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听到了一丝很微弱的声音——“瞳恩？”
“是我！”瞳恩激动得完全忘了控制音量，“你还活着，太好了！”
丹泽尔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到她整个人趴在树干的末端，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压低声音叫她，“瞳恩，快回来。”
瞳恩“嘘”了他一声，继续叫窗户里的Z，“你还好吗？马上就要日出了，你必须马上离开这个房间，有没有办法从这个窗户出来？”
隔了一会儿，她才听清一丝很轻的声音，“没有办法了。”
瞳恩急了，“怎么没办法？你们吸血鬼不是会飞吗？总有办法的，我带了家伙，可以扔进来给你用。”
别说飞，她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Z强忍着眩晕，用所有力气说，“谢谢你，瞳恩。你快走，别被他们抓住。”
她的状态听起来很差，瞳恩心里很不好受。
“你被下药了吗？还是被打了？”
“不是......”
“你没喝东西？”
“ ......”
的确，被抓到后，她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
瞳恩明白了，“你得喝点东西。”
她小心地在树干上往回移动，丹泽尔看得胆战心惊，“小心点。”
她跳到车顶，翻身坐进车里，打开斜挎包，把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倒干净，抽出外婆留给她的银匕首。
“你要干什么？？”丹泽尔冲到她面前，你不会是想放血给她喝吧，你疯了？ ”
瞳恩说，“一点血而已，回去补点铁就好了。”
丹泽尔大为震惊，“只是个线人，你至于吗？”
瞳恩没理他，将匕首拔出鞘。
“等等，”丹泽尔握住她的手，“你放我的吧。”
他吞咽了一下，“我的血比较厚。”
“......”瞳恩有些无语。
“那你闭上眼睛。”
丹泽尔乖乖闭上眼，把手递给她。
瞳恩手起刀落，一条鲜红的口子在皮肤上划开，生涩的疼痛感很快蔓延开。
“快呀。”丹泽尔催促道。
“好了。”
他睁开眼，看到瞳恩摁着自己的手腕，血一点点流进透明的矿泉水瓶里。
“你为什么这样......”他眼睛一瞬间就湿了。
瞳恩最见不得他这个样子，“行了行了，我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
“够了够了！再下去你要失血过多了。”
装好血后，丹泽尔帮瞳恩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丢了一枚石子到水瓶里增加重量，在瓶口系了一根尼龙绳，用尽全力对着窗口扔了进去。
“Z，你看到那个矿泉水瓶了吗？”
“看到了，”Z短促地说，“但是，太远了......”
瞳恩对丹泽尔说，“拉一点绳子。”
几次调整后，瓶子被拉到了Z的脚边，她用腿卡住瓶口，配合丹泽尔在窗口外拉动，瓶子沿着腿缝挪到了她的膝盖上。
她用最后一点力气，弯下腰，勉强咬到了塑料瓶子，叼着，用尖牙刺破瓶子，吸到了一口鲜血。
将所有瓶子里的血全部吸完，她感觉重生了，力量重新涌入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瞳恩问，“我的后备箱有一个电钻，扔进来给你用吧？”
“好。”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精神多了，瞳恩松了口气。
丹泽尔惊奇道，“你的后备箱怎么会有电钻？”
“用来打僵尸的。”
“啊？”
Z盯着地上的电钻，聚精会神，动了动唯一可以活动的手指，电钻很快浮到了半空，她聚精会神，让它靠近手边的铁链。
“啊！！”电钻不小心钻进了肉里，疼死她了。
听到尖叫从窗口传来，瞳恩紧张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 Z说。
瞳恩看了眼手机，距离日出只有半小时了。
她和丹泽尔沉默地在墙下站着，互相对视一眼，很快又看向别处。
突然，瞳恩隐约听到，拐角处传来一些声音。
仔细听，是男人在讲夏特莱语——
吸血鬼回来了？ ？
丹泽尔看向她，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待在原地，自己慢慢往拐角处靠近。
瞳恩的心要跳到嗓子眼了，她一边注意着墙内Z的动静，一边紧张地听着拐角处的声音。
她听见丹泽尔说，“您好，请问你们是大使馆的人吗？我有个东西好像落在这儿了，可以进去找一下吗？是塔兰警官要的东西，比较重要。”
一串夏特莱语后，脚步声越来越远，丹泽尔似乎被吸血鬼们带走了......
“瞳恩。”
听见声音，瞳恩抬头，看到一颗蓝色短发脑袋从窗口露了出来，她的皮肤苍白，小小的脸看起来很憔悴，但笑容却非常灿烂。
“接着。”说着，她将纸飞机、电钻和矿泉水瓶往瞳恩的怀里一扔。
“你出得来吗？”瞳恩问。
“但愿我没有长胖。”说着，她像毛毛虫一样扭动起来。
很快她半身露了出来，瞳恩连忙把东西扔到一边伸出双手接她。
她“呼”地落到瞳恩的臂弯里。
“你很轻啊。”瞳恩感觉手里几乎没有重量。
Z咯咯笑了起来，“那是因为我在飞。”
她们坐进车里，瞳恩和她在后座趴下，瞳恩打开手机给丹泽尔发消息，“已接到，你那边还好吗？车停在远处，如果有人跟着你，直接把车开走，假装你是自己来的。”
消息发出后，迟迟没有回复。
他不会被抓了吧？
又要救一个？
Z红色的瞳孔盯着瞳恩手上白色纱布透出的血。
瞳恩观察着窗外，完全没注意到靠着她的吸血鬼咽了口口水。
终于，丹泽尔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走向了车里，瞳恩松了口气。
他上车，点火，挂挡，一气呵成地开出树荫，加快速度开过大使馆门前。
透过后视镜，瞳恩看到几个穿着军装的人站在门口，盯着他们的方向。
开下山坡，丹泽尔长长地舒了口气，“好险，再过五分钟他们就要去那个房间检查了。”
“检查什么？”瞳恩问。
“检查你的线人有没有死。”
Z说，“如果我被太阳杀死，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也许他们会以为我真的死了。”
她突然笑了。
瞳恩把车上的毛毯递给她，“快裹上。”
Z老实地把自己裹上。
“所以，你真的是Z？”瞳恩不可思议地问。
面前的女孩看起来顶多18岁，染着一头蓝发，穿着一身做工精良的校服，俨然一副叛逆的富家少女模样。
她眯起眼，“怎么瞳恩，要我把你发给我的第一封邮件内容复述一遍吗？”
第一封邮件？
那可能是三四年前，她从其他吸血鬼嘴里听说了Z这个很厉害的线人，为了让她接单，打了将近800字赞美恭维的话。
“不用了......”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样？要不先去我家躲躲？你是不是还在上学？”
“原来你和网上一样......满嘴问号。” Z无语地看着她，“我不去你家了，你被盯上了，我只会给你填更多麻烦。”
“那你打算怎么办？你总得有个待的地方。”
Z看着包着毯子的脸扭向窗外，露出一双红色瞳孔，看着远处的海面。
“我想就当自己死了。”
“啊？”
年轻吸血鬼的思维瞳恩不懂。
她的目光微微闪动，“我想回夏特莱。”
瞳恩有些惊讶，“可是，那样不是更危险嘛？”
Z垂眼，“可是我想做的事，只有回到夏特莱才能做！”
“你想做什么？小命最重要呀！”
Z幽幽地说，“我想回去把学校炸了。”
“啊？？？？”
第54章
在瞳恩不可思议的目光中, Z说，“你不明白，夏特莱的女子学校只能学点无聊的东西, 缝纫做菜、侍奉男人，每天跟活在中世纪一样！如果不把学校炸了，那不是有越来越多的女人去学这种无聊的东西？？”
瞳恩感觉自己像个给青少年做心里疏导的老师，“那你也不能纵火啊。”
“……”Z愣了愣，忽然咯咯一笑，“我当然不会纵火！我那只是比喻！”
“哦……”瞳恩若有所思地点头, 只要不犯罪就好。
“我刚刚吸的是你的血吧？”Z突然问。
瞳恩说，“嗯。”
她弯起眼睛，“很好喝, 甜甜的。”
“那......你要再来点吗？”
Z贪婪地看着她的手臂，最后只是低头舔了舔纱布上的血渍。
瞳恩：“......”
丹泽尔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 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Z的坚持下, 他们还是想了个办法把她送回夏特莱。
车开到港口,丹泽尔顶着黑页国际新闻副主编的名头,拿着瞳恩的相机假装拍素材,把车开了进去。
瞳恩和Z偷溜到一艘开往夏特莱的货轮的卸货区。
风吹动着Z的校服裙子，她抬头,头上裹着黑毯子,有点像个年轻的女巫, “瞳恩,谢谢你，我走了。”
瞳恩朝她挥挥手, “嗯，后会有期。”又补充道, “不要纵火哦。”
Z没有说话，用力地点了两下头，就转身朝货舱走去。
她的身影很娇小，蓝色不断从毯子里冒出来，海风最终将毯子吹了下来，她的头发肆意地飘动着，她没有回头，那一抹亮蓝色很快消失在了黑暗的船舱里。
瞳恩转过身，趁没人发现，快步离开了货轮口岸。
她拉开车门，对丹泽尔说，“下车，我来开吧。”
丹泽尔解开安全带，长腿一跨，熟练地坐到副驾驶。
瞳恩低头调整了下座位，把车开出港口大门。
丹泽尔忽然说，“你送我回家吧。”
“送你回黑页不就好了？”
他面不改色地说，“我没开车上班。”
瞳恩懒得猜是真是假，只问，“你还住那儿吗？”
“嗯，谢谢。”
她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红灯过后，在十字路口转弯。
这一夜又是被审问又是搞救援，身体很疲惫，大脑却很亢奋。
清晨路上，只有他们一辆车，丹泽尔看着两侧不断向后的高楼，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荒谬却又熟悉。
当上副主编后，很多新闻不需要亲自跑，那些在黑夜中穿行、和日出赛跑的日子，和瞳恩一起，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他看向身边的人，车窗外风把她额前的头发向后吹，露出黑眼圈和亮亮的眼睛，她的身体很紧绷，像是在为什么蓄力似的。
他想像从前一样，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告诉她，不用太紧张。
他下意识地开口，“瞳恩......”
“嗯？”
他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你是不是可以把我的号码解除拉黑了？”
“没必要吧。”瞳恩目视前方，“以后应该也没有什么业务上的往来。”
丹泽尔被刺痛，“没有工作上的事，我们就再也不联系了吗？”
瞳恩脱口而出，“除了工作还有什么联系的必要吗？”
丹泽尔的深吸了口气，“你还在怪我吗？”
说完，他抬头盯着她的眼睛，想从中读出点什么。
瞳恩沉默。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刺痛，“那个时候，我们捡到子弹后……我什么也没跟埃文斯说，也没有跟家里透露过。”
“我的确知道了一些事.......没告诉你，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那个时候你——”
瞳恩打断了他，语气带着熬夜后身体被掏空的虚脱感“我知道，你什么也不用跟我解释。”
“那.......”
他带着质问的口吻问，“为什么？”
瞳恩察觉到他语气中的颤抖，瞟了他一眼，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不知道是因为太累还是因为此刻的他看起来有些不堪一击。
根植在她心中，那股若有似无的愤怒似乎消失了。
她看着路前方，平静地说，“那个时候我太冲动、太想当然，某种意义上属于自作自受，与你无关。”
“所以，别再提了。”
丹泽尔沉默片刻后抬头，“我不是说那个案子。”
他说的每个字都在一个调上，显得有些刻意。
瞳恩淡淡道，“其他事也一样，都结束了。”
她早已发现，即使没有那个案子、她没有被调走，他还是会轻而易举地得到那个职位。
至于其他的，她只怪自己太相信埃文斯、太相信这个体系。
她没有怀疑过他，也没有怪过他，只是发现他们从来不合适。
车停在市中心的高级公寓下，丹泽尔沉默地打开车门。
她又叫住他，“丹泽尔。”
“今天谢谢你。”
他低着头，点了点头，轻轻关上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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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瞳恩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会开车的僵尸，目光涣散地开过几个街区，终于回到了拂晓路88号。
一开门，她感觉到一股强气流，被迫闭眼，举起手挡在身前。
“你怎么才回来？！”
是扫地吸血鬼的的声音。
瞳恩眨眨眼，吸血鬼就站在她的面前，一张帅脸，红色瞳孔睁得很大，身上穿着她买的白牛仔裤。
她迟迟不回答，加上一张惨白憔悴的脸，看起来像是被抽干了灵魂，迪昂的语气变得紧张，“你怎么了？没事吧？”
瞳恩疲惫地摇摇头，胡乱地伸手推开他。
她只想睡觉。
把包丢在玄关地上，拖着沉重的脚步，一点一点地爬上楼梯，穿过长长的走廊，打开房门，她来到床边，闭眼一躺，秒睡了过去。
一睁眼，天黑了。
瞳恩有一瞬间的恍惚。
自己这是在哪儿？
昨晚发生的事情就像一个梦一样，在脑中挥之不去，却没有实感。
她摸黑找手机，想要看眼时间，在屏幕上点了半天却还是黑屏。
原来是没电关机了，开灯找充电线，却发现插头上的线被拔了。
她深吸了口气从床上起来，到浴室用凉水洗了把脸，拿着没电的手机下楼找充电线。
下楼时，她听到楼下传来锅铲翻动的声音，还有若有似无的香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