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榻上幔帐被撕裂了,破碎的残布凄惨地散落在地上
“混蛋,滚……”姜宁晚彻底没了与他再装下去的耐心,她死死地咬住他手腕,咬得那般用力,势必要尝到血腥味才肯松口。
布料被撕裂的声音,一声响过一声。
裴铎毫不在乎地瞥了眼腕上的鲜血。
他目光紧紧落在浑身发颤的人身上,轻轻吐出了几个字:“不想喝药,就做掉。”
这般恬不知耻、丧心病狂的话让姜宁晚猝然瞪大了双眸。
她嘴唇颤抖着,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骂道:“你不是人……”
“说的你先前把爷当成了人一般。”裴铎仿若失了心智般,他的一言一行开始不受控制,“爷待你好,你不要,非要做榻上的玩意儿,不知廉耻。”
他全然不顾姜宁晚惊恐的目光,他一步一步,一点点欺身上前。
“滚啊!”脖颈间传来炽热吐息,浓稠的湿热、舐弄,让她浑身僵硬,她死命地别过脸去,压在她身上的重量让她窒息。
她痛苦地仰起头。
裴铎已然褪去了以往可能还算温和的面具,“这副模样做甚?”
“刚才当着你情郎的面,你不是做的很好吗?叫唤得那么动听。怎么?如今没了他在场,就不愿意了?”
裴铎放慢语调,一字一句地说着,边说边欣赏姜宁晚愈发惨白的唇。
姜宁晚陷入了不堪的回忆中,脑海中一片混乱。方才,门口处站着个人,四周白茫茫一片,只有他站着的地方有光彩,他黑漆漆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而她,她在做什么?姜宁晚忽地头晕起来,她做什么了?
“还要当着他的面,才肯跟爷好好地交欢?”
裴铎的话无情地划破了姜宁晚心中仅存的侥幸。
脑袋“嗡”地一声,她在沈煜眼中成什么了?
沈煜真的看见了。
“没有……”姜宁晚迷茫地喃喃。
“没有什么?”裴铎抽手出来,扯过一旁棉帕。
姜宁晚似是回过神来,猛地抬手用力推他:“你胡说。”
“他不在,我看错了,他怎么会在这儿?”她不停地喃喃自语,声音很低很低,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自欺欺人做什么?”
裴铎打破了她的躲避,他伸出手,用力地攥起她脸,“爷现在带你去见他,如何?”
裴铎恶劣至极。
他神色轻佻,可若是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他眸里尽是怒火。
门开了,
旺顺探头,急忙上前为二爷披氅衣。
“人呢?”
头顶上方传来二爷沉冷的发问,旺顺赶忙回道:“二爷,已经将人关进地牢中去了。”
“用刑了?
旺顺先是一愣,心中开始快速揣度二爷的意思。那人可谓是与里头那位主儿有奸情的奸夫,这种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二爷必定对此人深恶痛绝,照理说是该万般折磨才好。
旺顺斟酌了许久:“二爷,您还未发话,实不敢轻举妄动。”
“您可要现在去看一眼?”旺顺又道。
这一句却似踩到了裴铎的雷区,旺顺只觉瞬间头皮发麻,他硬着头皮,生生接下了主子爷望过来的极冷的一瞥。
旺顺大气也不敢出,老实地低下头。
第66章 暴怒
四周墙壁, 皆是由粗糙巨石垒砌而成,巨石上苔藓斑驳陆离。
墙壁上,零零散散挂着几盏油灯, 地面潮湿不堪。
旺顺弓着身子,紧跟在二爷身后, 他目光一闪,瞧见前头赶过来的侍卫, 便使了个眼色,侍卫会意, 立刻小跑到一侧, 扬起手臂, 猛地敲了敲牢门上横着的锁链。
“二爷……”
旺顺试探地唤了声, 却见主子爷远远地顿住脚步, 旺顺顺着主子爷的视线看去, 里头一道身影坐得笔直, 宛如苍松。旺顺只匆匆瞥了一眼, 他微抬头,小心地觑了眼二爷阴沉神色, 便默不作声地退至一边。
裴铎伫立在原地,面无表情, 他半眯了眸, 打量着前方,眸中尽是厌恶,犹如瞧见秽物般。前头背对他之人,脊背挺直, 纹丝不动。
他冷着脸,收回目光, 而后骤然转身,那动作快、急,旺顺被二爷陡然间的动作吓得一哆嗦,他扭头极快地瞥了眼坐在牢里头的人,随即忙不迭地跟上二爷脚步。
沉重的石门被缓缓推开,发出阵沉闷“嘎吱”声。
旺顺知晓二爷心中不悦,他不敢多言语,只是垂首跟在身后。
裴铎迈着大步向前,一刻也不想在此地多留。待走出许远,他才停下脚步,抬掌抚了抚眉心。
“你觉得他如何?”
旺顺本低着头,闻言,他诧异地抬起视线。
几乎是话音刚落,裴铎的面色立刻黑了下来,犹如乌云蔽日,他在做什么?他竟想跟一个阶下囚作比较不成。笑话,他裴铎何至于如此。
主子爷顷刻黑下去的面色让旺顺在心底长舒口气,暗自庆幸方才未曾言语。
其实旺顺方才被主子爷这番问话吓了一大跳,心中骇然,主子爷这般问,岂不是莫名将自己放矮了一截,他家二爷何须如此伏低做小。
旺顺能感受到气氛的尴尬,他赶忙主动打圆场:“二爷,巡按御史今儿要来,不若先回去?”
“走。”
旺顺得了吩咐,立刻转身,吩咐下人抬轿过来。
这边的巡按御史早早的便赶了过来,此刻,他正在书房里头候着,坐在椅上,已吃过了几盏茶,茶在口中反复咀嚼,滋味早已寡淡,可仍未等到正主儿。正思忖间,听得外头传来窸窣动静,待听见有人唤“贵人”二字,他顿时立刻起身,马上走上前,双手作揖。
旺顺打了毡帘,候着二爷进屋。
巡按御史忙不迭地弯腰行礼,旺顺候在二爷旁,眼睛微微一斜,瞥了他一眼。
“御史大人,有何事?”裴铎语气倒是客气,微招手,便有底下人伶俐地服侍御史坐下。
巡按御史先是一番客套,而后面色凝重起来,旺顺在一旁瞧得清楚,这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人上门,定不会是带来什么好消息,静观其变便是。然而,纵是心中有了几分准备,旺顺也未曾料到事情会差成这般模样。
“陛下中风了。”巡按御史话音沉重。
旺顺先是惊了一瞬,眼中闪过惊愕,但他随即立刻反应过来,眼珠一转,暗思好似也无甚稀奇的。那龙椅上那位,刚上位没多少时日,便急着大选后宫,心思全放在了广纳佳丽、充盈掖庭之上。各地美酒似流水般源源不断地往皇宫里头送,日夜笙歌。这日日虚度,身子不被掏空才是怪事。只是这皇帝一中风,这位置可就空下来了。这位皇帝膝下暂无皇子,如此一来,这位置只能留给前太子的儿子坐。
前太子在先帝驾崩未有多久,便离奇死亡,那事儿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穷,却也没个结果,这才让如今这位昏聩皇帝有了上位的路子。如今,这人还没把龙椅坐稳,就成了这副瘫痪模样。他一出事,受益人直接就是前太子的儿子,如此一来,思及前因后果,很难不叫人怀疑这里头有何文章。
送走了巡按御史,旺顺几步上前,凑至主子爷跟前,低声道:“二爷,此番皇帝事出突然,第一受益人便是前太子党。首辅跟前太子交情颇深,若是此番他扶持前太子之子登基,他这风头可就愈发大了。”
旺顺有了几分忧心忡忡。
首辅党跟裴党从来就不对付,两党之间龃龉颇深。
裴铎手中握着朱笔,在案牍上批了几道红字,旺顺心中了然,立刻伸手接过,而后悄然退了出去。
几案上,公务堆积如山。
裴铎伏身于案间,手中朱笔不曾有半分停歇,一旁的书册被他不时哗啦翻动。
门外忽地传来阵敲门声,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瞬间,裴铎眉头拧起,迅速地抬起了头。
进来禀报的婆子战战兢兢,噤若寒蝉。
“说。”
婆子不敢有丝毫犹豫,额头上已满是热汗,一看便知是一路疾跑过来的。她强作镇定,将姜宁晚之事一一道来。
“大人,她……她不肯配合啊。那姑娘手上攥着碎瓷,谁敢靠近,她就刺谁。底下人都怕伤着姑娘,不敢上前硬抢。”婆子边说边用袖子擦了擦汗,眼睛不时地偷瞄裴铎的脸色,心中忐忑不安。
她尽量省去其中过多细节,挑拣出最重要的部分道出,心中只盼着能将事情说清楚,又别触了这位贵人的霉头。她的意思再简单不过,她这把老骨头和底下那些奴仆,实在是不敢对姑娘用强,故而制不住她那疯魔劲儿。
婆子说完,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眼睁睁地看见裴铎在静默了半晌后,骤然起身,动作带起一阵风,几案被撞的歪斜。婆子不敢怠慢,紧紧地跟了上去。
屋子里,一片狼藉。桌椅被尽数推翻、踢翻,东倒西歪地散落各处。瓷片、黑色药汁、食物残渣混作一处。
几个下人正紧紧盯着蜷缩在一角的人。
小丫鬟鼓起勇气,率先出声:“姑娘,你先别激动,把手上的碎瓷放下,切莫伤了自己呀。”
很显然,她这番劝导毫无用处。
“滚!通通滚出去!!”姜宁晚脊背紧贴着冷墙,手中的碎瓷被她紧紧攥着。
恰在此时,轰隆一声巨响,门被自外踢开。门口立着一人,逆着光,身影显得格外高大。
裴铎目光寒冷地扫视着屋内的混乱。
屋子里的奴仆们见状,立刻四散开来。
裴铎盯着紧握锋利瓷片的她,冷笑了声,他压抑着怒火道:“都出去。”
小丫鬟惊疑不定地瞥了眼姜宁晚,眼中半是害怕,半是同情。她带着人快步走了出去。
门被阖上,光亮被隔绝在外。
裴铎径直大步朝着姜宁晚走去,激烈动作带来的压迫感刺激到了她,姜宁晚立刻将手中瓷片对准了他,裴铎却仿若未曾瞧见一般,神色不变,三两步便欺身向前,他猛地伸出大掌,一下子攥住她的手腕,他不断加重力道,非要迫使姜宁晚放下利器不可。
可她偏生硬气,咬着嘴唇,强忍着手腕上的剧痛,不甘心地跟他对视。
裴铎在来的路上,心中怒火便已如燎原般,腾腾而起,烧得他五脏六腑俱是灼热,此刻见她这般挑衅,怒火更是澎湃。他几近怒极反笑:“放开。”
他猛地伸手,他扯她近前,低下头。
“怀了个野种,你有什么资格跟爷硬气?”
“不是野种。”
姜宁晚毫不犹豫地反驳。
“这是我跟沈……”
话未说完,她的脸便被男人大掌攥住。
裴铎寒声道:“知道爷方才去过何处吗?”
姜宁晚抿唇不语。
“想他死吗?”
她忽地沉默下来,裴铎明明占据了上风,但他心中并无多少快意,见她沉默,他愈发不满。
姜宁晚在他森冷目光中缓缓抬起头:“顺便也把我杀了。”
语气平淡,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这句话落,裴铎面上彻底没了表情,他嗓音低得吓人:“你说什么?”
“我说我为他陪葬。”
姜宁晚的语气依旧平淡,眼神却坚定。
陪葬?为他陪葬?裴铎冷冷琢磨着这几个字,眼神愈发暴戾,他垂了眸子,胸腔中的躁郁、愤怒四处乱撞。
他攥紧了她的脸,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迫她仰视他。
姜宁晚无所畏惧地跟他对视,裴铎打量她许久,试图从她的眼神、表情中找出她说谎的证据。逡巡再三,却发现她所言确实非虚,她是真的愿意跟那个阶下囚一起去死。
“你先杀了他,然后再杀了我,这样,我们一家三口反倒团圆了。”
姜宁晚陈述事实般,一字一句。
死一般的寂静,唯能听见男人剧烈、压抑的喘息声。
“你喜欢我?”
冷不丁的,姜宁晚仰着头,苍白的脸上瞧不出什么神情,可话里却又叫人听得出讥讽。
裴铎呼吸骤停几瞬,好半晌,他才平复了呼吸,居高临下,攥着她脸,贴近他:“胡说什么?”
他几近嘲讽般地轻拍了拍她面颊。
姜宁晚却一瞬不动地紧盯着他眼睛,下一瞬,她唇角扯出抹笑,伸手,垫脚圈住他脖颈,一刹那,裴铎因她的靠近,浑身肌肉紧绷,她温热的吐息在他耳畔:“裴铎。”
她缠绵般地亲了上去。
“我喜欢你。”她的嗓音很轻、很柔,正呢喃着
裴铎骤然间推开她,呼吸浓重,额上热汗大滴大滴落下,砸在地上。
胸膛忽而被双沁凉小手抵住,裴铎被推得直往后退了几步,硬实的脊背直直地靠在了博古架上。
他仰头,闭眼几瞬,方才冷冷睁开。
姜宁晚正对上他冰冷的目光,她却无甚可畏惧的,手不紧不慢地从他额上径直滑过,滑过高挺鼻梁、面颊、薄唇,再一路向下,脖颈、胸膛……
裴铎喉结滚动,骤然闷哼了声。
姜宁晚攥着他:“裴铎。”她加重了几分力道。
裴铎额上热汗大股冒出,他双目几近赤红,嗓音沙哑,姜宁晚未听清他在说什么,她凑近他,眸子笑得弯弯的:“裴铎,我喜欢你。”
他不信、不信。
裴铎额上青筋忽地剧烈跳动,电光火石间,他猛地抬起她脸,低下头便要去寻她唇。
一阵剧痛突兀袭来,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他瞬间从狂热中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