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他口是心非——雾木羽【完结】
时间:2024-11-27 14:43:36

他抬头看了看火热的日头,又看男子身上的毛毯,爪子摸了摸下巴上飘逸的白毛,纠结道:“诶呀,没注意,还真有点热。”
他爪子一拉,教书先生换上一套单薄的丝绸衣服。
随后白虎趴在桌上,洋洋得意地道:“还当来了什么厉害的仙,这么快就把记忆忘光了,不过如此。”
第29章 子虚乌有,皆为幻象
回去后, 王翠花觉得先生的话并没有解决心头的疑惑。
她明白先生的意思,即使此处是假的,但感受都是真的, 因此不必去探究。
但她不是这样想的, 就算自己只是仙人梦境里的一个幻影, 也有知道真相的资格。
若是没有察觉也就算了, 一旦察觉,她便无法欺骗自己。
王翠花没有吱声, 她默默地把家务活都干完, 没有理睬上蹿下跳像猴子的弟弟,拿着木桶准备去河边洗衣裳。
隔壁的邻居大婶正巧出门,“翠花,去河边呀。”
她点点头,大婶跨过门槛, 单手抓着木桶,热情地道:“等等我,一起去吧。”
王翠花心巧嘴乖, 向来讨人喜欢, 大婶比她慢了半步, 左右端量着, 觉得小姑娘瘦归瘦,但身段不错。
她步子加快,赶了上去, 抱怨道:“现在日头热得很,前几日二狗他娘和柱子娘还吵了一架。说来我也暴躁了很多, 家里那不成器的小子,好好的书不读, 整天尽抓蟋蟀玩,气得我呀这几日夜里睡不好,连带着人都瘦了一圈。”
王翠花秉持着一贯的沉默,点点头。
大婶见着更欢喜了,最近不知怎么的,一点就炸,最讨厌听到那些聒噪的声音,对着安静内敛的人自然心生好感。
她想到家中岁数不小的长子,突然话题一转,“翠花,你今年也有十四五岁了吧,有没有相看了?”
听到此话,女孩抬眸看了一眼,摇摇头。
“没事,你到底还小呢,你那么招人疼,爹娘稀罕,怕是想多留两年。”大婶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心中打起退堂鼓。
她爹娘怕是不肯放手,家里弟弟还小,她若是出嫁,家务活谁做?而且那两人精得要命,要是见自己有这个念头,不知道怎么狮子大开口。
不成不成,这样想着,大婶眼中划过一丝遗憾,态度也冷淡下来。
况且,她近来确实很烦,不光她,家里人的脾气都臭得很,动不动就要起争执,天气又闷又热的,她自己开口说话都嫌吵。
两人无言到河边,开始搓衣服。
正午是最热的时候,即使两人在树荫下也热得满头大汗。
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潮湿闷热,蒸得整个人像是焖熟的虾子,红色从面上攀附到脖颈处。
大婶心浮气躁起来,手下的动作也愈加重起来。
此时一个约莫十来岁的男童和伙伴跑着嬉闹。
看方向应是从先生那边下了课,回来午休的。
男孩们的闹腾声像一群嗡嗡叫的苍蝇,大婶停下手中动作,眉头像麻花似地拧着。
手中浸透的衣物沉甸甸的,她的手臂累得抬不起来,吸气呼气满是烫意,团团热气压在体内,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
一看其中有自己的孩子,她完全控制不住怒气,大吼道:“剩子!滚过来。”
男孩们的嬉戏声停下来,这时,他们才发现不远处的树荫下有人。
其中一个男孩怯生生地望来,伙伴们给了个爱莫能助的神情,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家里省吃俭用地供你去认字,你倒好,天天和一群人厮混在一起。”她用力地把衣服甩到石头上,叉着腰破口大骂道。
大婶本来也不想骂他,小孩子总是精力旺盛,跑来跑去发泄下也正常,但最近她实在是肚子憋着一摊火气,不发出来的话整个人都要被烤熟了。
王翠花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地上大婶的影子发愣。
那团影子膨胀着,最后变成一团火焰状的黑影。
男孩脸上不服气,一声不吭,只是偶尔愤懑地望向她。
他脚下的影子也燃烧起来,但除了王翠花,其余两人都像看不到似的。
她蓦地觉得危险,目光警惕,整个人慢慢地向后挪动。
就在此刻,一张大嘴凭空出现,撕咬着影子,嚼得唾沫星子横飞。
大婶和柱子的声音消失了,空气中只有那张大嘴吃得满嘴喷香。
很快,它就啃完了两个影子,露出尖牙,打了个饱嗝儿,一转眼就消失了。
四处的声音回来了,风重新开始飘动,大婶的气焰突然降下,斥责声也逐渐地低弱,有种摸不着头脑的恍惚,她似是累了,虚弱地摆摆手,沉默地坐下洗衣服。
她累得气喘吁吁,感慨道:“这年纪大了,性子也急躁了,真是奇怪,发一通脾气倒是更憋屈了,整个人吃力得很。”
“婶子,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王翠花忽然开口道。
大婶已经洗完了,把衣裳放在了大石头上,双手使劲地搓揉着,弓着背用浑身力量压在衣服上使其脱水,闻言漫不经心地回应道:“看到什么?我刚才头有些晕,突然就不想跟那小子计较了。罢了罢了,今日让你看笑话了,最近也不知怎么的,整个人脾气不好。”
说完,她把衣裳往桶里一甩,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
王翠花手下的动作慢了半许,很快又快起来,麻利地拧干,跟着离开了。
......
到了夜晚,她躺在床上,心中是莫名的焦急。
她觉得自己要快点离开,再不离开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王翠花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昨晚明明还梦见了仙魔之流,那些景象十分真实,梦里的她好似有另一层身份。
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那些神神叨叨的记忆和想法如同流沙般从指缝滑过,怎么捧也捧不住。
她觉得这一切都不对劲,处处是熟悉的痕迹,这里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但可笑的是,她觉得这里不是自己的家。
胸口烦躁得要发疯,就在这时候,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王翠花从未听过,却异常好听的清冷女音,她低缓地道:“放松,子虚乌有,皆为虚象。”
渐渐地,王翠花平静下来。
“你是谁?”她在心中默问。
女音似是一潭清寂的泉水,静默了片刻,“我是你。”
“你是我?”王翠花低低地笑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真以为自己得了疯病。
午时看到吃影子的大嘴或许也是自己的幻觉吧。
娘总说她聪明,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或许她要成为村子里第二个疯子了。
从前,村子里就有个人犯了疯病。
大家都说他脑瓜子聪明,年少时随父去镇上卖谷子,被掌柜看中包食宿地在铺子里学打算盘,后来专门算账,大伙都很羡慕。
直到有一日他被掌柜面色难看地送了回来,据说前一日还和小二有说有笑,第二日就疯了,嘴里念念叨叨,总觉得别人私下里在说他坏话。
后一秒,女音继续道:“记忆可以被伪造和遮掩,但今日先生有一点没说错,你的感知是真的,闭上眼去感受。”
王翠花闭眼,伸出手指,风拂过指尖,太阳下山后,王山村靠山的优势就凸显出来了,炎热散去,鼻腔是微凉的空气。
但慢慢地,耳边树叶的簌簌声失踪了,远处的嘈杂喧闹的人音不见了,甚至连身下硬木板的触感都一并消失了。
她觉得自己置身在一片温暖中,热但不灼热,宛若被和煦的春风抚摸,耳边是低沉的“咕噜噜”地声音,似是什么东西冒泡后又破裂。
“去抚摸。”女音娓娓道来,温柔又耐心。
她伸手,指尖蜷缩,不确定地向前触碰。
烫!
王翠花猛地睁眼,惊觉自己出了一声汗,刚才居然睡着了。
然而右手食指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告诉她方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侧躺在床上,抱住膝盖,把烫伤的指尖含在嘴里。
*
村里来了个僧人。
说是僧人,其实村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僧人。
村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子,镇子外面有什么?就是村中辈分最大的长者都不知道。
对他们来说,没有头发的就是僧人,一个人这样叫,大家便都这样叫了。
这几日,王翠花已经“适应”这里的生活了。
她自己都觉得很好笑,明明是土生土长的王山村人,是从小到大过惯的生活,居然用上适应这个词。
但她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
僧人对王山村的人来说是新奇的,他们扒着门往外望,端详着他。
“这个和尚好生俊俏,有高僧风范。”
“你懂什么叫高僧吗?还文邹邹的高僧风范。”
“我怎么不知道了,先生长得高,有高师风范,这个僧人身量高大,怎么就不是高僧风范。”
门内传来哄堂大笑,僧人恰好经过,尽收耳底,垂目走路,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声音渐渐远去,他一步步地走着,上坡路并不好走,这条小路修缮得并不完善,每走一步,靴头便有尘土滑落。
最终,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忽然停了,叩了叩门。
“笃笃笃。”
三道声音,低沉、平缓。
开门的是王翠花,见到僧人,她一怔。
“可否讨杯水喝?”僧人双掌合十,恭顺地低头。
女孩盯了他干燥起皮的唇片刻,点点头,“好。”
那道身影消失又出现,片刻后端着个豁口的碗出来,里面盛满清水。
僧人弯腰,双手接过,金光落在抖动的喉结上,他连喝几口,直到碗底干净。
“多谢施主,”待王翠花接过碗,他从袖中拿出一枚黑色的羽毛,被光一照,羽翼光彩溢目,一看就不是凡品,“此物赠与施主。”
似是有感应般,僧人话还没说完,她就伸出手接过。
“好漂亮的羽毛。”王翠花举高,发觉上面刻着两个小字,她眯眼看去,只见上面写着“姜梨”二字。
“姜梨?”她呢喃出口,觉得这个名字甚是眼熟,想问僧人,却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他已经往前走了。
待僧人,或者说万谭走到村子的尽头——教书先生家中时,白虎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没有实体,一道虚影浮在半空中,两个爪子撑在后脑勺上,看见万谭不悦地道:“你想做甚?别以为你背后有天道我就不敢动你。”
“你给乌羽她的羽毛也没用,进了我的幻境,就别指望想起来,”白虎翻了个身,眼睛眯起,虎视眈眈地道,“我也不害人性命,不过就是吸食点暴怒而已。”
“你确实没害那些凡人,但你想吞噬掉她吧。”佛子好脾气地道。
“怎么?”白虎身上的毛炸了,尾巴竖起,一脸紧张地道,“这是我们上古神兽的事,与你何干?”
“你还算上古神兽吗?”
他神色未变,意味深长地看向白虎。
白虎乍一看白毛飘逸,好不威风,实则连实体都没有,浑身透明,如同游魂一般。
他似是被戳到痛处,气得跳脚。
“怎么不算,我继承了他们的意志。”
白虎猛地飘到万谭身边,一双金黄色的兽瞳瞪得圆乎乎的,哼哼唧唧地道:“此事同你无关,若是敢插手,就算你背后又天道又如何,当心我也把你拉进来。”
他挥了挥肉乎乎的爪垫,一副要你好看的样子。
“现在你把她放出来或许还来得及。”
“你是要插手吗?”白虎神情紧绷绷的。
佛子笑而不语。
少顷后他摇了摇头,笃定地道:“不需要,她会出来的。”
“哼。”得知不会插手,白虎安心了,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笑话,进了他幻境的人,就像蜘蛛网上粘上的猎物,还想出来?他看都该差不多收网了。
第30章 破局
王翠花拿着那枚黑羽发呆。
“姐姐, 我想要玩。”男童蹬蹬地跑到她身边,仰起一张小脸,乖巧地道。
这段日子, 发觉姐姐不再惯着自己, 他倒是学聪明了。
若是像以往那般霸道地抢, 细胳膊细腿的自己铁定是抢不过姐姐的, 不如好好说话。
“不行。”王翠花往兜里一塞,那枚好看的黑羽消失在他眼前。
男童气嘟嘟地看来, 目光像是要喷出一团火焰, 随即被一只手拍了拍脑壳,凶焰截然而止,一股气蓦地灭了。
王翠花观察几日,摸出点规律,譬如那一生气就鼓胀的影子并不害人, 只是营造出一种危殆的气息。
那张吃影子的大嘴也不吃人,但看上去没有什么神智,譬如现在——
男童的影子已经瘪了, 恢复原样, 而那个大嘴张开着, 似是正嗷嗷待哺着美味进入口腔。
发觉美味消失后, 它愤怒地一张一合,宛若在咒骂着什么,但是因为无声, 攻击力变得弱了许多。
王翠花拍了拍衣摆上的褶皱,或许该去找先生了。
......
“你还是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先生换了薄衫, 手执一柄扇子,轻轻地扇风, 脱去了沉重的绒毯,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不少。
不变的他怀里的那只“白兔子”。
白虎有些忐忑,他本觉得这个乌羽融入的还没那么彻底,照常理说是要再等上一阵子,但佛子的出现惹得他惶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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