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却不知为何叛入魔界。
他若只是自行下了魔界,倒也没什么好说道的,毕竟既有神仙,便也有堕仙,可偏偏这只是开头……”
这话头一提,座中安静几许。
老仙人继续开口,“当初魔界混乱不堪,虽自始至终都无魔主,但皆想反了九重天去。
当年仙魔大战,乃是陛下长子霄湧殿下,此凡人仙便在其中,因其仙力强盛,为主将左右手。
可不想,他竟暗通对敌,守护天际尽头之时,竟将天捅出一个窟窿,让仙界损伤无数,六界都为之震荡。
而霄湧殿下也因为此陨落天际,过后他逃入魔界,天帝震怒,命众天兵追杀。
此子从凡人修仙,历经千难百劫,到了魔界亦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叫魔界众魔护着他……”
老仙人话到此,轻抿茶水。
有人急道,“后来如何了?”
老仙人放下杯盏,看了问的人一眼,“自然是邪不胜正,诛灭此人于天际。
自此之后,凡人修不成仙,天裂九重,离地甚远,凡人不得登天。”
自也有人听过族中仙长说起此事,虽然大多讳莫如深,但也听了个大概,“听说这凡人仙还收了一个魔界徒弟,其徒弟得其真传,阴谋诡计极甚,凶残、狠毒、嗜血、冥顽不灵 。
很是难对付,硬是于大战之中设计抢走了凡人仙的尸首,如今都下落未明,十万天兵竟是拿不住其弟子。”
莫渝绸疑惑道,“那弟子什么来头,竟连十万天兵都拿不住?”
要知道凡间修行多少年才能升仙,更别提修行途中各种搅扰阻碍,历尽千难万难成了仙的都是翘楚,可再是厉害,到此也不过是天兵中的一员。
也就是说,万万个中的修仙人才能出一个修成了的,那皆是能力极强,才能成为天界职位最小的天兵。
这样的人中龙凤,十万人却抓不住一个魔界弟子?
说话那人闻言感慨开口,“那女魔头乃是魔族中人,不知其来历如何,只知由此凡人亲自收养教导,这魔头将仙法学了个十成十,乃是魔头中的魔头,善蛊惑人心,又惯会阴谋诡计,滑不溜手,我等仙界中人光明磊落,自然是吃亏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
魔头竟是女子?
“竟是女子吗?!”
非是他们大惊小怪,瞧不上女子,只是历来所见所闻,魔族登顶之人皆为男,见是女子自然惊讶。
老仙人闻言点点头,“是女儿身,只是不知是何模样,便是连我都未曾看见那场大战,如今知道的,凋零的也不在少数。”
此言一出,众人愤愤不平,“就该灭了魔族,终日寻衅滋事,根本不该存活于世。”
老仙人闻言不喜,“此话不可言之,魔族亦有寻常百姓,我等修仙之人,乃是修善者之心,岂能有此杀心?”
一时间众人皆静下来,不敢多言。
片刻的安静之后,课间休息,仙人顶上又恢复了热闹,大家都各自聊着。
众弟子自然也依旧聊着方才的话题。
狇奚自来崇拜霄湧殿下,听了方才一番,有些担忧,“只不知那女魔头夺了凡人尸首是为何,此人难缠,这么多年了无音讯,亦不知还在不在世?
其若在世,这般听来,她想来是不好相与之辈,势必会替她恩师报复天界……”
云侍颜闻言并不担心于此,她自也是知晓此人,“不必担心于此,当初此人夺她师父尸首离去,亦是被天兵天将重伤,如今恐未必能留得性命。
再者,如今我天界势大,修仙之人多不胜数,魔界混乱不堪,早已赶之不上,自不敢再如往昔那般挑弄是非。”
莫渝绸闻言倨傲开口,“说到底,不过一个女魔头何必如此担心,我等修行为上,说不准碰上了那女魔头,我师兄,亦或是侍颜姐姐,随便你们两个谁,便能将她一剑挑了去。”
周知御自信满满开口,“魔族宵小之辈不足为惧,说不准,我等上了,她便要跪地求饶呢。”
众弟子闻言哈哈笑起,着实畅快。
夭枝自懒得听他们说些废话,能叫众仙家这般讳莫如深,恐怕当初此事惨烈程度,远不止此间话中这般可怕。
凡胎修成仙难如登天,这凡人仙乃是天才中的天才。
此人按照凡人仙的路数修行,又是魔族出身,更不容小觑,尤其是在天兵天将中强行夺回她师父尸首,必然有什么计谋,只怕是徐徐图之。
这日子往后恐怕未必太平……
一旁的女仙官看着众弟子其乐融融,相互吹牛,一时无言。
她看向夭枝,与他们分坐两道,一时疑惑,照理说这些新晋的弟子会自然抱团,应当都会极为熟络的。
她看向夭枝,“你既是新进的弟子,为何不与他们同坐?”
夭枝百无聊赖,打开仙娥给她准备的鱼形小包裹,掏出两个仙桃,递给了她一个。
女仙官接过,一时呆住,这仙桃真是又大又圆,乃是五千年才结一颗的仙桃,极为难得,吃了对仙体极好,她这出手着实阔绰。
夭枝啃着仙桃开口,“他们与我可是过节不小,恨不得把我嚼碎了了事。”
女仙官正疑惑看着仙桃,闻言便也知其中何事。
神仙之中自也有踩高拜低之辈,更何况这次众弟子中进来的皆是有仙族背景的,都不是寻常仙人,自然是更加复杂。
不过夭枝敢说这样的话,也是直率,可在九重天这般复杂境地,恐不好过。
女仙官叹息,见她这般熟悉,又想起了昔日那名出事的女仙官,此事老头让他们不可打听。
是以,她也不知道大概,只知道具体原因好像是被容色所惑……
…
夭枝从仙人顶回来,准备去眯一会儿,便被前头仙侍拦住了去路,“仙子,殿下回来了,问你的课业。”
夭枝顿下脚步,看了眼天色,竟然还真是三日,多一刻不多,少一刻不少。
这可坏事了,她本就没记住多少,如今从外头晃荡一圈回来,便更是忘光。
着实,为难鱼。
夭枝慢慢吞吞进了殿中。
殿中很是安静,夭枝在殿门外磨蹭了片刻,才慢慢往里头走去。
宋听檐正在处理桌案上的公文,见她进来,放下手中的笔,“课业备得如何了?”
夭枝颇有些不习惯如今他这般问,便答了一句,“备好了。”
宋听檐闻言自也没有在此事上多问,他拿起手中的折子,看了一眼旁边摆着书桌,“去默给我看看。”
夭枝闻言只能慢吞吞走到早就准备好的桌案旁,上头摆着厚厚几叠纸,倒也没有让她全部默出的意思,只是些问题,以及默写重点。
夭枝抬头看向宋听檐,他已然开始办理公务,竟然没有多少功夫关注她。
她叹息在桌案旁坐下,慢悠悠提起手中的笔,磨油一般地写。
宋听檐看着手中的折子,头都未抬,便知她在磨蹭,“一个时辰内交给我。”
夭枝拿着手中的笔,一脸茫然。
这怎么写得完,她便是不需要思考,也写不完,更何况她还想不起来,自也得停顿一二。
她看着宋听檐没有商量的冷淡样子,一脸崩溃,埋头苦写。
她毕竟还是要赚俸禄的,倘若连师父这关都没过,那就一个子儿都没了……
她奋笔疾书,一个时辰后,站在了宋听檐桌案面前,看着他翻阅她写的鬼画符。
她也并不是故意不写好,只是时间匆忙,便写快了些。
也难为宋听檐一字一句看下来,只是好像看得有些久……
宋听檐一页一页翻过来,面色越来越冷,殿中气氛越来越安静。
夭枝有些小不安。
宋听檐终于停止了翻看书页的动作,抬眼看来,清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和,“十行错八行,还有两行是蒙的?”
夭枝有些发愁,苦着脸,“这太难了,我记不住的,我如今是鱼……”
宋听檐将一叠纸放在书案上,淡淡道,“既然背不住,就多抄几遍,抄多了便记住了。”
夭枝心中一惊,这么厚抄到何时,她当即反抗,“师父,可以不抄吗?”
“为何?”宋听檐只开口问了两个字,抬眼看来,已经是一副严师模样。
夭枝瞬间哑然,她实在对着他这张脸说不出,不想抄这三个字。
她想了一想,伸出自己的手,掌心递到他面前,“先才碎了识珠,手上的伤虽然愈合了,但是掌心还一直隐隐作痛呢。”
宋听檐闻言伸手而来,握过她的手,看向她的掌心。
他白衣玉簪,通身无一装饰,却越显出尘,眉眼清隽,眼睫垂下,在眼下投出一道阴影,显得眼睫格外修长,面容惑人。
他修长的手指虚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掌心半响,似没有看出问题。
诚然,她这点伤早好了,连伤口都没有。
宋听檐微微敛眉,手指而出,指腹在她掌心轻抚,指腹拂过,莫名的痒意传来,像是在撩拨一般。
夭枝莫名手痒,可却没有收回手,看着他的手握着自己的。
他的手生得好看,节骨分明又修长,往日还做过不规矩的事。
夭枝想到这,莫名生出一丝紧张,感觉他手心的热意贴着她的手背慢慢传来。
她看着他,思绪竟莫名生了乱,想起了往日,他靠着那般近,耳鬓厮磨,唇瓣相贴,声音低哑。
自不是禁欲自持,可既然已见过那般放浪形骸的模样,如此清冷亦是叫人心中生紧。
夭枝微微一眨眼,眼睫轻扫,却没有冷静一丝下来,面上身上反而更加热,连自己的呼吸都莫名轻了下来。
殿中安静,没有一丝声响,却无端暧昧。
她怕他注意到自己在看他,便看向别处,见没有人,心中竟忽然有些大胆的想法。
他说过的,没有人看见就没有关系。
夭枝收回视线,落在他清隽面容上,眉眼,高挺的鼻梁,下到薄唇上,皆是潋滟之色。
他的唇微浅,再往里处颜色渐深,只有缠磨过后,才会显得格外的红,如今瞧着,莫名禁欲。
也不知如今若是亲他,会是怎生模样?
她往日从不曾深想,现下想来,只觉得他身上檀木清香闻之舒心,且抛开凡间那般相互威胁的处境,与他耳鬓厮磨还挺……
让她整个人软绵绵的,晕乎乎的,却很舒服。
她自来便是想到什么,做什么。
既喜欢他,再继续便是了,又不是没有过,不差这一两回。
夭枝呼吸渐止,一时间眼中只有他垂眼无害的模样,她如同被蛊惑一般,缓缓往前靠近。
在他没有察觉之际,另一只手扶上他的肩膀,他微微一顿,她当即靠近亲上他的唇瓣。
她靠近而去温软的唇瓣贴上他的唇,只感觉唇齿间的呼吸湿意缓缓传来,他身上的男子清冽气息缓缓萦绕而来。
他停顿间隙,被她得了逞。
她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雷,格外的响,叫她有些听不到别的声音。
只有那唇瓣上的温润触感格外清晰。
她只觉他身上很紧绷,她越发靠近,手搂上他的脖颈,整个人靠近他怀里。
他这般坐着越显长腿窄腰,她很容易就坐到了他腿上,她一时呼吸紧张,唇瓣轻轻亲吻着他的唇瓣。
他的唇瓣温软,微微张开,她下意识想要更进一步,柔软的舌尖马上就要碰到什么,下一刻,却被猛然推开了。
他收回手,似有些乱了,疾声道,“你做什么?”
夭枝被推离他身上,有些疑惑,“我不能亲你吗?
你往日不是很喜欢这般吗?”
第95章 等你给我洗澡。
“我如今是你的师父,不能如此。”他话间冷淡,严肃几许。
夭枝闻言看向他,感觉莫名被训,往日都能做得的事,为何如今不能了?
且他在凡间也不是这样说的。
夭枝看了眼周围,又看向他,“你不是说我们二人亲一下没关系吗?只要不被人看见就可以。”
宋听檐静默了一阵,并不回答她,只言辞颇有些重,“不准再如此。”
她有几许质疑,可见他这般严肃,一时也说不出来。
她不是很开心,他怎么能双标?
只他做弟子时能亲,她做弟子就不许了,他往日不是很喜欢如此亲近吗?
她只是想和他亲近一些,她想与他恢复到往日那般谈笑风生,对坐饮茶的日子,不想这般疏离。
往日在凡间,他们都能玩笑,他在凡间笑虽也是克制,可在天界却更甚,却连笑都极少,言行举止都被压住一般,不容得半点自己……
往日种种总让她觉得有缺憾,她只觉那时没让他多欢喜,如今便总想让他欢喜一些。
她以为这般能让他们亲近些,让他欢喜些,却不想他如今已经不喜欢这样的亲近了。
不让亲倒也没关系,他们精怪对喜爱的玩意儿表达亲近有很多种方式的,亲亲蹭蹭也不过是其中一种罢了,还有许多拉近关系的方式。
这般倒也无妨,她也有办法处理。
她拿过身上的小手帕,擦干净他唇上的温润水意,“知道了,擦掉不就好了,我以后不再这样了。”
宋听檐见她拿着布,若无其事替他擦嘴,他静默无声片刻,推开她的手。
夭枝见他这般,很是不解,“擦去也不行吗?
你不是说擦去就没关系了吗?”
宋听檐看她许久,似乎难以开口,片刻后,他拿下她手中的帕子,“去抄书。”
还要抄……
夭枝瞬间碎了,让抄书比他不复亲近痛多了。
她想拿回帕子抹眼泪,可见他拿着,便也只能作罢。
“我抄了也记不住的,鱼的记忆力不好。”夭枝想了一想,做最后的抗争。
别的无妨,抄书她必须要抗争一下。
以她如今过目就忘的记忆力,这分明是在做无用功,何必浪费力气。
宋听檐闻言看向她,不赞同道,“不必妄自菲薄,你记忆力很好,什么都能记得。”
夭枝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就只能记住些印象深刻的,比较离谱的话。”
宋听檐:“……”
宋听檐不再开口,而是直接道,“去抄书。”
夭枝整条鱼都憔悴了,她感觉对他的喜爱恐怕是支撑不住这般久的魔鬼训练。
她有些丧丧的,在原地站了片刻,见他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能默默拿过桌上的废纸,转身回到桌案前。
她看了眼外头青天白日,只觉这仙界的一日可真漫长。
夭枝重新坐下,低头默默一字一句地抄写,一边背一边抄写,不知不觉间,脑子越来越昏沉,眼皮越来越重,连手上写的字都在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