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林灰发现，想要在学校见到心仪的恶龙实在太难了。
白魔和黑魔之间的隔阂极其深, 想要前往黑魔法塔偶遇凌白都没有机会。
于是她绞尽脑汁，遍阅群书, 最后想出一个笨拙的方法。
通过挑战凌白, 引起他的注意。
那时候还没有治疗术大成的林灰, 在龙炎下成了治疗室的常客。
以至于佩拉老师对她的印象从一开始的“哪来的傻子”变成“坚强的勇者”, 甚至会给她打折。
“噢，可怜的林灰~”
咏叹调的说话方式让闭眼休息的林灰打了个激灵,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白魔同学米娅。
一位精致到头发丝的优雅贵族大小姐。
躺在病床上的少女浑身都是龙炎造成的伤口，光是看着都可怕。
米娅忍不住用羽毛扇遮住嘴,天啊，果然是恶龙本龙，完全没有怜香惜玉呢。
林灰虚弱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米娅：“喏，这是魔药课的作业，你记得交。”
林灰接过卷轴，“谢谢了，米娅同学。”
“不用谢。”
米娅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居高临下地说道：“林灰同学，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挑战恶龙。”
林灰看着眼前的大小姐，有些害羞，“这、这么明显吗？”
米娅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我懂你，林灰同学，你和我一样。”
林灰眨了眨眼，“诶？”
哪方面一样？为情所困吗？
米娅：“我们都肩负着振兴父辈荣光的重任！”
林灰：“啊？”
啥玩意儿？她什么时候要振兴荣光了？
米娅显然没有听出林灰的疑惑，激情十足地说道：“正如你要重振勇者威名一样，我也要振兴诺利斯家族，我要让我的名字写在族谱上！”
林灰：“等等——”
她忍不住打断这位不太熟的同学的慷慨激昂，“我不打算重振勇者威名啊。”
米娅：“啊？”
米娅：“不可能，那你干嘛要和凌白死磕！”
除非脑子有坑和有所图谋，不然谁会天天找凌白这种怪物打擂台啊。
林灰：“只有这样，他才会看我。”
米娅：“……”
米娅：“？？？”
米娅：“等等等等，你不是为了刷声望吗？”
林灰：“不是啊，我喜欢凌白。”
那时候的林灰尚且不懂得隐藏，喜欢并不是什么难说出口的事情。
米娅倒吸一口气，完全没有了大小姐的从容：“你可是勇者后裔，居然喜欢恶龙，勇者和恶龙可是宿敌喂！？”
林灰笑了笑：“谁规定勇者后裔就要成为勇者了，按照这种说法，每一个王子难道都能成为国王吗？”
米娅：“……”无法反驳。
她心情很复杂，万万没想到，本来以为的事业批勇者，居然是恋爱脑！
看了眼林灰那可怕的伤口，她忍不住问道：“你喜欢凌白什么啊，怎么看都觉得他不是一个理想的恋爱对象。”
林灰：“你不觉得他很危险吗？”
米娅：“……原来你知道啊。”
她还以为对方是纯粹看脸被骗了呢。
林灰：“危险的野兽总是迷人的。”
米娅连咏叹调都忘了说：“你好变态。”
十六岁的林灰眨了眨眼，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变态的。
当身上的伤口恢复后，她又开始和刷日常一样，前往挑战凌白的战场。
二十岁的林灰都快忘记了，自己曾经失败了多少次。
当然了，这在勇者粉丝口中，是勇者不屈的象征。
实际上对那时候的勇者小姐来说，能够持之以恒地挑战恶龙，只是因为对方的目光只有这时候会长久停在自己身上。
如此想来，她的确是有点变态吧。
但光是这样，远远不够。
林灰想要凌白记住她，那就必须要赢过他。
哪怕只是一次都好。
怎么在擂台这种狭小的空间里，去赢过一头龙呢？
这对林灰这样的脆皮魔法师，是个极大的挑战。
近战是她的致命弱点，那就无限缩短念咒时间。
瞬发念咒对白魔法师来说并不罕见，但在那时候尚且属于鸡肋的技能。
瞬发意味着前置准备缩短，发出的咒语效果会削弱很多。
当时白魔法师最常见的战斗方式是团战，前面顶着魔法战士，白魔站桩输出，把咒语的杀伤力提升到最大。
如果一次瞬发会削弱，那叠加瞬发咒语呢？
在一次又一次的实验中，林灰终于成功了。
最简单的瞬发火球术，当叠到十层的时候，就能迸发量级的伤害效果。
当然，这需要的是极其强大的魔法精神力，才能支撑同时瞬发那么多咒语。
幸好，林灰最强悍的就是精神力。
所以她赢了。
第一次战胜了她喜欢的恶龙。
虽然只是把对方逼退到了擂台之外。
但她的确是赢了啊。
这一次，凌白的眼神终于完全落在了她身上。
虽然龙炎侵蚀的伤口好痛，虽然精神力接近枯竭。
——可是，他有在看她。
台下所有人都在欢呼这以弱胜强的奇迹，台上的勇者安静地给自己刷治疗术。
感恩佩拉老师的教授，她已经学会了治疗术，
身上的伤口在恢复，大脑中枢的疼痛却无法止住。
一道咒语突然打在了她的身上。
台下不知道是谁在骂凌白：“趁人之危！”
凌白嗤笑：“蠢货。”
他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勇者，“啧”了一声。
在欢呼之前，都不看看你们的勇者已经快失去意识了吗？
林灰只感觉疼痛一下子止住了，咆哮的龙炎被安静抚平。
“你赢了。”
在她倒下前，凌白对她说道。
***
胜利的勇者大人又进了治疗室，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白发。
心脏刚开始狂跳，佩拉老师漂亮的脸进入了眼帘。
林灰：……好吧，是她想太多了。
售卖魔法药剂的钱到账了，也该把之前赊的账平了。
佩拉老师笑眯眯地说道：“放心，少主已经把钱给你付了。”
林灰：“啊？”
佩拉老师：“他说这是你的战利品。”
她挑了挑眉：“哦，他还给你的治疗账户充了很多钱，看来你要做好被纠缠的准备，龙可是不死不休的生物呢。”
林灰眨了眨眼，晕乎乎地想道。
赢了一场，就有这种好事。
她果然是个恋爱小天才！
这不就是对手变情人的套路，她看过那么多爱情小说，她懂的！
二十岁的林灰看着自己那兴奋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想太多了嗷，情人没有成，倒是成了宿敌。
***
兴奋的勇者小姐本以为马上要迈向爱情新篇章，结果第二天就听到所有人在议论公主准备向恶龙告白。
“真羡慕啊，那可是xx公主！”
“王国的玫瑰居然看上了那头恶龙，实在是暴殄天物！”
论坛上议论纷纷，都在说公主对恶龙钟情已久。
林灰：“………………”
米娅也在感慨：“好浪漫哦，跨越种族的爱情呢。”
林灰默默捏弯了勺子。
米娅：“咳，也没那么浪漫啦。”
林灰整个人都丧了，她的爱情之花还没有开始，难道就要凋零了吗？
毕竟是王室最受宠的公主殿下，就算新世代的王室已经成了象征物，但执掌大权的贵族们还是愿意给王室面子。
“如果能够娶到xx公主，那异族的生存压力肯定会减弱！”这是理智派。
“这肯定是政治联姻的前奏，大家懂的都懂。”这是阴谋论派。
没有人觉得，凌白会拒绝公主殿下的示好。
政治、联姻、权衡利弊，这些都是人类上层习以为常的东西。
爱情不过是权力的点缀，高贵的上流人士总觉得自己看透了世情，能够掌控一切。
不过显而易见，大家都忽略了重要的一点。
——凌白是龙。
“滚开，我讨厌弱者。”
凌白的拒绝丝毫不留情面，面对娇媚的公主，满脸的厌恶就像在看什么恶心的虫子。
事实也是如此。
公主殿下娇嗔道：“凌白，你这是什么态度，居然敢对王室不敬！”
在外人眼里，公主殿下即便生气，看起来也千娇万媚，令人心醉。
但在龙的眼中，这个人类不过是一个人形的温室，血液里挤满了虫子。
恶心的蠕虫垂涎着龙的心脏，还真是数千年没有变。
凌白正准备把眼前的虫子直接烧死，突然感受到草丛里干净的灵魂气息，一下子觉得有趣了起来。
不知道勇者小姐知道吗，她引以为傲的先祖们是怎么前赴后继死在虚假的战场上。
恶龙愉悦地想道，如果她知道真相的话，一定会痛苦地哭出来吧。
第115章
十六岁的林灰狗狗祟祟蹲在草丛里, 听到凌白拒绝公主的告白，狠狠松了口气。
本以为这就是结局了，但接下来的场面着实让她目瞪狗呆。
公主殿下似乎被激怒了, 声音变得尖锐, 开始疯狂辱骂凌白。
这都还算正常，但为什么一个娇媚的美人会骂着骂着突然变成虫头人啊！ ！ ！ ！
“吵死了。”
黑色龙炎在半人半虫的公主身上燃烧，对方发出了高昂的尖叫，又被恶咒噤声。
凌白靠在栏杆上，恶劣地说道：“都新时代了,人类王室怎么还在搞这种蹩脚的寄生游戏。”
他抬眼看向草丛,拉长了音调, “这种烂戏也就能骗骗倒霉的勇者了。”
十六岁的林灰看着龙炎烧出公主的本体,一条蠕动的白色大虫,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出现在恶龙面前。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但已经老实地把眼前的场景录影了。
恶龙随随便便把公主烧死了，但她这个勇者要考虑的就多啦。
至少他被王室谴责的时候, 她能够在舆论上帮忙。
但她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太过正经，让恶龙误会了。
“怎么,你要阻止我吗？”
凌白走到她的身边,轻快地说道：“可怜的勇者,你效忠的王室就是一群寄生虫,觊觎着龙心的力量，于是编造了所谓恶龙掠夺公主的谎言,让没脑子的热血勇者们去送死。”
“你猜它们得不到龙心,为了苟延残喘，靠的是什么呢？”
“——是勇者之心啊。”
传说中, 勇者拥有人类最高尚的心，守护的欲望高于一切。
凌白看她愣住的模样，恶劣地说道：“感觉如何啊，高尚的勇者大人？”
十六岁的林灰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到这件事，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哇喔，惊天大瓜咧。
除此之外，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林灰很清楚自己冷漠自私的本性，就算冠以勇者后裔的名号，但她一点儿不觉得自己那颗心有多么高尚。
她对所谓勇者的荣耀毫无共情，更不可能效忠八竿子打不着的王室。
所以就算知道了真相，她顶多也就唏嘘一句“真惨啊”。
如果说实话……
凌白会不会觉得她太无聊呢？
他对她兴趣的来源，是因为她勇者后裔的身份。
勇者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林灰看过很多勇者相关的小说，里面的勇者总是高尚勇敢，就像盛夏的晴日，永远没有阴霾。
可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生来就低能量，连维持基本的生存就耗尽了大半的精力，更别提去拯救别人了。
她是枯竭的溪流，看起来澄澈，实际上乏味。
这样无聊的她，当失去勇者后裔的光环，还能够激起恶龙的兴趣吗？
林灰没有这个自信。
于是那时候的林灰保持缄默，就像是真的有为先祖的过去感到痛苦一样。
二十岁的林灰想，这是她谎言的开始。
她开始扮演一个真正的勇者，竭尽全力只是想得到恶龙的青睐。
演得很不错，至少周围所有人都认可了她勇者的名号，但是……
她也因此失去了告白的勇气。
虚伪的自己诉说的爱意，还能否称之为爱吗？
林灰无数次想过，如果那个时候，自己愿意向喜欢的龙袒露自己的本性，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色彩重新回到梦里，林灰在掌控身体后，决定勇敢一次。
哪怕只是一个梦，她也想向梦里的凌白坦诚真实的自己。
“——我没有任何感觉。”
“我不为此痛苦，也不为此忧伤。”
“对我来说，不管是烂透的王室，还是倒霉的勇者，都无所谓。”
“听起来是不是一点都不勇者？”
林灰笑了笑，“可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
“不够善良，也并不勇敢，和高尚更没有半点关系。”
“我唯一能称道的，只有这份偏执的爱意。”
当她遇到他时，毫无意义的生活开始死灰复燃。
林灰忍不住微笑：“凌白，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她抬起手想要触碰他，却又觉得太过冒昧。
虽然这只是她记忆构建的梦境，但是她依旧不敢触碰他。
收回的指尖被抓住，心脏刹那间攥紧。
“既然重要，那为什么要收回手？”
少年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尖锐，就算是面对喜爱之人，也充满了压倒性的支配欲，不允许逃避和推脱。
他直接把她拎起来，放在栏杆上，确保她无法逃避自己的目光。
林灰坐在栏杆上，忍不住动了动。
“干嘛，又想逃？”
林灰弱弱地说道：“屁股不舒服。”
她刚说完，就感受到下面的栏杆上多了一层软垫，凭空出现的云朵座椅恰好给了她足够的支撑。
林灰叹了口气。
凌白：“？”
林灰：“梦就是梦，你才不会这么温柔呢。”
凌白气笑了：“你倒是给我机会啊。”
跑得跟兔子一样快，他连献殷勤都要赶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