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两次的见面池雅也能看出些许端倪,郁瑟确实像郁明和宋清形容的那样,话少,腼腆,人很聪明,知道池欲的易感期她没有办法帮忙关上门就走。
既然这么聪明就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池欲的身份她确信郁明告诉过自己的女儿,之前也让她去见过池欲。那天在餐厅见面,郁瑟的表现也明显是认识池雅。
如果是阴差阳错还好说,年轻时谁都犯过错,可郁瑟在清楚池欲身份的情况下还要和池欲在一起,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一两句头脑发热就能解释的事情了,她不知道郁瑟是真喜欢池欲还是出于别的目的,但无论哪种可能,跟有可能成为自己继兄的人在一起,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情,这个郁瑟恐怕没她外表这么简单。
目前看来,只有池欲压根不清楚郁瑟的底细,他被蒙在鼓里,还当自己遇上个多好的知心人,这易感期还没过一天就迫不及待地把人叫过来了,他嘴里的那几句混账话,池雅闭着眼睛都能想出来是哪种话,可惜啊,人家不领情。
池雅有心要和池欲说说这件事,可她看着池欲抵手的动作又把话咽了回去。
池欲顶着易感期也要出来吃这顿饭不就是为了探听池雅的口风吗?他担心自己一进隔离室池雅就把郁瑟拉过去教育一顿,逼着人和他分手,所以要他展示自己对郁瑟的重视,就差没直截了当地来一句”我就是喜欢她,你为难她就是跟我过不去”了。
换成其他时间池雅还能狠心说句“就跟你过不去了又怎么样”,但现在不行,恐怕她现在只要有点要针对郁瑟的意思池欲这两天就要食不安,昼不眠了,这大少爷一会不知道又要搞出什么动静,哪有父母不心疼孩子的,更何况她只有池欲这么一个孩子,池雅舍不得叫他在易感期还提心吊胆的。
池雅话到嘴边转弯:“瞧你那副样子,难受了?”
池欲倒也没掩饰自己的异样,他很快收手提起筷子夹菜,说道:“头有点疼,不要紧。什么关于我的事?”
池雅不说多,笑道:“放心吧大少爷,不是关于郁瑟的事,这还没听见什么呢,就急成这样?”
“你别逗我,有什么事直接和我商量,我又不是听不得,省的我再问,麻烦。”
“怕我找她麻烦安心过易感期,我答应你,这件事等你出来再解决,我这次来还要去拜访一些人,和两天还有许多事要办。”
池欲勾起嘴角笑:“您还真打算管我这件事?”“多余问这一句,你看不出来?”
池欲往郁瑟那边看,见郁瑟还在低着头看手机,他稍感心安,说道:“行,你有什么事先去办,等过了这几天再说。”
池雅点点头,吃过饭池雅又嘱咐了几句,池欲倚在沙发上听了几句便让她走。
池雅也不多留,招呼常瑞进来之后就要走,郁瑟起来和她说再见,池雅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转身离开。
池欲在沙发上微微前倾身体,讲道:“郁瑟,在这待一会?我进去注射抑制剂。”
常瑞在旁边接话:“几分钟就好了,就打一针的事。”
郁瑟点头说:“那你们去吧。”
关上隔离室的门,池欲坐在床边,他皱着眉想摸烟,冲常瑞问话:“高信息素匹配的人是宋清?”
常瑞正在抽取试剂,闻言顿时僵住,怎么每次面临这种问话的时候都只有他一个人在,这谁能接上话?
常瑞不敢直说,嘻嘻哈哈地打算糊弄过去:“哥你不是叫人去查了吗,匹配结果夫人又没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我要是知道敢不告诉你吗,就是啊我也没那个胆子啊。”
常瑞的同学遍布各大机构他不知道才有鬼了,池欲说道:“你最近过得舒坦了常瑞,拿话哄我呢?”
常瑞把手一摊,求饶:“池哥你饶了我吧,你真想知道让人查查不就行了,你问我我也不敢说。”
“查不到,”池欲讲;“池女士防着我。”
“你们母子之间的事谁敢插手,”常瑞夸张地说:“你们俩随随便便就能弄死我,而且池哥,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尖细的针头扎进腺体,池欲漫不经心地轻嗯了一声。
常瑞看他额头上有汗,心里顿觉不妙问道:“热吗?怎么出这么多汗,刚才还好好的。”
“没事,有点心悸。”
常瑞把抑制剂推完,比池欲本人更着急:“心悸还叫没事?我说少爷你别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今年的体检报告我还没发给夫人看。你的痉挛可能是腺体的并发症正在影响神经和心脏,是不是睡不着......”
“行了,我心里有数,这件事不要和我妈说,对郁瑟也要管住你的嘴。帮我关注着我妈这几天都去哪看了,另外,给白棠梨发消息,让她今天七点钟就给打个电话,”池欲吩咐道:“你出去,让郁瑟进来。”
常瑞还欲再说什么,见池欲一脸疲懒的表情只得应好:“行,我一会就给白棠梨打电话,你好好休息。”
池雅下楼时正好在楼下遇见了宋清,他也正从仁心医院往外走,见到池雅就往这边来:“秘书长。”
池雅微微颔首:“出去有事,怎么不在顶楼待着?”
宋清说是:“常瑞通知我晚上再过来,刚好嫂子那边让我去接朋友。”
至于为什么让他晚上再来,两人都心知肚明,池雅说道:“你啊,也要多主动,他被讨好。”
她忽然问道:“和你侄女关系好吗?”
宋清回答:“多少比其他人亲近一些,毕竟是嫂子的女儿。”
池雅走下楼,说道:“你可顾忌着那是你侄女就束手束脚,做事要干脆利落。”
第108章
郁瑟在隔离室又待了一会, 池欲和郁瑟谈的这几个月多少知道点郁瑟的家庭情况,她父母不合,对她也不甚在意, 不然也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苏城上学了。
也许是因为他对郁瑟的感情很特殊,因此池欲看郁瑟总觉得她需要很多东西,需要钱,需要爱, 需要安全感。
在他眼里郁瑟总带着一些未成年的特质,比如稚真迟疑,脆弱无助。
郁瑟很难在各种亲密关系里做出合理的决断, 她小姨把顾连云的事情告诉她,利用她威胁她,这要是换成别人早八百年就掀桌子了, 但郁瑟却只会在雨夜来找他。
这是明显的寻求安慰的心理,池欲又气又觉得好笑,十五六岁的高中生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真把自己当小孩了这么明显的威胁她难道不明白吗,就在他面前聪明是吧
但一边气一边又冒出点连池欲自己都诧异的心疼,很快,这点因为郁瑟哭泣时泛红的眼圈而勾起的疼惜就随着日积月累的相处在池欲的心中疯长。
反正池欲什么都不缺,要钱有钱,要爱有爱,别人给不了郁瑟的他来给。
他给郁瑟大笔的金钱,给她限度内最大的偏爱。
郁瑟确实有未成年的特质, 她压根不会掩盖情绪, 池欲扫她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安。
不安的来源也很好猜,一个beta, 自己omega男友的腺体不太稳定,她不仅没法帮上忙,对方的母亲还因此不待见她,郁瑟能安心才怪。
这个时候要是再叫她看出来池欲的腺体情况不容乐观,郁瑟估计下一秒就能说出“要不然我们分手吧,你还是找个alpha”这样的话。
池欲怕了她句话,他最近麻烦事不少,不想再让这些事情影响郁瑟。
池欲手扶着她的腰,问她刚才池雅说的话她是不是都听见了。
郁瑟说是。
他们聊天的声音并不小,不需要刻意竖起耳朵就能听个七七八八。
池欲扬起下巴:“有什么想法,说给我听听”
郁瑟那还能有自己的想法,她进退有度,说道:“没什么想法,你平安就好。”
“怕她吗?”池欲问。
郁瑟没搭话,其实怕不怕池欲看得出来,他问自己这一句不过是想让郁瑟亲口和他说而已。
他总是这样,可能这就是上位者的习惯,他们聪颖谨慎,掌控一切,随意发问,然后从对方的回答中猜度他人的心境。
可是郁瑟说不出来,她也不太想在这个时候再说谎,迟疑了一会说道:“你先休息吧,等你好了再说。”
池欲不依不饶,非要再问一遍:“现在就说,不敢和我讲”
“没有,”郁瑟握住他的手,视线停在池欲的脸上一瞬,又很快垂眼略带嗔怨地轻声说:“你都知道为什么还问”
“我知道什么,”池欲笑着说:“听起来还是敢和我说的,都撒上娇了。行,我看出来了,你别管她怎么说,她要找你能不见就不见,见了面你就敷衍她懂吗,给钱你就拿着,让你和我分手你就先答应着,回来跟我说一声就好,别傻傻的她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实在不行有什么话应付不了就想找个机会说你去上厕所到外面给我打个电话我教你怎么说。清楚了吗?”
郁瑟点头,她忽然发问:“你的腺体会好起来吗?”
池欲愣了一下,他掀眼朝郁瑟看去:“怎么,不好就不跟我谈了?”
池欲想起来当时他第一次说想和郁瑟谈的时候郁瑟说的话了,让他去找一个alpha ,池欲这个时候想起来比当时更加不悦,微眯着眼,威胁道:“你少说些不中听的话,我正头晕着,别气我了。“
郁瑟似乎没听出来池欲的不满,轻皱着眉,半真半假:“我没有这样想,你总是反问我。”
郁瑟攥着他的手指,握紧之后又松开,这样反复,像是无意识地在玩什么游戏一样,她垂着眼,不太高兴的样子。
池欲的火气上来的快下去的也快,见到郁瑟这个样子气已经消了□□成了,再一想她今天和昨天受到的委屈,池欲一点脾气没有,他拉着郁瑟把她抱在怀里,只有语气还较劲般不肯放松:“问一两句还不行了?勾我干什么,不知道我易感期不经逗还这样,成心折腾我?”
他抬了一下郁瑟的下巴,又凑上去鼻尖蹭着郁瑟的脸颊,急切又黏糊,反而听不出来多少生气的意思:“别忘记是你先和我表白的,当初是谁非要和我在一起的,现在说要和我分手,做梦呢? ”
池欲鼻梁高挺,蹭在脸上很不舒服,他的嘴唇有意无意地擦过郁瑟的皮肤,滚烫柔软,郁瑟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脸,出于试探和询问,半真半假地讲:“可是你是omega ,有很多人都想和你在一起。”
池欲没心思和她说了,他想亲郁瑟,眼神在她脸上巡视,一半是为了看她说话的目的,一半是为了找机会落吻。而郁瑟正捂着脸看着他,手指贴在脸上,五指纤细,皮肤莹白泛红,就算在拒绝也让人生不起气来,她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眼神会让池欲觉得是在担心他。
池欲顿时心软,和郁瑟在一起的越久他其实就越少对郁瑟说重话。
池欲心里压根就舍不得说她,现下也是,气话说的像安慰:“我什么时候缺过人追,你之前怎么不说这话,追到手了给我来这一套?多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别人怎么想的无所谓,郁瑟,我就算过易感期也不会有其他人,信不过我”
郁瑟说信,她不想要池欲的承诺,还是问道:“只是想问问你的腺体会不会好,不能说吗?”
“没什么不能说的,”池欲说话时一直在盯着郁瑟看,她的眼睛含着细碎的光,微微泛亮,跟只猫似的,他冷不丁抬头看一眼天花板,疑惑地自言自语:“这灯怎么装的,怎么照得这么像猫。”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池欲绝对说不出这话,他虽然听过很多情话,但那些人都自诩玩的是高端局,绝不会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么俗的东西,像猫,像未成年,听起来怪蠢的。
谁知道才过了几个月,池欲却真心实感地犯蠢了,他真觉得郁瑟的眼睛特像小动物,带着朦胧的好奇和提防,看的人心头微颤。
郁瑟听见了,她以为池欲在转移话题,便没接话,说她要走了。
池欲“嗯”一声,他有心要多和她说几句,但无奈身体扛不住,才说了几句话他就按耐想要亲吻郁瑟。
池欲呼吸急促,心脏一下一下猛烈地似乎要从胸口跳出来,带动着血液上涌,神经细胞如同浸泡在高浓度的兴奋剂中,产生一阵阵亢奋的眩晕。
之前的易感期还没出现过这个情况,估计是并发症之一,池欲不想让郁瑟看出端倪,对郁瑟的疑问也有所隐瞒:“能稳定下来,最近一直在吃药,别担心我。”
郁瑟本来都走了,听到池欲的回答又回头:“是含科拓米的药物吗?这个药有副作用吧。”
“没事,在哪看的?”池欲说:“哦,你学竞赛,知道这些也应该。这药我用久了,有依赖性,先用着再说。你回去吧,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等过几天,后天吧,后天就去找你。”
郁瑟应好,但她又说:“新闻上看到的,听说副作用很严重。”
“新闻上?”池欲挑眉,似乎对郁瑟说的话很惊讶,他很少看新闻,再加上最近几天又忙着招待池雅,对外界目前的风云可谓是一无所知,他起身送郁瑟,说道:“这么快就动手了,怪不得她要来苏城。”
郁瑟从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中察觉到了什么,池欲惊讶于能在新闻上看到科拓米的负面消息,也就是说他之前就知道这件事。
确实,以池欲的家世知道这些内幕完全在情理之中,他服用的药物应该早就由各大机构进行过评估,而且这个“她”明显指的是池雅。
池雅和爷爷是政敌吗?
既然池欲知道抑制剂有问题为什么还要长期服用?
池欲的腺体又是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严重的畸变,这么久了还没有被治愈?
郁瑟想知道,但又不敢直接问出口,只好旁敲侧击:“为什么有副作用还要用,不能换一种药吗?”
“换不了,”池欲简短地解释道:“我的情况不一样,市面上也没有其他药了,科拓米最不该的是用在了诱导分化里面,其他的副作用多多少少避免不了。”
诱导分化试剂,郁瑟知道这个药剂,科拓米最早被研究出来就是为了促进定向分化的,只是这个实验后来失败了,研究员人员才退而求次,通过其对腺体机制的影响将其用在了诱导试剂与抑制剂里。
“那个实验不是失败了吗?”
“没,也算成功了,”池欲难受的厉害,走过来扶了一下桌子,说道:“当时确实改变了实验品的分化方向。”
郁瑟从仁心医院离开之后开始搜索有关当初定向分化的资料。
这场实验最早应该追溯到十几年前郁林风作为医疗部分管副部长时提供资金立下的项目,但郁瑟从医疗部的官网上并未查到这个项目的资料,二十年前的新闻现在查起来的确困难,郁瑟又在联邦研究院的官网上搜,一连换了好几个关键词,搜到的也只有一篇新闻。
新闻题目为”攻克定向分化难题,医疗部官员慰问相关研究组。”
点进去,里面对该研究组也没有详细介绍,没说研究组的具体人员,也没有说项目进度,但在到访医疗部的官员中郁瑟看见了自己爷爷郁林风的名字,照片下面有一行小字写着“前行计划发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