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东上课之前提了一嘴,随后说:“大家已经高三了,学习压力大,我就不掺合了,参不参加篮球赛你们自己定……”
底下几个男生立刻喊起来:“参加!”
“行,马上要高考了,参加也行,千万注意量力而行,别为了个篮球赛把身上磕了碰了,特别是右手啊,别到时候摔断手,连字都写不了,你们上一届有个学长就是……”
李卫东一讲激动了,就会自动形成一篇小作文,同学们懒得听,开始写题。
他交代完才开始讲课。
朱婷婷最近自闭得紧,今天却莫名其妙小声问迟逢:“你到时候看吗,篮球赛。”
迟逢其实不感兴趣。
以往她在洛平念书,围站在球场外圈看过一次篮球赛,但规则她看不懂不说,每次还要担心球会不会砸到自己脑袋。
可莫名就想到之前和宋瑶的对话,要是她不去看,靳越可能真的会生气……
迟逢含糊道:“到时候再说吧,你要看吗?”
以迟逢对朱婷婷的了解,但凡有点时间,她基本都会挤出来学习。
运动会的时候她就基本没下过看台,一直在写题。
原本预想她会回答“不去”,可朱婷婷却点了点头:“去的。”
迟逢一愣,又笑了笑,“去看看也挺好的。”
朱婷婷也笑了笑。
才一天,男子篮球赛就报满了名,女生这边直接放弃。
秤砣在后桌算着时间,又讲起了百日誓师的事。
“马上就开始倒计时了,我这心,没上没下的。”
“谁不是呢,普通人就指望这一次了。”
“有时候挺羡慕顾莹靳越他们的。”
“对啊,他们富二代,对他们的人生有绝对的自主权,我们呢,只会被人生糊弄。”
高三压力大,基本大家都因为这铺天盖地的压力而哭过几次。
后桌叹气,又说:“为什么我们的青春是这样的?”
“好想快点长大。”
暗无天日的写题只为了把成绩再提高一点点、与惰性斗争、隐藏无数悸动与幻想、素面朝天与校服为伴……
可是,我们这一代人的青春就是这样的。
苦涩,也珍贵。
朱婷婷手上没停,突然笑了下,难得加入了话题:“我倒觉得已经很好了。”
至少,她还能读书,至少她还能考一个能称得上不错的成绩。
这是她倚仗着的,能踏踏实实走出去的唯一一条路了。
后来,迟逢无数次回忆高中生活,她都会感觉到无比的怀念。
当时的她,似乎只要稍微踮起脚尖,就能够到想要的一切。
校篮球赛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百日誓师大会先一步到来。
高三学子排好队列,头顶是红底白字的横幅标语,他们仰头望着激昂的文字,如仰望未来,一切都变得灼热起来。
体育馆里闹哄哄的,有几个女生很看重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甚至特意化了妆。
迟逢个子今年只长了2厘米,163的她排在中间靠前的位置,靳越排在最后,两人隔着长长的一列队伍。
在队伍刚刚排好时,迟逢便注意到,有个扛着摄像机的大叔正在拍摄,恰好走过来这边。
迟逢扫了一眼镜头,视线不知道到底该往哪看,等大叔走开,迟逢跟后面的女生说:“视频是拍了干什么的?”
女生涂了粉色唇膏,看起来气色很好,她笑着说:“你不知道啊?每年百日誓师都会拍一个视频留作纪念,刚咱俩应该是被拍上了。”
迟逢瞬间不自在起来:“那会放到网上吗?”
“会啊,所以好多人都化妆了,就是怕留下‘黑历史’。”女生扫她一眼,接着说,“你不化都行,你好看。”
迟逢摇头:“你好看,你好看。”
尴尬的互相恭维结束,迟逢转过头来。
冗长的仪式,从优秀代表讲话到全体宣誓,不少人开始眼含热泪,最后的环节是在横幅标语上签名。
迟逢捏着黑色记号笔,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
身旁有人凑近了,莫名其妙的压迫感,她手上加快动作:“同学,稍等,马上好。”
“帮我写一个。”
迟逢听见靳越的声音,转头向他看去。
她故意问他:“你没笔么?要使唤我。”
靳越眼梢微抬,“没让你帮我写作业,只是写个名字,不行?”
迟逢笑了笑:“不行。”
手上却捏着笔,在自己的名字旁边找了个空位,写下他的名字。
这是她第一次写他的名字。
靳越本来想说点什么,偏偏陈胤之不知道从哪挤过来的,挽住了靳越脖子。
周围都是人,靳越伸手去拽他手,说:“你什么毛病。”
怕挤到别人,他把陈胤之推出去旁边空地上。
迟逢偏头看了两人一眼,随后在靳越的名字底下,写上大大的四个字——
金榜题名。
“迟逢?”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迟逢下意识用身体挡住她刚刚写完的字,转头一看,是宋瑶。
“写完没,写完走了,我快喘不上气了。”
“好了,好了。”迟逢盖上笔盖把笔放下,挤出人堆,和宋瑶一起往体育馆外面走。
转天一早,迟逢来上学的时候,朱婷婷正在走廊上吃馒头,视线盯着侧边的墙上。
迟逢过去问,“你在看什么?”
朱婷婷抬手指了指墙上的横幅:“昨天签字的横幅。”
迟逢抬眼,下意识去找自己的名字,视线在看到“迟逢”两个字时,顿了一顿。
她的名字旁,龙飞凤舞写了一句话——
“祝福你的整个人生。”
……
倒春寒的天气,一轮莫名其妙的降温袭来。
迟逢把衣服捂得更厚了。
周一,她仍是隐隐有些鼻塞的迹象。
22班的第一场篮球赛安排在周五下午,参加比赛的班级,班上同学可以去观赛。
大家被学习压得喘不过气来,趁此机会恰好可以休息,打球的不打的都挺开心。
第一次小组赛对手分到了28班,谭俊也在场上。
他看到靳越就挺怵,一上场,28班直接被碾压。
宋瑶跑过来看热闹,左右找着迟逢,没见人。
她发消息给迟逢:【那么有骨气啊,真不来?】
迟逢没回复,宋瑶小声嘀咕:“奇了怪了。”
孟欣阳说:“她这两天不是不舒服?估计在班里休息吧。”
“我给她打电话问问。”宋瑶说着,拨出了电话,仍是没人接的状态。
“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第一节结束,22班领先了十几分,靳越一身黑色球衣,往场边走的时候惹得几个女生视线黏住他。
靳越在场边站定,擦着汗,四处看了眼,没找到人。
体委点出刚刚那一小节出现的失误,“马哥你注意点回防就行,他们那个瘦猴很能窜,一不小心就让他钻空子了。”
“行,我注意着点。”
“越哥,你正常发挥就行。”
靳越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一整场比赛结束,靳越都没见到迟逢。
换了衣服去吃饭的时候,江宇一眼便发现了靳越面色不佳,他碰了下陈胤之,问:“他输了?”
陈胤之摇头:“大获全胜好吗。”
“那为什么不开心?”
何嘉裕一眼看穿:“刚我去看了眼,迟逢没在。”
陈胤之长长地“哦——”了声,“耍帅失败了呗,人没看见。”
江宇很配合地:“啧啧啧……”
靳越眼皮子都懒得抬,没搭理他们。
吃完饭去上晚自习,迟逢没在班里,靳越起身去问朱婷婷:“迟逢人呢?”
朱婷婷抬起头看他:“她发高烧,请假回家了。”
靳越闻言,点了点头。
当晚,靳越跟班主任提了外宿报备,去了何嘉裕家。
何嘉裕在房间写了会儿作业,靳越坐一旁盯着手机看。
何嘉裕明知故问:“不是来我家跟我一起写作业?”
靳越答:“懒得写,没有提升空间了。”
“别扯,人还没回你?”
靳越闷闷地“嗯”了声。
何嘉裕用笔敲着本子,“不放心就去对面问问。”
靳越想了想,摇头。
他过去问,说不定会给她添麻烦。
“那你在我家干什么呢?望妻石。”
靳越起身走到窗户旁,瞧着对面严丝合缝闭上的窗帘。
烦得要死。
他挺后悔。
当时为什么非要提醒她,千万关好窗帘?
第22章 错了,行不行?
迟逢感觉自己像浸在水里, 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脑袋重得不像话。
她慢吞吞睁开眼,摸了下额头, 上头贴着退烧贴。
后脖颈腻了一层汗, 嗓子很干, 难受得要命。
她起身开灯, 套了一件厚外套, 去摸枕头底下的手机。
一堆电话消息,她眯着眼解锁, 坐在床沿仔细看着。
宋瑶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还给她发了很多消息。
她爬楼看了一眼,第一条是:【那么有骨气啊,真不来?】
来什么?
迟逢懵了两秒, 缓过劲来,打开窗帘透气。
却看到对面,何嘉裕的房间多了个人。
迟逢以为自己看错, 揉了揉眼,再一看, 确实是靳越。
她站在窗户旁,点开了和他的对话框。
靳越:【人呢?】
靳越:【好点没?】
靳越:【你没事吧?】
靳越:【接电话。】
又切到班群里, 大家发了很多很多篮球赛的照片, 迟逢一眼便扫到其中一张, 拇指一动,点开。
靳越一身黑色球服,跳投的姿势舒展好看。
很奇怪, 高强度的运动下,他居然能做到表情一点也不崩。
迟逢盯着他因为抬手跳跃而微微扬起的衣角下方, 劲瘦的腰半隐半现。
她忙移开眼,舔了舔唇,给宋瑶和朱婷婷回消息,说自己烧糊涂了,现在已经醒了,让她们别担心。
随后点开未接来电列表,拨出靳越的电话。
此时,靳越收拾了东西正想走,看见迟逢的电话,他起身的动作顿住,随后又瘫回去椅子上,用很舒服的姿势接起电话:“醒了?”
“嗯,你在干嘛?”迟逢隔着窗户瞧他,确认他没抬眼,故意这么问。
靳越随口乱扯:“在宿舍。”
他也没想跟她见面。
她生着病,他心里不踏实,过来锦怡湾,也只是想离她近点。
迟逢声音很小,没什么力气:“我也在宿舍,你下楼呗。”
靳越拧眉,察觉不对,随后抬眼一看。
两个人就这么打着电话,隔着两道窗户对望着。
靳越咽了咽嗓,起身走到窗边:“你好点没?是高烧吗?怎么起来了?”
“口渴,妈妈给接我的水喝完了。”
“房间没饮水机?”
迟逢:“没有。”
靳越说:“给你买一个?”
迟逢微微张嘴,有些惊讶:“你是霸道高中生吗?”
靳越低声笑,声音随着话筒传过来,跟平时听到的不太一样。
迟逢又说:“我要下去喝水,你要过来对门跟我聊聊天吗?”
说完,她又添一句:“我妈妈不在。”
靳越干脆应了声“行”。随后把何嘉裕房间的窗帘严丝合缝拉上,“走了。”
何嘉裕坐在椅子上,一挑眉:“怎么了,要去给人家买饮水机了?”
靳越走过去,探身在他卷子上随手一点:“这题选错了。”
“真的假的?”何嘉裕瞧着靳越的背影喊了声,靳越没理他,走了。
迟逢下楼的时候,陈姨正在看电视,见迟逢下来,她忙起身:“你好点没,饿不饿?”
迟逢摇头:“我吃不进去。”
陈姨忙起身接了杯温水给她。
迟逢道了谢,小口喝着,趁着陈姨又坐下,转头经过小厨房,开门出去。
和上次靳越拿防狼喷雾给她时一样,他站在门边,却不显局促。
靳越背着书包,仔细瞧着她。
她脸被烧得通红,白色退烧贴贴在脑门上,头发乱糟糟的。
迟逢见他打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出了好多汗……”她说着,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你别看。”
靳越低着嗓说:“不让看,为什么要下来?”
迟逢一时语塞,又听见他说:“来的时候没想把你叫下来,就什么也没买。”
迟逢摆手:“不用买,我没住院,只是发高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