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掌心不待犹豫地攥住,而后用力握紧。
即便云琇也不太懂,但大概能知晓这事是怎样的一套章法。
水中沉沉浮浮,她反复不停的动作被放大。
云琇弯弯的眉眼如同一道钩子,轻而易举地牵起殷徊一片片破碎音腔。
可还没完。
她像是会察言观色的女妖,在殷徊纾解的前一秒,骤然退离松手。
殷徊:“……”
殷徊难耐又迷茫地看着她,眼角瑰丽,手掌胡乱地在她身上勾勒而过,云琇避开,复又带他飘上水面。
她笑:“好玩么。”
“琇——”
话未说完,她再次将殷徊按入水底,不安分的手重复方才的动作。
殷徊:“......!”
他快疯了。
夜色寂炽,浴池中的白汽沾湿每一处角落。
池水当中,人影沉浮,明明绰绰。
沉入水底被她一顿挫磨,纾解前她又松手将他拉出水面……
如此反复三次,殷徊鬼瞳被水洗的湿润明亮,他像是一条被沾湿的小狗,湿漉漉地摇尾乞怜。
“还要。”
殷徊搂着她,胡乱的吻:“琇琇……”
云琇动了动发酸的手腕,坏心开口,带一丝笑:“今日就到这儿吧。”
她脱了手,扶着池边石砖出了水,懒懒坐在上面,低眸望着水中的殷徊:“还捉弄我么?”
这是报复他扯自己入水。
“......”
湿衣勾勒出弧度曼妙的身形,云琇坐在水边,足尖撩起水波,故意地往殷徊方向扬:“水温太高了,出来罢。”
在这里呆久了,确实有些呼吸不畅。
然而荡出的足被人握紧,云琇话音戛然而止。
殷徊漂浮过来,望了云琇一眼,而后垂首,亲了亲她的脚踝。
那一刻,如同电流一般窜过四肢百骸,云琇微怔,和对方贪婪的视线对上。
欲兽被放出,便没有再能遏制住的办法。
他的琇琇又忘了,他并非凡世那些道貌岸然的君子。
他不是好人。
被攥着脚踝再次扯进水中的那一刻,云琇笑叹一声。
好像玩脱了。
……
二人再次沉入水底,在得到放纵默认的视线后,殷徊牵唇,将云琇的手按向自己。
云琇认命的伸出手。
水底无声,云琇动作加重,逼得面前人好几次透出水面难耐出声。
时间悠长,碾碎般扯了又扯,仿佛接近亘古。
窗外下雨了。
雨声敲在窗格上,和雨声一起的,还有少年倾在掌中的欲望。
唇齿辗转,他又开始吻她,杂乱又不得章法。
蹭在面颊上的,水与泪分不清。
“琇琇......”
“嗯。”
“琇琇。”
“我在。”
“你知道么。”殷徊睁眼,眷念地吮她的颈侧,低声道:“在北辰岭的每一天,我都梦到你。”
“真的呀,那都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最初被你唤醒时,你讨厌我,不让我跟着你。”
“嗯,我那时候这样坏么。”
“没有,琇琇不坏,琇琇对我最好了。”
他摇头反驳,靠在池边抱着云琇,声音含了委屈:“我还梦到在虚境中,你陪我看烟火,可醒来后,你不在。”
“嗯,烟火是很好看。”
“还有……还有,你走以后,北辰岭也有好多好多的烟火,我带着你去看了...嗯,是带你的瓷像,可惜,你没能看见。”
云琇笑了笑:“我看见了。”
殷徊哼了一声,声音闷涩:“你没看见。”
云琇说:“酆都有一处灵石,能看到凡世景象,你带着我的瓷像看烟火,我自然也能看到。”
她亲了亲他冰凉耳廓:“那三十年,我一直在。”
即便对方并不知晓。
云琇感觉到,殷徊因她的这句话身体微颤,而后抬起头来看向自己。
长寂一刻后,他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砸在安静的水面上,滴滴答答。
那双往日沉抑的眼中,满满是她。
“我们一直在彼此身旁。”云琇眼睛也有些红,她靠在殷徊肩上,温声说:“所以,这三十年中,我们都不曾孤独。”
殷徊收紧臂膀,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他们紧紧相贴。
他低低的道:“琇琇,我们永远在一处,不分开了,好不好?”
“好。”
“一百年,五百年,一万年,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
“好。”
“琇琇……。”
“嗯?”
“我好想你……”
“嗯,我也想你。”
泣诉声声,终于有了回应。
……
第49章 殷徊(终章)
酆都的风俗不同于凡世, 在这里,一切都不稀奇。
是以殷徊听到云琇和陈婉一起逛茗楼时,失手打碎了了一个杯子。
茗楼, 兼茶楼酒楼外……还有些别的。
陈婉的典当生意越做越大,最后邀了云琇帮忙, 两个女人这些年日日同出同进, 有时候连殷徊都有些嫉妒。
可这也就罢了,昨日云琇说夜中留宿于陈婉处,殷徊本不做他想......
可他们竟然去茗楼?!
那里可是酆都最大的风月场!!!
碎裂的瓷片在地上反射出冷光, 殷徊低身一片片拾起,垂下的双眼中满是阴沉。
殷遥眼看着他父亲的脸色变来变去,最后望向自己时, 勉励压下情绪问道:“你母亲还未回来?”
殷遥眼观鼻, 稚语声声答他的话:“还未曾。”
“......”
一阵风刮过, 殷遥被父亲疾行而出的袖子拍了一巴掌, 殷遥他望向院门处, 父亲已经没了身影。
六岁的殷遥差点被风掀翻在地,和云琇一般的眉眼里, 满是错愕。
——
云琇少见的醉酒。
自殷徊来酆都之日算起,已经又过去十年。
时岁滚滚前行,她来酆都之初的执念早就记不清,记忆中的家散在战火中,可她在酆都这里安了家。
殷徊, 殷遥, 还有陈婉。
她在这里有了新的家人。
“何时生了这么多感慨。”
陈婉跟她碰了杯, 云琇才察觉方才竟把心里话讲了出来,闻言笑着摇头:“一直都有, 只不过没同你讲过。”
两人躺在茗楼一间客房内,只穿着里衣,披散着发,素面朝天的闲聊。
云琇又端起凉酒喝了一口,微醺的晃了晃头:“今日得回去了。”
她已经出来一整日。
“嗯,不然你家醋缸要翻了。”陈婉叹了一声:“殷徊性格古怪,难得,你对他竟然有耐心。”
陈婉还记得,刚见到云琇时她的样子。
云琇其实是一个对大多数事情都冷淡的人,也许除开殷徊那样痴缠的性子,其他的人还真没办法走进她心里。
这话是闺中密语,陈婉并未诋毁的意思,云琇自然知晓,闻言勾唇:“他......很好。”
又饮了几口酒,静默一顺后,门扉开合,云琇望过去——
两位长相清秀的男子走了进来,陈婉抬起眼,见二人跪在床边,用柔和的声音说:“二位娘子酒醉伤身,我们兄弟二人带了醒酒汤过来。”
他一边将两只瓷碗搁在床边矮几上,一遍作势要为陈婉二人揉按头部。
陈婉倒是放松笑纳,云琇打量片刻后,笑容微收,摆了摆手:“不必。”
“这位娘子不必介怀,您是茗楼的贵客,我们理应伺候周到。”侍者又走进些,云琇懒懒地自床榻上坐起身。
瞥见面前两个衣衫不整的男人,余光里的陈婉还在似笑非笑的看热闹。
“怎么,只是寻常享乐而已,这便不敢了?”
陈婉揶揄:“你可真是被殷徊吃的太死。”
拿了衣裳下床,云琇穿好后扫一眼陈婉:“今日便到这,改日我再来寻你喝酒。”
陈婉说:“好啊。”
云琇坐在妆镜前梳顺长发,带着醉意的眼瞳水光潋滟,那跪坐在一旁的侍者远远望着这一幕,心下动了动。
他勾起个乖顺的笑走过来,随即拿起桌上木梳,柔声对云琇道:“我来为娘子挽发吧。”
这两位女子在茗楼留宿一日,喝的是最好的酒,订的是最好的客房,自然便有人动了攀附的心思。
云琇在对方过来时微微皱眉,见他拿起梳子要往自己头上比划,云琇回身抬手挡住他动作:“不——”
吱呀一声,门再次被打开。
房内四双眼睛齐齐望向门口——
穿着一身白袍,带着帏帽的男人静静立在门口,此刻微微偏头,帏帽被吹起一角,露出抿的平直的唇。
簌簌落落的情绪泡进夜里,让身旁之人立刻噤声,门口之人的鬼息藤蔓一般弥延而过,侍者立刻如同烫手般扔掉手里的梳子。
是殷徊。
他在生气。
察觉到他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云琇站起身,神色自然地走向他:“你怎么来了?”
殷徊却并未言语,他环视房间一周,看向云琇身后的男子。
他方才要为云琇挽发。
“琇琇怎么未曾归家。”殷徊声音温柔到诡异:“我等了你许久,夫人未归,我便出来寻,却不曾想,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三分阴沉已经到了十分,蛰伏的兽眼看就要破笼而出。
云琇:“......”
自地上捡起发梳,殷徊将云琇按在小凳上,攥着她如瀑青丝,抬眼望着镜中的云琇:“我为琇琇挽发。”
“好啊。”
那两位侍者自殷徊进来时,便察觉到对方强大鬼息,此刻脚底灌铅,被压制着的动不了地,他们只是精灵幻化成人形,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压制。此刻身体抖如糠筛,求救似得看了眼陈婉。
陈婉目光在他们二人中间转过,轻咳了咳:“琇琇,我还有事,就不留下陪你们了。”
她溜得快,连尾音还没说完,人都已经走出了门口,云琇视线收回,撇了一眼两个侍者:“你们先出去吧。”
“谢——”
“等等。”
殷徊骤然出声打断,走到那方才想为云琇挽发的男子身边,帏帽遮挡住的双眼阴鸷如刀:“你方才,碰了她?”
“哪只手?”
殷徊用那梳子抬起侍者的左手:“是这只吗?”
那精灵幻化的侍者此刻脸色惨白,暗叫倒霉,正想为自己辩驳几句,便听一旁的女子喊了声:“殷徊。”
带着醉意的软调,甜的像是蜜酒,殷徊压抑气息一滞,他面前两股抖动的侍者如蒙大赦,赶紧从他手下跑走。
临走前还想,这女子逛茗楼被夫君抓个正着,本以为还有一番苦头吃,没想到这男人真能忍......
......
等到室内重回寂静,云琇又说:“殷徊,你替我挽发吧。”
背对着她的人静立片刻,而后默不作声地站在她背后为她梳头。
“那两个人……是你们叫进来的?”
云琇否认:“不是,他们不请自来的,估摸着看我和陈婉出手的银钱不低,便想来卖个好。”
身后怨沉的气息淡了些。
云琇勾起唇,回手一把将人拽到自己面前,她喝了不少酒,就这一个动作便觉得脑子眩晕,殷徊怕伤了她,顺着她的动作一栽,躺在铺了厚厚地毯的地面上。
云琇压身覆上来,抬手摘了他帏帽:“吃醋了?”
殷徊定定看着她,默不作声,然而染红的眼梢却泄露出所有情绪。
他生的模样不好,更加怕云琇看上别人的好皮囊。
方才那人仅仅是碰了碰云琇的头发,殷徊便有一种想将对方的手砍掉的冲动。
云琇在他唇角亲了亲:“真没什么。”
燥怒方歇,剩下的便是满腔的委屈。
“他好看吗?”
“谁?”
“那两个男人。”
云琇:“不好看,跟你比差远了。”
“那你还是看了。”
“......”
殷徊轻嘲一声,淡淡道:“琇琇还真是会说笑,精怪最能擅长蛊惑人心,样貌身段都是按照女子喜欢的样子幻化。”
深吸口气,继续道:“不说别的,便是他那股温柔样子我便是学不来的,我看陈娘子便享受的很。”他顿了顿,不放过云琇脸上的表情:“琇琇便没有一丝心动吗?!”
云琇:“......”
“想什么呢。”
亲吻落满他紧绷的脸颊和下颌,云琇声音亲昵,一口一口的啄他,安抚道:“便是谁也比不上我的殷徊呀。”
“......真的?”
“真的。”
又耳鬓厮磨好一阵儿,等他终于安静下来,云琇酒意上来,开始昏昏欲睡。
“回家再睡。”殷徊被顺了毛,此刻心绪平散,低头蹭了蹭云琇的脸。
“唔——嗯,你带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