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恩吓了一大跳，强装冷静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她安慰自己，这是一只扫地吸血鬼，他不会吸人血的。
昏暗的光线、密闭的空间，人和吸血鬼独处一室，突然，一声门铃宛如救星一般地响起了。
瞳恩努力地挣脱，但吸血鬼却越抓越紧，忽然坐起来，狠狠地将瞳恩反摁在沙发上。
他的双眼被落下的碎发遮住，薄唇间，什么东西发着盈盈的光，瞳恩定睛一看，是两颗雪白的尖牙。
门铃又响了一声，瞳恩将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想要将他推开，但是他重重压了下来，鼻尖在她的脖颈间急躁地摩擦，发出一声喘息。
瞳恩忽然明白过来——
这吸血鬼是饿了。
安静的客厅里，他在瞳恩的肩窝里深深吸了口气，稳定了一些。
她从兜里艰难地掏出手机，“你坚持一下，我现在就去官网上下单血包，很快就能吃上了！”
吸血鬼仿佛丧失了语言功能，没有回话，尖牙也没有收起来，只是一下一下地蹭她的脖子。
瞳恩不敢动弹，怕刺激他，她可不想冒险成为今天第二个死因与吸血鬼有关的人类。
她安慰自己，至少他没吸血，就当是被狗舔了。
不知过了多久，瞳恩感觉自己的手都麻了，吸血鬼还是没放开她。
他的身上没有温度，只一股淡淡的香味，瞳恩想象自己盖了一层有点重的、凉凉的、刚洗过的被子，闭上沉重的眼皮，几乎要睡着了。
一串门铃声传来，瞳恩挣扎着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快递送到的提示。
她拍了拍迪昂的背，“起来，起来，你的饭到了。”
他突然能听懂人话，松开了瞳恩。
门口放了一只巨大的保温箱，瞳恩用力将它提起来，放到玄关处，里头放了很多冰袋，中间夹着几袋鲜红色的血包。
她拿起其中一袋，跑到客厅，怕迪昂又抓她，于是迅速将血包放在茶几上，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迪昂看了眼茶几，又看向她，拿起血包，不太熟练地用尖牙刺破，安静地吸了起来。
瞳恩默默观察着，那一包血很快就空了，她打开手机，看血包的详情页，上面介绍扫地吸血鬼一天只需要喝一次（一包），于是她将剩余的血包放进冷冻室，并指着给吸血鬼看，“你以后每天拿一包出来喝，知道吗？”
吸血鬼的黑发融入了昏暗的客厅，只有红色的瞳孔在黑暗中上下摇动了两下，像是点了点头。
瞳恩疲惫地松了口气，现在她什么也不想管，只想快点躺倒在床上，沉沉地睡过去。
这一觉又长又香甜，睁眼的那一刻，整个人像被重启了一样。
外头的天已经暗了，她伸手拿起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时间是晚上的八点半，她居然睡了快11个小时。
黑鱼的报道肯定早就发了。
她点开黑鱼杂志app，果然，开屏就是她拍的萨切斯特正脸图。
标题是——《达米安死因之吸血鬼毒妇萨切斯特·默多克》
“ ......”
瞳恩带着不祥的预感点进头条，左下角显示这篇文章已经获得了十七万点赞，二十多万的转发和十八万的评论。
这是黑鱼从未有过的数字......平时的点赞量顶多就一两万。
越下滑，瞳恩越感觉不妙。
卡特口中的“润色”可以说是将她写的稿子整个颠倒黑白了。
她气得直接拨通了卡特的电话。
他接了起来，那边听起来有些嘈杂，“瞳恩？什么事，是萨切斯特的案子有进展吗？”
“稿子你找谁改的？”
“什么稿子？”
“当然是我早上交给你的那篇！除了部分事实分析，其他跟我写的有半毛钱关系吗！？”
“我只是写'作为达米安的女友和宴会的一员，萨切斯特有一定的嫌疑'，直接被改成了'达米安死于这个毒妇的獠牙之下'，疯了吗？？ ”
“你能不能冷静点！”卡特压着声音对她吼了一句，挪开话筒，对面前的客户们道歉，“不好意思啊各位，我先出去接个电话，下属有点事要汇报。”
他走到酒店的露台，确认周围没人后对瞳恩说，“我承认，你写的稿子有水平，准确、公正、细致，如果你想听的是这些，我明天开个表彰会专门赞扬你，把国际新闻部那群人也请下来听一听，怎么样？”
瞳恩坐在床前攥紧了手。
如果她要死要活跑到夏特莱的荒郊野岭，在那个鬼山坡上趴了大半夜拍照片，又死里逃生，回来吊着一口气写稿，就是为了这种颠倒是非的垃圾报道，她还不如在家躺到天昏地暗，躺到吸血鬼统治人类算了！
卡特点了一根烟，皱着眉深深吸了口，“冷静点了吗？”
“冷静个屁！”
“不管怎么样，木已成舟，我们是娱乐新闻，不搞点噱头哪来的流量啊？这次可是破纪录了，你知道今天一天找我们的广告主比去年一整年还多吗？
“你好好干吧，这个季度的奖金肯定不会少。”他又吸了口手里的烟，“况且，你的名字再次出现在了头条的记者栏上，这不是很好嘛？”
瞳恩抓紧手机，恶狠狠地说，“我会继续查下去，证明这背后根本没这么简单。”
卡特冷笑了声，“那我等着你来打我的脸。”
挂了电话，瞳恩的脸有些发烫，她把电话扔进被窝里，躺平看着天花板上的灯。
突然，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昨晚到现在除了一碗泡面和几口咖啡，她什么都没吃。
她下楼到厨房，把小芝早上给她买的三明治放进微波炉里热，然后坐在岛台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醒了。”，迪昂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客厅里，他脱了外套，只穿一件白色衬衫，手里拿着一直扫把。
瞳恩吓了一跳，差点噎住，一边往下咽一边锤自己的胸口，吸血鬼上前一步，“你怎么了？”
她连忙摆手，“别过来。”，经过白天那一出，她暂时不想和这只吸血鬼距离太近。
他停在了原地，垂下眼又抬头看她，“我打扫了楼梯间和客厅。”
这效率......
“那，你继续加油。”
她吞下最后一口三明治，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杯牛奶。
他突然问，“你要吃东西吗？我可以做饭。”
扫地吸血鬼说明书里确实写了他们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
不过这只吸血鬼连打扫都这么不利索，瞳恩有点不太相信.....
但她的确没吃饱，于是半信半疑地问，“你会做什么？”
迪昂沉默片刻后，飞快地说出四个字，“火腿煎蛋。”
听起来不太顶饱，不过聊胜于无。
“好，那你做吧。”说着，瞳恩退到岛台后。
这样又便于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他走到冰箱前，一寸一寸地扫视，缓慢地拿出了火腿和鸡蛋。
“等等。”瞳恩忽然叫住他。
她记得自己最近没买过火腿啊。
“看下火腿保质期。”
迪昂提着包装的一角，举到面前仔细看，“新鲜的。”
他卷起衬衫袖子，背过身，在点火开关上摆弄了半天，一会儿左转，一会儿右转，就是点不起火。
瞳恩隐约察觉到吸血鬼偷看了她一眼，然后悄悄用食指在灶台边缘轻轻一点——火生起来了！
仔细看，不是天然气烧的蓝色火焰，而是赤红色的。
瞳恩惊叹，“喔哦！”
只要能做饭，管他的火是咋生的。
锅热后，他打了两个鸡蛋、放几片火腿进去。
锅里发出了“滋滋”的声音，食物的香气飘散开来。
瞳恩松了口气，打开手机。
她的微信已经被信息轰炸了。
小芝和凯瑟琳都给她发了十几条消息，还有各种同事和前同事发来的消息，有的是八卦，有的是想从她这儿套点消息。
一打开社交媒体，关于达米安和萨切斯特的信息就纷纷推送到最前，隔几分钟就弹出关于“案件最新调查结果”。
点进去基本是一些写到烂了的边角料，唯一有用的消息是，国际吸血鬼事务局表示会在近期进入夏特莱境内调查，这将是他们五年来第一次进入夏特莱.... ..
这么摆烂的组织都开始行动了。
看来这次吸血鬼方很难再含糊其辞，必须对达米安的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一碟冒着热气的火腿煎蛋被推到她面前，色香俱全的样子。
她有些欣慰，“火候掌握得挺好啊。”
拿起刀叉，把煎蛋一分为二，塞进嘴里。
嚼着嚼着，感觉到有些不对，香是挺香的，就是没味儿。
他肯定没放盐......
淡就淡点吧。
瞳恩三下五除二就把那盘吃了。
“要不要再来一盘？”
瞳恩抬头，才发现吸血鬼坐到了她的对面，单手捧脸看着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他赤红色的瞳孔在餐厅的灯光下美丽又诡谲。
不知道为什么，瞳恩忽然想起昨晚他莫名出现在布兰伍德庄园的后山上、一系列反常的操作。
那时候的他，在黑暗中冷静得惊人，轻而易举就带她们逃过了吸血鬼守卫的追捕。
这就是扫地吸血鬼吗？
他们被创造出来，只是为了给人类扫地？
“你真的是扫地吸血鬼？”她下意识问道。
迪昂的眼睛微微睁大。
“可是，你不会扫地。”
“ ......”
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两个字，“我会。”
第35章
晚上,瞳恩她将扫地吸血鬼独自放在楼下。
希望明天一早下楼，会奇迹般出现一个焕然一新的家......
凌晨两点，她躺在床上, 决定最后再刷新一次黑页新闻网页，看有没有关于萨切斯特或者夏特莱方的最新消息。
一无所获。
她把手机放到床头柜，翻了个身，忽然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二楼走廊地板是木制的，因为年代久远，有人走过时总会发出“吱吱”的响声,在静谧的午夜，格外清晰。
瞳恩侧着的身子僵住了一会儿，那声音很快消失了。
她安慰自己,也许是晚上老房子里热胀冷缩，应该也就响这么一下。
但是她刚闭上眼, 那脚步声又再次响起了。
这次音量更大, 如果真的有人在走廊上的话, 他一定已经走到了她的房间门口。
瞳恩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快步走到门口, “呼”地用力将门打开。
房间里的光照亮了黑暗的走廊，一个修长高挑的身影在门口。
瞳恩抬头,和他四目相对。
在午夜里寂静的走廊里,他的目光像草丛中一闪而过的猛兽,冰冷而危险,居高临下、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扫地吸血鬼半夜在她房间门口做什么？
她有些紧张地开口，“你干嘛？”
“我想问......”他目光微微闪动, 露出了和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种神情。
他似乎卡壳了，艰难地吐出一个音节, “你。”
瞳恩疑惑又惊恐地看着他。
不知什么原因，她胸口涌动着莫名的情绪，手臂上起了一排鸡皮疙瘩。
他仓皇地垂下目光，有些结巴.
“你……你明早要吃火腿鸡蛋吗？”
他绝不是想问这个。
直觉告诉她——他突然改口了。
为什么？
他忽然抬眼，红色的瞳孔在黑暗的走廊上灼灼盯着她，两颗雪亮的尖牙微微露出，伸出一只手，像是要抓住她。
瞳恩后退一步，见鬼一般飞快地将门关上，并迅速上锁。
她连连后退，转头看向衣帽间，用很轻的脚步踩着地毯走进去，打开最近的柜门，里头竖放着一个红色的电锯，那是她多年前买来放着防身的。
她抱着电锯站在床边，听到走廊上再次传来“吱吱”声。
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一切又回归了午夜的寂静。
瞳恩抱着电锯坐靠在床头，看着门口。
渐渐地，眼皮越来越沉。
颌上后，就这么坐着睡了一晚。
第二天，当然起晚了，腰背还贼酸。
站在水池前刷牙，她回想着昨晚的离奇经历。
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他真的只是来问明早吃不吃火腿鸡蛋？
她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但是他也太诡异了……
也许是被卡特的骚操作气过头，有点神经敏感吧。
不过，她还是不喜欢扫地吸血鬼有进入她房间的可能。
她决定约个换锁的——把门把换成银质的。
换好衣服，她下楼，路过厨房，看到岛台上有个碟子。
凑近一看，是一盘火腿鸡蛋，已经放凉了。
居然真的做了......
看来，是她多想了。
不过她来不及吃了，只能将盘子放下，转头走到玄关换鞋，快速抓起钥匙出门。
.
到了办公室，瞳恩发现身边平时死气沉沉的同事们，今天一个个脸上居然都喜气洋洋的。
平时，大家对视也就点个头，今天，居然好几个同事跟她主动打招呼......
瞳恩瞟了眼主编办公室，卡特破天荒地迟到了。
“瞳恩！”小芝从座位上蹦起来，“吃早饭了吗？”
“没呢。”瞳恩把包放到工位上，拉开椅子打开电脑。
一个香喷喷的纸袋递到了她的面前。
“楼下咖啡店早餐买一送一。”
瞳恩看着纸袋上标志，愣神一秒，笑了笑接过，“谢啦。”
“你看昨天的头条吗？”
“看了。”
小芝凑到她的身边，两眼发光地问，“你看到我的名字了吗？在记者栏你的后面！真不敢相信，才实习俩月我就上了头条！昨晚我激动得根本没睡！”
瞳恩干咳了两声，“你看起完全不像没睡。”
没等她拿起早餐吃上两口，卡特就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办公室，边走边摘下帽子，“五分钟后会议室开会！”
所有人鱼贯而入。
会议室里，卡特戴上眼镜，边看手机边说，“昨天真是激动人心的一天，不是吗？”
“从今天开始，我要分一个组专门跟关于萨切斯特·默多克相关，大家也看到了，这个案子的流量有多大，我们一定要抓住热点，多分析民众想看什么，争取再创高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