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池睁开眼睛,怔愣地看着前方,“可你还是义无反顾选择做一名医生,怎么坚持下来?”
“我要力所能及救治那些渴求生的患者,每次从死神手里夺回一条生命,我的痛苦就会被抵消啊……鹿小也就像你冒险去救那个女孩一样,那一刻你是觉得自己也得到了救赎吧,那样就很好。”
鹤鸢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每个字都让鹿池感同身受。
鹿池不经意地蹭了蹭她的颈窝,似懂非懂地说:“我已经做得很好了。”
鹤鸢被他的小动作弄得心痒痒,哑然失笑地附和,“是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给自己压力了,好吗?”
“嗯。”鹿池带了一点鼻音回答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脸热地离开她温柔的怀抱,正襟危坐后,又去整理自己的衣服,装成自己好忙的样子。
鹤鸢一眼看穿,只觉得他万分可爱,可能在自己的疏导下,男人的心情应该好一些了,状似无意地凑到他耳边,问:“这几天我好忙,要不你带星河去下城区玩一段时间,别墅反正有阿姨帮我做饭,我真的觉得你精神太紧绷了,等国庆我有个小长假,报备了可以去任何地方玩。”
鹿池看了一下时间,发现还有一周时间,眼睛亮晶晶地注视鹤鸢,问:“可以去远一点地方玩吗?”
“当然,想去哪里都可以,这几天你可以想想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都会满足。”鹤鸢站起身,骨节分明的修长五指插入他的发间,把玩着他柔软的短发。
隔天,鹿池带着鹿星重新会乡下散散心,只是隔壁的陈奶奶还在住院,可能过几天等稳定了才能出院,不过顾瑾瑜应该是要待在父母身边了。
鹿星河会想念小伙伴,也明白一时半会见不到小鱼,就跟在爸爸身后当小尾巴。
小孩子的心思也同样敏感细腻,这几天也明白爸爸心情不怎么好,现在就使出浑身解数,去逗爸爸开心。
鹿星河在笔都拿不稳的年纪,花了半天时间,歪歪扭扭画了一个抽象的儿童画,兴高采烈跑去给院子里正在播种种子的爸爸看。
“爸爸,我画得好不好?”
鹿池见他迈着小短腿,一脸欢喜跑过来,忙放下手里的工具,拍了拍手里的泥灰,蹲下去看他手上的画,印入他眼帘的是三个手牵手的小人,不用想画的是自己和鹤鸢还有鹿星河自己,刚好一家三口。
鹿星河不太会画人,但是已经努力画好看了,现在揪着衣摆,期待地等他夸奖。
鹿池如他所愿地夸赞,“星河好棒,喜欢画画吗?”
“喜欢,画画好玩!”
“那等你大一点要是还喜欢,我给你报个画画兴趣班?”
“那是干嘛的?”
“教画画的,比如你喜欢唱歌跳舞武术主持,爸爸妈妈都会给你培养你的兴趣,如果你都不喜欢,只需要快快乐乐长大就好了,不用一技之长也关系,不会让你和其他小朋友进行攀比。”
鹿星河懵懂地点了点头,听出爸爸对他的爱,很开心地抱住他的脖子。
鹿池刚种了玉米,手还是脏的,为难道:“宝宝松开,我去洗个手。”
乡下的节奏慢,时间还是一点一点过去。
恰好天气凉爽,鹿池有点像钓鱼。
钓鱼可以修身养性,挺有意思的活动。
不过,这次他自己网购了设备,甚至给鹿星河也准备了一根小钓鱼竿。
都不需要他去问鹿星河有没有兴趣钓鱼,鹿星河看到他提着桶背着一大包东西,已经眼冒星光跟上来。
鹿池一大步,鹿星河两三步追他,紧跟在他的身后。
鹿星河,“爸爸,你要去干什么?”
鹿池,“钓鱼。”
“好玩吗?”
“嗯,挺好玩的,而且还能吃,可以红烧鱼、清蒸鱼、水煮鱼……”
鹿星河听到后面开始咽口水,主动给他提空水桶,屁颠屁颠跑到他前面,碎碎念问:“宝宝想吃糖醋鱼,要没有鱼刺的!”
“好,给你做,到时候把鱼刺给你挑了。”
“爸爸,你真好!”鹿星河开始吹彩虹屁了,穿着背带裤在鹿池面前晃。
鹿池被他粘得没了脾气,认真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
快乐是会传染的,鹿星河就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没有那么多烦恼,有吃的有玩的,就能开开心心。
他长得可爱,笑起来甜甜的,很具有感染力。
鹿池温柔注视自己生下来的宝宝,倾注了所有的耐心。
鹿星河第一次钓鱼,专注地看着爸爸给他的小钓鱼竿弄上鱼饵,吸溜了一下口水,呆呆问:“鱼饵好吃吗?”
鹿池揶揄道:“小馋鬼,鱼饵对小鱼来说是好吃的。”
“我懂了,小鱼能吃,小鹿不能吃,顾瑾瑜能吃鹿星河不能吃。”鹿星河狡黠地眨了眨眼。
小鱼是顾瑾瑜的小名,鹿星河一下子就想到了。
鹿池:“……你真、真的是。”
他一时无言,瞬间想看看鹿星河的小脑袋瓜里都藏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怎么总是口出惊人。
鹿星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接着学着鹿池的模样,一本正经坐在板凳上,盯着河面。
但是小孩是个闲不住的,安静了一会儿,忽然碎碎念着,“鱼鱼快上钩,鱼鱼快上钩……”
鹿池斜睨了一眼仿佛在念咒语的鹿星河,不由地抬头望头,怀疑自己生了个什么玩意儿,这不着调的个性到底像谁……
“爸爸!动了动了!是不是鱼鱼上钩了?”
鹿池放下自己的杆,帮鹿星河收线。
鹿池,“星河,你的咒语灵验了,是一条鲈鱼。”
鹿星河,“哇哦!”
“可以做糖醋鱼。”
“哇塞!”
鹿星河鱼也不钓了,蹲在水桶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战利品,嘴角有明显的水迹。
鹿池看得好笑,“怎么了,还怕它跑了不成?”
鹿星河宝贝地点了点头,“嗯嗯,爸爸我要拍给妈妈!”
鹿池看穿他想要显摆炫耀的心,把手机丢给他了。
秋风拂过,水波荡漾,红叶纷飞。
别陷入旧忆、别坠落深渊。
他按着心口,那些不安和痛苦,这一刻终于平复下来了。
第78章
A国, 盛安顿这座城市四季如春,山谷瀑布美如画,复古的建筑, 翻新的马路, 每一处相比国内都很新奇……是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古城镇。
这边什么都挺好的,就是物价有些高,还有治安比较差,直白来说小偷多。
楼砚在这边的眼科医院住院了半个月左右, 手术也早做完了, 就是眼睛的纱布还不能拆, 不过医生说左眼明天就能拆了, 右眼还要等一段时间。
陆怵就在医院旁边高价租一个月的平房, 因为这附近的酒店不让带宠物,所以他只能另外找了附近有租房意愿的居民,交涉了几个只有一个同意月租并且允许他养宠物,只是住宿条件不算太好, 因为房子也比较陈旧,卫生也不太好。
所以,搬进来第一天,陆怵打扫了将近半天,才把多多安顿好,导盲犬拉布拉多陪着楼砚很久了,来到陌生的新地方一开始也不适应,但是陆怵每天从楼砚的病房回到出租屋后,会带着多多溜一圈让它熟悉一下环境。
医院也不能带宠物, 楼砚要住院多久,拉布拉多就有多久见不到主人。
所以每次陆怵从医院回来, 多多会很亲热地黏上来,东闻闻西嗅嗅,似乎在感受他身上残留的气味,属于楼砚的气息。
“汪汪……”
“多多再坚持一下,阿砚马上就能出出院了,很快就能见到了。”陆怵给它喂了粮食,想着楼砚也想他的多多,就拿手机给它拍了录像,发给楼砚。
多多垂头耷耳的,尾巴也是垂下来,并不怎么高兴。
因为陆怵总是说很快就能见到,小狗每天都在等,还是没能见到……
陆怵再细腻,也没能照顾到小狗的情绪,只是按照往常那样,喂了狗粮和水,带着拉布拉多绕着医院外围走一圈,又把狗带回出租屋,关上门后,准备去医院病房陪同楼砚。
其实出租屋就是为了安放拉布拉多,陆怵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医院里,和那些家属或者护工一样睡折叠的椅子床,一天三餐饭后,都会出一趟医院去给多多喂食。
直到今天去医院,得知楼砚可以拆掉一只眼睛纱布时,陆怵估摸着过几天就能接楼砚出院了,满打满算也快一个月了,午饭后正准备回去喂多多狗粮时,发现出租屋的门被人撬开了,狗也没了。
这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一直沉稳的陆怵此刻有点慌了,开始绕着平房附近一圈一圈地找狗。
拉布拉多是个被训练过的导盲犬,很听话,不可能随便乱跑。
估计是遇到小偷了,因为陆怵折回平房里,发现柜子抽屉有被翻找过的痕迹。
要不是他行李少,也没有带贵重物品,出租屋里,最贵的也就是一条狗。
等等,小偷不会见没有东西可偷,把拉布拉多给偷了吧……
陆怵冷硬的表情有点裂开了,瞬间去联系房东询问附近有没有监控。
房东说他也不知道,陆怵没法只能先报案,不过他一会儿还要回医院,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楼砚。
他根本想不到会有小偷撬门来偷狗,不过他确实失职没照看好多多。
国外报案,陆怵又不会讲外语很麻烦,只能手打字翻译,把事情经过和警方说。
警察一听狗丢了,根本不太想管,但是多多不是普通狗,是个有证的导盲犬,所以他们还是同意答应帮忙找狗。
陆怵能看出他们的不耐烦,毕竟不是国内,制度都不一样,没有多抱希望他们能花时间给他找狗,还是自己挨家挨户去问了,就路口附近有个小孩跟他说看到一个穿帽衫的男人抱着一只狗去车里走了。
陆怵没办法,只能先去看楼砚。
因为他记得多多身上有定位器,不过连接的是楼砚的手机设备。
“怎么回来那么晚?”楼砚听到陆怵说话,惊讶地抬起头,能感知他的情绪不对劲,小心试探道:“出什么事了。”
陆怵站在床头边,垂着头闷闷道:“多多丢了。”
楼砚愣了一秒,从病床上爬起来,激动地问:“怎么丢了?”
陆怵担心他摔着,连忙扶着他起来,愧疚地回答:“刚回去,发现门被撬开了,进小偷了,多多可能被小偷偷走了,我已经报案了。”
楼砚听得脸色发白,本来刚做过手术,气血也不太好。
“阿砚,我去找,一定会把多多完好带回来……”
“我想出院了。”楼砚忽然道。
陆怵,“你眼睛……明天要拆纱布。”
楼砚抿着唇,半晌说:“先找到多多再说,陆怵帮帮我。”
陆怵知道多多对楼砚来说有多重要,只能临时帮他办理出院手续。
陆怵拿着楼砚的手机看了一下点位追踪,发现狗狗被带离两公里的地方。
楼砚坚持打车追踪,陆怵只能打了车去追偷狗的人。
陆怵自己去找狗还好,带着眼睛还缠着纱布的楼砚,就很担忧,不是方便不方便的问题,是担心楼砚这体质折腾不起。
但是他又能理解楼砚心急如焚的心情,毕竟在那么长一段的黑暗时光,都是多多陪着他度过的。
拉布拉多不仅仅是一条狗,更是他人生不可或缺的伙伴。
现在九月底,明天就是国庆了。
天黑下去后,国外的城市也变得热闹喧嚣。
坐车的路上,陆怵恰好接到了鹿池的电话,对方打来应该是问他和楼砚手术怎么样了,还有就是什么时候出院。
陆怵简单说了一下楼砚的眼睛情况,又把拉布拉多被偷的事情也概括了一下。
鹿池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可以查监控吗?”
“有定位,正在追。”
“路上小心,万事以自身安全为主。”
“嗯,会的。”
鹿池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还是担心你们的,刚好明天国庆了,我订个机票过来吧,等把狗找到我们一起回国好了。”
连着工作大半个月的鹤鸢一下班就去下城区了,此刻听到鹿池打电话和那头要出国,有些惊讶地盯着他。
鹿池回过头,看鹤鸢陪鹿星河玩魔方,轻咳了一声说:“我想好国庆去哪里玩了。”
“去哪儿?出国吗?”
“就A国吧。”
“可以。”鹤鸢迟疑地问:“你那个朋友眼睛手术怎么样了?”
“还没拆纱布,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一只眼睛复明的成功率很大。”
“那就好。”鹤鸢好奇问:“刚刚你们说了什么?”
鹿池无奈道:“楼砚的导盲犬被人偷了,现在他们去找狗了。”
鹤鸢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什么?”
“你没听错,他们在国外,狗被偷了……简直没人性的小偷,连导盲犬都偷,太不可理喻了。”鹿池挺气愤的,但是实在词穷想骂小偷,找不到词骂,悻悻地闭了嘴。
“先把机票买了,他们这样直接去追狗也挺危险的,如果你真的放心不下,让他们保持联络。”
“好。”鹿池直接给陆怵发信息,问他们情况。
几经波折,陆怵在第二天,在一个偏僻的村庄把拉布拉多找到了,万幸偷狗的男人没有把狗卖到屠狗厂里去,只是带回去栓在自家院子里。
被陆怵找上门后,男人本来抵死不承认,硬说狗是自己的,要不是陆怵长得凶悍唬人,估计直接赶人了,直到警察联系上,调出监控,以及楼砚手机系统里的定位追踪确认,才承认,不情不愿把狗还给他们。
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找回狗后,陆怵也不敢多耽误,直接和楼砚原路回去。
毕竟明天楼砚就能拆纱布,看眼睛的情况了。
楼砚坐在车子后怕,紧紧抱着将近一个月没见还受了惊吓的拉布拉多,一直顺着毛摸,安抚多多。
拉布拉多也是摇着尾巴,乖乖趴在他膝盖上,呜呜咽咽地撒着娇。
陆怵忙活到现在,也是累极了,但还是分神给鹿池发信息。
“阿砚,鹿大哥也来盛安顿了,明天让他帮我们看一下拉布拉多,我陪你去医院拆纱布,好了之后我们再和他们回合,去逛一逛?”
“好啊!”楼砚现在找回自己的多多,已经安心一大半了,如果明天顺利,拆了左眼的纱布,看看有没有复明,如果有的话,还要测一下视力,等第二只眼睛可以拆纱布后,说不定要配眼镜,毕竟复明不是完全能看清,视力肯定不会很清晰,这是没有办法的,但是如果能看见,这一趟就没有白来。
而且他也做了最坏打算,如果看不见,还是和之前那样生活,毕竟他身边好友那么多对他很好的朋友,总归不会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