着这句话开始突突跳。
陆岱青偶像是当代年龄最小的枪王,百发百中。上次培训,陆岱青发了好几张和枪王的合照。
他现在说这话什么意思?
昭明姬:“等等,你什么意思?”
陆岱青嘴角一勾。
光隐隐照亮他半张脸,像夜行的鬼魅恶神,神秘莫测。
操。
这抹笑让昭明姬再次被不可思议的感觉席卷,“你笑什么?这不会是真枪吧?”
她想退缩,他越是用力钳制,“等等陆岱青,你别——”扳机扣动的那一秒,她全身汗毛倒竖,双眼紧闭,尖叫出声:“陆岱青!!!”
大脑神经绷到了极致,随即只听:
咻——
想象中玻璃炸裂的声音没出现。
惟有一支玫瑰花,极具戏剧化地从枪口倏然射出,在空中划过弧度,掉落在地。
阳光洒在绽放的花瓣上。
鲜艳耀眼,漂亮张狂,娇艳欲滴。
......
头顶上方传来隐约的笑声,许久,昭明姬慢慢睁开眼。
瞳孔倒映出玫瑰花的那一秒,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呼气喘气。
呼。
呼。
......
冷汗顺着她的脑门唰唰往下流,双腿发软。
她清晰感受到,贴着她后背的胸膛细微颤动。
他还在笑。
陆岱青笑完,手指揉了揉她咬得发红的下唇,示意她放松:“松开。”
她没吱声,嘴唇咬得更紧。
拼命地抗拒和较劲。
陆岱青皱起眉,掐住她下巴,目光淡淡和她视线相抵:“嘴,别咬,松开,呼吸。”吓成这样,真没出息。
昭明姬手心都是汗,大脑仍然有一半处在失真状态。
她睁开眼,又闭上眼,眼睛垂下去,睫毛又长又细,一颤一颤的。
陆岱青扳着她的脸,将她表情动静尽收眼底。
他扯唇,似笑非笑。
不知是幸灾乐祸她的悲惨,还是嘲讽她的不中用,亦或是两者兼有。
待终于缓过来,昭明姬才慢慢抬眼,面无表情地看向陆岱青。
“说真的,你是不是有精神病?”
她很认真地问。
陆岱青捡起玫瑰花,扔她怀里:“精神病送你的玫瑰花。”
玫瑰花好死不死扔出弧度,准确挂在昭明姬头发上,欲坠不坠。
她胸腔起伏好几下,烦躁将它摘下又扔到地上:“你别转移话题。”
“什么话题?真枪假枪,还是这丑得恶心的千纸鹤?”
“都是。”
陆岱青走近,毫不留情推了下她脑袋:“到底谁傻?这模型。”
昭明姬压住火:“模型你摆出真枪的架势来干嘛?”
“怕了?”
“我拿真枪对着你你怕不怕?”
陆岱青挑眉:“你拿我就不怕。”胆小得跟鹌鹑一样,枪都拿得哆哆嗦嗦的。
昭明姬被他无所谓的语气搞得心头直蹿火:“少在这装逼了,我问你很多遍了,千纸鹤呢?我让你拿了吗?你凭什么动我东西?”
“你说这垃圾?”
那只不知何时从她手里撩过来的千纸鹤,陆岱青再次揉皱成一团,转身离开,随手往旁边一扔,刚好抛进了垃圾桶。
“扔了就扔了,有本事你咬我。”
垃圾桶标签上写着:不可回收。
咔嗒。
陆岱青的房间门彻底关上。
逗留在原地的高挑身影,片刻后,也扭身回了房间。
跟傻逼计较的人也是傻逼。
她才不与傻逼论长短。
不然最后自己也会变成傻逼。
重回一室安静。
阳光明亮过头,滂沱地淹没偌大的客厅,浩浩荡荡,吞噬所有的声音,徒留寂静,整个世界仿佛被涂上一层油亮的高光。
寂静得仿佛这里不曾发生过什么。
惟有垃圾桶里的千纸鹤,依旧在慢慢淌着水,湿哒哒的,滚烫的,诉说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第23章 我恨你
进了腊月门,冬日来势汹汹,街道的干枯树枝挂着厚重的雪松。新年日,家家开始置办年货贴春联,店肆林立的街道灯笼高悬,整座城市霓虹迷离,喧嚣与明亮,家家团圆,一句句新年祝福迢递而来。
无数疲惫乏累的灵魂,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归宿,终于能大口大口地呼吸透气。
但对有些人来说,却是可有可无的日子,甚至更加寂寞。
陆师华心血来潮说去花市,商量着一起去外面逛逛。
可惜陆岱青向来不屑于参与这场看似阖家团圆的活动。
昭明姬乐得自在。
但陆岱青在听到陆师华提议后,那一瞬间嫌弃的表情刺痛了她。
“你不去正好。”昭明姬穿好鞋,在玄关处紧盯着他,恶狠狠地压低声音说,“到时候客厅摆设都是我选的,你可别又看不顺眼。”
陆岱青没什么表情,眼底是又冷又浓的嘲弄。
“如果几朵花就能让你感到胜利和愉悦,那你尽情选吧。”
他似乎越来越不在乎她的存在。
所以昭明姬越来越恨得牙痒痒。
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接受他恶语相向,却无法接受他无视她。
只要想到他把她当成空气,她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她忍不住想再讥讽几句,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是亲爸。
昭明姬瞪了陆岱青一眼,摁了接听。她还没开口,银行卡到账提示信息就已然“叮”一声响起,她看了眼:“哎呀,谢谢老顾同志,新年快乐。”
“陆家那小子对你好不好,有没有给你脸色看,好的话我也发个红包给他。”
昭明姬炸毛:“打住!”
“咋了?”
“您能不能把钱花在该花的地方?”
“嗯,说得好,立刻把六万块退过来。”
昭明姬立刻拖长声音喊了声爸。
她侧过脸,刚好从电视机黑着的屏幕里看到,陆岱青坐在沙发上,一直看着她。
闲聊几句有的没的,电话挂了。
昭明姬回头,直接问:“你盯着我干嘛?”
陆岱青没有回避,没有心虚,那双波澜不惊的目光看着她,他停顿了数秒才开口,声音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有爸爸妈妈,你可以过一个好年了。”
很慢,很沉。
昭明姬皱眉,莫名觉得他的眼神和语气很不舒服,她无言一瞬,张嘴,又合上。
陆岱青说完这句话又低下头看手机。
他不想跟她说话。
昭明姬就像被他这句话掐住了呼吸。
风从露台外呼啸而来,吹不散她眼底淤着的烦躁阴郁,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暗沉情绪。
陆岱青这什么表情?
他在卖什么惨?
……
花市很热闹,花香漫溢,人声嘈杂。
昭明姬兴致不高,跟在陆叔叔和妈妈后面慢慢走着,胸口闷了一口浊气。
买完百合花,店门口前,他们碰到了一位曾与陆家有过生意往来的友人。
对方出国数年,消息不灵通,不知道陆家女主人已更新迭代,见陆师华身边跟着陌生的女人,呵呵笑着,颇有点试探意味:“华哥,这都好久没见了,怎么没见你儿子跟你出来啊?”
陆师华一笑:“他喜欢宅在家。”
“现在年轻人都文静,喜欢宅在家,大人管都管不了。”
“是啊,随他们吧。”
“不过前些日子我在附近看到过你儿子,跟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又高又帅,长得真像你,真有风骨!”
陆师华颔首微笑:“其实他更像家妻......”
一句话,气氛刹那变了,像被人兜头砸下一盆冰水。
陆师华反应过来,话头猛然刹住,很快地看了眼庄静庵。
庄静庵似滞了一瞬,继而神色如常,未有异色。
昭明姬握紧庄静庵的手。
庄静庵回拍了拍她的手,仍微微笑着,仿佛丝毫没有不快:“新年嘛,合家团圆的日子,我们一家人出来逛逛,你也和你家人出来玩吗?”
友人明白了什么,略恍然,又尴尬笑笑,连说了两个“是啊”。
“过了那么多年,岱青跟他妈妈确实长得越来越像,越来越好看。”庄静庵十分有亲和力,真诚邀请,“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岱青见到自己妈妈的朋友一定会很高兴,你可以和他好好寒暄寒暄。”
友人连忙掬了掬手,没法接茬,神色愈发尴尬。
陆师华动了动唇,没说话。
双方八面玲珑地绕过家事谈了几句,彼此来回周旋,最后互相言笑晏晏地送对方离开,离开时友人脸上挂着的笑有点勉强。
回去路上,依旧该谈的谈,该笑的笑。
但气氛却像逐渐蔓延到空气的氰化物,庄静庵原本挽着陆师华的手,现在紧紧抓在自己的爱马仕包包上,矜贵的鳄鱼皮表面一条指甲刮过的痕迹,鲜亮刺眼。
庄静庵手里抱着的新鲜花束,裂开了一朵,吐出血红蕊心,蔫软如草。
陆师华去挽庄静庵的手。
被躲开。
昭明姬在后面冷眼旁观。
从花市门口出来,陆师华看了昭明姬一眼,欲言又止。
昭明姬懂了,找借口离开,自己打车回家,留下两人单独相处。
回到小区,进电梯里,层数缓缓上升。
昭明姬无精打采地低头看手机,再抬起头来,透过电梯里的反光门才发现陆岱青居然也在电梯里。
就在她的左后方。
电梯里统共七八个人,他个子很高,在其他人的包围下很突出,侧边的暗影高高投下来,手里拎着一瓶玻璃矿泉水,面无表情,像谁欠了他几百万。
应该是刚从楼下买水回来。
昭明姬心想,这冷漠陌生的程度,要不说,谁能看出他俩认识?
电梯内一片寂静。
突然——
“我现在去你家方便吗,你女朋友应该不在家吧?”
陆岱青顿住。
狭窄空间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同时屏住。
昭明姬是盯着陆岱青说的,眼神笔直,一眨不眨。
“......”
陆岱青感受到身旁人断断续续的视线,满脸都是毫不遮掩的八卦和鄙视,俨然把他当成了带小三回家的出轨男。
身边一位阿姨脸色尤其精彩,耳朵不动声色地竖得老高,她眼睛溜在这两位俊男靓女脸上,心想,刚才就见这男的一直盯着这女的看,果然,不简单啊。
陆岱青目光锐利地扫在昭明姬脸上。
这位让他下不来台的罪魁祸首嘴角恶劣地勾起。她脸上挂着笑,眼睛却涌动着冷冷的冰寒,恶意满满。
又搭错哪根神经了。
没事找事。
静静地,陆岱青一声不吭收回视线。
“在。”他说。
昭明姬纯属脑热迁怒了他,没想到他会回答。
她愣了一下。
然后,她听见陆岱青继续冷淡地说:“你不就是喜欢她在家的刺激吗?”
“......”
电梯静得像死了般。
那几道聚集在陆岱青身上的谴责眼神,不动声色地转移到了昭明姬身上,变成了“年纪轻轻玩这么花啊”。
昭明姬脸上针扎似的辣了一下。她一时没出声,忍了会儿,电梯门打开,她从反光镜面里恶狠狠瞪他一眼,脸色镇定地大步离开。
她听见身后倏然传来的嗤笑声。
仿佛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
到了晚上,陆叔叔和妈妈还没回来,昭明姬想找一本高年级的《数学百解》,家里只有陆岱青有,她收拾了一下自己,起身去敲他房间的门。
门打开。
看见是她,陆岱青似乎颇意外,他斜倚在门口,挑着眉尖,好整以暇地睨着她, 未等她开口,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淡声说:“如果要找我偷情的话,今晚没时间满足你,明天吧。”
满......满足。
昭明姬连话都没说就扭头回房间。
门“砰”的一声震响。
过了很久,深夜,时针指向近十二点,两位大人才迟迟回到家,都已经恢复了平静,回卧室洗漱睡觉休息,作为每天浸润在商道里的成年人,表情和情绪把控得很到位。
但昭明姬知道妈妈多要强。
她肯定没有表面所呈现出的这么平静。
这时候尚还年轻的昭明姬不知道,庄静庵活了那么多年,她承受的所有的痛,生理亦或是心理,都远远比不上陆师华“家妻”这两个字所带来的。就像在她脸上狠狠甩了两巴掌,将她的尊严撕得稀巴烂,她要竭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近乎扭曲的表情。
柜子上放着两袋路易威登,是陆师华买来补偿给昭明姬和庄静庵的。
昭明姬嘴上乖乖说了谢谢,却也只将包包放进衣柜里。
她不打算背。
庄静庵则简单多了,在陆师华洗澡时,她剪碎了LV包,扔进垃圾桶,淡淡地吩咐管家扔掉。
昭明姬看着垃圾桶里的碎片,觉得她妈真她妈的帅。
陆岱青从房间里出来。
他走到坐在沙发上的昭明姬前面,推了下她额头:“你今天对我发脾气,就是因为他们吵架了?”
昭明姬拍开他的手:“不是。”
防止被逼问,她先发制人用遥控关了客厅的灯,一片黑暗,她窝在沙发里,扎着丸子头,随便选了部电影来看,没再理陆岱青。
过了一会儿,陆岱青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闻到旁边他极淡的气息,昭明姬皱了皱眉,往旁边挪了点位置。
他又瞥了她一眼。
昭明姬装不知道,手指摁在遥控器上一点,选了部拿了金奖的国产电影。
《致亲爱的舒如》。
电影开始前先插播了一条猫粮广告。一群柔软可爱的猫咪趴在窗台,只有中间那只与众不同的橘猫,竖起冲天的尾巴,浑身炸毛,它充满了警惕,对着镜头尖锐龇牙。很凶的一声:“喵!”
别的小猫都是“喵~”,就它是“喵!”
凶猫,昭明姬不喜欢,撇了撇嘴。
却听到旁边忽然嗤笑了一下。
很轻,但她就是听见了。
她斜他一眼,冷声说:“笑屁。”
陆岱青慢慢瞥她,又慢慢地收了回去。
电影发生在八十年代,城镇小县的爱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