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九重天——丹青手【完结】
时间:2024-11-28 14:47:21

  夭枝却听不见他说话,她思绪越来越空白,一剑而去捅了周知御的心间,下一刻竟陷入了意识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她感觉自己的手都带着湿意,衣裙上也全是浸湿,似乎下了雨,好像是……血雨。
  她猛地坐起身睁开眼,却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悬崖边上的火焰早早被压下,不再炎热,漫天落下的雨水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蜿蜒的血河。
  人七歪八扭倒着,皆是一剑封喉,入目全是尸首,一片血腥狼藉。
  她手上握着剑,剑上全是血,狇奚就倒在她面前血泊中,了无声息。
  她脑中空白一片,连忙上前,伸手而去,竟是气息全无。
  她呼吸一紧,猛然收回手,不敢置信间从未有过的恐慌席卷而来。
  她握着剑慢慢站起身,想起自己意识模糊前的最后想法,猛地后退了几步,手中剑也“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声音惊醒了她,她连忙低头一看,自己满身的血,周围没有一个活物,只有她一个人活着。
  与她同行的人都死了……
  是她杀的?
  她杀了狇奚,杀了他们所有人?!
  她倒吸一口凉气,只觉连落下的雨都带了血腥气,尽是刺骨的寒冷和害怕。
  她听到远处有声响传来,猛然抬头看去,是一年长白须仙长匆忙而来……
  …
  宋听檐手执白子落于棋盘中,棋盘中局势虽复杂,但已然明朗,白子只差一步便要胜。
  对面年轻男子看着棋局,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散漫闲适,“这棋局就像你如今一般,只差一步便过无情道的坎,修成无极大道,”他说着似有些疑惑,看向殿中,一片流云也无,“你将流云驱散到何处了,怎觉异常寒冷。”
  他不由玩笑,“你这无情道登顶可是一道劫,莫不是没过去?”
  宋听檐玉姿端坐,无悲无喜,闻言面色平静,“落子。”
  对面男子却不打算再下,“我这还下什么,注定输局,这局势和如今你高祖父要将位子传于你的决心一般明了,没有任何转机。”
  宋听檐闻言并不理他的插科打浑,他伸手去拿茶盏,却见一旁剑鼎猛然传来剧烈震动,似乎心绪躁动至极,无法克制。
  宋听檐见状瞬间敛眉。
  对面男子见状,“这剑不是给你那看重的大弟子了吗?如今应当远在妖界收妖,怎隔得这般远,都有这般重的戾气?”
  宋听檐当即放下茶盏起身往外去,殿外有仙侍匆忙来禀,“殿下,出事了,外面有仙长回来,说……说夭枝仙子杀了所有同行仙人,如今已逃了!”
  “什么!”对面男子瞳孔骤然一缩,猛地站起身,衣袖带到了前方的棋局,上头玉石棋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宋听檐闻言顿住脚步,动作之急,连衣摆都微微摇晃。
  他看向远处天际一片黑沉,四周星空不断有星辰陨落,这是神仙的命格。
  星辰落下,代表神仙陨落。
  而这些星辰陨落的方位都在妖界上古荒地那处。
  宋听檐看着不断落下的星辰,神色越发深静。
  年轻男子一道出了殿,看着这纷纷落下的星辰,凝重至极,不敢置信开口,“这些可都是几大上古遗族的后嗣……你这弟子可是闯了大祸,必然是要到天帝面前的。”
  殿外有天帝的仙侍匆匆而来,事急话短,直请道,“殿下,陛下要您前去。”
  周围一片静寂无声,宋听檐没有开口说话。
第108章 做什么?!(晚更加更,二更合一)
  夭枝怔神之间,那白须仙人已经到了她面前,老者面目慈祥,见这般血腥场面,亦是惊住,“发生了什么?”
  夭枝认出他来,是往日仙人顶上的师长,只怕是不放心一道而来。她当即无措摇头,“我不知发生了什么,醒来就变成了这样……”
  仙长看着满地的血,当即抓住她的手,“孩子,你必须得走,立刻走……”
  “可我若是走了,岂不是要说明……”
  仙长摇头道,“你不懂,当初便是如此,这事是说不清的!”
  夭枝下意识问,“当初什么?”
  仙长自然是没有时间解释,他神情严肃,当即开口,“这么多人只有你活着,你怎么解释?
  你现在走还有一线机会找线索寻生机,不走就是必死无疑!”
  夭枝心中一片茫然,无尽的恐惧笼罩着她,她已被仙长推着往前,“快走!”
  夭枝犹豫片刻,只能快速离开此处。
  因为她知道,这般情形下自是百口莫辩,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仙,不会得九重天看重,她心中清楚,无论是不是她杀的,死这么多人总要有交代,而她就是这个交代。
  夭枝在妖界躲藏数日,躲藏一事她最是拿手,她可以不吃不喝也不出现在任何人面前,抹去一切痕迹。
  她一直在寻找当日之事的线索,可惜一无所获,那日没有任何妖魔的痕迹,而且所用术法和她如出一辙,真的就好像是她亲手杀的一样……
  她陷入无尽的茫然之中,她办法已然用尽,天兵的搜捕越来越紧密,被抓只是时间问题。
  可能是今日,也可能是明日。
  她逃不掉的。
  她不敢连累山门,天大地大,一时竟无处可去。
  她在天地间若有什么眷恋,那总归是有对不起一人的。
  她嫁了那人,却让他等了这么久,那一别到如今,凡间已经过去十数年,不知他还在不在。
  她不知不觉来到了凡间。
  可惜此处院子早已人去楼空,寻不到一丝往日的痕迹,什么都没留下。
  她漫无目的在路上走着,忽然想到了张子即。
  如今,她无一处可去,他是她最后负责的一个人,虽然早已交接其他司命,但总该有始有终,去看看他现下如何了。
  按照命簿来看,他如今应当早已做了大官,仕途平顺。
  夭枝来到他往日住的地方,本打算问一问,却不想正巧一个男子从里头出来,身穿常服,年岁已然很大,一身为官气质。
  夭枝一眼便认出他来。
  张子即站在原地,似乎也认出了她来,他默然片刻,开口唤她,“夭姑娘。”
  他明显是笃定,并没有认错的意思。
  夭枝微微一顿,竟不想他还能认出她来。
  夭枝坐在院子里,张子即替她倒了茶,他抬眼看过来,为官已久,早已褪去往日青涩之意,“姑娘果然没有任何变化。”
  夭枝端茶的手停下来,“你不害怕?”
  张子即摇了摇头,岁月已经在他面上留下了痕迹,他眼角道道纹路,却还是不减风采。
  “夭姑娘,你是神仙对吗?”
  夭枝手顿在原地,这是头一个相信她是神仙的凡人。
  她放下茶盏,站起身便打算走,她无意扰乱凡尘。
  张子即思绪却似乎飞到很远,“实不相瞒,我自懂事以来便一直做同一个梦,在梦里我是一国君王,可国库空虚,我处处受制,为钱愁烦,总有一个女子来看我,她说她是我的保护神。
  她每日都来看我,烦我所烦,愁我所愁,后来我们相知相恋,我因她的指引寻到宝藏,却没想到她会因为此事徇私被天界召回。
  她离开之后,我再没有见她出现。”
  夭枝脚下一顿,只觉此事耳熟。
  竟是他……
  她当初临时顶替做仙官,就是因为前面女仙官出了事……
  夭枝没想到会这般巧,一时说不出的感慨。
  张子即说完这些看来,话间诚恳,“我本以为这些梦只是假的,却不想见到了姑娘,你也一样屡屡来顾看我,且每一次都是在我危险之时出现,到如今已过去半载年华,你音容相貌却没有改变,我更加确信这梦是真的。”
  夭枝自是没想到他能记得,想来是那时天下大乱,孟婆汤稀释了太多,才叫他还有前尘往事的些许记忆……
  只是他已拥有不同的人生,他还会执着于前尘往事吗?
  她见过宋听檐,洛疏姣,他们也早与往日不同,往昔种种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张子即却视线而来,似乎苦苦追寻着一个答案,他站起身,冲她伸手作揖,深深鞠躬,“请姑娘解一解我这几十年的梦,我这梦里人可还安好?”
  夭枝默叹无声,没有直面回答,亦不算泄露天机,“你既是做官,应该知晓官员数量基本固定不变,除非上一任出事,下一任才会上任。”
  结果已然不言而喻,直白难免伤人。
  张子即站在原地,久久都未开口。
  一入深秋,树上叶儿被风吹过,打着旋儿慢慢落下,寂静无声。
  “所以我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死了自然是连一丝一毫都不会留下。”她坦然开口,这也是她接下来的结局。
  她看向他,不知是在对他说,还是对另外一个人说,“前程往事皆已过去,故人已去,你便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张子即着急上前一步,“姑娘可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永远记得她,我记得她的名字……”她叫啰啰……
  “你总会忘记的,此生终了便会将她忘干净,这是命。”
  他闻言苦笑出声,“如此,果然是天命难改。”
  夭枝垂下眼睛,转身出了院子,只觉唏嘘。
  都是注定会忘记的,就像他……早已不需要她这个先生了。
  而她如今也逃不过一个命字,她才走出巷子,便见天兵站在不远处。
  她默然几许,即便早已做好准备,却不想来的这么快……
  …
  高耸入云的宫殿,玉龙石柱直冲云霄。
  天兵传来消息,人已抓住,正押送回来,这事转眼间便传遍了九重天,毕竟乃是大事,夜观天象都能察觉有异。
  天界不是没有出过这样的事,但夭枝是未来天帝的弟子,本就受众仙关注,如今这般自然是天大的事。
  大殿上一片寂静,几大上古遗族的人气势汹汹站在殿中,众仙皆静,连流云飘过都是无声。
  宋听檐进殿上前。
  天帝端坐在玉座之上,“人已经抓到了,你且听听罢。”
  天帝话落,殿中便哗啦啦跪倒一片,“陛下,请为我等做主!”
  天帝不见丝毫怒意,而是看向宋听檐,开口如寻常般问道,“此人是你的弟子,妖界你也去看过了,你待何言?”
  宋听檐平静开口,“高祖父,既有证据,需先听听在场之人如何言说?”
  天帝不置可否,宣人进来。
  宋听檐站在大殿之中平静等着。
  外头传来动静,数千阶的台阶往上而来,夭枝被绑着捆仙绳,押进大殿。
  “人来了。”
  “此子狡诈,竟逃了这么许多日。”
  宋听檐转头看去,却见夭枝一身狼狈出现在视线中,她全身白净的衣衫沾灰,一张小脸瘦得厉害,苍白到毫无血色。
  宋听檐视线微顿,微微敛眉。
  夭枝迈进殿内看见这么多人,脚步微顿,还是一步步走进来,一眼便看见了殿中跪着的云侍颜、周知御二人。
  周知御,他活着?
  她明明一剑穿心而去……
  夭枝瞬间觉得不对,若是他们活着,事情绝对和她所想的有出路!
  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今他们活着,可看他们这般眼神,俨然她就是凶手一般。
  夭枝沉默下来,心中瞬间升起希冀,她被带到前面跪下,她看向前面的宋听檐,声音微低,“师父。”
  宋听檐闻言看着她未语,良久,他面容肃然,“发生了什么?”
  夭枝亦不知该怎么说,她只知道她必然不可能杀人,更不可能杀狇奚。
  她见到他无端心安许多,他必然会救她,她声音嘶哑,“师父,我没有,我记忆里没有杀人,当真没有。”
  仙官闻言开口,“若说没有,那你为何要逃?”
  夭枝当即开口,“我并非是逃,我是要找寻证据,遇到这么大的事,我一个小仙如何不慌,自然想要真相,再者,谁都知道,六界之中找一个仙人何其容易,又能逃到哪里去?”
  仙官见她嘴利圆滑,便问,“那你可有证据,旁人如今是人证物证俱全。”
  夭枝回答不出来,她就是没有证据,她回去几番寻找,都找不到一丝线索。
  她看向宋听檐,如今她只信他,“我那日闯过妖门,身受内伤,昏迷过去,醒来不知发生了什么,满地血腥……”
  宋听檐自然查过那日情形,只是不知她竟不知道那日情况,这般自是劣势,任由其他人任何说都可以……
  负责此事的仙官,上前将沾血的剑递上,俨然是她的剑,“下官前去妖界,所见满地血腥,所有人的伤口与此剑吻合。
  这两名弟子便是一同而去的人证,只是当时他们二人避逃开来,去了妖市,才得以侥幸留存性命,且众妖所见,他们有不在场的证明。”
  夭枝看着那把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当即直起身,“我没有杀人,我醒来就是那般场面,我那时昏迷,若有人趁我晕厥,拿着我的剑杀人也未可知?”
  仙官看向她,“既如此说,如何证明你晕倒了,可有人看见?”
  夭枝看向周知御他们二人,因为她根本没有那段记忆,他们二人却是在场。
  可就怕他们不说实话。
  周知御战战兢兢跪着,似乎很是害怕夭枝,而云侍颜就在一旁,一如往常的冷淡。
  仙官开口,“当日之事,细细道来。”
  周知御身子发抖,闻言先开口,颤颤巍巍说着之前发生的事,“我们收妖之后,我弄丢了仙子的东西,她生了很大的气,似乎魔怔了,听不见任何人说话。
  谁拦她,她便与谁动手,她仙力强盛,我们所有人都敌不过她,她像是疯魔了一样谁也不认,见人就打杀。”
  夭枝听得直皱眉。
  此言一出,殿中哗然,竟是为一件东西杀了这么多人,此仙如何还能留之!
  周知御说着,眼泪直流,“仙子本就与我们关系不好,我们谁都拦不住她,连狇奚师兄上去劝,也……”
  当即有上古遗族的人闻言怒而站出,“为了一件东西杀人,天界这是怎么了,这样的人也配做储君弟子?!
  狇奚是我族最优秀的孩子啊,我等精心教养,陛下,请您一定给我们一个交代!”
  天帝闻言未语,看着宋听檐,显然有意看他如何处理。
  宋听檐开口询问,“丢了何物,又是怎么弄丢此物?”
  周知御低头支支吾吾,片刻才开口,“我和仙子玩闹,不小心弄丢她挂在身上的玉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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