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深,你帅气、有才华。我追星五年,从你身上获取了无尽的力量。当初你追我的时候,我是真的有些犹豫,因为我觉得你在舞台上和在生活中是截然不同的性格。我不想破环追星的幸福感,几次试图和你保持距离,那是因为我始终觉得恋爱根本不如追星长久。追星是只要我依旧对舞台上的你心动,我就会永远追随你前进的脚步,那是我单方面的爱意。可恋爱却是两个人的博弈,会面对无穷无尽的摩擦和争执。”
楚宴深皱着眉,根本不懂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
“直到恋爱后我才发现,我只喜欢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你。我讨厌你变得黏人、变得控制欲极强、变得患得患失。我只想要一个看似完美的正主,并不能接受如今变得有烟火气、毫无距离感的男朋友。事实上,这段恋爱体验,不算美好。”
楚宴深的呼吸都重了几分,他几次张口,却发现根本不知该如何说服她,千言万语都幻化成一句:“可是......你说过爱我......”
“可爱是流动的,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像三年前我喜欢拍非洲草原上生命力旺盛的雄狮,两年前我喜欢拍北极绚丽的极光,一年前我喜欢雨林的潮湿与未知。我从未说过我会永远爱你,如今我只是不爱了。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懂呢?”
楚宴深设想过很多答案,也想过抓到阿妍时要如何逼问出她离开的缘由,只是他没想到真相会这么痛、这么伤人。
他想过也许是她受不了在他身边时外界时刻关注与窥伺的目光,也许是来自双方家庭的阻碍让她觉得这段感情有压力,抑或是他求婚的速度太快让她觉得无所适从。
他设想过太多原因,可唯独不敢想她离开是因为她不再爱他。
宋诗妍见楚宴深神情失落,此刻他宛若一个斗败的战士低垂下他素来高扬的头颅。
她知道,高傲如他,这一次他不会再纠缠,直接当着他的面拉开隔板门,毫无留恋的离去。
隔间里的楚宴深红着眼眶,望着她毫无留恋的背影,牙关咬紧,不肯让自己示弱,再次强行挽留她。
黎子荀特意带着一袋糖炒栗子等在会议厅的门口,可会议厅的人都走光了,也不见宋诗妍出来,他扒着会议厅的大门朝里看了一圈,这才拿起电话打给宋诗妍。
可电话铃声却从他的身后响起,黎子荀回头一看,宋诗妍发丝凌乱,唇周散溢着淡淡的口红印记,下唇新鲜的伤口明显是被谁用牙齿咬的,还微微渗血。他焦急的扶住她的肩膀,询问道:“怎么了?被谁欺负了?”
可宋时妍却始终不说话,黎子荀越发生气,想着沿她来时的路线去找那个混蛋,却被缓过神的宋诗妍拉住:“我没事,咱们回去吧。”
黎子荀开车出地库后,连着开了两条街,他发现起初跟着宋诗妍的保镖车不见了,反倒换了一辆黑色商务奔驰车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车后面。
“有人跟着咱们,要不要报警?”
宋诗妍通过后视镜看向后车,马上意识到是楚家的人在跟车,她不想发生冲突,也深知这一切都是楚宴深授意,即使报警,他也会换另一批人继续跟上,他早就摸清了她的情况,她根本无法轻易甩开他们。
“是楚家人,不必理会。”
黎子荀马上意识到宋诗妍唇上的伤口是哪儿来的,谨慎问道:“你遇到他了?”
宋诗妍用粉饼仔细遮盖着唇边的痕迹,轻声应了句:“嗯。”
黎子荀很快意识到楚宴深疯狂的找了妍妍这么久,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接下来你要去哪儿,想好了吗?”黎子荀最近和宋诗妍接触下来,越发喜欢落落大方的她,如果她需要他的帮助,他愿意施以援手,“如果你脱不开身,我可以帮你。虽然他们楚家势大,可若是黎家和宋家联手,他也不能轻易得逞。”
宋诗妍收起粉饼,坚定的摇了摇头:“子荀哥哥,我和他之间很复杂,你不必淌这趟浑水。”
黎子荀将车停在路边,迫切想让宋诗妍明白他的心意。
可宋诗妍太熟悉男人们的神情,她很喜欢黎子荀的性格,可不代表她能接受他这个人。他的心意昭然若揭,她感激他的喜欢,却不能接受他的心意。如果让他开了口,只怕他们日后相处起来也只会觉得别扭。
“妍妍,我是自愿的,你不必有负担。我......”
宋诗妍忙开口拦住他想要脱口而出的话:“我□□深,很爱他。”
黎子荀却越发焦急,依旧坚持为自己争取,始终不肯放弃:“既然爱他,又为什么要分开。你不愿意与他继续走下去,不就是不够爱?”
“有时候离开不是不爱,相反是因为我太爱他。我只是不能爱......”
宋诗妍的话让黎子荀沉默了,尤其是听到她说:“爱不一定要在一起,有时候即使只能远远守候,也会觉得幸福。我爱他最好的方式是离开,虽然无法跟你解释缘由,但确实是无可奈何。子荀哥哥,谢谢你的好意。”
黎子荀有些无措,可还是洒脱的笑了:“你子荀哥哥最欣赏你,有什么需要子荀哥哥帮忙的,一定要开口呀。”
宋诗妍俯身轻轻抱了抱黎子荀,感激道:“谢谢,我会的。”
见身后跟着他们两人的楚家奔驰上发出的微弱的闪光灯,宋诗妍心怀歉意,虽然她不想让黎子荀被迫卷入她和宴深的感情中,可还是卑鄙的利用了他。她必须让宴深看到她已经移情别恋,让他彻底死心。
楚宴深收来保镖发来的宋诗妍和黎子荀在车上相拥的照片,妒火中烧。向来稳重的人今晚在和几位领导的酒席上来者不拒,喝下他们敬的一杯又一杯白酒。
此刻也只有酒精能暂时麻痹他痛苦的内心,让他短暂忘却那句伤人的“不爱了”。
以往程让和秘书都会替楚宴深在酒席上挡酒,可今天楚总明显心情不佳,不要命似的主动喝下一杯又一杯,和众人寒暄时也是皮笑肉不笑,似乎心不在焉。
生怕楚总像演唱会前那般借酒浇愁,直接喝到去医院打点滴,程让几次试图起身挡酒,都被几位领导忽视,毕竟对方是省里和市里的一二把手,自然看不上一个助理。
程让只能看着楚总喝到双颊泛红,酒气冲天,直到领导也都喝醉了,被属下送回去,他才得以为楚总喂了几口浓茶压压酒气,好不容易将楚总搬上后排座椅,他请示道:“楚总,送您去哪儿?”
“阿妍......为什么......”
果然不出所料,程让示意司机去宋诗妍所在的村庄,车辆行驶在颠簸的乡间小路,楚宴深似乎明白自己在去找阿妍的路上,一路上都默不作声,不似之前借酒浇愁后大吵大闹着要见宋诗妍。
宋诗妍被楚妍深找到,回去后很快就联系上了楚老爷子。她素来言而有信,如今贸然和宴深见过面,就是失信于人,她自然要解释清楚,坦坦荡荡。
“对不起,是我的失误,我不该让他找到我。我违背了我们之间的承诺,抱歉。”
楚老爷子倒是很欣赏宋诗妍说走就走的决心和她言而有信的品质,对她躲在深山里的行为十分满意。他深知这次她会被孙子发现,并不是她有意暴露,而是因为孙子不肯放手,执念太深。
“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出国吧,我会找机会离开,绝不会让您感到困扰。”
楚老爷子见惯了大风大浪、阅人无数,也是第一次见如此重诺的小辈。
她也是父母娇养大的孩子,只因为对救命恩人的感激和愧疚,就能毅然决然的舍弃自己的事业,甚至不惜背井离乡,只为让他宽心,这何尝不是一种赎罪方式。
她对宴深的真情,对他这个老者失去儿子儿媳痛苦心情的理解,以及她无数次表达歉意与愧疚的举动,甚至默不作声的继承云鸢年轻时的义工事业,以她的名义捐款、做慈善,这些他都看在眼里,这些又何尝不是她对楚家的弥补呢?
其实这一个多月,他也想了很多,他在想,他是不是对宋诗妍太苛刻了,毕竟当年情况危机,救下一个年幼的孩子是云鸢一贯的善良抉择。发生这样惨烈的意外谁也无法预料,更何况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呢?
她只是侥幸活了下来,并不是像她舅舅荣文晔一般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这些年她时常到工厂祭奠,也一直活在感激与愧疚之中,二十年的痛苦,是不是已经赎完了罪。
他是不是不该继续苛责,更不该瞒着孙儿让她离开,毁掉孙儿的姻缘。
其实这二十年来宴深一直不知道内情,他们两个完全可以瞒着他一辈子,只要孙儿不知道缘由,就不会感到痛苦,既然不会痛苦,那么放任宴深和她在一起是不是也未尝不可?
毕竟自从她离开后,宴深就一直消沉,他眼看着孙子本就精瘦的身躯迅速掉了十几斤肉、每日借酒浇愁,全然不似当初那个要将女友介绍给他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仿佛被人抽走了魂,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他这个做爷爷的如何能不心疼,尤其是看到孙儿在演唱会上潸然泪下,他就越发觉得如果宋诗妍能让宴深快乐、幸福,他可以选择退让。
宴深是无辜的,如果失去女友会让他痛苦,他愿意成全他的心愿。
“宋小姐,也许你可以留......”
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这次通话,楚宴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阿妍!开门!开门!”
宋诗妍不敢让楚宴深知道她跟楚爷爷联系的事情,吓得匆忙和楚爷爷说道:“抱歉,我日后再联系您。”
听着孙子明显喝醉的语气从电话那头传来,以及被匆忙挂断的电话忙音,楚爷爷越发觉得,既然宴深已经爱到失去自我、无法自拔,那么为了唯一的孙子能够获得幸福,他可以选择退让,成全这一对儿爱侣。
宋诗妍缓缓走到门边,故意冷声回道:“夜深了,你回去吧!”
楚宴深却似被人抛弃一般,固执的闹着要进去,语气极轻:“我醉了,阿妍,我胃里难受......”
第68章
似乎为了印证自己所言非虚,楚宴深扶着老旧的门框俯身干呕,因为空腹喝了许多酒,此刻他的胃里翻江倒海,酒意上头让他双颊绯红,稍稍缓过来后,他踉跄着再次走到门边,锲而不舍的敲门:“阿妍,开开门吧,求你......”
夜里的山风又冷又急,楚宴深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衬衫,山风将顺着他的领口钻进去,再加上他晚上灌了一肚子冷酒,此刻身体开始不住打颤,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阿妍,让我见见你。就算是分手,也该给我一个当面说话的机会。”
楚宴深等了许久,屋内的宋诗妍始终没有出声,似乎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他渐渐有些心灰意冷,不再敲门,而是坐在房门口的竹凳上,倚靠在小靠背上,望着远方层峦叠嶂,暗影重重。
宋诗妍听见屋外没了动静,焦急的给程让连发好几条消息,让程让将楚宴深接回去照顾。
可程让回消息说他们订的宾馆在镇上,现在已经睡下了,托宋诗妍好好照顾楚宴深。之后无论宋诗妍再怎么发消息催促,他都不再回复。
山风刺骨,楚宴深双手抱胸才勉强暖和些,冻得时间久了,他觉得头痛加剧,开始急切的咳嗽。
宋诗妍原想拜托黎子荀来接宴深到他房间凑合一宿,可一想到他们剧组里人多眼杂,且今天她为了证明自己已经移情别恋在车上抱了黎子荀,若真让喝醉的宴深过去,他见了黎子荀定会闹事,若两个艺人爆发冲突,明天新闻可就有的写了。
掀开窗帘,宋诗妍顺着玻璃窗望向门外,见楚宴深依旧执着的守在门外,高大的身躯缩在一把矮竹椅上,穿着单薄衬衫瑟缩着,耳朵都冻红了。她看了眼手机,见此刻室外温度才5°,若真的任由他在门外冻上一晚,必定会大病一场。
楚宴深酒意上头,此刻又冷又累,可脑子却被冷风吹得越来越清醒。当他听到身后“吱呀”一声木门开合声,便知阿妍还是不忍心看他受冻,缓缓闭上了眼睛。
宋诗妍站在门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静静观察了约一分钟,楚宴深却没有半点动静,她才意识到他可能冻昏或者醉晕过去了,焦急的小跑过去上前察看。
待她跑到楚宴深身边,才发现他面颊绯红,嘴唇冻得煞白,宋诗妍不敢再耽搁,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触手冰凉,更是让她不知所措,干脆抽出他环胸的手臂搭在肩膀上,艰难的扛着他朝屋内走去。
得逞后的楚宴深悄悄睁开双眼,见女友咬牙撑着他大半重量,踉跄着将他往屋里带,勾起唇角,心中得意。阿妍向来口冷心热,见不得旁人受罪。如今肯收容他,说明她对他也并非如口中说的那般冷酷无情。
宋诗妍使尽全身力气才将楚宴深扛进了屋,扔在她冷硬的木板床上。
村里条件差,她来到这里后,一直住在学校后院的教师宿舍里。这宿舍已经有几十年了,屋顶上的墙皮脱落露出红砖内里,降温后年久失修的屋子有些漏风,才十一月的天就得盖两层厚被才能勉强睡着。
宋诗妍给楚宴深脱了皮鞋,将叠的工整的厚被扯开,为他盖严实,这才转头出门打水,准备给他擦擦脸,冲杯蜂蜜水解酒。
听到关门声,楚宴深缓缓睁开双眼,正好看见破败的屋顶和只有一个灯泡的简陋内饰,他摸了摸身上冰冷潮湿的棉被,不禁皱眉,心疼和不解两种情绪交织。
为什么阿妍宁可躲在山里吃苦,也要不顾一切的离开他的身边,难道他真的有那么差劲吗?还是他在这段感情中,真的如此不可救药,让阿妍毫无留恋。
听到门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楚宴深再次闭上双眼,他不想被阿妍轰走,此刻躺在阿妍的被子里,嗅着她残留在枕头上的淡淡香气,他才有了已经找到阿妍的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