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纱缠住一人手腕,贺问寻用力一拉,将人带过来挡住另一人的进攻,头部正中斧头,当即毙命。同时一个空中后翻,绕到她人身后,踹翻两人。
贺问寻恼她们用言语羞辱裴玉清,出手时并未留情,一招接着一招。劫匪们被打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
再看裴玉清这边以一挑二,剑招利落。找准机会,以一招“小楼东风”连点两人手腕处,两女人手中武器落地,只觉脖子一凉,倒地不起,竟是直接将这两人的头颅直接割下。
裴玉清冷眼看着地上还在翻滚的头颅,鲜血顺着剑刃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趴在暗处围观全程的周大娘,心中连连惊讶,想:没想到这公子有如此一身俊俏功夫,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果然长得越美,下手越狠。
贺问寻将六人解决之后,并未回头看裴玉清,落下一句“你呆在此处,我去前方帮忙”便动用轻功,向前飞去。
李绣刀在镖车前苦苦挣扎,手上鲜血直流,看着悬于头顶上要往下落的斧头,以为自己要交代于此,认命般地闭上双眼。
没有预想那一般的痛,而耳边却是凌厉的风声,此起彼伏的痛苦叫喊声,以及倒地的闷哼声。
她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女匪们七窍流血、身体错位的死亡惨状。
一身量修长的紫衣女子立于她身前,右手执一青色长纱,长发迎风而动,神色漠然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原来是她。此人居然能一息之间将这六七个匪徒全部歼灭,当真不能小窥。
李绣刀有些愕然,连忙道:“多谢贺女郎出手相救。”
贺问寻点点头,并不答话,转身又是投入一场以少打多的激烈团战中。三下五除二,好几个红巾帮中高手就被贺问寻几招带走,呜呼哀哉,腕骨皆是被活活绞碎。
“啊!”
贺问寻将一欲要偷袭的劫匪擒拿住,手一转一拉,直接把那人手臂打折,使其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弯,这手臂是直接废了。她再一掌直击劫匪胸口处,劫匪口吐鲜血不止,眼睛向后翻,轰然倒下。
手中的青纱似乎饮足了血,叮铃一声,变得格外凶猛,惹得剩余的土匪看到心里都有几分害怕恐惧。
红巾帮为此次劫持是做足了准备,原本是压倒性的局面,因为贺问寻的突然介入就局势立变。众镖师们见此状,信心大增,精神振奋,反而把劫匪打得节节败退。
见讨不到好,有人高呼一声“撤”,众匪也不留战,立马撤退。
贺问寻从怀中拿出金疮药交予李绣刀后,往回走去,发现裴玉清正立在马车旁等她。
剑刃上的血迹已被擦拭干净,他欲将剑还给贺问寻。
贺问寻摇摇头,道:“是我不好,没有考虑到这一路途遥远会遇见许多不测。这剑你先收着,也好有个防身的武器。”
裴玉清细细抚摸剑柄上的花纹,轻声道:“我记得你好像提到过这是你师傅留给你的。此等贵重物,就这么放心交给我?”
“武器本就是拿来给人使用的,放在我这儿闲置也是浪费。好剑配美人,甚好。”
剑面映照着他的面容,他微微勾起唇角,道:“这可是你说的。”
习武之人,一来爱惜自身武功,二来珍视自身武器,断断没有像贺问寻此等又是拿独门心经请教别人,又是把师傅所赠宝剑借给人使用的。
这是她最大的破绽。
众人修整一下后,便再度启程。但直至日落之际,也未能寻到一间可供落脚的破庙,只能就地休息。
李绣刀感谢贺问寻出手相救,特地亲自送了些烤熟食物过来,并热情贴心告知往西走有一浅水湖。
贺问寻接过,道声谢,与裴玉清,周大娘二人分食而吃。
周大娘与镖师们围坐在火堆旁,火光映照在众人的脸上,她们高声阔谈,豪迈大笑。
贺问寻驻足围观,颇有些感慨,觉着此间的女郎们英姿飒爽,丝毫不受白日里的恶战影响。快哉妙哉!
她低下头看看身上的衣服,有些脏,衣摆上还沾染上些血迹。又想到裴玉清和她一样都是爱干净的人,觉得多一个洗澡搭子不是问题。
于是,贺问寻敲敲车壁。一只骨节分明的玉手掀开车帘。就着朦胧月光,洗澡搭子看向贺问寻,温声道:“怎么了?”
“裴郎,一起去洗澡吗?”贺问寻热情邀约。
但是,这话听起来好有歧义…
果不其然,裴玉清沉默了一瞬,道:“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好到了可以一起沐浴的关系?”
贺问寻连忙解释:“我自然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洗的时候,我帮你守着。裴郎,你懂我的,我肯定不是那种偷看你洗澡的人。”
……话越说越怪,甚至还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疑。
裴玉清将车门一拉开,提着个小包袱就下了马车。
“走吧。”
两人并肩往西走,身后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不一会,两人就寻到那处湖泊。湖泊附近杂草丛生,草本相掩,其湖水碧绿,清澈见底,甚至能看见其底下砂石。
裴玉清站在一颗粗壮的大树后,他抬头透过缠绕的树枝赏月。
习武之人五识通透敏感,但于此刻的他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细细索索,是解开腰带,褪去衣衫的声音。
哗啦哗啦,是手指拨动水面的声音。
滴嗒滴嗒,是水落在锁骨、手臂上的声音。
裴玉清微微阖目,眼前漆黑一片,却蓦然浮现一女子伸出玉手,将水缓缓地拨在身上的春意画面,细微到甚至能看到水珠在她莹白的肌肤上滚动,慢慢划过她的纤长脖颈,精致锁骨,然后就是……他睁开眼,深吸一口气,缓慢吐出两个字“静心”。
嘎吱一声,是有人踩在地上干枯树枝的声音。
他转过身,看向来人。
美丽女郎用一支银簪将头发全部盘起,几缕发丝湿湿地贴在脸颊上,整张脸显得干净圣洁。紫色外袍随意地搭在小臂处,胸前衣衫有些乱,锁骨处的水珠还未完全擦干净。
“该你洗了,裴郎。”
明明只是如往常一般看着他,他却莫名觉得,她的盈盈水眸中似有化不开的柔情春水。
扑通扑通,小鹿乱撞。
什么静不静的,裴玉清只觉得自己的那颗心乱极了。
第11章 偷吻
月影婆娑,两人一道相伴走回来,裴玉清先她一步进入马车内。
目光所及之处,周大娘与镖师们已经大喇喇地躺在地上,徒留两个镖师提着灯负责守夜。
贺问寻有些犯难,她实在是不想直接睡在地上,要不她刚刚洗澡的意义何在?
她可以和裴玉清打个商量,让她睡在马车内吗?她保证,她与裴郎之间会有一条泾渭分明的三八线,她必不会越界。
正当某人犹豫不决之际,马车里的那位似心有灵犀地将车门拉开。
贺问寻眸光微闪,转头看过去,感觉裴玉清与她不谋而合。果不其然,只听他道:“地上冷。今夜你便睡在马车里吧。”语毕,他看着她,静候她下文。
“裴郎,你也看出来我不想睡地上了。感动,你真的是太懂我了。”
说实话,孤男寡女共处一个马车内,真的是任何人看来都觉得这两人之间不一般。但贺问寻觉得,她行得端正,裴郎已有官配,她们两个怎么可能会擦出不一样的火花,无需有太多顾虑。
于是,贺问寻不做另想,利索地上了马车。她毯子一盖,双眼一闭,不过一盏茶功夫,就已经安然入睡。
春夜野外的虫鸣声此起彼伏,悠悠转转传入车内。
裴玉清合上双眼,也不知是不是有贺问寻睡在身边的原因,某些画面仿佛不受控制似地,如同走马观花般地呈现在脑海里。
竹林里,她着一身紫衣,衣袂飘飘,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招一式煞是好看。
书房内,她低头练字,神情认真,然后她抬头对他温婉一笑,指着纸上的字说,这个字她写的不错。
画面一转,裴府内,她对他冷眼以待,手拿着匕首,将小猫无情地往池子里一摔,此模样和这些时日的她判若两人。
他睁开眼,凝视着车顶。好刺眼,好不适的割裂感。
他有些烦躁地将毯子往上拉,蒙住头,深吸一口气。
两个人,分明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辗转反侧后,几根修长的手指捻着毯子的一角,裴玉清将盖住脑袋的毯子往下拉,扭过头,看着贺问寻,眸中光波流转。
要不然就再确认一次吧。
他就这么慢慢地凑过去,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声。咫尺之间,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耳后,下巴处,依然是最为真实、光滑紧致的肌肤触感。
既然真的不是易容术,那我便当你是孤魂野鬼上身吧。他心想。
儿时,裴玉清也涉猎过一些离奇话本。
他犹记得,其中一个话本的故事梗概是,一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样样都沾的豪门贵女在一次夜间,不慎掉入水中,待苏醒过来后,整个人与之前相比判若两人,直接走向人生巅峰。不仅抛去恶习,还头悬梁,锥刺股,一头扎入科举,过五关斩六将,三元及第成为当今登科状元。最后,此女官拜丞相之位,载入史册,流芳百世。
什么恩师入梦,什么让她重新做人,都是谎话连篇。他根本就不信贺问寻那晚说的每一个字。
他喃喃道:“骗子。”
莫名其妙,他的手指似有自己的意识,居然划至她的嘴唇上。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指腹轻轻按了按唇珠。
第一个想法是,好软。
呼吸一窒,第二个荒诞的想法如幼苗破土般,疯狂地生长,无法遏制。
——他想吻她。
他将视线聚焦于她的双唇之间。
毫不犹豫,好像是自发般地,他将头低下去,如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她的唇。他柔软的发丝落在她的脖颈处。
这是一个浅尝即止的吻。
那一瞬间,灵台顿时清明,那股子热意如潮水一样,从胸口涌向全身。
裴玉清抑制住想要用舌尖描绘她唇形的欲。望,坐起身,抚着胸口,感受着那里猛烈的跳动,慢慢往后挪,直至靠着车壁一角,抱膝而坐,沉默不语地看着贺问寻的睡颜。
一股复杂的情绪蔓延开来。
这份情,甜蜜而又夹杂着几丝苦涩。
甜蜜的是,原来偷偷亲吻到喜欢的人,会是如此开心满足,仿佛饮了一杯新酿好的山梨甜果酒,如蜜一般,令人心神荡漾。
苦涩的是,为何动情的偏偏会先是他,令自己的心神全都受她的一举一动而牵引,不受自身控制。
他到底何时对她怀有爱慕之情?今夜注定对他来说,是个不眠之夜。
一夜如是,月落日升。
当贺问寻睁眼醒来时,她是处于一个发懵的状态。
不是…为什么她会抱着裴玉清睡啊?
两人的发丝,甚至是身上各自盖的毯子都缱绻地纠缠在一起。她的手还搁在裴玉清的窄腰上,他的头搭在她的肩窝处。她只要再偏头往下一点,就可轻吻他的额间。
更要命的是,裴玉清的手抚在她的胸旁处。
这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这…这…这怎么讲!这是女尊,说出去了,旁人只会觉得是她占了裴玉清的便宜。
贺问寻悄悄拨开裴玉清的手,蹑脚爬起,仿如做贼般只想快点消灭现场罪证。但是好巧不巧,她的头发原来被裴玉清压着。
她先是尝试地扯了扯,发现没效果,头发纹丝不动。默了默,她一手伸到裴玉清后脑勺处,一手托着他的脸颊,然后——与裴玉清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一股名为迷之尴尬的气氛在此刻渲染开。
此时此刻,实话实说好过胡编乱造。贺问寻道:“你压着我头发了。”
没有如她预想般的羞恼,裴玉清只是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他将上半身支起来,伸出手把压着的头发拨到一处,然后看向她:“我弄好了。”紧接着,两个人陷入了一种无端的对视沉默。
说不清道不明,她总觉得裴郎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里面多带了几分柔情。
等等……柔情?这应该是裴郎还没睡醒。
贺问寻先撇开视线,低头打理自己的衣襟,道:“我先出去。你要是觉得困,你再睡会。”
天边泛起鱼肚白,一切都包裹在雾里。
李绣刀此时正在和周大娘交谈,她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注意到正在从马车内下来的贺问寻。
“贺娘子。”李绣刀朝贺问寻走去,道:“听周大娘说,你们此行会途径缥缈镇,正巧与我们此行契合。不如一道同行?”
贺问寻是明白李绣刀此番是为了多一个安全后盾。帮人亦是帮己。她点点头,道:“我倒是感谢李娘子能捎我们一程。”
李绣刀爽朗笑了几声,道:“贺娘子有所不知,这缥缈镇我倒也是逗留过几回,确实有好玩的地方。娘子若是肯赏脸,倒不如由我带你逛上一圈。要说……”
车门拉开,是裴玉清走了下来。
李绣刀立马止住话头,打了个哈哈,撇下一句“下次再聊”便回到前边。
待到贺裴两人去湖边洗漱回来,车马再一次启程。
日头渐渐偏西,一行人抵达缥缈镇,最终一个名叫悦来客栈前停了下来。这是一座有三层楼高的阁楼客栈。
镖局有规定,不住新店,亦不住易主客店。而悦来客栈是她们一行镖师每次的住宿点,所以倒也安全。
贺问寻转身扶着裴玉清下马车,两人一同走入店内。李绣刀正在与客栈老板交涉。
客栈内陈设简单,朱漆镂窗,方桌条椅。一眼过去,舒适古朴。
“我要两间上房,并一间通铺。”
通铺自然是给开给周大娘的。
“好咧,您稍等!”一旁的小二娘积极招待。
李绣刀倒是闻言瞥了贺问寻两眼,心下对那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做了一次新的解读。
小二引着两人上楼,楼梯拐角处恰逢下来几个客人,贺问寻下意识就隔着衣衫握住裴玉清的手腕,将他往里带,不让那些人挤到他。
临进门,贺问寻又吩咐送些可口的菜肴,并热水上来供人沐浴。
裴玉清现在多多少少能揣摩出他为什么会对贺问寻心动了。
翌日下午酉时,贺问寻从房内走出,腰间佩戴的月牙色宫绦随着她的步伐轻微摆动。她到大堂时恰好碰上李绣刀。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是特意来寻她的。
“贺娘子。”李绣刀拱手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今日正好比赛可看,不如一道同去?”
贺问寻问:“什么比赛?”
李绣刀答:“花魁比美。”
贺问寻眨眨眼,要说不感兴趣那是假的。来都来了,这不去看看委实是亏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