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肿胀之女暴起冲刺,细长的脚一下子踩落在黎应晨面前一寸。几乎是擦着鼻尖过去的。
黎应晨吓了一跳,连苦一把捂住她的口鼻。
与此同时,肿胀之女的动作停滞了。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巨大的头颅微微仄歪,脚下的濡湿的黑发一点一点地蠕动起来。黑发幕布不断冒出细小的凸起,从远处开始,慢慢逼近,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那些小凸起慢慢包围过来了。
躲不下去了。黎应晨已经憋得脸色发紫。她仰起头,和连苦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决心。
“你小爷我在这呢!”
远处传来一声嫩生生的怒斥。
田恕己高高飞起,冲到肿胀之女身前,木马一下变得巨大,向上扬起,狠狠砸了下去!
“呜——”
这一下结结实实砸在了那肿胀之女唯一剩下的眼球上。巨大的血肿破裂,腐烂脓汁气势磅礴地喷涌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肿胀之女如发了狂一般,疯了一样地发起攻击。再也没去注意地面上的东西。
田恕己早有准备,险而又险地飞身一躲,窜了过去。他抽空朝地下黎应晨的方向挤挤眼,俏皮又快乐,一副干了好事等着夸夸的孩子气。
“得救啦!”黎应晨毫不犹豫地在心灵链接里欢呼,“谢谢你哦小将军!”
“嘿嘿!”田恕己摸摸鼻头,开心。
下一秒,他立马就被一束黑发擦到了,被打的歪了一下,龇牙咧嘴地惊呼起来:“哇!痛!”
田恕己的铠甲完全是自己做出来的幻象,每一巴掌都挨得实实在在,此刻气的在天上乱滚,再也不敢走神,直冲而去:“可恶啊啊啊……你给我等着!”
两鬼又战作了一团。
黎应晨和连苦此刻已经悄悄地摸到了丛林边缘,离开了黑发铺满的战场。
直至进了林子,彻底远离战场,连苦才敢把手放开。黎应晨已经窒息到眼前发黑了,一下子就扑倒在了树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呼……咳咳……呼哈……憋死我了……加油小将军,小心点啊,别走神,肯定能赢!”
“好嘞!”心灵链接里的小将军欢呼。
黎应晨不再敢给他们添乱。她拍拍衣裙,站起身来。
面前是漆黑一片的丛林。
接下来是……往哪走来的?
她盯着前路,一点一点去找自己当时看见灵场的感觉。
去听。听星辰的声音。
去想。想那无垠的血幕和天穹。
去感受。湿润寒冷的秋风吹在身上,落叶簌簌飘落,远处传来淙淙流水声……
黎应晨瞪大眼睛。
那若隐若现的红线与红斑,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它们纷杂紊乱,从四面八方而来,指
向同一个方向。
黎应晨瞪着眼睛。在不知不觉中,她的瞳孔已经变成了血红色,视野里掺杂着纷乱的飞蚊。
好像掌握一点技巧了。再练习一段时间,自己应该就能自如的切换正常视角与灵视视角了。
当她看见灵场,灵场也能看见她。
有什么改变悄悄地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好像离一个未知的世界越来越近了。
只是…这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黎应晨控制不住地想。随即摇摇头。
罢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黎应晨能看出来,虽然田恕己表现得还算轻松,但他其实打的很勉强,早已经左支右绌了。若不是实在无力,他也不会让肿胀之女威胁到黎应晨。
姜堰那边就更别提了,她一头撞进火海,至今没有进展传来。
黎应晨必须要做点什么。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草地里,慢慢向着红线的方向走去。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黎应晨扒开最后一处树丛,找到了红线的尽头。
她的瞳孔微微一缩。
——在这老山密林的最深处,赫然出现了一口井。
第28章 黑云血灾-古井
黎应晨走到几步之外,牵着连苦的手,遥遥地看一眼。
只见那井里密密麻麻地缠满了交错的红线,看上去像一片淋漓的血色,流淌垂落,将整个井填的满满当当。
“这里灵场的强度也太离谱了……”
黎应晨有些头疼。
她试探着问了一下系统对此有没有头绪,系统没有任何回应。
又通过柳阿公联系上林济海,通报了这里的位置,问了这林子中可有古井相关的传说。林济海的答复很快就回来了:闻所未闻,恐怕不是活人造物。
要怎么处理?把这玩意儿封上行吗?
黎应晨正在思考的时候,怀里传来一阵热意。是邪祟志。
怎么忘了这玩意儿。黎应晨松了口气,赶紧拿出来,不管怎么样,按着上面写的办应该没错。
她翻开邪祟志,上面写满了字:
【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跳下来下来下来下来下来下来下来下来下来下来下来下来下来下来下来下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黎应晨浑身一抖,啪的一声把书合上。
她盯着眼前猩红色的地面,眨眨眼睛。
咦。
你是什么时候变成红色的?
月亮在凝视她。
风吹来了母亲,她穿着女儿在林间舞蹈,用我来切下树木的血肉,丛林是红色的,她在你的鞋底尖叫。时间晚了,该睡觉了,我将头颅放进父亲里,明天我们还会再见的。
蝉鸣还在响,我必须去睡觉,否则手指会流走的。已经都是血了,血是自由的。我的头发在抽打我,柳叶的肉垫扑在我的脸上,有点痛,但是没关系,它很可爱,我原谅它。
我很幸福。
蝉鸣声越来越大了。蝉鸣是我的敌人。
蝉鸣声在不停重复着:
“回来!”
“回来!回来!回来!”
咚。
黎应晨的脑袋嗡的一声,退出了灵视状态。她如梦初醒,悚然一惊。
眼前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邃黑暗。
她正跪趴在井的边缘,大半个半身已经悬空,探进了井口里。
她还没有坠入井中,只有一个原因。
连苦正在拽着她。
连苦的手攥的死紧。她扯得那么用力,以至于阻挡了一下黎应晨的动作,让她的脑袋撞在了井壁上。
“不可以!我知道你有主意,但是这怎么能轻易……咳!!”
连苦偏过头,呕出一口血,身形晃了两下,几乎要跪在地上。
就算是整个人已经近乎脱力,她也没松开黎应晨的手腕。
与此同时,黎应晨的脑子里跳出了系统的声音:【警报![A级邪祟-连苦]正在尝试违抗你的命令。行为纠正已开启。】
连苦浑身一震,手一下子松开了。黎应晨猛地向下一扑,险而又险地撑住了井壁。
与此同时,她意识到自己的右手似乎攥着什么东西,险些就张开手掉下去了。好在反应的及时,握紧了拳头,用拳面撑住了井壁。
【自动惩戒已进行完毕。是否要启动进阶惩罚或人格抹除?】
“不启动!停下来,不要任何惩戒。”
黎应晨和邪祟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和谐,从未用过这个强制功能,此刻赶紧支起身体,从井口上挪开。
连苦呛咳两声,再一次爬起来,一把抓住她,浑身都在发抖,说不利索话。
“放心,我没事,我没事……”
黎应晨回握住连苦的手,一叠声地说。
连苦确定半天她已经恢复正常,才松了口气。
“你刚刚……刚刚突然拔下了自己的指甲。然后拼命想要跑上前面去。”
黎应晨向下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血。
她左手的食指与中指已经失去了指甲,只留下两个鲜血淋漓的大创面。
黎应晨的瞳孔微微一缩。
她目光挪开,缓缓张开右手。
掌心里赫然躺着两颗指甲,形状姣好的椭圆形,被血浸透了。
最让黎应晨不寒而栗的是,直至此刻,她仍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
她曲张一下手指。深夜的秋风刮过触目惊心的伤口,她觉得……
舒服。
很舒服,指尖就像被泡在温度适宜的热水中,毛孔都在舒张。
没关系,别害怕。有什么东西正在告诉她。
不会痛的。很舒服。
——当你在看着灵场,灵场也在看着你。
黎应晨从身上翻出邪祟志,翻开来看,却见得邪祟志上一片空白,空无一字。
“……”
黎应晨一时无言。
是什么在影响她?
自己的身体和精神正在发生什么变化?
那井下面……到底有什么?
黎应晨抓住头发,对此毫无头绪。她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再开启灵视了。
连苦问:“你刚刚到底怎么了?”
黎应晨微微摇头:“我不知道。”
她顿了一会儿,轻声说:“我只知道,祂在呼唤我……”
下来。
恍惚间,有什么东西伏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
下来吧,看看我。
黎应晨盯着那井,沉默不语。
连苦知道她什么性格,微微挑眉:“你不会还打算下去吧?”
“是,也不是。”黎应晨摇摇头,“我只是在想……”
“不管祂是什么,祂为什么要我的指甲?”
黎应晨定下心神,轻轻吐了口气,笑道:“你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吗?我最怕的就是冷漠。漠然的庞然巨物,无所求的路过这里,无意识的播撒下毁灭的种子……毁灭你,与你何干?这种东西是最可怕的。在它们的面前,蝼蚁所做的一切都是无解的。”
黎应晨张开手,看向手中的指甲。
“但是……祂有所求。”
只要有所求,那就能制衡。就说明黎应晨手中有祂需要的资源,哪怕这资源是黎应晨自己。
满目的纷杂紊乱的红色。
对于她的血肉的渴望。
用某种手段影响着她的心智与身体。
“有所求的。就会露出破绽。有破绽,就有迹可循。”
答案已经不能更明显了。黎应晨轻轻吸一口气。
“这下面的东西与你有关吧。也许……就是你的本体?”
“对吧,系统?”
秋风掠过。
半晌,系统塑料提示音平静地响起:【不是本体。】
它默认了与它有关。
没错。这样纷杂的红色团块,黎应晨早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见过。
——抽奖奖池。
系统一直在不遗余力地用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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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任务奖励”“酬宾活动”来诱导她抽卡,最后甚至不惜暴露本意,逼着黎应晨接下了“对抗黑云血灾”这样危险的任务。
而抽卡的代价,就是将自己的血肉留在抽奖奖池中。
黎应晨当时奇怪过,为什么系统的声音可以响在她的脑海里,而奖池却是对外可见,并且必须将手伸进去,发声才能对话的。
因为“奖池”从来都不是黎应晨脑子里自带系统的一部分,祂一直都是现实存在的东西!
祂一直就在黎应晨的周围,只是黎应晨看不到祂而已。
这甚至可能根本就是个活的东西。黎应晨猜想,等自己完全掌握了灵视,在周围认真找一找,说不定还能够找到躲起来的“奖池”。
而黎应晨的抽卡系统一直在与这东西合作,循循善诱,挖坑推手,想要更多地吃掉黎应晨。
能够在脑内完成交流的部分,比如邪祟背包,升级巢穴设施,就是系统的功能;而必须亲口讲出来才会被认知到的部分,比如邪祟收容,抽卡指令,这些都是在和这些东西沟通!
黎应晨没有试过,但是那所谓“邪祟收容失败后被邪祟捕捉”,多半也是被这玩意儿吃掉。
更别提,黎应晨还记得,刚刚彻底陷入混乱的前一刻,自己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正是看了一眼邪祟志。
是邪祟志上近乎疯癫的文字,给黎应晨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将她岌岌可危的精神逼过了临界值。
若不是连苦冒死抗命救她,此刻她已在井中。
在这一刻,黎应晨鲜明地意识到了一点:自己这个宿主,从来都不是系统的盟友。
——她是猎物啊!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和这些邪祟有什么关系?”
系统沉默。
黎应晨笑了。
单从那些邪祟身上丝丝缕缕的线,她就能猜到,这些邪祟必有一部分是出自系统之手。