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谁都看不上谁。
那时候的林灰对这种争端毫无兴趣。
十六岁的少女蔫蔫地跟在校长身上，心里在盘算自己的存款能在王城坚持多久。
要不是银耀实在给得太多……
她也不会转学。
林灰某种意义上算是一个社恐，但她比起畏惧社交，更像是懒得社交。
对外界的一切充满了漠然，只活在自己的世界。
黑白色的场景，就算再喧嚣，也显得寂寞。
她穿着黑袍，戴着兜帽，坐在华丽的教室里，就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幽灵。
“喂，你就是勇者后裔？”
桀骜不驯的男声响起，林灰抬起头，看到了凌白。
就像是某种神秘的禁忌魔法一样，周围突然有了颜色。
白色的头发，血色的双眸，尚且青涩的轮廓，脸上的神情矜贵又傲慢。
她听到自己的回答，迟钝得像突然中了病毒的魔法屏。
“……是的。”
那种突如其来的汹涌感情烧得少女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大脑完全一片空白。
“既然如此，那就接下我的挑战吧。”
少年的语气格外嚣张，就像在说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一样。
“哦、好的。”十六岁的林灰乖乖说道。
缩在十六岁壳子的二十岁林灰忍不住捂住脸，她想起来了。
——那个糟糕的挑战。
她很想跳出去说，等等，让我先吃点东西再来打！
但她现在不能控制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乖乖跟在凌白身后，傻乎乎地走上了擂台。
林灰欲哭无泪。
来了来了，她和凌白孽缘的开始。
擂台下，看不清面目的同学们很激动。
“这么快就是恶龙勇者的宿命决战！”
“好看，爱看，请多来点！”
“不愧是勇者后裔，果然很勇，一来就敢接凌大少的挑战，佩服佩服。”
“勇者后裔应该是魔法战士或魔法骑士吧，不然怎么敢和凌白硬碰硬。”
原来当时的大家有这么多离谱的猜测啊……
史上最脆皮的勇者·林灰露出微笑，有没有可能她就是恋爱脑上头了呢。
她真的就是个魔法师啊，还是全点智力精神力的白魔法师，一旦近身就会死的超级脆皮。
所以当时的她为什么能这么勇呢？
特别是等会儿要发生的场面，简直让她想闭上眼睛装死。
说好的美梦呢，干嘛给她回顾黑历史啊！
不过能看到十六岁的凌白，林灰又觉得可以了。
此时的凌白尚且没有二十岁的不动声色，脸上挂着一眼就能看透的恶意。
他想要折断那所谓的勇者傲骨，站在她的尸体上，宣告恶龙的胜利。
林灰第一次这么认真看初遇时的凌白，可真是……满脸都写着“我是恶人”啊。
凌白的一只手臂变形成了枪的形态，他的语气上扬：“听说你们勇者都拥有不破之盾，让我看看，到底能不能扛住我的龙炎——”
垃圾话放到一半，恶龙少爷的声音突然顿住，脸上少见浮现起茫然。
因为他眼前的勇者倒了下去。
他还什么都没做，既没有开枪，也没有下咒，对方就倒了。
“啊？”
凌白提高了声音，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兜帽人，“喂，勇者，你在搞什么？”
下面已经传来了各种声音。
“卧槽，只靠嘴炮就击倒了勇者，恶龙大少恐怖如斯！”
“不不不，肯定是他释放了龙威！”
“我觉得是凌白提前下了死咒！”
凌白咬牙切齿，靠，他什么都没做好吗！ ？
他这是被碰瓷了吧！
林灰捂住脸，她知道，他的确什么都没有做。
关于后面这场被夸张成恶龙大少用了不正当手段下毒毒倒了勇者的挑战，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个什么事。
——因为她低血糖犯了。
就这么简单。
林灰看着面色糟糕的少年凌白，心虚地想道，结果让恶龙少爷直接风评被害。
因为大家都觉得，肯定是他用了什么手段，才让勇者一上擂台就被放倒。
啊啊啊，她真的好想爬起来解释，不是的，她就是低血糖啊啊啊！
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的啦！
林灰捧着脸，唉声叹气。
不过她之前不知道自己晕过去后还发生了什么。
此刻从这个视角看过去，才发现凌白蹲下身来，扯开了她的兜帽。
林灰：！ ！ ！
天啊，她晕过去的样子肯定超级丑，不会流口水了吧！ ！ ！
不然他为什么会看这么久！
为什么在梦里还要让她这么尴尬啊啊啊啊！ ！ ！ ！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意愿太强烈，林灰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她撑起身体，猛地一抬头，结果就撞到了凌白的下巴。
“嘶！”
林灰结巴地说道：“你、你没事吧？”
“有事，”白发少年语气恶劣地说道，“你怎么醒了？”
林灰茫然，不然呢？
这是她的梦吧，为什么梦里的凌白看起来比现实还凶啊。
林灰恍然大悟。
果然，她就是个抖M啊！
第112章
凌白最近的情绪很糟糕。
格瑞斯感慨道：“仿佛火山喷发, 下一秒就要毁天灭地。”
可惜本该出面阻止恶龙欺压无辜的勇者小姐，最近不知为何特别佛系。
完全没有以前那种恶龙一出场，勇者马上就出现的激情。
“肯定是腻了, ”格瑞斯贱兮兮地说道, “天天给恶龙灭火，首席阁下也很累的吧。”
格瑞斯刚犯完贱，就被凌白挂在了黑魔塔顶。
凌白更暴躁了，走路上看狗都不顺眼。
他讨厌这种不受控的情绪，讨厌到想要捏碎笨蛋勇者。
但她太顽强了。
明明是最脆弱的勇者, 却敢和他硬碰硬。
他一度讥讽她的治疗术升级这么快,绝对是靠着挨打练出来的。
毕竟除了她之外,也没有谁会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把治疗术练到瞬发程度。
从一开始经不住他的一击, 到后面可以扛住他的龙炎反败为胜。
不得不说，林灰的确是他见过最顽强的对手了。
以至于傲慢的恶龙都愿意将她放在宿敌的位置。
但凌白觉得，最近的勇者在恃宠而骄。
原本总是偷看他的目光消失，眼睛里闪闪发光的星星也黯淡下来。
凌白怀疑她是不是犯了人类那糟糕的花心毛病。
他忿忿不平地想道, 谁让她本来就是个花心的女人。
今天两人再次不欢而散，这已经耗尽了他本来就不多的耐心。
明天——他就把她掠回自己的巢穴！
无论她怎么哀求,他都不会放她离开。
在入睡前,凌白是这么想的。
龙极少做梦, 但今天他的确是在做梦。
看着十六岁的自己发起的那场挑战,和眼前晕倒的笨蛋勇者。
掀开的兜帽下，安静的黑发少女就像是最精致的娃娃。
尚未接触情爱的小龙只觉得她很适合进入自己的收藏, 因此看了很久。
二十岁的龙毫不犹豫摸了上去,理直气壮地想道，她本来就是他的东西,摸摸怎么了。
可事情就这么巧，本应该在他梦里乖巧的林灰突然就醒了过来，还狠狠撞了他的下巴。
一瞬间，凌白就闻到了那熟悉的灵魂气息。
笨蛋勇者不知道用了方法，潜入了他的梦境。
呵。
他扯了扯嘴角，这家伙不会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小说，打算在梦里杀龙吧。
恶龙暴躁地想道，笨蛋笨蛋笨蛋！
为了那些愚蠢的家伙奉献那么多有什么用，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感谢她，还会在背后嘲笑她是个“圣母”。
当然，这些没脑子的蠢货都被他好好教训了。
你看你爱的这些人，根本就不爱你。
凌白想，真是笨蛋。
他冷冷注视着眼前的勇者，打算看她要玩什么花招。
反正他才不会上当。
***
林灰很紧张。
虽然她自己都不明白有什么好紧张的，眼前又不是真的凌白，只是她自己创造的美梦代餐罢了。
这么一想，她觉得又可以了。
她站了起来，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了下来，那些记忆里的喧嚣全都停止，全世界只剩下她和凌白。
果然是美梦。
林灰决定给幻梦药剂道歉，人家是真的能创造美梦呢。
只有两个人的世界，让她多了分勇气。
她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会在初遇的时候对凌白说什么呢？
林灰握住了凌白的手，那种炽热的温度让她的脸更红了。
“我、喜欢……喜欢你。”
差点咬舌头。
她捂住脸，觉得自己实在太逊了。
连对着梦里的凌白都这么紧张。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这是她的梦，就算表现很糟糕，也没有人知道。
“再说一遍。”
少年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林灰：“？”
林灰：“我……喜欢你。”
凌白：“继续。”
林灰：“我喜欢你。”
这样反复说了六次，林灰捧着脸跳了起来：“啊啊啊，这幻梦药剂也太厉害了吧！”
天知道被凌白捏着下巴命令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心在疯狂乱跳。
林灰双手合十：“我这糟糕的xp居然能在梦里实现，感恩幻梦药剂，梦里的凌白也太棒了！”
她转过身来，凑到少年凌白的面前，发现对方皱着眉，本来就凶恶的俊脸更臭了。
“好！还！原！”
林灰绕着他，像小狗一样惊奇地打转：“完全就是十六岁的凌白本龙诶！”
凌白挑了挑眉。
林灰赞叹道：“这种看蠢货的表情完全一模一样。”
性格还原到这种程度，那她的告白练习计划成功率一下子就变得超高了！
凌白盯着眼前的笨蛋勇者，听她在那傻傻地碎碎念。
——这家伙把他当成了梦。
所以她想在梦里对他做什么？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果然馋他身子！
矜持的恶龙摇了摇未显形的尾巴，看在她主动告白的份上，他也不介意给她占占便宜。
亲亲摸摸是可以的，但更进一步的行为只能在结契之后进行。
龙可不像人类这么花心。
万一这家伙得到了他的身体就跑路了怎么办？
林灰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凌白在想什么。
她鼓起勇气，重新握住他的手。
嘿嘿，没有被甩开，梦就是好！
因为不需要在意形象，平时端着的勇者小姐此刻放开了自己的本性。
“凌白凌白，我真的好喜欢你哦。”
在现实里难以说出口的爱意，此刻在梦境里全都宣泄了出来。
面前的凌白一言不发，就这么盯着她。
“第一次见面我不是故意的，我那天低血糖，饿晕了，结果害得你风评被害。”
凌白冷哼，他又不是傻，当时送她去医疗室的时候，就听医生说她低血糖。
都是她的错，害得他现在养成了随身带糖的坏习惯。
“每次见你的时候就很紧张，被你瞪就更紧张了。”
他看自己的所有物有什么错！
恶龙理直气壮地想道。
“如果在现实里，告白也这么简单就好了……”
林灰叹了口气，沮丧起来。
“给你的告白信每次都没有回应。”
凌白：“？”
凌白：“哈，你什么时候给我告白信了？”
林灰惊讶地说道：“诶，你还能回应我啊？”
凌白面无表情：“你的梦境，你做主。”
恶龙觉得不甘心，他一定要撬开这个女人的嘴，可恶的骗子，她什么时候给他告白信了！
他阴郁地想道，难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把信掉包了？
那TA绝对死定了。
“哦。”
林灰没有想太多，能够得到凌白的回应，就算是在梦里也足够让她开心了。
“我给你的守护之盾注解就是我的告白信。”
守护之盾是林灰解析出来的第一篇禁咒编码，被她悄悄送给了凌白，注解里写满了她的爱意。
呜呜呜，可惜没有回复。
凌白：“……”
凌白气笑了，谁他妈会在禁咒编码里放告白信啊！
而且龙使用禁咒根本不需要像人类那样解析编码，都是直接复刻在肉身上使用。
“唉，早知道我就不匿名送你了，”林灰撑着脸，嘟囔道，“你肯定不知道这个禁咒是我送的。”
“但如果我实名送给你，你又不会用。”
凌白：“我知道是你送的。”
林灰眨了眨眼，“嗯啦，我的梦真不错呢，还会安慰我。”
凌白抿了抿唇，也只有她这种笨蛋，才会觉得禁咒编码随手可得。
他的感应又没坏掉，光是守护之盾里那干净的灵魂气息，就足以让他知道这篇禁咒编码来自谁了。
不过那时候他们关系极其恶劣，所以他只好奇这个勇者是不是在里面下了什么死咒，兴致勃勃用了起来。
然后发现，没有死咒，真的就是守护之盾。
那时候的凌白觉得，林灰绝对是个脑子有病的家伙。
正常人谁会给宿敌送守护之盾啊？
她是什么圣母吗？
“虽然你不知道，但是你现在都在用守护之盾，我好开心。”
林灰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我能成为你的盾就好了，所以才把守护之盾送给你。”
因为是在梦里，所以她不需要像在现实里那样，只敢偷偷看他。
现在她可以理直气壮地看他了，然后惊讶地发现他居然脸红了。
林灰瞪圆了眼睛，“凌白，你的脸好红，难道你害羞了吗？”
凌白庆幸自己没有直接承认身份，不然岂不是太逊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