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呼吸——
阿槐会没事的……阿槐一定会没事的……
她默默祈祷着。
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滴到地砖上。
无人的走廊,没有人看见那滴眼泪落地的瞬间蒸腾而起,形成一缕极细微的水雾飘向了急救室。
那缕水雾触及病床上正在做手术的裴槐一瞬间,无人听到他脑海里忽起的系统机械音:【滴——系统正在更新。】
……
“哒哒——”走廊响起脚步声,虞昭风从转角走过来。
他走到虞知月身边坐下,没有说话。
“谁干的?”虞知月先开了口,嗓音有些干哑。
“宋彦。”
听到这个名字,虞知月并不是那么惊讶,她心中已经猜到几分,那人明显是冲她来的,但是袭击她时却不下死手,看着只是想教训教训自己,她没想到的是,宋彦竟然真的敢这样做。
“你放心,宋家会付出代价的。”虞昭风眼神瞥了瞥闪烁的急救灯,“他怎么样?都进去四五个小时了,医生怎么说?”
“那一棍打到他的心脏会犯病的位置,引起并发症,情况不太好。”虞知月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她极少有懊悔的时候,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因为裴槐。
要是当年她咬牙带着裴槐一块离开西沙森林就好了,要是刚才她和裴槐坐医院的车离开就好了……
最起码,不会让裴槐替她受这么一遭。
“你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就行。”虞知月知道虞昭风的事情多,他在这也只能是跟着自己一起干等着。
“走什么,走了也不能安心,还不如在这坐着!”虞昭风长腿一伸,双臂交叉靠在走廊座椅上,随意往空荡荡的走廊看了一眼,问道:“他家人呢?这么久没人来?”
“他哥正从S市过来,应该快到了。”
话音落下,走廊再次有脚步声传来。
虞昭风偏头就看到云衡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身后跟着他的未婚妻江鸢,他只看一眼,就淡淡收回视线。
云衡望一眼闪烁的红色急救灯,视线转到虞知月身上。
“虞小姐,麻烦您了,您可以离开了。”
云衡突兀的一句话,廊道里的气氛骤然冷凝。
虞知月没说话,虞昭风眼皮掀起,冷冷盯着云衡。
江鸢拉了一下云衡,“阿衡,小槐还在急救……”
云衡对江鸢的话充耳不闻,直直盯着虞知月:“云槐因为你,这是第几次进医院了?我希望你能理解他家人的心情。”
“姓云的,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虞昭风向来听不得有人说他姐半点不好,第一句看在他兄弟在手术室里的份上他忍下来,第二句他直接暴起,当即起身就要和云衡好好“理论理论”。
虞知月按住了虞昭风的手,心平气和地对他道:“坐下。”
虞昭风后槽牙咬紧,不甘心地坐下,丹凤眼里的凌厉似刀子飞向云衡。
虞知月站起身,抬头与毫不躲避得与云衡对视:“云先生,我理解你作为他家人的心情,但你应该也明白,阿槐是为了我进的医院,他醒来想看到的人,难道会是你吗?”
云衡眸子蓦地一沉,反应极快:“原来你知道他喜欢你,所以你一直是在戏耍他?”
虞知月第一次从旁人口中清晰地得知裴槐对自己的感情,她之前虽有猜测却不敢妄下定论,但她知道吗?
她是知道的吧。
阿槐那样的喜欢,她怎么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但她下不了一个决心,她知道自己从不定性,虽然交往过多任男朋友,从来都是喜欢了就在一起,不喜欢了就分开,分手或是交往,全凭心情,她不确定裴槐和她在一起之后,她是不是也会很快厌烦,然后再次伤害到他。
她看着面带怒意的云衡,心中忽然就下定某种决心,“云先生,我从不在感情里戏耍别人,至于我和他的事情,我想等他醒了再谈。”
这面前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女人,云衡都能让她知难而退,但是面前的是虞知月。
“阿衡,咱们等小槐醒了再说吧。”江鸢也在一旁劝阻道。
云衡皱眉不再说话,与江鸢一块坐在了虞知月对面。
……
“阿槐……”
急救室中昏迷的裴槐仿若听见了虞知月的声音,他迷茫地在大雾中徘徊,却久久找不到出口,他甚至恐慌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变得透明。
“病人心率紊乱,除颤仪准备!”
裴槐的胸腔起伏不定,手术室内的仪器也在滴滴滴响着让人不安的声音。
【宿主,往前走!】
裴槐听到系统的声音,急急追问:“系兄?我听到知月的声音,可我找不到她,我感觉我再也不会找到她了。”裴槐已经变得透明的手,内心的惶恐失措达到巅峰,他再也见不到知知了吗?他死了之后,知知是不是就会忘了他。
一想到知知会和其他男子在一起,裴槐的心脏就很痛。
【宿主,走快些,你能找到她的!】系统在催促。
“走?”裴槐看着四下弥漫的大雾,浓稠得似乎能将他吞没,他的步子一点都迈不开,“我找不到路……我走不了……”
【宿主,你仔细去看,路的上方有指引。】
裴槐听到这话,睁大眼睛努力地在雾中寻找,满眼都是白茫茫的,指引……在哪里?他目光一寸寸巡过,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一处微弱的亮光,他下意识地拨开白雾,去看那光亮处,很微弱,但发现了就再也忽视不了。
裴槐追寻着那个光亮而去,循着光的方向,他越走越快,那些要将他吞没的白雾也一点点落在他的身后。
【宿主,再快些!】
裴槐不知道系兄为何如此着急,但他心底也催促着他,要快些!
他在不知何时出现的小径上开始奔跑——
唰——
他感觉自己冲破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那一直在他头顶上方的光亮也不在移动了,他这才看清,那光亮是一枚水滴形的物体。
他伸出手握住那枚水滴,整个人猛然散发出一道光芒,很舒服的光落在他的身体上。
“这是什么?”
【羁绊之人为你虔诚祈祷的眼泪,也是可以治愈你心脏的药引,若是没有它,你刚才就会永远留在白雾中。】系统看着那滴眼泪,才总算明白,何为羁绊,它以为裴槐为虞知月做的一切只是在做无用功,殊不知,虞知月却也有回应。
“治愈我的心脏?”裴槐眼眸微微睁大,他不会死了吗?
【宿主,我要走了。】
“系兄,你要去哪?”裴槐询问。
【你的心脏病即将痊愈,也找到了羁绊之人,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任务,我要去寻找下一任宿主了。】系统机械的话语里难得带了些羡慕,它羡慕裴槐能有羁绊之人的回应。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裴槐又问,却没得到回应,眼前倏然一黑,陷入了昏迷。
五点三十二分,急救室的灯唰一下熄灭。
几人同时站起身看向急救室的大门。
一会儿功夫,急救室大门打开,医生从里面出来。
“医生,小槐情况怎么样?”江鸢率先开的口。
主刀的是黄钰,虞知月让专车从S市接过来的心脏病专家。
她取下口罩面向云衡江鸢,看得却是落后一步的虞知月:“有惊无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因祸得福,他的心肌扩张在这次手术中成功修复,病人自身也没有出现排异情况,后续只要恢复得好,就能像普通人一样了。”
得知裴槐无恙,几人的心都松了下来。
“谢谢医生!”
裴槐被护士从手术室中推出来,转入了VIP病房,云衡和江鸢跟着进去了,虞知月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对虞昭风道:“走吧,送我回去。”
“你不在这陪着?”虞昭风跟上虞知月的脚步。
“后面多得是机会,也不在乎这一会儿了。”虞知月的语气轻快了很多。
虞昭风耸耸肩,“看在他救你一命的份上,我会对他稍微好一点的!”
想到自己做的决定,虞知月打趣他:“哟,那希望你说话算话,说不定你以后见他的机会也不少。”
听到虞知月这几乎明示的话语,虞昭风脸色唰一下沉下来,“不是吧,你真看上他了?”
面对虞知月挪揄的目光,虞昭风皱着眉道:“你和他谈就谈呗,我烦他那个哥哥!”
上了车虞昭风的眉头也没送下来,嘟嘟囔囔地总结一句:“我就是和他们云家人命里犯冲!”
下午六点,虞知月在家里接到电话,是江鸢打来的。
虞知月有些意外,但是和漂亮小姐姐说话,她总是语气很好的:“江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小槐醒了。”江鸢说道,“你方便过来看看他吗?”
听到裴槐醒了,虞知月心彻底放下来,但她没打算现在去,现在去肯定要撞上云衡的,只问道:“他还好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不算好。”江鸢有些为难道。
虞知月立时站起身,“他怎么了?!”
江鸢看了眼病房里在对峙的兄弟俩,默默走远了一些,用气音对着话筒道:“他想见你,醒来没看到你,以为你不要他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这两天结婚的亲友太多了,三天没机会碰到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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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谈话
◎我哪一段关系不是干干净净的?◎
晚上六点半,虞知月到了医院病房,看见江鸢正陪着云衡坐在病房外厅,轻声在和他说什么。
云衡看见她来,面无表情地与她点了点头,站起身离开了。
江鸢悄悄冲她指了指病房又指了指云衡,摆摆手,做出一个两人谈崩了的手势,也跟着云衡走了。
虞知月走进病房,就看见裴槐侧头在看窗外。
裴槐不知道虞知月进来,听到开关门的声音,以为是云衡又进来了,头也不回道:“我不会改变想法的,就算妈妈来也一样!”
“你妈妈要来吗?”虞知月好奇地问道。
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裴槐飞快地扭过头来,看到门口的虞知月,本来因为气闷而皱着的眉眼一下就展开了,眼巴巴地看着她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虞知月走上前,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
裴槐愣愣看了她几秒,看着平安的虞知月,又想到自己醒来没有看到她的失落,各种心思飞快地从心间闪过,他可怜兮兮地咬住唇,眼睛蓄了泪,委屈极了。
“怎么了?”虞知月没料到裴槐看到她是这个反应。
“我等了你好久,你都不在……”裴槐望着她小声又委屈地控诉。
看着满眼都是她的裴槐,虞知月心尖就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酸酸涨涨的。
“我想留给你和家人相处的空间,本来是想明天来看你的……没想到你下午就醒了,这几天我都陪着你好不好?”虞知月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裴槐下意识去蹭虞知月的手指,虞知月见到他这么眷恋的样子,想到了那天晚上醉酒的裴槐也是这样,她唇角弯起,掌根也顺势贴在他的脸上轻揉了一下。
裴槐脑海空白片刻,回过神来时,只觉得身子发软。
是因为……他受伤了吗?
裴槐睁大眼睛去探寻虞知月脸上的神色,忍不住再次确认:“真的陪我吗?”
“真的。”
见虞知月给了肯定的答复,裴槐眉眼都在发光,但他毕竟刚做完手术,精气神都还没恢复,又和云衡生了气,强打着精神和虞知月说了几句话,就睡了过去。
虞知月也没打算回去,VIP病房带陪护房,她走进去,看到桌子上的电脑,目光闪了闪。
有些人不懂事,她不就只能教教了。
宋家的资料很好找,她一目十行扫过资料,确定了宋家旗下的一些产业和他们家上市公司的股票,只粗略扫一眼,就知道该如何动手。
让一家公司的股票下跌这很容易,随便一个利空消息就能够做到,要让一家公司的股票暴跌,这对虞知月来说也很容易。
毕竟,她不光是操盘手Moon,她还是鱼跃集团的掌权人。
她一边刷着宋氏的股票低价放单,一边发出鱼跃集团和宋氏终止合作的利空消息,消息刚放出,就看到宋氏的股票下跌,她眉头一挑,这当然不是她做的,利空消息即便再快,也不可能做到实时同步,最快都会有十几分钟的时差。
看一眼财政新闻就很快明白原因,云卿霜亲自发表声明,云氏集团将不会再与宋氏有任何合作关系。
虞知月看着自己刚刚放出去的消息,本来只是想让宋氏断个筋骨,但是云氏的buff叠加,这宋氏没得玩了。
她并不会可怜宋氏,成年人总要为自己的莽撞负责。
宋氏股票如她预期的在呈现缓慢下跌的趋势,这种下跌趋势在明天,不,也许在几个小时后会更加明显。
做完这一切,仿佛心有所感一般,她抬头看了眼门外,与站在门口的女人打了个照面。
正是她刚才在财经新闻上看到的云卿霜女士,她的头发规矩地盘起,穿着简洁利落,她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已经五十六岁的人,周身气势分外凌厉。
虞知月发现,他们母子三人的眼睛都出奇得像,都是桃花眼,但在微小地方又都各有不同,云衡的桃花眼更像云卿霜一些,狭长凌厉。
裴槐的眼睛与之对比会显得圆润一些,只在眼尾处稍稍提了几分,不近人时也看着清冷,但面对虞知月时,总是润泽无害更多一些。
两人默契地没有打扰正在沉睡的裴槐,一同走向了外厅。
虞知月给她泡了杯热茶,两人面对面坐着,云卿霜先开了口:“我在接这个孩子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你,但我不认为你们适合在一起,所以我把他留在了F国。”
“事实证明,你也没有多在意他,三年你交往了四个男朋友,丝毫不在意他的感受,我希望你能主动离开他。”
她的声音冷淡,没有起伏,周遭氛围无端地有些严肃。
虞知月仿若察觉不到,甚至轻笑了一声,怪不得云衡和云卿霜能是母子呢。
她呷一口茶放下茶杯,问道:“伯母,您是以阿槐母亲的身份在和我说这件事,还是以云氏前任董事长的身份在和我说这件事?”
这话说得实在有些不客气,云卿霜眼神蓦地一下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